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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慈悲 三昌 21336 字 4个月前

“王爷出宫了,这会正朝着府里来呢。院外的侍卫都撤了,王爷若是要进院,是拦还是不拦啊。”

素念拿不准注意,慧心转眸道:“王爷只怕是知道了小世子病了的事。此时拦不得。你去门前迎一迎,我去禀王妃。”

得了慧心的话,素念心里也就有了底,带了两个侍女就往院门去。慧心转身回了屋,屋子里她的主子阖着眼靠在软榻眉头紧锁。

慧心走到近前:“王妃,王爷回来了。”

榻上的人眼睛都未睁,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嗯。”

慧心垂着头,即便跟了她主子许多年,一时间也不知道她主子是何意思。

任兰嘉扶着额,只觉着头昏脑胀。任和郎从她这离开,她就知道让哥儿病了的事大概率是瞒不住他。她没想瞒,但也没打算告诉他。

陈朝从未在上京城中控马疾行过,这一回却是将侍卫都远远甩在了身后。

到长公主府府门前,本疾驰的马陡然被拉紧了缰绳,一声惊鸣,马的两只前蹄抬起,直起了半个马身。而马上的人稳稳而坐,面不改色控着马,待马稳稳落地后,翻身下了马。

值守大门的侍卫见到来人,将腰间的佩剑一背,垂头行礼:“王爷。”

门房看到好几日未归府的男主子沉着脸,大气都不敢出。悄悄上前将马牵走。

陈朝迈着大步就要往府里走,才踏进正门,身后就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陈朝以为是追随而来的随行侍卫,并没有在意,可此时身后传来了焦急的一声:“王爷。”

陈朝定住脚步转头,除了随行侍卫,赶来的还有两个禁军。

一个禁军坐在马上,另一个人禁军还没等马稳住就跳下马,冲着陈朝跑来。

禁军跑到陈朝面前,还喘着粗气,不等气顺,禁军急忙凑到陈朝耳边:“圣上晕倒了。太后娘娘让王爷速速进宫。”

陈朝眼神一凛:“怎么回事。”

禁军摇摇头。

陈朝下意识转过身子就要出府,可在跨出门槛的一瞬间他顿了一下,但最终他还是迈出了府门,朝着才牵走马的门房道:“马给我。”

门房急忙把马牵给男主子。

疾行而来的一众人很快就折返回去,守在门上的王府侍卫一脸茫然,长公主府的侍卫彼此默默交流了一个眼神后,一个侍卫悄然进了府。

正院外,素念带着两个侍女翘首以盼,可左等右等始终未等到她想等的人。

“这六度怎么回事。不是说王爷出宫了吗?”

又等了一会,还是等不到了,素念拎着裙角就打算往外院去。刚出内院大门,就碰到了来报信的门房,得知了一个不算好的,甚至可以说糟糕的消息。

王爷都跨进府门了,结果又转身走了。

素念的脸上没了笑。

这王妃都知道了,王爷怎么就又走了。早知道她刚才方才就不说了。

素念跺了跺脚,折回了正院。她不敢进门,依旧站在正房外对着慧心招手。

慧心出来,听到素念传回来的消息脸色也是瞬变。慧心再回到正房再报时,听到她主子冷冷的音调。

“怎么了。”

任兰嘉只是闭着眼假寐,并不是睡着。这来来回回的脚步声瞒不住她。

慧心斟酌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道:“王爷,他未曾进府。禁军赶来,似乎找王爷有急事,王爷随着禁军走了。”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榻上的人很沉静,语调也没有一丝波澜。可慧心并没有松口气,反而心中更忐忑了。

她忐忑之际,府医走了进来。

“王妃,小世子的高热已全退了下。只看今夜会不会再发热。如未再发热,便问题不大了。”

榻上的人终于睁开眼,眼帘半抬着。

“知道了,昨夜你也辛苦了。回去歇会吧,让哥儿那还得你看顾。”

府医笑笑:“应该的。”

正当府医想退下时,抬起头看了任兰嘉一眼,看着榻上精神不济的任兰嘉他察觉出了不对劲。

“王妃可是也发热了?”

府医此话让慧心瞬间紧张,她走到任兰嘉身侧,抬起手就用手背贴上了任兰嘉的额。这一贴,果然,感受到了热意。

慧心:“曾老快来,王妃是发热了。”

曾老搭上了她的脉,任兰嘉才慢悠悠道:“原来是发热,哪哪都疼,怪不得让哥儿哭了一夜。”

*

皇宫里,太医跪了满地。陈朝迈着大步进了紫宸殿。本称病该躺在榻上的太后穿戴整齐,守在榻前看着太医给床榻上的明丰帝诊脉。越诊太医越沉默。

太医不敢下定论,于是几个太医都把了一次,随后凑在一起,几人得到的结论是一致的。

明丰帝的脉象平稳,把不出什么病症。

太医们凑作一团,陈朝走到床榻旁。

“阿姐。”

太后转头,看向陈朝。

“派人把曾老请进宫吧。我知道这几日你与兰嘉闹了别扭,若你不好开口。我派身边的女官去长公主府请。”

陈朝蹙眉:“阿姐,让哥儿也病了。”

太后:“只是让他进宫把个脉,不然我心不定。”

正说着话,床榻上的明丰帝幽幽转醒:“母后。”

*

长公主府内,一觉睡醒的让哥儿睁眼便哭了,谁都不让抱,小声啜泣着眼神乱转。乳母知道他这是在找王妃,可是王妃也病了。听闻也发热了。

乳母低声哄着小主子,试图喂奶也不成。眼看着小主子啼哭声越来越大,乳母正焦头烂额之际,房门被推开。一道高大的人影走了进来。乳母偏头一看:

“侍卫长,你怎来了?”

观海走到床榻旁抱起了让哥儿。

“给我手帕。”

乳母不知所以还是递了条手帕过去。观海接过手帕,动作轻柔,擦拭着让哥儿的泪脸。然后轻声道:

“不哭了,带你去见你母亲。但是你要哭,可就不带你去了。”

乳母站在一侧,看着啼哭不止的小主子听到男人的话,居然真的慢慢止住哭声,也是惊讶不已。

小小的人窝在宽大的胸膛里,转个身的功夫,留给乳母的只有宽厚的背影。乳母收起惊讶,急忙跟了上去。

让哥儿被观海裹得严严实实的,一丝风都没让他吹到,抱着他进了正房。慧心看到观海怀里的让哥儿也是一喜。

“小世子醒了?”

观海:“嗯,郡主如何了?”

