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垂落,姚贵妃手紧紧地攥成拳,双目死死盯着眼前的袖箭,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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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第二十八章
◎“我回去学学和离书怎么写。”◎
一场秋雨一场凉, 即便今日天朗气清,寒意也是阵阵沁入衣衫。
谭清音素来畏寒,便又在外罩了件狐绒缎绣玉兰氅衣, 她走到一旁石桌处,拂去绣墩上落叶, 提裙小心翼翼坐在上,撑手望着天边云卷云舒。
院中鸟雀叽喳,纷纷落在柿树上,那棵柿树上结满了柿子, 像一个个小灯笼挂在上, 红红的,很是喜人。
刚住进这个院子里时, 那树上还都是青涩的小果子,她那时整日盼着它们成熟。
谭清音忽然想起那坛山梨酒, 她定定地望向海棠树下一处新土,上面泥土已经被雨水冲刷了,露出半边酒坛。
她软软叹了一声,眸底满满可惜,应该是喝不上了, 就埋在这吧。
云秋端着一瓷白小碗,见小姐坐在那唉声连连, 便柔声叫她:“小姐, 过来将梨水喝了。”
谭清音回过神应了声,朝她走过去, 她嗓子还是有些嘶哑的, 说话很疼。
梨水里是放了些润喉的药材一起煮的, 喝下去凉凉的。
谭清音端着小碗, 一口饮尽,云秋拾着绢帕替她拭去唇角沾的梨水。
“清音。”
身后熟悉的轻喊声。
谭清音顿下,不可置信地扭头,就见林氏站在不远处,她眸中瞬时欣喜,提裙跑上前抱住她。
“娘亲,你怎么来了!”她埋首在林氏怀里,脸颊蹭了蹭,还像个孩子般,“你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林氏被她突然抱住,身形不稳,晃了晃。
她握着女儿的手,退开些距离,满脸担心地上下打量她:“你有没有伤到哪里啊?”
在来裴府的路上,林氏坐在马车里,满脑子都是丈夫跟自己说女儿在裴府遇刺了。裴无压着消息,京城上下并未有人知道。
还是今晨退早朝时,他亲自告知的谭方颂。谭方颂知道后当即破口大骂,可是他一文官,左右不过就是那几个词,在听到裴无说没受伤时,也是松了口气。
林氏放心不下,还是跑来裴府看看。
谭清音心中千般滋味,她摇了摇头,拉着林氏,“娘亲,进来说。”
内室里,谭清音拉着母亲坐在榻上,给她斟了一杯热茶,坐在她身侧。
“娘亲,我没受伤。”她抿了抿唇,轻声说,“裴无替我挡住了。”
谭清音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悉数讲给了林氏听,只是没和她说裴无是否是那个救她的人。
自从他那天说自己草率又可笑时,谭清音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认错了,或许真的有人长着相同的痣呢。
林氏听了眉头蹙起又舒展,直至今日,她也是才知道,丈夫与女婿竟作了这样约定。
谭清音搂住林氏的脖子,整个人伏在她肩侧,不知该如何是好,迷惘地低喃:“娘亲,我喜欢他,不想同他和离怎么办?”
她这一天里深陷困惑,刚刚萌生、还未说出口的爱意就这样夭折,她想同他说一声,可是又怕他话说得更决绝,谭清音生生将自己钻进了死胡同里。
林氏看着女儿,直接问她:“那他喜欢你吗?”
