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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慈悲 三昌 21336 字 4个月前

第81章

最后两句叶芙蓉是低声独自嘀咕的,陈朝没听清,但也知道自己这表妹嘴里蹦不出什么好话。若说世人谁最磨陈朝耐心的,就是眼前这嫡亲表妹了。

“我会同母亲商议的,若她真愿意让你回凉州,那我便派人送你回去。”

陈朝知道,陈国夫人原本是想将叶芙蓉在上京留三年,待三年孝期过了,再送她回凉州待嫁。正好三年在京中好好

学学规矩,省的夫婿嫌弃。

叶芙蓉的身份,夫家自然很满意。可偏偏未婚夫婿是个油盐不进的,他嫌弃叶芙蓉的那些言论,陈朝也有所耳闻。若叶芙蓉真是自己亲妹,他定然退了这门亲事。可到底只是表妹,亲事还得她父亲做主。

叶芙蓉听陈朝答应送她出京,喜笑颜开。

“姨母已经答应了的,表哥自去问吧。我这就回宫收拾行装,谢谢表哥。”

叶芙蓉蹦哒着离开的,这进京也有一年,规矩也教了,但还是一副没规矩的模样。陈朝摇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真留三年只怕变化也不大。

叶芙蓉出长公主府后兴奋难耐,一想着可以回凉州就高兴。又想起如果真要走了,那也不能直接就走,怎么得给宫里的太后陈国夫人还有任兰嘉几人送礼道谢后再走。

这一年,叶芙蓉也不是全然什么规矩都没学进去。

马车驾到东市主街上,侍女先下了马车,想搀扶叶芙蓉下马车,结果叶芙蓉抓着裙角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侍女无奈,好在主街上的此时心思都在他处,无人关注叶芙蓉的举动。

街上的人三两成行,几乎每一行人手中都捏着一张纸张。

“这太尉府真参与当年的叛乱了吗?”

“不知道啊,若是真的话,这太尉府藏得也太深了吧。”

“论起来,先帝还是太尉的亲外甥呢?亲外甥都下手啊。啧啧啧,真可怕。”

“那安王和先帝还是亲叔侄呢。不过如今的摄政王和当今圣上那可也是亲舅甥,和孙太尉还有先帝的关系一样。如果孙太尉真的勾结安王杀了先帝,那你们说这摄政王以后会不会有其他心思……”

叶芙蓉本来只是听了一耳,听他们越说越离谱,攥紧拳头就要冲上去,好在侍女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姑娘,不能惹事。”

跟在叶芙蓉身侧的侍女是太后精心挑的,那次叶芙蓉带着任兰昭溜出府后特地送到她身边看着她的,力气很大。侍女抓住了叶芙蓉后,叶芙蓉一下难以挣脱。喘了两口粗气,叶芙蓉黑着脸。

“我不去,松开手吧。我去买东西。”

侍女这才放开她。

叶芙蓉转身进店铺,把身上带的银票花的干干净净才出门。随行的侍女和车夫抱了一堆匣子放到了马车上,匣子太多,侍女都无处可坐,只能随车夫坐到车架上。

选礼物,叶芙蓉是用了心的。上了马车,她心中盘算着的同时打开匣子挨个确认,看有没有遗漏了谁的。

叶芙蓉给任兰昭也买了礼物,她知道任兰昭马上就要及笄了,可惜她不能留下来参加及笄礼。心头有些愧疚所以花重金给任兰昭买了一副头面。拿起装着头面的匣子,叶芙蓉沾沾自喜,兰昭肯定喜欢。

打开匣子,匣子里是一整副流光溢彩,甚为夺目的精巧头面,叶芙蓉的手抚过,到簪子时她顿住手。

这簪子下怎么压着一张纸。

叶芙蓉拿起簪子,抽出纸张。手上一手拿着簪子,一手打开了纸张。

纸张上写了字,待叶芙蓉看清纸上内容后脸色顿时变得雪白。

“砰……”

一声巨响,坐在车架上的侍女掀开帘子。

车厢里,叶芙蓉精心挑选了许久的那副头面,连同着闸子砸到了地上,头面七零八碎,唯一完好的只剩叶芙蓉手上的簪子了。

“姑娘,没事吧。”

叶芙蓉扯了扯嘴角:“没事。一时没放稳。”

侍女习惯了叶芙蓉的鲁莽,也并未在意。

“马车颠簸,一会进宫后姑娘再开匣子吧。”

叶芙蓉进宫后照旧要先给太后问安,太后坐在寝殿中正满腹心事,听到女官通传,连叶芙蓉的面都没见。就让她退下了。

宫外洋洋洒洒漫天飞扬的那些纸张,还有纸上的内容太后也收到了。若说百姓和百官都只是半信半疑,那太后在收到消息后则是确信,太尉府在当年的叛乱中真插手了。

她当年就怀疑过,但谁都没说。连陈朝都没说,只是让人暗中查了太尉府。可不管怎么查,都找不到太尉府有和安王勾结的蛛丝马迹。

虽是舅甥,但先帝和孙太尉的关系并不好,也不是一直都不好。是在孙太尉要先帝纳了他的庶女,先帝明言拒绝后。

孙太尉当时已然权势滔天,先帝怎会再让后宫进一个太尉府的女儿。一旦再怀了龙种,那只怕他彻底就是摆设了。拒绝的同时,先帝还纳了几个世家女子,试图通过她们的娘家牵制孙太尉。

自此,舅甥俩的关系日渐恶劣。但在外人面前还是维持了一副亲热模样。这也是为何事到如今百官却半信半疑,都觉着孙太尉怎会做这种事。

只有太后知道,他真的可能做出来。

太后揉了揉额头:“王爷呢?”

女官垂首答:“回娘娘,王爷今日未进宫。似乎连府门都未出,应当在府里呢。”

曾经的陈朝以皇宫为家,都是天微亮进宫,深夜才出宫,如今经常早早出宫不说,偶尔间连宫都不进了。

当初说娶谁都可,他并不在意。如今看来,到底还是在意了。

这是太后曾经期翼的,可真到了这一日,她却有种怅然感。

陈朝也并未一日都未出府,到了晚膳时,他就出府了。魏棕难得邀他喝酒。以前同在国子监时,两人常常把酒言欢,可自入了仕,两人就甚少有机会了。

魏棕约的地点正在登月楼,往常他最嫌弃的文雅之地。

陈朝换了一身素袍,褪去玉冠,身上少了些凛冽之意,再踏进登月楼时,似乎也能融入满楼的文人才子。

上了顶层,推开包间门,魏棕已经在倚栏独饮了。

“怎么选在这了?”