慧心看了眼内室方向:“喝了药,我劝着用了些粥,才睡下没一会。”

观海把让哥儿交给了慧心:“抱小世子去看看郡主吧。”

慧心接过让哥儿,观海俯下身子。

“世子乖,莫出声吵了你母亲。”

让哥儿眨着懵懂的双眼,慧心笑道。

“小世子还小呢,哪能听得懂。”

观海直起身子:“去吧。”

屋子里侍女都退了出去,空气中还遗留着浓郁的苦药味,慧心放轻脚步,抱着让哥儿绕过屏风,走到内室的床榻前。床榻旁熏着安神香,床榻上的人平躺着,面容有些潮红。

慧心也不敢走近,站在床榻旁两步距离,一手抱着让哥儿,一手捏着让哥儿的白嫩小手。

“小世子瞧见了吗?王妃睡着呢。我们迟些再来看王妃好不好。”

观海没有进内室,就站在门边。一个侍卫跨刀进院,观海见到侍卫往外走了几步。侍卫凑到他身边。

“厨房上下都查过了,吃食没有问题。但小世子房里的一个乳母前日归家了,属下去查探了下,那个乳母也病了。”

观海:“将人提来吧。”

侍卫应下:“还有一事,宫里来人了。六度正在前厅应付着,但他怕应付不来让我来请您。”

观海侧目:“宫里人来做什么。”

侍卫:“好像是来请曾老的。”

观心沉了脸:“我去看看。”

前厅,一个女官带着几个内室站在前厅中,一脸不耐:“我要见王妃,你同我在这废

话些什么。耽误了宫中的事,你能担得起吗?”

六度嬉笑着:“那自是担不起的。我已经往王妃院中传话了。您看,我也只是个下人的,一切不还得主子发话吗?王妃说见,那我才能带您去见不是吗?”

女官睨着眼:“那便快些。”

六度心中狠狠啐了一口,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微笑。

“是是是。”

一阵稳健的脚步声传来,六度惊喜转头,就看到观海带着几个侍卫踏步而来。

观海踏入正厅,女官看着他,以为他是来领路的。

“可以领我去见王妃了吗?”

观海淡然道:“王妃身体不适,暂不见客。诸位有何事与我说便可。”

女官一愣,随即皱眉,心中虽有不满,但也知道正事耽误不得。

“太后娘娘命我来请曾老。让曾老速速与我进宫。”

观海不慌不忙:“此事王爷可知晓?”

女官眉头紧锁:“王爷自然知道,这也是王爷的意思。”

观海轻笑一声:“真不巧,曾老前两日出京采药了,不在府上。”

本以为轻轻松松的差事,没想到自跨进长公主府就事事不顺。对方明明是笑脸相对,但女官总觉得心气不顺。

“欺瞒太后娘娘,你可知是何罪。”

观海立在原处,本还有些笑意的脸敛起,眼神也瞬间变得锋利。

“不然,我带各位搜一搜府邸。看曾老是否在府上。最好连王妃的院落也搜一搜,各位也好去太后娘娘面前请个功,治我一个欺瞒之罪。”

对上那双锋利的眼眸,女官心中有有些发怵,再听观海的话。更是气到面色涨红。

双方对立焦灼,最后还是女官败下阵。宫里的事耽误不得,即便没请到人,也得早些回去。

女官带着内侍愤然离去,观海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神凌厉:“去查一查。太后身边的女官不应该这么没规矩。”

侍卫领命退出去,观海看向六度。

“既是长公主府的总管事,就拿出些长公主府该有的气势。见人就弯腰,我觉着你还是不适合这总管事的位置。”

说罢,观海带着侍卫转身离去。只留下面色渐渐雪白的六度。

女官回了宫中,就往紫宸殿去。她没能进殿,传了话,太后的贴身女官走了出来。见她独自回来,没带来人就明了几分。

两人低语了几句,太后的贴身女官转身回了殿中。

明丰帝已经醒了,正靠在榻上,大太监章丘喂他喝着药。女官进殿后什么都没说,默默立在了一侧,太后瞥了她一眼后继续和身侧的陈朝说着话。

“还好,有惊无险。想来我这次装病,吓到子山了。子山也大了,往后这些事还是告诉他吧,免得像今日一般,惹他着急。”

陈朝敛眉:“就如阿姐所言。子山既无事,那我便回府了。让哥儿病了,我得回府看看。”

陈朝起身打算走之时,太后叫住了他。

“夫妻间偶尔有些争执在所难免,你是男子,该让的时候让让兰嘉。你也知道,她与旁人总是不同的,你莫欺负她。”

陈朝:“知道了阿姐,我出宫了。”

第87章

任兰嘉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大概是因为发热,她总觉着自己置身于火炉之中,迷迷糊糊苏醒之际,最先感受到的是自己湿透的寝衣。但很快,一声轻轻的咿呀声惹得她的注意。

她睁开眼,就看到身侧抓着脚丫试图往嘴里塞的让哥儿,让哥儿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脚丫还塞在嘴里,就朝着她咧嘴一笑。

任兰嘉伸出手,先探了探让哥儿的额头。好在,已经不烫了,恢复了往常的温度,相较之下反而是她的手还烫一些。

任兰嘉没有缩回手,而是转而捏了捏让哥儿的肉脸颊:“你可吓死我了。”

任兰嘉也是头一回做母亲,往日再淡定,面对啼哭不止,高热不退的让哥儿也是手足无措。而服侍的人再多,也无法在这时给她倚靠。

听到任兰嘉说话的声音,慧心和素念一同进来,素念手中还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汤。

“王妃醒啦?小世子醒了许久了,只要您,哪哪都不去。本还怕小世子吵着您,可没曾想,世子竟也能乖乖在榻上躺着。小世子这么小,就知道心疼您了。”

不知道让哥儿是不是知道有人夸他,咯咯就笑出了声。任兰嘉心底一柔,想抱他,却想起自己现在一身汗。

“备水吧,我要沐浴。”

慧心走到床榻旁,扶起任兰嘉。

“曾老叮嘱了,不能沐浴。奴婢用热帕子给您擦擦身子再换一身干净寝衣吧。”

任兰嘉没有勉强,下榻时脚步还有些虚浮。慧心搀着她。素念则是去榻上抱起了让哥儿。

浴室里的角落里,慧心早就命侍女燃起了炭,在这深秋时节,慧心做好一切准备怕再冷到自己还病着的主子。

任兰嘉褪去衣裳,慧心一边给任兰嘉擦身一边道:

“观海查了厨房,还有世子身侧的乳母,发觉世子的发热是前些时日说家中小儿周岁,请了假回府呆了两日的那位乳母传的。”

任兰嘉有印象:“回来了两日,说家中老母病了又出府的那个。”

慧心嗯了一声:“观海把人提回来了,审了审。一问才知,这乳母回家看望家中幼子时没忍住喂了一次奶,回来又喂了小世子。这才传上的。”

任兰嘉的脸色瞬间阴沉:“人呢?”