林氏从进屋后,就注意到整个屋子里都是女儿家的小巧温意,没有半分男人的痕迹,她心下顿时就明白了。
谭清音闻言苦笑了下,“应当是不喜欢的。”
裴无这个人太过深沉,他眼底似有化不开的寒冰,谭清音窥不到他半分情绪,他甚至很少会笑。
林氏原就是个很通透的人,她见女儿黯然神伤的模样,劝道:“清音,感情是最强求不得的,既然他已经说的这么明了,那就大大方方的接受,别折磨自己。”
谭清音抬起眸,望着母亲一双清明的眼睛,忽然想起了曾经在檀柘寺,空尘方丈同她说的“万事随缘,得大自在”。
她眨了眨眼,良久,忽然透彻起来,极其小声地说着,“娘亲,我明白了。”
林氏欣慰笑了,她抬手抚着女儿娇嫩的脸颊,心底生疼,她女儿坎坎坷坷长这么大,却不想如今情路也是艰难。
听闻裴无伤势严重,临走时,林氏对她说:“家里还有些上好的金疮药,一直没舍得用,我等会回去,让人给你送过来。”
傍晚时分,谭府小厮送来了药。
谭清音估摸着裴无每日回府的时辰,她拿上娘亲递来的金疮药,提盏风灯,向书房走去。
就如娘亲说的,他的伤是为她受的,就算两人如今关系僵着,于情于理,她不能漠然。
书房里亮着光,谭清音抬手敲了敲门。
“进。”屋内一声低沉。
谭清音便推了门进来,屋里点了烛,一室蕴着暖黄温意,朦胧烛光投在他身上。裴无背对着门,上身赤着,正在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
他肩背宽阔,左肩处血肉淋漓一片,深可见骨,谭清音心头一颤,那晚裴无手掌捂着她的眼,不让她看,她只粗粗略了一眼,便已觉得十分骇人。
裴无以为是祁明有事禀报,并未回身看她。
谭清音皱了皱眉头,莲步轻移走到他身后,没有惊动他。
或许是长时未听见声音,裴无心下生疑,回身去看,就见谭清音立在身后,未施粉黛的脸上,肌肤瓷白细腻,清润的眸子望着他。
那一瞬间,他呼吸滞了一下,回过神立马扯过中衣穿上,连绷带都未缠。
谭清音歉然一笑,自己好像吓到他了,她摊开手心的药膏,温然道,“我娘亲今日来过,拿了些金疮药。”
裴无默了默,转过身不去看她,淡淡道:“放那罢,我自己来便可以。”
他雪白的中衣上,肩处渐渐映上点点血痕。灯烛自上投下来,他整个身影笼罩着谭清音,将她遮在一方晦暗里。
谭清音往光亮处挪了挪,仰头盯着他:“你后肩够得着吗,衣服脱了吧,我给你上药。”
裴无闻言神色严肃,他沉声:“谭清音,我昨日——”
谭清音蹙眉打断他:“我知道你要同我说什么,我不会缠着你。”
他说来说去就是这句话,谭清音就在等他下一句还要说什么。
可是良久,他默然着,一言不发。谭清音抬头看了他一眼,清俊的面容沉峻,唇角紧抿。
她往他跟前靠近一点,试探着伸手,见裴无并未阻止,便解开他腰侧系带,轻轻褪去中衣。
谭清音印象里,裴无向来身着玄衣,束紧腰带,衬得他清瘦挺拔。如今衣物褪去,整个人肩宽背阔,胸腹结实,线条分明的肌肉仿佛蕴着无穷力量。
男人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是他身上熟悉的松木香,还裹着分淡淡血气,谭清音面庞微微薄红,她低下头,拧开药膏盖子。
裴无站在那不动,任由她抬手在自己肩上动作。
谭清音踮着脚,没多久脚跟、手臂酸软,她推了推裴无肩膀,示意道:“去那边坐下,你这么高我够得太累了。”
柔软的细指碰到手臂,有些微凉,裴无紧了紧垂在一侧的手掌。
他坐在桌案前的椅上,谭清音站在他身后,微微伏着身,指腹蘸了药膏轻轻涂抹在他伤口周围。
她清浅的呼吸一下一下拂在他光裸的背肌上,裴无呼吸渐渐紊乱,身体绷得很紧,甚至微微颤抖。
谭清音看在眼里,还是心疼了,她拧着眉轻声问:“是不是很疼?”
肯定是疼的,往日她葵水来时,都痛的死去活来,但是那睡一觉第二天便好了。而这是皮肉上的伤痛,伤筋动骨,就是一个月都不知道能不能好得彻底。
裴无沉了一口气,歇了下,他缓缓道:“不疼。”
谭清音不信,问他:“那你为什么要抖?”
“你别说话。”裴无微恼。
谭清音撇撇嘴,痛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手下动作却是越发轻柔。
裴无沉着脸,阖着双眼,搭在腿上的手掌紧握成拳,呼吸渐急促,声音渐大。
昏黄烛火下,谭清音没注意到他微微泛红的耳尖。
肩胛前还好,后肩上那处不忍直视,谭清音渐渐慌了,只能问他:“流脓血了,怎么办?”