陈朝走到魏棕身旁站定。站在栏杆旁,居高临下,满城灯火尽入眼底。

魏棕:“那日为了查案来了一次,发觉这登月楼景致真不错。你瞧,热闹吧。”

陈朝:“确实热闹。”

魏棕扫了一圈:“可惜若平没见到这样的热闹。”

魏棕口中的若平,也是他在国子监的好友。两人约好了,一人进千牛卫,一人进金吾卫。未来一同坐到将军一职,相互帮扶守卫上京城安危。

可当年叛乱之夜,正是进了千牛卫的若平负责值守宫门。而叛军的刀剑,最先收割的就是守卫宫门的千牛卫。

今日,太尉府的谣言漫天,陈朝知道魏棕为何今日邀自己喝酒了,他想起了逝去的好友。

陈朝想起了府里的人,今天盛钧行走后他就下了令,关于太尉府的谣言一字都不能透露给她。免得惹她伤神。

登高望远,陈朝陪着魏棕一杯接一杯,喝到兴处,魏棕端着酒杯走到墙边,指着墙上的那个小洞。

“这洞是我前几日射的,若平从前总笑我骑射不如他,可那日,我那箭。就擦着登月楼的管事的耳边过的,分毫不差。”

魏棕扬着脸,洋洋得意。看着他晃晃悠悠,陈朝知道他喝多了。想去扶他坐下,魏棕却甩开他的手。

“不过说起来,这的管事,胆子真大。我那箭就这么过去,他却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的文人,怎么胆子比我们这些武将都大了。”

陈朝扶着魏棕的手一顿。他看向魏棕指着的那个洞口,很深。可见当时魏棕是用了全力,箭势也很快,这才能在这墙壁上射出一个这么深的洞口。

陈朝沉吟片刻,眸光微转:“把这的管事叫来。”

侍卫领命走了,很快就带着一个白衫男子进来。

男子进门立在房中,身型挺拔。朝着陈朝行了一个礼:“王爷。”

陈朝:“你认得我?”

白衫男子:“王爷说笑了。您是郡主的夫婿,在下自然认得。”

男子不卑不亢,说话间不像个下人或者管事,倒真像个文人。

陈朝笑笑不说话,白衫男子也就立着不动。只有魏棕在闷头喝酒。

房中静默了许久,突然,陈朝身后的侍卫动了,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短刃,凛冽破空声中,短刃直直朝着白衫男子飞去。看着短刃去的方向,正是心口。

魏棕睁着迷糊的眼,看着飞出的短刃,咦了一声。

下一刻,噗呲,刀刃入体。

刀刃扎进了肩头,鲜血涌出,男子的白衫顿时血红一片。男子微微皱眉:“王爷这是作何?”

陈朝抬眸,眼神中满是寒意。他勾起唇角,淡漠道:“你该躲的。”

随后陈朝勾勾手。

“拿下吧。”

陈朝一声令下,屋里的侍卫齐动,很轻易就擒住了白衫男子。因为白衫男子压根不挣扎,任由侍卫擒着自己。

“王爷,不知我做了何事,又犯了何事?王爷今日所为,郡主可知?”

听到白衫男子提到任兰嘉,陈朝眼中寒意更盛。

“让他闭嘴。”

侍卫抬手,直接在白衫男子脖颈后敲了一下,白衫男子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侍卫们悄无声息把人带了下去。再进来时,手上多了一把大弓还有箭桶。

陈朝又灌了魏棕几杯酒,几杯酒落肚,魏棕彻底没了意识,伏在桌上呼吸绵长。

见魏棕睡后,陈朝拿着酒杯走到栏杆前,微风轻抚,侍卫拿着大弓和箭筒放到他脚边。

楼下传来了马蹄声,随后是甲胄相撞的声音,再就是那些文人才子惊慌失措的声音。

这动静闹了许久,一切重新陷入寂静时宵禁也到了,街上再无行人。

陈朝放下酒杯,拿起大弓,搭上箭矢,朝着正前方远处那座焦黑的大宅射去。

一箭一箭又一箭。

他的眼神锋利。

箭桶里的箭都射完了,陈朝放下手。侍卫踏前一步,接过陈朝手里的弓。

陈朝转过身:“去太尉府。”

路过昏睡的魏棕时:“让人送魏将军回府。”

深夜,长公主府中灯火通明,慧心脚步匆匆,进正房前挥退了所有侍女。

再踏进正房,她的主子正依靠在软榻上看书。

“王爷还未回来吗?”

任兰嘉瞥了她一眼,幽幽问道。

慧心肃着脸:“王爷派禁军围了登月楼,把所有东西客人都赶了出来。如今,登月楼外被层层把守,王爷……王爷他朝着太尉府去了。”

任兰嘉翻页的手一顿:“宋十呢?”

慧心摇头:“暂时不知。”

第82章

正房的灯亮了一夜。

鼓楼钟声敲响,宵禁解除,天明时分府里的男主子都还未归,甚至没派人来传一句话。

慧心端着水盆进正房时都不敢多看坐在榻上的人一眼,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主子现在脸色定然不好看。

慧心放下水盆,亲自去伺候任兰嘉更衣。任兰嘉穿上外衫,面容冷若冰霜:“他人呢?”

慧心一怔,居然连王爷都不叫了,这是真正动了怒气了。

“王爷这会在金吾卫。宋十昨夜也被王爷带到金吾卫去了。”

任兰嘉等了一夜,心底的那一点耐心在时间的消耗中已经荡然无存:“备马车,去金吾卫。”

陈朝不知府里有人等了一夜,他忙碌了一夜,也一夜未曾阖眼,正大刀阔斧坐在金吾卫刑狱中更是不知天明了。他坐在刑狱中,手间把玩着一根箭矢。箭矢锋利的头在他指尖划过,下一息被他掷到了不远处的木架上。箭矢头擦过一张雪白的脸,穿过发丝直直钉入木架中。

挂在木架的人,身上的白衫都已经被血染了。肩上那处伤口拖了一夜未处理,让他的脸已经全然没有了血色,甚至脑袋开始昏沉。但他只要阖上眼,就会有冰冷的水泼到他的脸上。

“说!太尉府失火那日有没有人登上登月楼。”

身着黑衣的金吾卫站在木架前,眼神犀利。这话他从天黑问到天明了,可得到的永远只有一个摇头。这一回也是如此。看着木架上的人微微摇头,金吾卫转头看向坐在圈椅上的人。

陈朝抬起眼眸,眸中毫无情绪。他站起身子,迈着大步走到木架前,冷冷看着木架上的人。

“无妨,登月楼上上下下二十来人。总有人知道什么。本王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审。扒开他的眼睛,不许他阖眼,什么时候想起什么,再让他睡吧。”

宋十已经陷入失血过多的昏沉阶段,扒着他的眼皮对他而言无疑就是酷刑。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宋十轻笑一声。

“王爷,我是郡主的人。”

陈朝自然知道他是自己夫人的人,也正是这层身份才让魏棕在查案的时候轻而易举放过了他,绕过了登月楼。就连他,在发现太尉府上留下的箭矢痕迹从而注意到登月楼时,也因为这层关系而选择了忽视。

可昨夜魏棕的话让陈朝又起了疑,然后侍卫不过随手一试就试出了端倪。不过一个小小酒楼的管事在面对杀机时太过镇静了,陈朝不得不起疑。

自广阳侯府刺杀后,陈朝查过两府所有的人,但外头不比府里,有疏忽在所难免。况且,安插多年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陈朝也不是凭着一个人的过分镇静就怀疑他。而是昨夜他从登月楼下来就去了太尉府,他从登月楼上射出的箭矢在太尉府留下的痕迹和失火那夜的痕迹一模一样。箭矢是从同一个方向同一个角度射出的。