慧心叹口气,小世子因为早产,自出生后便一直精细养着,养的白白胖胖,和足月出生的孩子并无两异。谁知道千防万防,防不住一个乳母母爱泛滥。

“观海还押着呢,说待您醒来,由您处置。”

任兰嘉冷着脸:“让观海再审审。这背后有没有其他人的嘱意。不是心疼稚子吗?那就把她孩子抱来。”

慧心应下后,用最快的速度给自己的主子擦了身。又换了身干净的寝衣后,扶着她出了浴室。

“素念煲了一下午的素汤,王妃多少用些,奴婢再去请曾老来给您把把脉?曾老说了,您这是着急又吹了风才惹得急热,来的快去的也快。用了膳后,您在喝贴药,好好歇着,便无事了。”

慧心边说着话边往外走,直到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她整个人一顿。

任兰嘉也看到了屋子里的那道高大身影。他抱着让哥儿,让哥儿在他怀里扭着身子有些抗拒。

“素念,把让哥儿抱下去吧。”

素念正僵着身子站在一侧呢,她本哄小世子哄的好好的,没成想王爷突然进了房,吓了她一跳。王爷抱走了小世子,小世子似乎又不认识他了,一直扭着身子。素念虽然着急,但也不敢上手抱。如今自己主子发话,素念才缩瑟着上前:“王爷,要不将小世子给奴婢吧。小世子到了该喂奶的时辰了。”

看着怀里精神头不错的让哥儿,陈朝也是松下心神,看着几步外披散着头发,面无血色更像病人的任兰嘉,陈朝把让哥儿递给素念,朝着任兰嘉走去。

看着王爷迈步走来,慧心也松开了扶着自己主子的手,很识趣向后退了两步。

陈朝走到任兰嘉面前,柔声问:“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病了?”问话的同时抬手想摸摸她的额头。

结果手被任兰嘉躲开,她更是没有回应他径直从

他身边走过。

“还不抱让哥儿下去。”

素念巴不得快些离开这气氛怪异的正房,但她走之前还是道:“奴婢把汤放桌上了。您多少用一些。奴婢将小世子送回房,再去厨房给您做些吃的。”

说罢,素念就抱着让哥儿往门外走,经过任兰嘉身侧时,让哥儿伸出了手,似乎要母亲抱。素念赶紧压下他的小手。等素念踏出房门时,身后传来一道深沉的男声:“你也出去吧。”

素念转头,慧心也出了房。素念顿住脚步,等了一等。慧心走到她身侧:“你抱小世子回房吧。这有我看着。”

屋子里,任兰嘉坐到了桌前,打开汤盖,汤碗里的汤还冒着热气,她拿起勺子舀起一勺,送进口中。汤很清淡,很合她的胃口。任兰嘉就这么慢悠悠一口一口喝着,仿佛屋子里那个高大的身影不存在一般。

陈朝看着她只穿着一身寝衣坐在桌前,背影纤细,默默叹了气,去屏风处拿了一件外衫。走到她身后把外衫披在她肩上后又坐到她身侧。

“还在同我置气?登月楼一事,是我急切了些。我与你道歉,可好?昨夜我已经让人放了登月楼的人了。至于登月楼,我已经命人将残骸打扫干净了。过几日,工匠便会起手重建了。”

说话之时,陈朝的视线没有离开过任兰嘉的脸庞,他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但她似乎不为所动,喝汤的动作都未曾停顿。

陈朝放柔音调的同时也在放低自己的身段。自他出生至今,又何曾向人服过软。也只有对着她了。

而她这回也不似上回,冷着一张脸。

面上是不冷了,但淡淡的,明明坐得极近,但他们之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隔层。

陈朝不由自主抬起手抓住了她的左手腕。手掌中手腕纤细,他只要用些力就能轻易折断,陈朝卸了些力。而一直漠视他的人终于抬眸看他。

“王爷是回来看让哥儿的吧。如今让哥儿也见过了。我也累了,王爷无事便回宫吧。”

见她终于愿意同自己说话了,陈朝笑了笑:“你都赶我了,我不得出府。可真回王府只怕你又生气,转来转去只能宿在宫中了。我这几日,宫中的禁军只怕都在私下议论我。而且你二哥哥也来给你出过气了。让哥儿病了,你怎么也不派人来宫里传个话。是不是吓坏了。”

陈朝尽量用些轻松的语调,想破一破这凝重的气氛。

见他依旧自说自话,任兰嘉放下勺子。转过身子,正视他。

“让哥儿,让哥儿。王爷原也知道让哥儿病了。王爷这名取得真好。事事相让,只怕不为了让着我这个母亲,最主要是得让着宫里的那位吧。这病了,自己的父亲得让出去,看病的府医也得让出去。往后还得让什么?”

陈朝脸上本还带着笑,听到她的这番话,又冷了脸。惊诧自己一向温婉的夫人会说出这么一番犀利的话的同时也有股事实被戳穿的恼意。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子山虽然叫我舅舅,唤你姑姑。但他终究是九五至尊。哪不成让哥儿还要与他争?你想争什么?是,子山是你母亲救下的,但她也是为这江山。阿姐,母亲,还有我,也因为这层关系,也一直用心待你。阿姐对你小心翼翼,母亲视你如亲女,我们待你不好吗?成婚这一年多,阿姐知道你心中有心结,从不敢唤你进宫叙话。下头有好东西进贡也是第一时间送到府上给你,太尉府失火,更是第一时间派禁军接你和让哥儿进京。这一切,你都视若无睹是吗?”

若之前只是觉着任兰嘉在同他置气,眼下陈朝只觉着眼前的女人在无理取闹。

任兰嘉冷笑一声:“所以,这些话你憋心里许久了是吗?”

这些话,陈朝并没有憋着。因为他也怜惜她三分,觉着这些她的那些心结无伤大雅。可他不知道她心中还藏着不满,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让哥儿。让哥儿和明丰帝,总归是表兄弟,日后要互相扶持,总得亲近些。陈朝不敢想,如果她一直抱着这样的心思,让哥儿在她的教导下,日后和明丰帝会是怎样的关系。

陈朝压下心头燥意,慢慢镇静下来,试图与她好好说。

“我是让哥儿的父亲,我自是为他着想。让哥儿病了,我也焦急。我知道让哥儿病了便赶回来,但子山晕倒了。我知道让哥儿身侧有你,有曾老这才转身回了宫。阿姐也提过要曾老进宫,我给拒了。”

任兰嘉勾起嘴角:“可是,今日宫里可来了人,说是你的意思,要曾老进宫呢。而且,太尉府失火那夜,皇嫂是接我和让哥儿进宫了,可是她提出要送我和让哥儿出京呢。皇嫂说是为了我和让哥儿,也不知道盘算了多久。要将我和让哥儿送哪?又要送多久?”

看着他肃了脸,任兰嘉继续道:“是,让哥儿身侧有我和曾老。可宫里也有皇嫂和众多太医。都说若想家宅和睦,兄弟齐心,做父母的不能偏爱偏疼。让哥儿如今还小不记事。再大些,又何需我多言,他心中自有计较。我话已至此,王爷若想再演演慈父,那便去看看让哥儿,若不想看,回宫还是回王府,王爷随意。我累了,要歇下了,”

任兰嘉没有再给陈朝说话的机会,转身便走。转身后,她脸上反倒有了笑意。

今日,明丰帝昏倒一事,是她一手所为,她就是想看看她的好夫君会如何抉择,只能说。结果如她所料但也打破了她最后一丝期待。

她被双亲抛弃,所以她绝不会抛下自己的儿子。如果他不醒悟,那她自有法子让他也为儿子让路。

都说母为子则计深远。她的儿子,又何需为他人让道。让哥儿,让哥儿。自是别人让她儿子。

陈朝怀着复杂心情踏出门的时候,侍女端着药正打算叩门。看着那浓黑的药汁,陈朝皱眉:“怎么回事?”