裴无睁开双眼,眼底暗红一片,他取过一把匕首,在火上燎了片刻,递给她,告诉她:“刮去就行。”
他的指修长白净,上面有薄薄的茧,长指间夹着匕首。
谭清音接过匕首,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刀刃刮去伤口上浮着的脓血,直至全部清除去,她才松了口气,额上湿意涔涔。
她取过干净的绷带,一圈一圈替他缠紧,最后打了个结。
裴无站起身,一件一件穿好衣服。
临走时,谭清音突然停下,回身望着裴无问道:“我能问问你,你说的事成之时,是何时吗?”
裴无顿了下,脑海里浮现昨日清晨情形,没想过她会提起,他垂眸低声:“太子成婚时。”
就在下月。
谭清音没有问他究竟要做什么事,她思量了一番,默默说了句:“哦,那很快了啊,我回去学学和离书怎么写。”
裴无一噎。
谭清音淡淡扔下这么一句话,就径直走了出去,留着屋内男人就这么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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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第二十九章
◎“你今晚给我喝的是什么?”◎
连着几日谭清音每晚都去书房替裴无换药, 两人也不多言,通常就是谭清音无聊想起来问一句,他答一句。
裴无还是面容苍白的, 嘴唇更是毫无血色,好在, 那药见效极快,他肩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
只是,林氏送来的那盒金疮药很快见了底,谭清音差了云秋回谭府问还有没有。可惜没有, 这是林氏一位南诏友人相送, 就这么一盒。
是日,她拿着空药盒寻遍了整个京城药馆, 家家医馆掌柜的见了都是直摇头。
日头当空,热热闹闹的街上人渐渐稀少。
谭清音站在街头, 额上渐渐渗出细密汗珠,脸颊晕红,轻喘着气。
“夫人,这是最后一家了。”盈月眉头紧锁,心疼地给她擦了擦汗。
谭清音看着那隐匿于街巷的小药馆, 叹了声气:“问完这家,再没有咱们就回去。”
她提着裙, 小心翼翼地抬脚踩过药馆门口泼倒的药渣, 一踏进药馆,便闻到一缕淡淡的苦药香。
药馆里人很少, 只有一个坐堂大夫, 一个小药童。
谭清音拿出那个药盒, 递上前问道:“请问有这个药吗?”
那大夫四五十的年纪, 低头沉迷地翻着医书。闻言他从医书里抬起脸,伸手接过眯眼瞧了一番,点头道:“有是有,很少,也很贵。”
这种金疮药他从南诏国游历时带回来过几盒,药效相比普通的金疮药好上几倍,只是价格也昂贵。
盈月语气中难掩激动:“夫人,太好了!”
谭清音与盈月相视一笑,眸子里瞬间灿亮,她唇角噙着笑,不在乎对大夫道:“那没事,我全要了。”
那大夫闻言讶然,他这小药馆隐于街巷深处,很少碰见出手阔绰的。再看向眼前买药的妙龄少女,她生得不凡,这等样貌就是天子脚下的京城都少见,虽没有穿金戴银,想来不是一般的世家贵族小姐,便全拿给了她。
谭清音念起裴无这些天流了这么多的血,轻声问他:“我家里有人受了重伤,流了许多血,麻烦您再开个补气养血的方子吧。”
“男子?女子?”大夫眼皮未抬问道。
谭清音疑惑“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后,回答:“男子,是男子。”
大夫开了方子,让药童抓了药,递给谭清音,嘱咐道:“慢火煎熬,一日一次。”
谭清音道了声谢,拎着药包,脚下步伐轻快,和盈月回了府。
……
书房里,裴无独坐在桌案前,一身鸦青官服,眉宇间沉着暗色,他目光紧紧锁在书房门口一隅,从日薄西山,到月上枝头,那抹身影一直未出现。
他心尖泛起苦涩,眸底掠过自嘲,他心底叫嚣着希望谭清音不要来,让自己不要去想谭清音,可是他忍不住。
谭清音端着药向书房走去,走到门槛旁,她刚想抬手叩叩门,书房门突然从里打开。
那门开得很急,她身子一颤,手中汤药溢出了些,那药是刚煎好的,还很烫。