虽然审了一夜还未审出什么,但陈朝已经把太尉府失火和登月楼挂钩了。即便不是登月楼的人,但那夜纵火之人也必然在登月楼之上。

至于自己的夫人,陈朝觉着和她解释一二她也能理解的。

可很快,现实让陈朝意识到,事情并没这么简单。

金吾卫来报说王妃来了的时候,陈朝有些惊诧,挂在木架上的人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王爷,我说过的,我是郡主的人。”

陈朝未曾多看挂在木架上的人一眼,拂袖直接离开了刑狱。在刑狱中他虽然没沾血,但身上的味道也并不好闻,可眼下并没有能更换的衣裳,陈朝只能蹙着眉往衙房走去。

金吾卫把任兰嘉安置在了徐弘曾经的衙房里,她也不坐,只是站在屋中静默着。进来送茶的金吾卫偷偷瞥了她一眼,心中暗念:这一向不怎么露面的摄政王妃气势怎么也这么足。

咿呀——

房门被人推开,偷瞥的金吾卫急忙收回眼神,退了出去,退出去前他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

“慧心,你出去吧。”

陈朝踏进衙房,慧心从他身边走过,退到屋外阖上了房门。任兰嘉背门而立,看着背对着他的人,陈朝抬腿走去,然后从背后搭住了她的肩膀。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昨夜匆忙,未曾来得及让人回府送信,可是惹你担忧了?”

背对着他的人缓缓转身,一向笑意盈盈的脸上全然没有笑意,陈朝微微一怔。她这模样,他似曾相识,当初她在庄子上遇了刺他未曾亲去接她,她就是这般模样。

时间太久远,又日日对着她的笑颜,陈朝都快忘了她那时的淡漠模样。

这是生气了……

陈朝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都到这时了,他自然不可能认为她此来,包括冷脸只是因为他昨夜一夜未归。

“可是生气了?是因为我昨夜未派人回府传话,还是登月楼一事?登月楼……”

陈朝想细细说与她听,可刚开口就被她打断。

“宋十呢?你将他怎么样了?”

宋十?陈朝在脑中过了一遍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登月楼的管事。

陈朝本不想让她听到那些血腥事,可她说话的语调太过生冷,冷到让陈朝都觉着陌生。

还有她的眼眸,她的眼眸一向是含笑的或含着情意和温情的,从不是这样冰冷的。

陈朝脸上的笑意也褪去了一些:“他在刑狱。他与太尉府失火一事有关联,我让人押他进刑狱审问。”

任兰嘉:“夫君有证据吗?”

陈朝做事,何时讲过证据。在毫无证据之下,他都能先抄了官员的府邸再慢慢找证据,更何况一个小小的登月楼,一个小小的管事。这其中,唯一有问题的,那就是登月楼是她的产业。

任兰嘉不只是看着面冷这么简单,她的内心怒火还在翻腾。登月楼对她而言不算什么,

宋十也不过是众多手下其中一个。但是,他不该不和自己说一声,就封了登月楼,抓了她的人。

今日是宋十,明日就是观海。

他从未想过和她打个招呼,或者传个话。由此可见他将她置于何地。她的想法对他似乎并不算什么。是她成婚后的温柔以待让他觉着自己的想法不重要还是她没脾气。

她不是不可以维持往日的温柔模样,但那样只会让他觉着她甚好说话。

明明就一尺距离,但夫妇俩之间的氛围却很凝重,两人脸色都不好看。最后还是陈朝缓了缓脸色,放柔了音调,试图将方才就想出口的解释说与她听。

“太尉府上留下的箭矢痕迹是从登月楼的方向来的。我知道登月楼是你的产业,可怎能保证登月楼的人都无外心。有人能上登月楼上射箭纵火,保不准哪一日同样能把箭矢对准长公主府。我也是为了你和让哥儿的安危,待查明白,如果他们和太尉府失火一事并无关联,我会放了他们的。”

放人?

谁不知道只要进了金吾卫刑狱想再出来最少得脱层皮。任兰嘉并不担忧宋十会说什么,但让她就这么把自己的人留下受罪,那是不可能的。

“放了宋十。”

说了这么多,见她依旧固执已见,陈朝也冷了脸。

“此事牵扯甚广,不是你能胡闹的事。我说了,若他和太尉府失火一事并无牵扯,我会放了他。就算不为失火一事,也为你。我既然查到了端倪,不查明白,你觉得我能安心留他在你手下做事吗?”

任兰嘉冷笑一声:“好。”

说罢,任兰嘉擦过陈朝身边朝着大门走去,陈朝微微侧身,看着她径直离去的背影,心中隐隐不安,于是他出声叫住了她。

“嘉儿……”

陈朝一贯叫她夫人,嘉儿两字太亲昵,只偶尔在榻上情到浓处时他才会咬着她的耳垂这么叫她。

这两个字并没有留住任兰嘉,她脚步未顿甚至还快了两分,头都未回就打开门踏出衙房。

“回府。”

眼看着她走远,陈朝捏了捏眉心。此时一个金吾卫进了门:“王爷,那个人撑不住,晕过去了。”

晕过去泼醒便是,可想到离去的人,陈朝皱眉:“给他治伤。”

慧心亦步亦趋跟在自己主子身后,看着前方怒气滔天的背影她不敢多言一句,直到上了马车。

“让观心带人全部撤到城外的寺庙,必要时,撤回益州。”

慧心:“宋十应当不会说什么的?若王爷真查出什么,有观心他们在,也能护卫您的安危。”

任兰嘉冷笑:“你也觉着他会对我做什么是吗?”

慧心垂眸:这一年多的夫妻恩爱,相敬如宾怎能是假,这太尉府一事还不算什么,她怕的是另一件事事发。

慧心:“奴婢先叮嘱观心,让人撤到城外。若王爷真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再让他们去益州也不迟。”

益州是任兰嘉的封地,也是她最后的退路,若事情真到了观心要带人后撤到益州的地步,那只怕,要走的不只是观心他们了。

回到长公主府,总管事六度就迎了上来。

“王妃,表姑娘来了,带着行装来的。说是在宫里惹了太后娘娘生气,老夫人让她来府上躲两日。”

看着巴巴凑上来的六度,慧心叹口气。到底不是吴悠,连基本眼色都看不明白。如果吴悠在,除了能看眼色,只怕还能安抚安抚她的主子。吴悠走了,敢在她主子面前说上一二的也就剩下观海了。

任兰嘉冷着脸进了正院。

“不许外人进院子。”

这外人,只怕指的是王爷还有那贸贸然住进来的表姑娘吧。

叶芙蓉在宫里推搡了一个嬷嬷,嬷嬷摔伤了,太后震怒。她灰溜溜带着行装出了宫,她也知道没打招呼就登门有些失礼,便带着本准备在离别时再送给任兰嘉的礼去了正院。没想到到了一向进出无阻的正院外时,被拦下了。

拦门的是侍卫,叶芙蓉也一时弄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她恰好看到了慧心走出来。

“慧心,慧心……”

慧心停住脚步。

“这正院怎么不让进了,表嫂怎么了?”