慧心立在一侧回:“小世子昨夜发热,王妃贴身照料了一夜,吹了风心中又焦急,便也发热了。”

陈朝刚踏出门的脚收了回去:“把药给我吧。”

端着药的侍女看着慧心,慧心点了点头。

第88章

本以为一番争吵后就会离去的人去而复返,任兰嘉靠在床榻上看看端着药碗的高大男人也是一愣。

陈朝端着药坐到床沿。

“我知道,你今日是为让哥儿着急,存了气,才说了那些话。今日之事我也不为自己辩驳,我看着子山长大,又亲自教导他这么些年。这几年,我习惯将他放在首位。今日之事,是我不对,你说的没错,让哥儿还小,若他大了,总要伤心的。往后,我会注意的。我的那些话,你也莫放在心上。我们是结发夫妻,是最亲近的人,你有不满,告诉我便是,存在心里憋坏了自己又何必。我也同你真挚道歉,不管是为登月楼一事还是让哥儿的事。你也原谅我一回,难不成,你真打算将我赶出府,从此就这么冷着吗?”

听到她真病了,陈朝心头那一点点气也就散了,气上心头,他都难以克制自己,又何必在意她的那些话。况且,她说的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她今日的话,也点醒了他。

陈朝目光真挚,而任兰嘉还是淡然模样。只看着他,但不回应他。陈朝叹口气。

“把药喝了吧。今夜让哥儿那我会看着,你安心养病。我先去看看让哥儿。”

陈朝把药碗放在一旁的几案上,然后起身出了屋。院子里,一道挺拔身影背对他而立,听到声音缓缓转身。是观海,而且他站了有一会了。

两道高大的身影一前一后朝着让哥儿的屋子走去,快走到时,观海顿住脚步。

“王爷。”

陈朝转身看向他。

观海:“登月楼不只是驸马爷留下来的产业,登月楼更是驸马爷为郡主而建。郡主也不是气王爷抓了宋十他们,更不是气登月楼没了。郡主只是觉着王爷在心中将她当做附庸,而非一同携手的夫人。若不然,王爷总该顾忌她三分,提前知会她一声。郡主不喜政事,也无心高位。在她心中,最重要的莫过于三事。安王能伏诛,王爷能与她举案齐眉,小世子能平安喜乐。郡主是真的将您和小世子看得极重,而天生母子连接,舐犊情深,也许郡主将小世子看得比您更重些,也会因为小世子与您争执,但郡主本心都只是为了小世子好罢了。”

观海在陈朝面前一向惜字如金,如今说了这么一番话,不由让陈朝侧目。按照陈朝的地位,一个下人敢到他面前说这些只怕命都不要了,而陈朝深知眼前之人

对于自己夫人的重要性,只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这一夜,陈朝没有出府,没有出正院,而是和自己的儿子同躺一榻。陈朝一夜未眠,面对那张小小的脸,陈朝生出了愧疚之心。

一向温婉的夫人尚且因为疼惜稚子和他这个夫君翻了脸,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却习惯性将宫里的外甥看得更重。不只是明丰帝和他之间多年的情感,更是因为明丰帝代表的皇位还有他多年日日夜夜与人勾心斗角得到的局面。

翌日一早,陈朝早早就进了宫。太后昨夜回了后宫,见到陈朝一早便来后宫也有些吃惊。

而陈朝也没有兜圈子,直接表明了来意。

“阿姐昨日派宫人去府里了吗?”

太后没有说话,而是扫视了一圈,立在一侧的一个女官神色慌张跪倒在地:“是奴婢,奴婢见太后娘娘着急,便自作主张出了宫。”

女官刚跪下,太后和陈朝就都沉了脸,随后太后摆了摆手,就走出了两个内侍把跪倒在地的女官拖了下去。

“最近精力不济,下面人都敢自作主张了。兰嘉可是生气了?”

陈朝犀利的眼神未敛起,凭他对太后的了解,若一个女官都管不住,那便不是他阿姐了。

“今日敢自作主张,明日就不知会做出什么了。一会我就让章丘来领人,送进慎刑司紧紧皮。也敲打敲打宫里的人。让哥儿病了一遭,我也自觉陪他的时日太短了些,待太尉府谋逆一事事了,我便带嘉儿还有让哥儿下江南走走,顺道探探安王的踪迹。京中的事,我会安排妥当。阿姐说的没错,子山也大了,孙太尉和先帝一事,也警醒了我,君是君,臣是臣。子山终究是天子,对阿姐亦或是我太过于依赖都不好。我们都该学着放手,让子山独当一面了。正好,借着我下江南的机会,让子山也磨练磨练。阿姐,你觉着呢?”

太后露出笑颜:“是啊。子山也大了,我们确实该放手了。”

陈朝:“阿姐能与我想到一处便好。我还有政事要处理,先走了。”

陈朝走后,太后脸上的笑意消散。端坐的身子一松,整个人软弱无力往后向后靠去。她的贴身女官挥退了所有侍女内侍,走到她身侧。

“娘娘,您可还好。”

太后摇摇头:“无事,我只是累了。”

自从凉州出嫁后,她就没有一日是轻松的。要做大度的太子妃,宽仁的皇后,不插手朝政的太后,更要做一个好母亲。而这一些,每一项她都做的极好。

但日以继日,她渐渐忘了怎么做一个好阿姐。她为了留后路,把自己的阿弟和拥有皇室血脉的任兰嘉凑在一起。可成婚后,眼看着陈朝对任兰嘉上了心,而且两人真生下一个嫡子。而陈朝的权势又日益增长,成家后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全身心只为了明丰帝。她便有了顾虑。所以想送走任兰嘉和让哥儿,更想借机破坏他们夫妻关系。

太后捂着脸,苦笑一声。

她变了,变得自己都厌恶自己了。而她的心思,她的阿弟都看出来了。虽然没有挑破,但也借机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陈朝今日的这番话也不全是因为不满,而是他早有打算。功高盖主,人心易变。他阿姐都变了,更何况他自小带大的外甥呢。帝王无情,皇权之下,谁都能保持如初。明丰帝想真正成长,真正掌权,那他必然得放权,甚至退出这权势中心。

*

昨夜让哥儿高热没有反复,这细心将养的身子底子到底还是起了用处,让哥儿很快就恢复了精神,正院里又充斥着欢声笑语。

外头阳光好,但没人敢抱着让哥儿出去转圈。让哥儿便乖乖坐在榻上,抓着布老虎陪着她母亲。

任兰嘉的身子底子不如自己的儿子,休养了一夜还有些殃殃的。软在榻上,慧心拿了两份单子给她过目。

“上头那册是给三姑娘的及笄礼,下头那册是届时给三姑娘的添妆。”

任兰昭的及笄礼马上便到了,任兰嘉翻来上头的册子看了看。

“我记着库房里还有一套并蒂金莲的头面,把那加上吧。”

慧心记得那套头面,是她主子的陪嫁。

“好的。奴婢一会便加上。”

任兰嘉阖上了及笄礼单子,递给慧心。

“先把这些送去吧,说不准及笄礼还能用上。再支些人过去帮衬。”

慧心一一应下,看她主子虽然没精神,但好似也未因为男主子而烦恼,慧心正松口气,就听她主子说:

“益州那边宅子这些年可有人打理?”