谭清音惊呼一声,她肌肤太过细嫩,汤药刚滴上,玉白的的指尖就瞬间泛红。
裴无立在门内,眸色一紧,他快步走到她面前,从她手中接过药碗,握紧她的手腕带她进来。
桌案上放了盆干净的清水,是给他清理伤口用的。
裴无将她双手浸在水里凉着,清澈冰凉的水包裹着发烫的指尖,很舒服。
两人之间不过一拳距离,谭清音悄悄侧望过去,他垂着眉眼,目光直直落在她的手指上,有一刹那,谭清音竟在他眼底看见了一丝疼惜,不过转瞬便消失了。
沉默少顷,裴无钝钝道:“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谭清音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小声地说:“没关系。”
忽而想起那碗汤药,她心里一惊,急忙对他说:“你快趁热把药喝了,我熬了一下午的。”
大夫说文火慢慢煎熬,她持着小蒲扇在东厨蹲了一下午,等药煎好时,天已黑了一大半。
裴无直起身,望了眼搁在一旁的药碗,没问她是什么,便端起饮尽。
直到手指微微变凉,谭清音才从水里拿出来,她取过帕子擦干净手,拿出今天新买的金疮药,指腹抹了些。
谭清音见裴无还如玉峰般岿然站在那,她走上前,手背轻轻推着他,挑了挑眉,眼神示意他赶紧脱掉衣服。
对上她灵动的眼眸,裴无默了默,偏过脸,伸手解掉玉带,褪下外袍,直至赤着上身立在她面前。
谭清音心突突跳着,原先她见了会羞涩垂下头,不去看,如今会大大方方的欣赏,她时常心底感叹,裴无真是个生得极好看的男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裴无什么,是这副皮肉之相,还是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不谈情爱,裴无对她是真的很好。
可能自己于他而言,只是一份责任吧。
谭清音轻扯了下唇角,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突如其来的黯然。
两人再未言语,直至许久,裴无突然说道:“我明日送江玄回宫。”
谭清音手下动作一顿,怅然道:“这么快,我当初还答应他要给他请习字先生呢。”
无论宫里的皇帝看不看重,江玄终究是个皇子,没有一直流落在外的道理。
说到习字先生,谭清音蓦地想起那日慌乱的吻,她指尖顿着,许久未落下。
后肩迟迟未有动作,也不闻声音,裴无侧过头,就见谭清音低垂着首,长长的眼睫不时扑簌着,看不清究竟在想什么。他以为是在担心江玄,安慰她:“我给他请了,你不用担心,宫里会有人教他。”
她依旧未有回应。
裴无微微侧身,凝着眉问她:“怎么了?”
谭清音愣了一下,回过神,对上他的视线慌忙解释道:“没、没什么,我走神了而已。”
他如今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因而药涂抹起来很快,如往常一样,谭清音替他擦完药便走了。
……
夜至深更,书房一室通明。
公文上的字迹越发模糊,灯影晃晃重重……
裴无靠坐在椅背上,清俊的面庞上泛着可疑的薄红,薄唇紧抿,不时溢出压抑不住的沉重的呼吸声。
他拎过一旁的茶壶,倒了杯凉茶水,一口饮尽,压下又反复,难解从心底腾升的口干舌燥。
裴无再坐不住,他扔下茶盏起身向外走去。
月影如水,照得小院里枝横树影斜动,宛若一池游水波漾。
谭清音一觉睡醒,觉得口渴难耐,她起身下床倒了杯茶水。
待放下茶盏时,忽然瞥见屋外窗纸上倒映一黑影,身形高大,是个男人的身影,正慢慢往她屋门走。她顿时神情紧张,屏住呼吸,警惕地看着那抹身影。
那人在她屋门前停住,抬手敲了敲她的房门,一下,两下,忽然不敲了。
谭清音揉了揉眼睛,越发觉得那身影有些眼熟,她试探地对外问道:“裴无吗?”
屋外人似乎没想到里头还没睡着,他身形一僵,良久,沉沉“嗯”了声。
谭清音安下心来,走过去替他开门,就看见裴无站在深沉夜色里,面色凝重地看着她。
谭清音掩袖打个哈欠,眼底水光盈盈,疑惑问他:“怎么了吗?”