慧心笑笑:“王妃这几日准备静心礼佛,所以就闭了院门。”

原来如此,叶芙蓉也知道自己的表嫂是个礼佛之人,听到这话也没多想。她的眼眸转转。

“表哥呢?怎么没有见到他。”

慧心:“王爷的去处奴婢就不清楚了,表姑娘可以去问问青云。表姑娘,奴婢还有事,就不陪表姑娘了。”

慧心拜别叶芙蓉后,朝着前院侍卫所走去。在路上与正打算去正院的观海撞个正着。

观海:“郡主如何了?”

慧心摇摇头:“见到小世子都不笑了。”

第83章

观海眉头微紧,当任兰嘉提出要烧了太尉府时,他其实就不赞同。但任兰嘉想做的事,无人能拦,自幼便是如此。

任兰嘉身上带着皇室血脉,如她母亲一般天生高人一等。安宁长公主是高高在上,藐视众人,任兰嘉则是自幼冷清冷血。任二爷在发现女儿隐在乖巧面容下的性情后,便把女儿带在身侧悉心教导。好不容易才把女儿养成了一个知书达礼,心怀众生的皇家郡主。任二爷这才松了口气,殊不知那天生性情都被女儿掩藏在深处。

唯有安宁长公主,察觉一二。但彼时的她总以为有自己在,女儿便是这天底下尊贵的女郎,别说只是冷情些,便是嚣张跋扈些也算不得什么。安宁长公主没预料到他们夫妇俩的离去,也没预料到他们的离去会彻底激发出女儿压抑了多年的情绪。

那情绪让任兰嘉发了疯,也发了狂了。若不是归云寺的大师下山,只怕当年上京城已经陷入一片血海,大多数人都要被任兰嘉拉着给她双亲陪了葬。

如今只是烧了一座太尉府,观海知道,她已经克制住自己了。

观海随着慧心一同迈进正院,发现那串自下山后任兰嘉便随身携带的佛珠断了,残珠滚落了满地。

慧心俯身去捡珠子,观海则是走到寒着脸的任兰嘉面前站立。

观海:“我带人去金吾卫大牢里把宋十救出来吧。”

任兰嘉微微摇头:“没必要让你再去冒险。”

观海也知道这并非明智之举:“那宋十要受些罪了。”

任兰嘉思索了一夜,不知自己的好夫君怎么突然盯上了登月楼,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把太尉府失火一事安到幽冥楼头上,再把太尉府叛乱的消息放出去,她本还有后手,只等太尉府二房归京。但他却抓了宋十。

观海:“听闻王爷昨夜在登月楼上射了数箭,射箭后便去了太尉府。是不是这箭痕露了踪迹。”

任兰嘉沉眉:“如果是这样,那便保宋十。给金吾卫里面递信。还有,今夜把登月楼烧了吧。”

观海:“郡主……登月楼是驸马爷留下的……”

任兰嘉冷笑一声:“他都不曾留恋这世间,我留恋一座楼做什么?”

观海踌躇片刻道:“若不然郡主还是和王爷交个心吧。你和王爷终归是结发夫妻,王爷也是真心待你。王爷前几日下江南,也是日夜兼程。只为早日寻得安王踪迹,擒得安王,好回京见你。这太尉府一事,虽闹得大了,但王爷决计不会对你如何的,而且还会掩盖一二。”

任兰嘉侧目看向观海,轻轻笑了一声:

“观海,连你都变得天真了。结发夫妻?他真心待我?”

“他真心待的是他心目中那个温良恭俭,一心为善的我,而不是双手沾满了人血和人命的我。若他知晓真相,他的真心又还能剩几分。

也许他能看在让哥儿的份上,掩盖一二。可往后呢,他只会见我一次,厌恶我一次。既然两看相厌,难不成再让我做小伏低求只求他多疼惜我几分吗?我是舅舅亲封的皇家郡主,我的母亲是嫡长公主。便是那小皇帝,在我面前也得给我低着头。他不是想查吗?那便查,我等他拔剑带人亲自押我进金吾卫。”

看着任兰嘉频频冷笑,观海知道她这是气疯了。

身在金吾卫的陈朝脸色也不好,自她走后,他也回过劲了。昨夜他也是喝酒乱了心,登月楼说到底是她的产业,还是她父亲留下来的产业,他应当先和她通个气的。

魏棕得到消息赶来后,说的话也让他心沉:

“你疯了,居然封了登月楼。你已经铁面无私到自己的王妃都不顾忌了吗?”

陈朝阴着脸:“我只是疑心楼里有奸细。太尉府上的箭痕确实是从登月楼方向射出来的。我能发觉,你那日不也是有所差觉吗?那刑部的人迟早也能发觉。到时候让人再查出登月楼背后的东家是她,只怕要被人做文章。说不准,这件事就是有人暗中做的局。”

魏棕没想这么深,现在民间本就有谣言说太尉府一事是陈朝所为,若再让人发觉造成太尉府失火的箭是从任兰嘉名下的产业射出的,那这谣言也就坐实了一半。魏棕皱着眉,苦思。

“是何人做的局。如果是真的,那简直一箭双雕。”

陈朝摇头:“不知。”

魏棕:“那此事,你和二妹妹商议过了吗?”

陈朝扶额,若商议过了,他何必坐在这头疼。他本想与她细细说的,但也被她的冷脸气到了,一时间说话重了些。如今只能回府慢慢哄了。与她细细说,她总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魏棕看到陈朝那苦闷模样还有什么不懂,他抬起手,想说什么,但想想自己,也是半斤八两,差别不大。也整日惹自己的夫人生气。

“回去好好说,哄几句便好了。我不与你说了,我得先进宫了,今日我值守。”

魏棕走后,陈朝独坐在衙房里,斟酌着话语思索回去该怎么与她说。又想着买什么物件哄哄她。这才发觉,她物欲太淡,这世间什么好东西她未曾见过,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有什么能哄她开心。

天色渐黑,陈朝知道,再不回府只怕她气更甚了。刚起身,房门被推开,负责刑讯的金吾卫匆匆进门。

“王爷,招供了。”

陈朝眼神一凛:“招了什么?谁招的。”

金吾卫奉上手中签字画押的供词。

“回王爷,是底下一个跑堂的伙计招供的,说太尉府失火那夜,确实有人上了顶层。不过不是楼里的人,是外头的。偷偷塞给了他百两银子,说想带心仪的姑娘登楼赏圆月。那伙计想着只是偷偷上楼赏月而已,还能赚百两。也就应了。”

陈朝低头看着供词,越看脸越沉。

居然和那个宋十还真无干系。

登月楼所有人进了金吾卫后就是分开关押的,没有串供的可能。除非,在金吾卫之前就想好了对策。

陈朝直觉没这么简单:“继续审。”

负责刑讯的金吾卫点头应下,又一个金吾卫匆匆进门。

“王爷,登月楼失火了。”

陈朝抬眸:“你说什么?”