慧心心一紧,但还是恭敬回:“一直收拾着,但宅院规格比不得京中。”

任兰嘉:“让人好好修缮修缮吧。”

退出正房,慧心顾不得放下礼单就去前院找了观海。

“王妃让我派人去修缮益州的宅院。”

观海的反应不如慧心大,在昨日陈朝踏进府门,又为了明丰帝转身出府时他就有预料。在这上京城,让哥儿虽然身份尊贵,但总越不过天子。而去了益州,任兰嘉就是土皇帝,而让哥儿也无需看任何人脸色。

慧心本以为观海会去劝劝,可如今看观海,似乎也有去益州的意思。而慧心,去哪她其实都无所谓,只要在她主子身侧就好了。

而接下来的几日,长公主府还有上京城都慢慢恢复了平静,平静之下又暗流涌动。

上京城中,因为孙二爷呈上的书信,虽然定罪圣旨未下,但太尉府失火一事已无人在意,甚至世家大臣都变得异常低调,生怕被太尉府牵连。

而长公主府中,陈朝也日日回府,但是每次进正院,见到的只有让哥儿。而她,陈朝只看到许多账册进进出出。这一日回府,正房内冷冰冰的,连让哥儿都不见了,侍女说她抱让哥儿回任府了。大

任兰嘉抱着让哥儿回任府的时候,任府人都惊住了,任老太太虽然很惊喜,但还是很忐忑问她是不是受委屈了。陈朝宿在宫里好几日的事,任大爷和任和郎回府只字未提,任老太太只是自己猜测。

见任老太太忧心,任兰嘉宽慰她:“祖母,让哥儿之前还小,我不好出府,如今他大了,我总该让他来见见曾祖母,况且,三妹妹及笄礼也快到了。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衬的。”

任家女眷都在,听到任兰嘉的话,任兰昭挽住了她的手撒娇,而任三夫人则是咧着嘴:

“你已经让人送了那许多的东西过来,还派了那些人来。已然足够了。再弄下去,只怕规格都要超制了。”

任兰昭靠着任兰嘉:“二姐姐,你对我真好。”

任兰嘉笑笑:“听闻盛家的人已经进京了是吗?”

任老太太接过话茬:“早一月便进京了。一进京置办了一座四进大宅院,说给小夫妻俩当婚宅。还送了许多江南时兴的物件来。每一件都价值不菲,我没收,都退回去了。本还觉着昭儿此番是低嫁,可如今看来这盛家着实是富。我都担忧昭儿嫁进去,得意忘形,整日穿金戴银,只怕时日久了日后你祖父都不让她踏进家门。”

任老太太看似在打趣任兰昭,但也在告诫她,不能被富贵迷了眼,失了本心。

任兰昭心思单纯,只听到任老太太说她的婚事就红了脸,那还能顾得其他。任兰嘉摸了摸任兰昭的脑袋:“祖母多虑了,三妹妹只是爱美了些,本心自然是能守住的。但花夫家银子太过总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三妹妹放心,我会给你添一份厚厚的嫁妆,到时候,只要花自己银子买漂亮首饰,祖父会让你进门的。”

任兰嘉一番话让任老太太和任大夫人都露出了无奈的神情,而任三夫人和任兰昭两母女,看着任兰嘉的眼神都在发光。

任老太太:“你就宠她吧。”

晚膳后,一直未露面的任老太爷把任兰嘉叫去了前院书房。

任兰嘉进门后,任老太爷先是仔细打量了自己打孙女许久,然后道:“你和王爷近来怎么了。可是闹什么不愉快了。”

任兰嘉抬眸直视任老太爷:

“祖父,我想去益州。”

第89章

“去益州?”

年事已高的任老太爷此时才恍然记起这益州是自己孙女的封地,但出生后只有她母亲安宁长公主带她去过一次,也从未在那居住过,怎么会想着去益州。

任老太爷叹口气,虽然他深居府中,长子和次孙回府什么都未说,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会想着要去益州呢?”

对着任老太爷,任兰嘉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

“京中动荡,两党相争,如今三公世家一派因失去太尉而乱了阵脚,但很快他们就会回过劲来。婚前,我也同您说过,我不在意王爷一心朝政,更不怕他树立政敌。可如今,有了让哥儿我也有了顾虑。我能深居内宅诵经祈福,但让哥儿大了总是要有玩伴,结好友的。京中人人心复杂,手段繁多,我不想让让哥儿小小年纪就经受这些。云留山上清苦,思来想去也只有益州了。益州繁华,又有明德书院,况且又是我的封地,对让哥儿而言是个好去处。”

任兰嘉虽然不在任老太爷跟前长大,但他也深知自己这个孙女温和性情下的执拗,若不然怎么能小小年纪一去祈福多年,谁劝都不下山呢。

“王爷呢?他可同意?”

任兰嘉:“祖父放心,为了让哥儿他会同意的。”

任老太爷并不这么觉着,这一去可就是千里,不是像云留山那般一日便能到的。

“打算何时去?”

任兰嘉:“不急的,让哥儿还小呢,受不起舟车劳顿。况且,再怎么都要等三妹妹成婚,若不然,她怕是要跟我闹了。”

提到任兰昭,任老太爷也露出笑意。

“昭儿成婚,和邵也是要回京的。届时让他陪你一同去益州吧,明德书院那我有个老友在那,我本也有意让和邵去他那求学。和你一起去益州倒也方便。避开这几年,待圣上执政,便也就能安定了,你再回京也不是不可。”

任和邵如今已经在江南的青云书院入学了,任老太爷说是让他去求学到只怕只是为了任兰嘉。任老太爷没有反对,而是在第一时间就替考虑。任兰嘉心里清楚任老太爷对她的好,她也没有拒绝。况且让哥儿慢慢长大,身侧是需要男性长辈陪伴的。观海是好,但他总把自己放在下人的位置。

任兰嘉:“三妹妹婚期未定,想来也还有几月。到时候等三弟弟回来再定也不急。”

任老太爷点点头,今日让哥儿进府,他都还未见过,便想着去看看。去正院的路上,任老太爷几番想开口,问一问自己孙女和陈朝到底怎么回事,但最终他也还是没问。

任老太爷上次见让哥儿还是满月礼时,时隔几个月,任老太爷再见到让哥儿,不由眼眶一热。

太像了,让哥儿长得太像他早逝的次子了。

让哥儿正坐在任老太太怀里,见到母亲过来正扑腾着呢,对上了一张白发苍苍的脸,让哥儿歪着脑袋,咿呀了一声。任老太爷俯下身子,伸出双手。

“曾祖抱抱好不好。”

让哥儿丝毫不认生,张开了双手。

任老太爷刚把让哥儿抱在手里,就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分量。

“哟,还是个小胖墩呢。”

让哥儿听不懂曾祖说什么,只觉得那雪白的胡须他没见过,好奇之下便伸手去拉。

一老一小亲昵着,任兰嘉坐到任老太太身侧。任老太太牵着她的手说:“天色也迟了,要不今夜就留下来吧。”

任老太太本也是试探一问,没成想任兰嘉点头应了。任老太太一喜,急忙吩咐嬷嬷:“还不快去收拾院子。”

正房里的欢声笑语到了夜深才散去,任兰嘉抱着让哥儿回了院子,任老太太则和任老太爷坐在一处说着话。

“嘉儿是不是受委屈了。你瞧瞧,嘉儿来了一日了,这么迟都未曾回府,那头都没来个人说接他们母子回去。当初我就觉着这婚事不妥,这小夫妻新成婚浓情蜜意,等浓情蜜意散去才是过日子。嘉儿这性子,需要的能知冷知热疼惜她的,摄政王,终究不是良配。”

任老太爷拧拧眉:“这话,不要在嘉儿面前提。嘉儿不似宜儿和昭儿,她心中有数。”

*

长公主府中,一个小厮蹑手蹑脚敲了敲书房门,然后推门进去。

“王爷……”

书案后的人抬眸,眸光冷漠,神色肃然。

小厮不由自主颤了颤身子:“王爷,表姑娘来了,说有事寻你。”

透过打开的房门,静坐许久的陈朝才发觉外面的天色已然黑透,他没有在意小厮说的表姑娘,而是问。

“王妃呢?回府了吗?”