薄纱里衣裹着她纤素的腰肢,整个人乌云鸦鬓,娇软慵懒,淡淡清香盈在鼻端,裴无眸底渐渐深沉,喉结滚了滚。
晚风徐徐,穿堂而入,谭清音抱着胳膊轻轻瑟缩了下,往里退后几步,对他道:“进来说,我有些冷。”
裴无提步跟着她进来,屋门关上。
谭清音点上烛台里的蜡烛,屋内瞬间一方明亮。
裴无目光微微闪烁,一双漆黑的眸子望着谭清音,沉声问她:“你今晚给我喝的是什么?”
谭清音有些不明所以,看着他一脸懵怔回道:“就是普普通通的补血汤药啊。”
“药方呢?”
谭清音蹙眉,一下慌了,以为是那药有什么问题,她手忙脚乱地跑到书案前翻着,嘴里不停说:“你、你别急,我给你找找。”
她回来后就将药方扔在了书案上,案上全是废纸,一时找起来有些麻烦。
“找到了,找到了。”她语气激动。
谭清音从一堆废弃的“放夫书”废稿中挑出一张暗黄的药方纸,持着烛火,递到裴无面前。
裴无接过药方,目及之处都是正常的药材,唯有最后的“鹿血”。
谭清音勾着脑袋往药方上瞧着,她看不懂,慌慌问裴无:“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啊?”
裴无阖眼,他深吸一口气,长长呼出,喉结滚动两下,“没事。”
烛火围照在两人身边,谭清音抬眸担忧地望着他,借着烛火,她忽而注意到他不正常的面色,她心下一紧,“你脸怎么这么红?你是不是又高烧了?”
她伸手想摸摸他的额头,裴无伸手攫住她的手腕,重复道:“我真的没事。”
掌心所触之处,一片滚烫。
谭清音有些不太相信,他身上太烫了,灼得她手腕发热。
裴无叹口气,垂下目光,忽而瞥见那满桌的“放夫书”废纸,他瞳孔微缩,沉沉道:“你先睡吧,我打扰到你了。”
他说完,便松开谭清音的手腕,从谭清音身侧走了出去,顺带关紧了屋门。
谭清音愣怔地望着他的背影,一时摸不清,他来这一趟究竟要做什么,她抬手使劲地掐了下自己手臂。
“嘶——”
疼的,自己没做梦。
……
裴无没有回书房,他去净房冲了凉水澡,携着满身冰凉水汽,沉沉地倒在床上。
半梦半醒间,裴无迷迷糊糊睁开眼。
谭清音坐在他怀里,搂紧他的脖子,歪着脑袋看他,声音灵俏:“说话呀,你总是不开口,我怎么知道你爱不爱我?”
她眉眼间勾着娇笑,身子软软的,贴在自己胸膛上……
裴无望着她微微张开的红唇,再忍不住,翻身将她压在身底。
他目光深凝,抬手抚着她娇嫩的脸颊,克制地压着她柔软的唇上,轻轻碰吻。
一双手臂紧紧环着她的纤腰,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再压抑不住,深深地吻着她,字字从薄唇中溢出,溃不成军,“爱的,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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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第三十章
◎“我还没有写好呢。”◎
“爱的, 爱的……”
裴无一声声应着她,嘶哑的嗓音像是从身体深处发出来的。
温腻的软香如云团般地贴在自己身躯上,裴无那漆黑眼眸中染了深色, 他埋首在她颈窝里,薄唇蹭着她细嫩的玉颈, 急不可耐地想和她亲热。
可她偏偏躲开了,伸手捧着他的脸,细指轻移,摩挲着他的唇角, 她乌浓的黑发铺陈在枕间, 潋滟眸子望着他,玉白的芙蓉娇面微微薄红, 叫裴无看得出神。
“那你还同我和离吗?”