“登月楼失火了。”

登月楼通体都是木质结构,燎燎星火不过一阵风就席卷了整座楼,负责把守登月楼的禁军还未反应过来,熊熊大火就在他们眼前点燃。

禁军第一时间救火,可终归是杯水车薪。火势丝毫不见小,登月楼周边商铺林立,一座楼终归不如人命重要。禁军只能先紧急疏散所有夜宿在周围铺子里的人。

陈朝赶到的时候,火势被禁军还有周边商铺逃出来的人齐力扑小了,火势只殃及了旁边的两间铺子,但在上京城矗立了十余年的登月楼已经荡然无存了。只留下了一地焦黑的木头。

魏棕才夸过景致好的登月楼,没了。

陈朝坐在马上,还能感受到那扑面的热气。

京兆衙门的人也匆匆赶来,一问值守的禁军,才知道,这火是从楼里烧起来的。他们把守下,绝对无人溜进去,言下之意,这就是一场从内燃起的意外。

楼没了,即便是刑部发现了太尉府上的端倪,也无从考证了。陈朝看向身侧的金吾卫。

“连夜审讯,把那夜登楼的人查出来。重点就审那个跑堂伙计。”

金吾卫:“是!”

长公主府里,任兰嘉登了府里最高的楼阁,亲眼看着远处的高楼在火里渐渐坍塌。

*

“父亲,泰德表哥说,宫里有一座好高的楼,每月十五登楼望月,景色可好了。表哥还说,我们府里的楼虽高,但比不上宫里那座。父亲,我也想要一座可以登高望月的高楼。”

面容温润的男子抱起身量只到他腿边的女儿。

“好,既然我们嘉儿要,那父亲就给你搭一座可以登高望月的高楼。”

*

陈朝回府时,府里如往日一般早早陷入了寂静,陈朝看了眼身上已经沾染了污秽的素袍,转道去了书房。

书房外,青云正来回踱步。等了许久,终于见到自家主子回府了。他急忙迎了上去。

陈朝踏进院子就道:“备水,我要沐浴。”

往日青云必然立马吩咐下去,但今日他显得有些焦灼,陈朝停住脚步:“出了何事?”

问话后陈朝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王妃怎么了?”

青云绞着手,面容苦涩:“王妃无事……就是……”

听到任兰嘉无事,陈朝收起身上的气势,但青云那吞吞吐吐的模样让他不耐烦:“说!”

青云哆嗦了一下,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终归要说的。索性闭上了眼说道:“王妃说身子不适,要好好修养。派人把您的衣物都送到了书房,让你接下来这段时日就宿在书房,至于正院,王妃怕过了病气给你,让您就别去了。至于小世子,王爷若是想了,让我去通传,会让乳母抱过来的。”

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说完青云偷偷睁开一条缝,偷瞄自己主子的反应。果然,一张脸铁青。

青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昨夜他的主子应邀出去喝酒然后一夜未归,今早,一向不出门的王妃一早便出了门。再回府后他主子的惯用物就被打包到了书房。

青云也猜测,他主子昨夜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王妃的事。一夜未归在外看中了什么女子之类的。青云也只敢猜测,让他问,他是决计不敢的。

至于听了青云话的陈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这是被扫地出院了。

陈朝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归于正常。

“备水,沐浴。”

看着自己主子就这么接受了现实,青云愈发肯定,这真是做了对不起王妃的事了。难不成,过段时日,他们府里要多一位女主子吗?可是,就算是多一位女主子,也不可能进长公主府,这可是王妃的府邸。难不成,他主子日后要两府跑?那他岂不是也要来回跑。

青云想想那日子,都忍不住打一哆嗦。

不行不行,他得选择王妃。

王妃心善又大方,而且在长公主府过惯了奢靡的日子,再想想王府,那日子都显得质朴了。

青云心中思绪万千,想着要怎么规劝自己的主子。青云还没想好该怎么劝,第二日一早,他就看到自己主子起身后早膳都没用,就往正院去了。

青云内心激动极了,对嘛,哄哄就好了。哄哄他就不用回王府了,结果青云怀着激动的心眼睁睁看着他的主子被拒之门外。

这门还不是正房的门,而是正院的门。

慧心站在大门前,身后是一队侍卫。

“王爷,王妃说了。她暂时不想见您,若您觉着书房的榻睡不惯,回王府也是可以的。”

青云整个人僵住,压根不敢看自己主子脸色。他怎么都没想到最懂规矩的慧心敢这么和自己主子说话,还口口声声要赶自己主子出府。青云也终于意识到,他的女主子,可不是什么附庸男人,依赖夫君才能生存的女子。他的女主子可是身家雄厚,有诸多陪嫁的皇家郡主。

现在,他和他主子站的地界也是他女主子陪嫁的长公主府,而不是什么王府。这不高兴了,想轰他们出府也是使得的。

陈朝也愣住了,要知道人到盛怒时是会被气笑的。

他哄她,让她,不就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妻子,他愿与她相敬如宾好好过日子,但这回,她着实过了。

登月楼一事,他是冲动了些,但左不过和她提前知会一声,这结果是不会变的。他担忧有人利用登月楼设计她,也设计自己,更担忧她下面的人被安插了奸细,不查清楚,真对她不利怎么办。

她一时气急,不愿听他解释,他能理解。左不过他低头哄几声,她不让他回院,他也忍了。毕竟登月楼没了。

可赶他出府,她这是怎么,打算从此两府分居吗?

陈朝全然忘记,自己婚前说过两府别

居也可的话。

看着面若寒霜的男主子,慧心其实也是忐忑的。她知道,这话重了些。但她得了嘱咐,她不得不说。

慧心忡怔之时,陈朝拂袖:“好,那就如她所愿。”

第84章

最先发现府里气氛不对的是叶芙蓉,这正院她进不去,表哥也好几日不见人。听闻连着好几日都宿在了宫中。

叶芙蓉攥紧了手里的信,她是为了表哥才出的宫。结果表哥却进宫了。

宫里的太后和陈国夫人也察觉到了不对,陈国夫人心底难安,去找了太后。

“是不是芙蓉在长公主府闯什么祸,惹得他们夫妇俩生了嫌隙。”

太后也皱着眉头:“那日芙蓉不过撒撒娇,母亲就放她出宫。怎么也得提前和兰嘉打个招呼。”

陈国夫人也没想那么多:“我也未曾想到啊。明日我就出宫,接芙蓉去王府住。顺便去看看嘉儿。”

陈国夫人想到最近这几日,自己儿子那张面如黑炭的冷脸,也是有些头疼。

太后阻止了陈国夫人:“母亲莫急,还是待我明日先问问阿朝吧。”

日日都在御前的任和郎自然也发现这一情况,与陈国夫人他们不同,他许久未见到任兰嘉了。这几日听闻陈朝日日宿在宫中,别说他了,便是任大爷都担忧任兰嘉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就像任兰宜一般,憋着不说。任和郎也做了打算,打算明日下朝就去长公主府。

第二日,还没等任和郎出宫,宫外就发生了一件大事。为了奔丧归京的太尉府孙二爷连家都未归,直接脱下官帽,褪去官服一身白衣跪在了宫门前。口中口口声声道:替父请罪。

替父请罪,请什么罪?众人不得不联想到那几日京中洋洋洒洒漫天飘扬的纸张。

孙二爷很快被请进了宫门,宫门阖上。进宫后的事百姓也就再见不到了。只剩一颗好奇的心高高吊着。

大殿上,孙二爷一身白衣跪在殿中。百官分两侧而立。明丰帝高坐龙椅,陈朝立在下首。今日明丰帝身侧还多了一人,便是身着凤服的太后。

此时太后的手中拿着一叠信纸,脸色苍白,双手颤抖。嘴里颤道:“竟真是他,真是他……”

太后双眸垂泪,下首的百官大臣都垂着头,一声都不敢出。

砰——

重物倒地的声音,随即就是一声尖利的“母后!”