小厮摇摇头,然后他就眼看着自己的主子脸色又沉了许多。

“下去吧。”

小厮一时愣住,但他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阖上门走到书房院落外。院外,叶芙蓉正踮着脚翘首以盼呢。

小厮叹口气,走到她面前。

“表姑娘,王爷这会不得空,只怕见不了你。”

目送叶芙蓉耷拉着肩膀无精打采离开,小厮又转回院子,往偏房走去。刚推开偏房门,就听到嘶嘶的抽气声。

小厮踏进偏房,偏房榻上青云正趴着,一脸痛楚,痛楚所来之处正是他伤痕累累的屁股。

见过小厮进来,青云侧过头。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伺候王爷吗?”

小厮木着脸。

“青云哥,王妃今夜未归府。我瞧王爷脸色不是很好。”

“什么?”

青云不由弹起,结果牵扯到了伤口,让他又哀嚎了一声。

“让人去任府问问,是不是发生何事了?”

现在的青云就如惊弓之鸟,王妃和小主子再出点什么事,他却毫无察觉话,只怕下次伤的就不是屁股了。

小厮:“可马上要宵禁了,只怕人派出去,也回不来。”

青云本就苍白的脸更白了,他有种预感,他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暂时顶替青云贴身伺候陈朝的小厮也更加小心翼翼,书房的灯亮了一夜,没有得到吩咐小厮也不敢贸然进门,只能在门外站着,站了一夜所沾染也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一夜未眠还是只是房里的灯燃了一夜。

天微亮,陈朝准时推开书房门,登上了进宫的马车。

而任府中,任兰昭刚起身就听闻任兰嘉昨夜宿在了任府,高兴之下,早膳都未用,简单洗漱后就兴冲冲朝着任兰嘉的院子去。结果刚到就扑了个空。

她拎着裙角又转头去了正院,果然看到任兰嘉和任老太太正坐在一处笑眯眯看着让哥儿满榻乱爬。

任兰昭:“二姐姐起的也太早了些,我去你院中找你。侍女说你早早就来找祖母了。”

任兰嘉:“让哥儿早早就醒了,闹腾着要出门,只能带他出来了。”

任兰昭嘻嘻一笑:“祖母之前还担忧二姐姐整日闭门诵经会闷坏了,没成想,如今有让哥儿治住了二姐姐。让哥儿爱热闹,有让哥儿在,祖母再也不用忧心了。”

任兰昭嬉皮笑脸,任老太太没好气瞪了她一眼:“就你就爱热闹。还能有谁比你爱热闹。”

任兰昭丝毫不惧任老太太,扯着她的衣袖就开始撒娇。任老太太无奈点了点她的脑袋。

祖孙几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用了早膳。用早膳时,忙着操持任兰嘉及笄礼的任大夫人和任府夫人,来露了个面请了个安就匆匆走了。

早膳后,安静了片刻的让哥儿又闹着要出门,任兰昭自告奋勇要带着让哥儿去花园玩耍,任兰嘉便让素念还有乳母跟着她带着让哥儿出门了。

任兰昭走后,任老太太念叨了一句:“越来越没规矩了。”

任兰嘉笑着回:“再没规矩,祖母还不是惯着她。”

任老太太:“马上及笄就要出嫁了,在府里也没多少日子了,我也总想着她最后在府里的日子能欢快些。”

任兰嘉:“当初选

中盛家,不就是觉着三妹妹嫁过去能不受规矩拘束吗?只怕成婚后,您还得时常叫三妹妹进府,约束约束她,不然可得无法无天了。”

这么多子孙,三个孙子本就不长在内院,任兰宜早早出嫁,任兰嘉远在云留山。这几年伴任老太太左右的也就是任兰昭了。任兰嘉也看出了任老太太不想拘束任兰昭外的另一层忧愁,任兰昭出嫁后,府里就要冷冷清清了,趁现在能热闹些也好。

任老太太长吁一口气:“往后你们三姐妹要亲亲热热的,互相扶持,有空便一起回来看看祖母。”

任兰嘉只笑笑,并没有出声应下。任老太太这反应只怕任老太爷还没和任老太太说她要去益州一事。

任兰嘉:“三妹妹成婚后,祖母也要操持二哥哥的婚事了,二哥哥早日成婚,也好早日给您添个曾孙。”

说到任和郎的婚事,任老太太的注意力也被移开。

“昭儿及笄礼那日,你也帮祖母瞧瞧,看看哪家女郎性情好些的。和郎性子和你祖父一样,太过沉闷,所以得找个性情舒朗些的女郎。”

任兰嘉:“三妹妹身旁的那些闺中好友,我瞧着好几个都不错。如今也都差不多要及笄了吧。”

任老太太点头:“早两年我便和你祖父说,要早些将和郎的婚事定下来,他总说不急。如今好的女郎只怕也都定亲了。”

任兰嘉:“二哥哥的婚事有许多人家盯着呢,说不准就等这次昭儿的及笄礼,祖母瞧着吧。只怕那日,热闹着呢。”

任老太太本有些焦灼的心也被任兰嘉的话安抚了下来:“如果是这般,那最好了。”

祖孙两说着话,聊着任兰昭和任和郎的婚事,侍女来报:“老太太,王妃,王爷来了,如今在前院书房。说一会来给老太太问安。”

任老太太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孙女,但看她面色淡淡,似乎也不意外。

任老太太:“想来是来接你回府的。”说完,任老太太看向侍女:“去花园把三姑娘叫回来吧。”

侍女领命退下了。

侍女到花园里,任兰昭正抱着让哥儿看小蚂蚁呢。一大一小正专注,听到侍女让她带着让哥儿回房,任兰昭本还不愿。可再听到自己的二姐夫来了,任兰昭抱着让哥儿赶紧起身。

“快快快,给让哥儿擦手。”

传话的侍女仔细一瞧,小世子手中捏着一把土呢。

侍女不吭声,眼看着乳母给小世子仔细净手,再擦脸。又恢复那干净白嫩模样,任兰昭才抱着让哥儿往正院走。

刚跨进二门,经过连廊,就看到不远处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迎面走来。

怀里的让哥儿虽然恢复了干净模样,但面对两个她都惧怕的人,任兰昭心里不由心虚,于是就刻意拖着脚步慢悠悠走上前。

“祖父,二姐夫。”

任老太爷应了一声,而陈朝则是看向了任兰昭怀里的让哥儿,让哥儿方才玩开心了,这会脸上还带着笑呢。一副乐呵呵的模样,一看就讨人喜欢。

陈朝伸出手:“辛苦三妹妹了,将让哥儿给我吧。”

任兰昭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将让哥儿往前递了递,眼看着让哥儿一点都没有犹豫,扑进了陈朝怀里,任兰昭有些吃味,带他玩了许久,居然一点不舍都没有。

任兰昭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但陈朝眼下注意力都在让哥儿身上,并没有关注她。陈朝自那日回府后,夜夜都陪着让哥儿睡,所以让哥儿如今对他很是亲昵。

任老太爷则是清了清嗓子:“嘉儿呢?”