她红唇张合,软软一声话语在耳边, 却如一记重拳砸下。
裴无蓦地睁开眼,颤栗着身体,身侧空空,他庆幸又隐隐失落,只是一场梦。
他翻过身, 宽肩轻微地耸动,平复着剧烈的呼吸, 一滴汗水略过他深沉的眉眼, 最后隐入锦被之间。
帐内静悄悄的,他沉重的呼吸声终于均匀下来,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情绪渐渐清明。
屋外天方既白, 薄光透过窗纸洒进昏暗的书房里。
身上黏腻渐冰凉, 裴无坐起身, 将锦被掀开,他沉眸看着那片湿色,面无表情地脱下,换上干净的中衣。
……
自半夜裴无没由来地来了一趟又走后,谭清音躺在床上久久未睡着,她苦思冥想,实在是疑惑他今晚究竟怎么了。
他匆匆来这一趟,倒是搅得她心神微乱,直至四更天才沉沉睡去。
如今已是霜降时节,鸟雀少了,早晨也不会再有叽喳雀鸣。
谭清音惺忪地睁开眼,再一看屋外天色,噌地从床上坐起,她差点忘了,今早江玄就要离开裴府回宫了。
她慌张起身洗漱,云秋稳住她身形,笑着说她:“小姐别急,江小公子也才刚刚起身,还没走呢。”
膳厅里,下人们正摆着早膳,香糯的热粥,宜口的小菜,今日居然还多了碗赤豆小元宵。
谭清音提裙跨入门槛,抬眸恰看见裴无,愣了下才想起他今日休沐。
厅内两人都沉着脸,各坐圆桌一侧,像是在等她来吃早饭。
谭清音脚步渐快,歉然道:“抱歉,我起得晚了。”
因着晨间冷凝的雾气,她鼻尖挂着一抹因寒凉冻出的微红,像是清晨露打枝头的娇花。
裴无闻言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看向厅外慌慌张张进来的谭清音,她乌发间只有一支白玉簪,整个人清清然然。
裴无望着她怔了怔,他突然发现,谭清音在府里向来随心得很,要么薄妆玉面,唇上点着红脂,要么未施粉黛,甚至鬓发都懒得挽。
今日离别,江玄绷着张小脸,垂头喝着米粥,有些闷闷不乐,谭清音坐于他身侧,时不时会倾身和他低语,终于将他逗笑了。
她也笑起来,眉眼盈盈,娇娇俏俏。
裴无看在眼里,沉默着,淡淡说了句:“你今日不用再煮那个汤药了。”
闻言,谭清音抬起脸,目光看向他,眉尖微微蹙了起来,轻声疑惑:“可是你今日脸色好了很多啊。”
比起前些日,他今日脸上至少有了分血色,嘴唇也不发白了。
裴无看了谭清音一眼,耳根红了下,他偏过脸,有些难以启齿,良久,还是垂下漆黑的眸子,淡淡的说:“是我自身问题,我不能喝。”
谭清音忽想起他昨夜满面红云,整个人像个火炉似的发烫,她才惋惜地嗯了声,点点头,“那行吧。”
可惜了,还挺贵的。
用完早膳后,谭清音跟着江玄一道去了他的厢房。他东西少,除了些衣服、买的陶偶小玩意儿外,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江玄扯了扯她的袖子,眼睛里流露出不舍,仰头小声问她:“我可不可以把衣服一起带走?”
谭清音顿了下,失笑道:“你回了宫里,哪能穿这些。”
这些衣服都是当初临时买得,有些甚至还不合身,虽也是锦缎衣袍,但在皇宫里终究还是不合适。
见江玄执意要带,谭清音也便由着他,反正裴府里也没有孩子,这些衣服最后可能也就扔了。
马车早已在裴府外候好。
江玄人小小的,两只手臂上各挎了一个小包袱,埋头吭哧向这边走来。
祁明看在眼里,不由嘴角微抽,这小皇子真是哪哪都不像皇帝的儿子。
待江玄走到马车前,祁明轻松将他整个人提起放在车上,江玄身子一转,望向身后跟着的谭清音,眼睛里闪着不舍,低声说:“姐姐,我会想你的。”
谭清音伸手捏了捏江玄的小脸蛋,又轻轻摸着他的头,唇角扬起笑意,手指比划着,“嗯,等你字会写的多了,可以给我写信。”
“好。”江玄坚定地点头。
谭清音望着渐渐行远的马车,心中怅然,想着再过半月自己也要离开裴府,更是说不出的难受。
马车辚辚行于路上,车厢内,江玄端坐着小小的身子,下意识地去学身旁男人的坐姿。
江玄觑了眼一旁阖目养神的男人,终于忍不住问道:“裴大人,我以后还能不能来你家?”