百官齐齐抬头,只见上头乱作一团。

太后昏倒了,在看到孙二爷呈上的孙太尉和安王勾结的书信后生生气到昏倒了。

太尉府被烧后,便情绪激昂嚷着定要抓到真凶的一众世家大臣此时异常沉默。他们的视线落向了跪在殿中的人身上。几年未归京了,一归京就大义灭亲搅乱了整个朝堂。

龙椅下首女官内侍们围作一圈,明丰帝立在一侧满脸惊慌,只有陈朝,冷着脸。

“来人,带孙大人下去。好生看着。”

禁军跨进殿中,押着孙二爷下去。

百官目送着孙二爷被押出殿,陈朝走向太后,女官们见到他来急忙让开位置,陈朝弯腰将太后拦腰抱起。明丰帝的视线一直落在太后身上。大太监章丘很淡然喊道:“退朝!”

至于散落在地上那些信纸,章丘弯下身子一张一张捡了起来。

陈朝抱着太后没将她送回后宫,而是直接送到了最近的紫宸殿。明丰帝跟在后面满脸焦急。

“舅舅,要不要派人请曾老来。”

陈朝的眼眸暗了暗,在抱太后进寝殿时陈朝顿住脚步。“子山,我书案上方的格子中有曾老配的药丸,你亲自去取来。”

明丰帝没想那么多,陈朝让他亲自取,他便立马转身。

陈朝把太后安置在床榻上,挥退了所有女官内侍。女官内侍们刚退了出去,榻上的太后就睁开眼。睁开眼后,她的眼神甚是清明。丝毫不见方才的忧伤和悲痛。

太后转眸看向陈朝:“天赐良机。抓住机会肃清世家。”

太后不在乎太尉是否真的参与了当年的叛乱,也不在乎孙二爷为什么要这时候大义灭亲。过去的早过去了,她眼下只看到这是一个多好的时机。

陈朝自然也知道。

“一切交给我,阿姐安心养病。”

至于养什么病,自然是悲伤过度,心力交瘁的病了。方才殿上不过一个眼神,太后和陈朝就知道彼此的想法。

陈朝踏出寝殿后嘱咐了一声:“照顾好太后娘娘。”然后就朝着前殿去了。

出了那么大的事,一众大臣哪还有心思下朝。世家大臣围住了司空司徒二公。可二公早已白发苍苍,如今骤然得知这惊天消息一时间又顿时老了许多。他们本已到了荣养之年,早已心生退意。之前他们这一党大多靠孙太尉做主,他们不过撑个场子。如今孙太尉卷进了谋反一事,他是一场大火死个干脆了,留下他们这些人,只怕这一世的名声都要毁于一旦了。

二公站在人群中气都喘不上来,挥挥手想走,一众世家大臣想拦又不敢拦。刑部尚书也是其中之一。

见到陈朝进殿,刑部尚书眼尖脚快第一个就迎了上去。

“王爷,这太尉府失火一事可还要查?”

孙太尉一手扶持的学生,在得知他谋反后第一时间连他怎么死的都不想查了。陈朝内心冷嗤一声,但面上还是那副冷漠表情。

“先暂且搁着吧。”

刑部尚书得了答案刚想继续开口,一群大臣涌了上来。

“王爷,王爷………”

陈朝未曾再驻留,在人群中找到了护送孙二爷进京的盛钧行,陈朝一个眼神,盛钧行就心领神会跟在陈朝后面走了。两人走到一个僻静地方。

“这一路,可还顺利?”

盛钧行:“一切顺利。不过我只接到了他,他的妻子儿女都没跟在身边。问他,就说都病了。路上他也一切如常,看着极为正常。他方才跪在宫门外那一出,我也没想到。”

陈朝沉思片刻回:“知道了。人扣押在你们稽查司,把人看好了。饮食一切都要格外小心。”

盛钧行颔首:“放心吧。”

长公主府内,慧心推开房门,走到屋内。

“孙二爷进京了,褪了官帽官袍跪在了宫门外。随后进殿上交了太尉与安王勾结的信件,太后娘娘看了信气急攻心晕倒了,孙二爷也被押入了稽查司。刑部留在太尉府查案的人也撤回去了。”

慧心恭敬垂首,榻上的人漫不经心翻了一页纸。

“知道了,下去吧。”

房门被阖上后,榻上的人从书中抬起眸。

她都做好打算,安排好了所有事。孙二爷进京后,交了太尉府和安王勾结的书信,就没人会在

乎太尉府被烧的真相,在百姓和百官眼中,太尉府的人只会是死有余辜。毕竟死了不究罪,活着说不定还要灭九族。现在,只怕不少人还得感恩戴德,庆幸太尉府的人死了,否则,都得受牵连。

可偏偏,他那么敏锐,察觉到一点蛛丝马迹就动了登月楼,甚至不与她通气商议。这几日,任兰嘉的怒气早就消了,她现在很冷静,冷静到了她看清楚了她与他之间的问题。

这一年多,她与他之间不过就是一场梦,一场看似美好却极其易碎的梦。瞧瞧,她不过露了她恶劣脾性的冰山一角,他就无法接受,勃然离府。若他得知她真实面目,他又待如何?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像父亲一样,包容母亲的所有。父亲甚至爱母亲爱到可以抛下她这个女儿毅然赴死。

她本以为,他就算不爱她也离不开她了。可如今看来,他可以的。她只要露出他不喜欢的一面,他就会决然转身离开的,甚至都不会犹豫一瞬,不要她也就罢了。这几日看来,他连让哥儿都不在乎了。

日日在宫中陪着他的阿姐,他的外甥。而他的亲生儿子却丢在一旁。他的眼里,始终只有他的阿姐,他的好外甥,还有朝堂。她们母子俩呢,对他而言算什么?

而她,在复仇的时候,还为他所想。灭了太尉府的同时还想着借着太尉府的事给他创造一个好时机。

任兰嘉想到出嫁前她祖父和她说的话。

“他性情冷硬,只怕日后你们有争执他也不会相让,他一心朝政只怕没有多少时间伴你左右。”

她的祖父真不愧是三朝元老,看人,他没有看错。

慧心进门,观海就候在院外。

慧心出来,他迎上前。

“怎么样,郡主如何?”