任兰昭:“二姐姐在和祖母叙话呢。”

一行人进了正房,陈朝一进门就将视线就落在了端坐在厅中的白色身影上。

男人的眼神钉在任兰嘉身上,任兰嘉却慢条斯理喝着茶,连头都未抬。

往常夫妇俩一起出现都是一副亲昵模样,如今这生疏模样,就连任兰昭都察觉到了不对。

最后还是任老太太笑道:“王爷这是刚下朝吧,可用过早膳了?”

陈朝颔首:“在宫里用过了。”

见陈朝和她说话时,视线都不曾从自己孙女身上移开,任老太太偷偷瞥了孙女一眼,见她依旧不为所动只能道:“与嘉儿许久未见了,昨日聊着聊着一时忘了时辰,天色太迟了,我索性就留嘉儿宿了一夜。”

听着任老太太放下姿态还试图和陈朝解释,任兰嘉皱起眉头,而一直关注她的陈朝自然也注意到了。

“嘉儿在府里也时常念着您,只是顾念着让哥儿还小,不便出府,也是我朝事太多。往后我定然多抽空带嘉儿和让哥儿多回府看您二老。”

任老太爷没吭声,任老太太笑呵呵道:“那自然是极好的。”

一直默默喝茶的任兰嘉放下杯子起身:“祖父,祖母。今日我先回府,过几日三妹妹及笄我再早些来。”

任老太太一愣:“不留下用个午膳吗?”

任兰嘉摇头:“不了祖母。”

第90章

回长公主府的马车内一片沉寂。没有人说话,只有让哥儿坐在宽厚的怀里仰头看看父亲,又偏头看看母亲。

陈朝捏着让哥儿的小手,侧目去看自上了马车就闭眼假寐的人。

踌躇,内疚,这些极为陌生的情绪这几日萦绕在陈朝心头。他伸出手,牵起了她交叠在腹部的手,本闭着眼的人因为他的这一动作睁开了眼,转眸看他。

陈朝:“我与阿姐商议过了,等太尉府事了,我就带你和让哥儿下江南。江南秀丽,即便是冬季景色也好。让哥儿又喜爱出门,我们一边游历,一边追查安王踪迹。若碰到你喜欢的地方,我们久居些时日也是可以的。”

任兰嘉垂眸,将自己的手从那宽大的手掌中抽了出来。

“不用了,昭儿成婚前,我哪都不会去的。”

温润的手刚牵到手中又骤然离去,不只是手心,陈朝心口也随之一空。

马车进府,任兰嘉率先下了马车,也不在意陈朝还有他怀里的让哥儿,自顾自带着侍女往正院去,陈朝就这么被晾在马车上。但不知道是不是还有让哥儿陪着他,亦或是今天终于见到她,她也愿意同自己说话了,陈朝心里居然还有些庆幸。

陈朝下了马车后,就叮嘱侍卫:“让盛钧行过来。”

盛钧行现在也是大忙人,但陈朝一反常态突然叫他去府上,他便以为有什么急事,放下稽查司的事就匆匆去往长公主府。

进府到书房时,才发现书房里还有一个小人儿,小人儿抓住一支沾了墨的笔四处挥舞着,而在朝堂上一贯冷静的摄政王如今衣襟上,下颌上都沾了墨,一贯无情的脸上都是无奈,一手抱着小人儿,一手试图控住他。

这场景,又新奇又滑稽,盛钧行脸上浮着笑轻咳了两声,而此时陈朝终于从自己儿子手中抽走了那只笔。被让哥儿折腾了一番,陈朝也有些心浮气躁,他把笔放在书案上,看了一眼盛钧行,说了句:“坐下吧。”

盛钧行不紧不慢坐下,饶有兴致看着陈朝给怀里的让哥儿擦手,让哥儿丝毫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还对着盛钧行笑笑。

面对即将叫他一声姨夫的小外甥,盛钧行也展现了自己的善意,从腰封处取下一把玉扇,递给了让哥儿。

“小世子玩这个吧,这个可比笔好玩多了。”

玉扇通体是用白玉做成的,扇面是由当代名家而画。在外千金难求,盛钧行却随意就递给了不足周岁的稚童。

见到精美的玉扇,让哥儿在陈朝怀里就坐不住了,想要,但拿不到。盛钧行见状起身,俯身又往前递了递。

让哥儿顺利拿到扇子,看着扇子满脸好奇。而盛钧行见他拿到,就收回视线打算坐回去。可他还未坐下,就听到刺啦一声。

盛钧行抬头,只见那名家所做的扇面在他低个头的功夫就被让哥儿撕成两半。

盛钧行僵住,而正擦拭着下颌所沾染着的笔墨的陈朝脸上却有了笑意。

“坐吧,就当买个教训。往后送东西送牢固些的。”

刺啦,又是一声清脆的撕裂声。

这声后,盛钧行也笑了,一把扇子他也不在乎。只是震惊这速度也太快了些。

陈朝见他坐下,用一副过来人的语调道:“等你成婚有了孩子你便懂了。”

盛钧行不急着成婚,他一贯随心所欲,应下这婚事也是因为对象是任兰昭,换成其他京中女郎就算给他三品大员的位置他也不一定会应。而任兰昭年岁还小,过几日才及笄,成婚都太早,更别提生子了。

盛钧行坐定后:“王

爷今日找我来,是朝中出了什么事吗?”

陈朝:“朝中无事,我找你来是为了你的婚事。”

盛钧行:“我的婚事?”

陈朝:“嗯,及笄礼后你就把婚事提上日程,早日成婚吧。”

不急着成婚的盛钧行:“…………”

*

任兰嘉回到正房后,褪去了一身衣裳,把自己浸到了浴池中。池水荡漾,但她的心却难得平静。

方才他一开口,便是什么与阿姐商议过了。听到这几字后,他余下的话她就不想听了。

他从未与她商议过,告知她的只有他的决定。而她讨厌被别人做主。

任兰嘉披散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时,慧心正拿着几本账册还有一个匣子等着她。

任兰嘉走到软榻前坐下,素念站到她身后给她擦发,慧心则抱着账册和匣子走到她面前。

“王妃,照您嘱咐的,我挑了几个旺铺,把地契都已落成了三姑娘的,还有一处庄子,您要不要看看?”