裴无睁开双眼,冷冷蹙眉:“你来做什么?”
“我想来找姐姐玩。”江玄目光闪动,语气微微雀跃。
她会给他讲许多奇闻志异的故事,会给他买从未见过的小玩意儿,还教他习字……
江玄仰着脑袋,目光希冀地看着裴无。
裴无垂首瞥了他一眼,无情拒绝他:“不能。”
江玄闻言泄了气,垂着脑袋坐在他身边,再不发一言。
……
宫门巍峨,戒备森严,内侍持枪相拦,马车悠悠停下。
裴无伸手掀开车帘,向外出示了令牌。
内侍一看那道令牌,立即不声不响的打开宫门通行。
明黄飞檐,青灰宫墙,马车慢慢在一处偏僻宫殿停下来。
江玄被抱下马车,目光向四处一梭,发现还是原来自己那处偏殿。殿里有几个太监宫女捧着物件穿行,正在清扫宫殿。
日头烈烈,江玄逆着光抬头望向裴无,他一身玄衣锦袍,负手站在宫殿阶前,生生透出些许压迫。
江玄往上站了几个台阶,想要距离他近些,鬼使神差地问他:“那、那你会来宫里看我吗?”
以后,就又是他一个人了。
裴无垂下眸子,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突然扔给他一块令牌,江玄接住,不解地看向他。
他轻声对江玄说:“出事就派人去找我。”
如今江玄的宫殿里,上至近侍宫女太监,下至殿外守卫,全是裴无的人。
江玄怔怔看着手中令牌,上面一个单字,他还有些认不得,料想应该是这位裴大人的姓氏。
他将令牌收好,自母亲逝后,他忽然觉得这偌大皇宫里,自己好像又有了依助。
……
宫墙树影遮掩间,一太监躬身隐于匿处,觑眼瞧着偏殿情形。
良久,他弯腰快步离开,向一华殿行去。
景仁宫内,姚贵妃正在宫里休憩,殿内炉烟袅袅,奢靡华贵。
赵福在她耳边轻声禀报:“娘娘,裴无将七皇子送回宫了。”
姚贵妃倏地睁开双目,心里咯噔一下,身子直起来,慌张问:“送去哪了?”
赵福道:“还在原先的偏殿。”
闻言,姚贵妃彻底松下口气,她这些日子里一直惴惴不安,生怕裴无会在皇上面前相告,好在并没有。
良久,姚贵妃忽而细思极恐地想到,裴无在这宫里来去自如,他是根本未将着皇宫里任何一人放在眼里。
……
江玄离开裴府后,谭清音闷闷不乐了几日,连着她每日给裴无上药时,也是恹恹一张脸。
每每想到裴无那日清晨对自己说的话,她便气得下手略重些,在听见他沉重呼吸时,又心疼地柔下来。
她恼恨自己这样,又控制不住,因而每晚替他擦完药,便立马离开,不与他多说一言。
这日中午之时,裴府外隐隐有热闹声,盈月和云秋两人见她这几日情绪低落,硬拉着她到门前看热闹。
谭清音立在裴府石阶上,勾着脑袋瞧了瞧外头。
目及之处,十里长街,皆是红绸丝布置于路面,一派喜庆。
不知哪家的仆从正在架着木梯,在夹道两旁树枝上,挂着灯笼,她疑惑上前问了问:“这是哪家的喜事啊?”
真是气派。
“东宫。”那人回了一句。
谭清音闻言脸上笑意滞住,心底郁郁,慢慢耷拉了脑袋,抬着脚步闷头回府,嘴里低声喃喃着:“我还没有写好呢。”
为什么这么快,这么快就到了时日。
盈月、云秋两人俱是摸不着头脑,满心困惑,怎么忽然又低落了。
两人只知道,夫人这半月来,没空便会伏坐于书案前,执着笔愁眉苦脸,那小书案上堆满了废纸,偏偏也不让她们看,更不让她们收拾。
大人和夫人这半月都是怪怪的,说不出的哪里不对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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