慧心:“一切如常。好的不能再好了。”

观海的脸色也有了几分怪异,他太了解任兰嘉了。

一切如常说明她全然不在意了。若在意,便会像之前在庄子上一般,郁郁寡欢,用安神丸麻痹自己。而这不在意了才是最可怕的。

之前压制住了任兰嘉内心情绪的,除了多年远离喧嚣安居寺庙诵经祈福的日子外,另一个原因便是陈朝。自叛乱那夜,陈朝从叛军手中救下了任兰嘉,她就想得到他。不仅是救命之恩,还是因为陈朝是明丰帝的亲舅舅,她的母亲在她和明丰帝之间选择了明丰帝,那她也要抢走对于明丰帝而言最重要的人。陈朝就是那个最好的人选。所以,她不仅想得到陈朝,还想霸占他,可陈朝,又岂是眼里只有情爱,容得人霸占的人。

任兰嘉才不会在乎那么多,为了得到陈朝,她可以压抑心绪,装出良善模样。但一旦她不想装了,也是她显露真正模样的时候。

那天慧心虽然传话了,但是内心还是期望王爷可以强行进院,哄上两句,哪怕只是一句,今日的境况都会截然不同。结果他转身就走,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转身会带来什么。

慧心还想起一事:“这几日,王妃问起了益州的事。”

观海瞳孔一震:“你的意思是郡主想去益州。”

慧心点头:“极有可能。”

陈朝还不知道自己的夫人生了什么样的心思,他的心思都在孙太尉和安王勾结一事上。

他手上拿着那一叠孙二爷交上来的孙太尉和安王之间的书信。上面有孙太尉的印也有安王的印。照他往常的性子,不管真假,都应该直接下旨定了孙太尉的罪。可如今,他看着这一叠信纸,总觉得背后有人有推动这一切。

烧了太尉府的真凶未找到,但许多人已经觉着不重要了,还有人一改口风,说也许就是安王派人做的。

陈朝垂眸思索着,内侍进门送进来了一封信。

陈朝接过信展开,是他的侍卫送来的。

信上说幽冥楼杀手已寻到,抓捕中幽冥楼的杀手吞毒身亡,问话问不了,但在身上搜出了追杀太尉府二房的令。

那道令就附在信纸后。陈朝展开,确实是追杀太尉府二房的令。所以太尉府失火真是幽冥楼所为。

事情渐渐明朗,陈朝的心情却有些沉重。

所以,他抓的登月楼一行人真是清白的。他如果没有抓走登月楼的人,那登月楼那日是不是就不会失火。她也不会与他置气,如今他们之间依旧能如往日一般。

带着心事的陈朝出宫去了一趟稽查司。

孙二爷似乎早就等着他来,见到他很淡定也很坦然,还没等他问,就道:

“我知道王爷此行为何?父亲和兄长所为,我一直知道,但是一边是正道,一边是血族亲人。我无法抉择,只能选择逃避。但在得知京中有多少人因那场叛乱而死后,我便无法安眠。但我既没有决心赴死,也无法在父兄活着的时候大义灭亲,使得他们命丧我手。我只能在他们死后,给自己一个心安,也想借此给子女搏一条生路。王爷,我可以死,但只求留我妻儿一命,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陈朝:“那些信件你从何而来?”

孙二爷:“我离京之时带走的。皇家尚能为权位手足相残,焉知世家不会。我带走那些书信,只为妻儿。”

陈朝沉默了,他也明白了,那些信,孙二爷是留着当把柄威胁兄长的。否则,他知道这么多,孙太尉可能会因为父子之情不动他,但他的兄长孙尚书就不一定了。

皇权,权势就是这么一点点磨灭了人的人性。

再踏出稽查司,陈朝只觉着疲惫。

远处,一个稚童被行人撞倒,看着那个稚童,陈朝想起了让哥儿。他都好几日未曾见到他了,只怕如今又要认不得他了。陈朝走过去扶起稚童,稚童站稳后对他说了句谢谢。陈朝摸了摸稚童的头,想叮嘱他走路小心些,稚童却往他手心塞了一团纸团。随后一溜烟跑了。

陈朝难得的温和立马敛起,身侧的侍卫也身型紧绷,还有一个侍卫追着稚童就去了。

陈朝展开纸团。

【若想查明散扬太尉府谋逆流言的背后之人,查京中善堂】

第85章

孙二爷的意外之举搅动了朝堂还有上京城的同时,也让任和郎原本计划的长公主府之行被搁置到了第二日。

第二日下朝后,正巧明丰帝要去太后跟前侍疾,任和郎无需在御前伺候,任和郎便早早出宫往长公主府去了。

刚进长公主府正院,任和郎就察觉到不对。小厮只把他引到正院外,进了正院内结果连个引他的侍女都没有,院子里空无一人,他站了一会才见到一个侍女,但侍女也是脚步匆匆,面色紧张。

任和郎直觉这是出了事,便顾不得规矩迈着大步就朝正房走去。

慧心从正房出来迎面撞上任和郎也是一惊,错愕之后急忙行礼。

“大少爷。”

任和郎摆摆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家主子呢?”

慧心朝屋里看了一眼:“王妃在屋里呢。大少爷随我来。”

随后慧心带着任和郎进了正屋。迈进正屋,任和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圆桌旁的任兰嘉,她支着手臂撑着头,满脸倦容。

“王妃,大少爷来了。”

任兰嘉睁开双眸,眼眸中满是血丝。见到任和郎扯到一个勉强的笑意。

“二哥哥,你怎么来了。”

任和郎见到任兰嘉那副模样,心中腾起一股子怒气。上回见还好好的人,怎么成了这副模样。接连几日宿在宫里的人却精神奕奕。

“怎么回事?可是病了?”

任兰嘉摇摇头:“我无事,只是让哥儿昨夜突发了高热。”

这稚童发热可是不得了的事,尤其让哥儿还那么小。任和郎立刻紧张起来:“如何了?高热可退了?请太医了吗?”

任兰嘉:“退下去了一些,刚睡下呢。二

哥哥怎么今日突然来了?”

任和郎今日来本只是想看看任兰嘉和陈朝之间是发生了何事,才让陈朝整日夜宿宫中不归府。但此时,任和郎也不想问了,一看便知,夫妇俩出了大问题了,让哥儿都发了高热,陈朝居然还可以安然呆在宫中,让他的妹妹独自照料一夜。

任和郎沉了脸。

在朝堂上,他是下级没错,但出了朝堂,他就是任兰嘉的娘家人。

对着明显疲惫不堪的任兰嘉,任和郎没有显露出心中情绪。

“祖母许久未见你了,便让我来看看。不曾想让哥儿发热了。我记着太医院有一位擅长儿科的太医,我这就让人去请来。”

任和郎说着就要去找自己的小厮,任兰嘉止住了他。

“府里的府医医术极好,二哥哥莫担忧了。这些时日京中混乱,如今让哥儿又病了。过些时日吧,等让哥儿病好了便回去看看祖母。二哥哥回去,也别和祖母说让哥儿病了的事,免得惹她老人家忧心。”