任兰嘉点点头,慧心便把册子递了上去。

任兰嘉其实也没有细看,只是随意翻了翻。这是她打算给任兰昭的一部分添妆,江南的铺面和庄子。至于为什么不把铺面所营的产业一同给她,任兰嘉清楚,自己这三妹妹可不是什么经商的料。这些铺子占据的都是江南最旺的地段,手拿这几个铺面,年年的租金都不少,又何苦要费那个脑子受那个累。

翻看了两眼账册,任兰嘉就阖上了,她看向立在自己面前恭恭敬敬的慧心。

慧心自小跟在她身侧,如今也有二十了,一般人家的贴身侍女随着主子出嫁后,不是在主子有孕时去伺候男主子,就是配个管事,但任兰嘉身侧的侍女,规矩容貌比一般官家女郎都好,配个小官都是成的。任兰嘉也想给她们多个选择。

任兰嘉:“你们随我多年,如今年岁也都到了。也是时候替你们寻个合适的人了。”

任兰嘉话音刚落,慧心和素念齐齐跪下。

“王妃,我们不嫁。我们就想陪着您。”

素念只以为任兰嘉要赶她们走,眼眶瞬间就红了,慧心也抿紧唇,绷着脸。

任兰嘉:“素念我不知道,慧心,你不想嫁给观海吗?”

慧心猛然抬头,素念则收起泪眼一脸欣喜看着她。同在一起长大,素念怎么不知道慧心的念头。

可素念的欣喜没有维持太久,她看着慧心摇了摇头。素念情急之下扯了扯慧心的袖子。

任兰嘉却不意外:“你是不想,还是是怕观海不愿娶你?”

慧心垂着头未答。

任兰嘉:“其他事,我可以下令,但唯有婚事,我无法勉强。你若真想,便自己去问问吧。若他点了头,过几月我就替你们操持婚事。让哥儿也大了,身侧也得有贴心人跟着。其他人我也不放心,若是你和观海的孩子,我自是放心的。”

婚事未定,就说到了孩子,慧心不由也红了脸。

慧心一事简单,任兰嘉看向素念,很快就摇摇头,素念的性子和她那三妹妹如出一辙,只是出身决定了她们的境遇不同,素念的婚事还得好好合计,不急于一时。

“正院里满十六的,都问问吧,若心中有人了,把婚事办了。若没人,想出府还是留府都随她们吧。”

素念还不知道自己主子有心去益州,慧心却知道,自己主子这是在为去益州做安排,益州这一去,不知几年,她想把这些从小跟随她的侍女安置好。

慧心一心一意跟着自己主子,无关任何人。方才涌上心头的欣喜,如今也淡去了些。

“奴婢去问问,问了来回禀您。”

任兰嘉没应下,看下素念:“素念,这事交由你去办吧。让你慧心姐姐能安心去弄好自己的婚事。”

素念朝着慧心挤了挤眼睛,然后大声应了句:“是。”

说完正事,任兰嘉也有些乏了,挥挥手让她们退下。慧心退出正房后,就怔愣在廊下久久未动,最后还是素念推了推她。

素念:“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观海啊,问问他愿不愿意娶你。”

素念一脸揶揄的样子让一向稳重的慧心也难得露出娇羞。但娇羞后,慧心还是不由自主就踏着小步往前院走去。

慧心的心从未如此忐忑过,刚出二门,还未到侍卫院,她就见到了使她心情忐忑的那个人,他肩背宽厚,步伐稳健,一直都是一身黑衣,而这么多年也一如既往的稳重。

想到即将要说出口的话,慧心就垂下头,不敢多看那迎面走来的人一眼,因此她也没看到一向稳重的人今日脸色并不好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直到那黑靴映入眼底,慧心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一个字,就听他匆匆道:

“带我去见郡主。”

慧心抬头,这才察觉到了观海脸色并不好。她顿时咽下即将出口的话,转道:“出了何事?王妃刚歇下。”

往常听到任兰嘉歇下,观海一般也就算了,但他今日一反常态。

“你去把郡主唤醒吧。我在偏房候着。”

任兰嘉还未睡着,她刚换了寝衣躺下,慧心就进来了,见慧心脸色不佳,任兰嘉本还以为是她和观海一事不顺遂,本想问,慧心却道:“观海来了,说有要事找您。”

任兰嘉支起身子:“给我更衣吧。”

观海一直候在偏房,听到脚步声后转头。慧心立在门边:“王妃起了,让你去见她。”

观海走到正房外,顿住脚步:“让人守好院门和房门。”

如此阵重,慧心也知道今日之事小不了。

任兰嘉坐在书案后,观海进门还未等她开口问,就主动先道:

“宋十让人来报,说观心出事了。今晨观心本该照常去给他上药的,但迟迟未见人。宋十便派人去小院查看,这才发现小院里都是打斗的痕迹,未见观心的人影。宋十的人勘验了小院,脚印凌乱,来了不少人,观心只怕不敌。宋十推断,观心如若不是被生擒,只怕也不妙。”

任兰嘉本该有些慵懒的姿态闻言立马变了,坐直了身子,沉了脸色,寒了眸光,

“不是让她退到禅虚寺了吗?”

观海垂着头:“本退到禅虚寺了,但宋十此番在金吾卫受了不少罪,出了金吾卫便让观心进城给他医治了。”

任兰嘉腾起怒气:“让宋十去找,他把人弄进城的,找不到,让他赔命。”

任兰嘉的怒气在观海的预料之中,但他想得更深:“府里要不要戒严。若观心真被有心之人生擒,虽然她不会吐露什么,但也要做打算。”

任兰嘉没有回答观海的这个问题,而是问:“最近有观南的下落吗?”

观海一顿:“郡主觉得此事是观南所为?”

任兰嘉:“你觉着呢?”

观海觉着,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原本指腹为婚的一对未婚夫妻,因为裴家落难,观心一家被牵连,再见时就隔着血仇了。

起初任兰嘉和观海都不知道观心和观南之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观南也不知道,一直到观心随着曾老学医,学成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观南送了一碗毒药。

那碗毒药被观南察觉,最后是任兰嘉主持公道,给观心灌了半碗,那半碗毒药虽没毒死她,但也毁了她的嗓子。

观心没死,自那日后她和观南也没有好好相处过片刻。

小院的位置和观心的身手,观南最清楚不过,如若真是观南所为,观海反倒不担心了。

他太清楚观南对任兰嘉的心思,原来在府上时,观南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弄死观心都没有下手,不就是顾忌任兰嘉吗?如今若真是他抓了观心,顶多折磨一番,真弄死,不会的。

但为何在这个时候动手?

观海只有这个不解。

任兰嘉捏了捏眉心:“先找人吧。不管死还是活,都让宋十给我把人找出来。登月楼一事我还没与他清算,若观心再出事。你和他说,他和他妹妹都别活了。”

观海:“是。”

观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慧心眼看着他离去,便也知道今日并非什么谈心的好日子。慧心刚想转身问问发生了何事,就看着乳母抱着小世子从院外进来。慧心疑惑:“小世子不是跟王爷在书房吗?”

乳母:“王爷出府了。让我们抱着小世子回来了。”

*

阴森潮湿的暗室中,火把发出的噼啪声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一个青衫男子立于暗室之中,听到脚步声回头。

“主子。”

来人一身黑衣,站在阴影处与阴影完美融合。

“抓到了?”

暗室里除了青衫男子,还有一处木架,木架上用铁链捆绑着一个满身血痕,垂着头不知生死的人。来人问话,青衫男子抓住木架上的人的头发,木架上的人被迫仰起头,露出了真容。

青衫男子抓着人,等着阴影处的主子发话,可等了许久,他等到的只有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