任老太太本也就是个借口。任和郎自然不可能回去惹老人家忧心。见任兰嘉此时还惦记着老太太,他心中只有心疼。

任和郎没呆多久,本想去看看让哥儿,可又怕惊醒他。走之时出院的脚步都轻了几分。

任和郎走后,任兰嘉也软了身子,走到软榻上随意一歪。折腾了一夜,心也吊了一夜,如今她整个身子又酸又涨,头也疼得厉害。

昨夜半夜乳母就匆匆来报,说让哥儿不对劲,似是发热了。任兰嘉随意披上外衫赶到让哥儿屋里的时候,让哥儿面色已经开始发红,嚎啕大哭不止。她绷着心弦,贴身照料了一夜,让哥儿也啼哭了一夜。好不容易天明时分高热才有退下去迹象,让哥儿这才止住哭阖上眼睡了。

但府医说,这高热只怕还会反复,所以她的心还未彻底放下,阖眼也不敢阖。

慧心送走任和郎后回来就见到素念端着托盘从正房里走出来,再走近一瞧这膳食一口都没动。

素念此时一张脸也皱成一团,愁坏了。

“王妃一口未用,我劝她歇一会儿她也不歇。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的住。”

慧心叹口气:“让厨房热着菜吧,迟一会我再劝劝。”

慧心想往正房走,素念叫住了她。

“这王爷是怎么回事,王妃一时气闷与他置气,他不哄哄王妃多日不回府也算了。这小世子都发高热了,他怎么都不回府瞧瞧。”

素念嘟着嘴,似有不满,慧心压低音量告诫她:“这话别在王妃跟前说。”

素念也不傻,嘟囔了一句“我知道的”就端着托盘走了。

看着素念走远,慧心摇了摇头。这几日她是丝毫不敢在自己主子面前提到王爷两个字。而她的主子,昨夜自己都急成什么样了,也不愿意让人去给宫里传个话。夫妇俩吵架,到头来,为难的只有他们这些下人。

这几日,正房的侍女战战兢兢,身在前院的青云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主子是走了,留他在长公主府不上不下。这几日,青云也没什么活可干,整日就是托着腮坐在书房院外的石阶上发愁。

“你听说了么?昨夜小世子好像发热了。王妃照料了一夜,急得早膳都没用。”

两个小厮在清扫院落,清扫的时候还不忘闲聊。青云本也没认真听,可话都传到他耳里。再等他琢磨明白话里的意思后,整个人陡然弹起。三步并两步跑到两个小厮面前。

“你们说什么,小世子发热了?”

小厮被吓了一跳,看清楚是青云后急忙低下头。

“青云小哥,我们也是听厨房的嬷嬷说的。”

小厮战战兢兢说完,久久没有听到回应。抬头一看,哪里还有青云的影子。

青云从未跑过那么快,跑到马房时气都喘不上来,可没等把气喘允,他就急忙挑了一匹马,翻身上马,控马出府的时候心中还一直默念:完了,他要完了。

*

紫宸殿侧殿中,陈朝端在书案后,书案上摊着昨日那稚童塞给他的纸条。稚童侍卫抓住了,可稚童是个哑巴,问什么只会摇头。

陈朝轻叩着桌案,沉眉思索时,门被人推开。

动静很大,甚至没有先敲门。陈朝拧着眉刚想呵斥,结果抬头看到走进来的是身着甲胄的魏棕。

看到魏棕,陈朝咽下即将要出口的呵斥:“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

魏棕斜眼撇向陈朝:“你完了。”

这话没头没脑的,但看魏棕那欠欠的德行,陈朝也知道大概不是什么要紧事。所以他先收起了书案上的字条,才正视魏棕。

“把话说清楚。”

魏棕抬起下巴点了点殿外的方向。

“咱们的二舅子找你。脸色很难看。”

自太尉府失火那夜起,魏棕就兼顾多头,一直在连轴转。前两日好不容易给自己放了假,好好休养了两日,今日才进宫。所以他还不知道陈朝宿在宫里的事,只见到了明显燃着怒气的二舅子。一见到他便让他去紫宸殿中把陈朝喊出来。而且说的不是王爷,真的是直呼其名。

今日任和郎的样子,魏棕熟悉,之前他夫人受了委屈回娘家时他的二舅子就是板着这样的脸直接给了他一拳的。进殿叫陈朝,魏棕也存了看热闹的心思,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更不知道他的二舅子敢不敢给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脸上也来上一拳。

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魏棕亦步亦趋跟在陈朝后面出了紫宸殿。

任和郎并没有如魏棕期盼的那样给陈朝来一拳,而是阴着脸。

“王爷为朝政劳心劳神,下官一向钦佩。可醉心朝政以至于无心归家,抛下家中妻儿不顾,又岂是君子所为。”

任和郎虽官阶低,但在陈朝面前也从不会一口一个下官。即使是心性粗矿的魏棕,眼下站在一侧都听出了任和郎话中所带的讽刺意味。

陈朝也明白了,任和郎这是给他的妹妹撑腰来了。

见任和郎怒气腾腾的模样,陈朝便以为任和郎已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所以面对阴阳怪气的任和郎他也没有反驳。因为他也在后悔,那日不该为怒气所控,拂袖离去的。那日出了长公主府,他其实便后悔了。

他这几日宿在宫中,也是想让彼此都先冷静冷静。他昨夜也已经将登月楼的人都从金吾卫大牢中放了,他本也打算今日归府与她好好聊聊,再好生哄哄她的。但这些打算陈朝也不想说给旁人听。

陈朝只是道:“我今日迟些会归府的。”

任和郎被陈朝淡然的样子气笑了:“让哥儿都病成那样了,王爷还能如此气定神闲。是下官以往小瞧王爷了,王爷真不愧是能成大事的人。”

一直站在一旁瞧热闹的魏棕一愣,偏头看向任和郎:“让哥儿病了?”

任和郎面露讥讽,刚想再刺两句。本站在他面前陈朝瞬间变了脸,擦过他的身旁径直朝外走去。

任和郎想说的话被卡在了咽喉了。

看着疾步远去的陈朝,魏棕轻咳两声凑到任和郎身边。“让哥儿病了?怎么病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魏棕满心疑问,结果只收到了任和郎的冷冷一眼。

任和郎推开魏棕高大的身躯:“管好你自己。”

说罢,任和郎也迈步走了,只留下魏棕愣在原地。

“我又没得罪你。”

青云一路纵马赶到宫门口,正想让门口的禁军往宫里递句话,结果侧眼就看到自己的主子正坐在轿子里朝着宫门口来。

轿子到宫门口停下,陈朝弯腰出了轿。迈着大步无视了值守禁军的行礼径直走到青云面前。

“马车呢?”

青云哪有时间套马车,他指了指自己骑来的马,还没来的及说话,就看着他的主子利落翻身上马,然后控马转身离开。

陈朝策马远去,留下青云站在原地掰着手指头。只有三个字,他主子就对他说了三个字。

青云苦涩一笑,这回是真真完了。

第86章

长公主府内,慧心正打算劝自己多少主子用点膳或者上榻歇会的时候,瞥到素念站在门外对她一个劲招手。慧心正了正脸色,不动声色退了出去。刚到门外,素念将她拽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