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曾芸芸和肖平还不善于在林间行走,而且这段路是爬升的路,所以三人的速度并不快。
也许是受到了阿丰的激发,肖平也有了点逢山开路的架势,并且不断向阿丰请教一些关于山林中生存的经验。
阿丰平时少言寡语,但是谈及山林,话就多了起来。他告诉了肖平和曾芸芸如何躲避蛇虫,如何辨别哪些食物可以吃,如何在山林中寻找水源等等。
曾芸芸想:此前看得那些《荒野求生》的节目,里面的牛人和阿丰一比,又弱爆了。
如此攀爬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晌午,三个人才来到谷顶。站在谷顶,三个人居高临下一览茂密的丛林,根本无法看出丛林最底层是一个平坦的山谷,而谷顶和谷底之间,还会有这样一条可以通过的路径。
谷顶之上,是一条仅能容二人并行的小路。从这条小路往前走数里,便是一条下山的路。
二人走了没多远,阿丰道:“有人过来了,我们躲一躲。”
这时,曾芸芸和肖平和感受到了地面微微的震动,隐隐约约听到了有马蹄声传来。
二人依言随阿丰躲到了路边的草丛中。
没多久,三人就看到有四个人分别骑马从路上飞奔而过。
这条路狭窄而曲折,可是四个人完全无视跌落山崖的风险,骑术十分精湛。
最惹眼的是,四个人都穿着黑衣,带着面罩。排在第二的那个人,骑的赫然是一匹枣红马。看他的身形,和当日意欲擒拿曾芸芸的人极为相似。
等那四人走远了,再也听不到声息,三人才从草丛中钻出。
肖平问:“阿丰,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你知道吗?”
阿丰道:“他们都是附近的马贼,大约有七八个人,十来匹马,行事心狠手辣。官兵来剿过他们几次,可都失败了,反倒是折了好几个人。这些马贼不讲任何规矩,连流民的一点粮食都抢。惨死在他们手下的百姓和流民,有几十个之多。”
说这番话时,阿丰的牙咬得咯嘣作响,看起来也是恨极了他们。
肖平道:“这些人逍遥不了多久的。我们下山吧,争取日落前赶回文峰村。”
第27章 重返社学学童带泪的笑容
离开数日,肖平又给鉴湖社学带来了一个学生。
黑黑瘦瘦的阿丰刚一出现,就吸引了学堂内所有学童的注意。
“嘿!我是社学的大师兄。你从哪里来?读过什么书?哈,这个问题没意思。你喜欢玩什么?捉鱼、掏鸟窝、打弹弓,这些你会吗?”熊峰即将离开社学,尤为珍惜这段所剩不多的美好时光。
听了熊峰的自我介绍,曾芸芸有点想笑:整天称呼自己为大师兄,干脆改名熊大算了,还可以和程家的那个熊二结为兄弟。
阿丰没有理会他,老老实实地坐在肖平一侧。在山林中矫健无比的他,如今却十分紧张。
其他孩童对阿丰也很好奇,有的问:“你个子这么高,年龄
不小了吧?怎么跟肖平混了?你是他家的亲戚?”
有的道:“你要注意,听肖平的没用,要听小夫子的。”
还有的说:“阴雨天这么多,难见太阳,你这么黑,是怎么晒出来的?听小夫子说,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大部洲,上面的人除了牙齿,浑身都是黑的。你不会是从哪里渡海而来的吧?”
唯一例外的是解鉴,大概还没有从前几日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他有点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盯着书本,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进去。哪怕大家都围在了阿丰周围,他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去。
有了前几日熊峰爷爷送来的银子,曾夫子的伙食稍有改善,脸上也露出了微微的红光。也许是想开了,他的神情不再是过去那般消沉。
进了学堂之后,看到乱糟糟的样子,他狠狠地用戒尺敲了敲讲桌。
众孩童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讲授的《千字文》已经要收尾了。
人有精神,讲授起来也就特别仔细。哪怕是曾芸芸,偶尔也会细致听上一阵。不过更多的时间里,她在读书。
对,读书。不过不是学肖平那般抱着书本,而是在自己的脑海中读书。作为学霸、宅女,穿越之前,她读过的书简直汗牛充栋。当年读的时候,不过囫囵吞枣、随手翻翻,如今这些书籍已经全部储存在她的脑海中了。
在脑海中,再次读这些书,感觉真的奇特。不需要翻书,不需要看字,想到哪,那些文字就会十分鲜明地呈现。这种感觉就像做了一个美梦那般轻松,却又可以完全掌控。她既可以一目十行,又能够信马由缰,偏偏无论怎么读,留下的印象都十分清晰。
当曾夫子讲得口干舌燥时,他发现坐在最后一排的三个人走向了三个极端:
肖平最刻苦,完全按照曾夫子的讲授亦步亦趋学习。不过他学习的效率很高,曾夫子一讲他就记住了。当曾夫子在讲堂里再次强调某项内容的时候,他便开始自学下面的部分。散学之后,他根本就不用复习。中午和晚上,他所学的全是新的内容。这让他不断拉开与其他学童的差距。
新来的林丰,这无疑是一个让曾夫子印象深刻的学童,进入社学了,竟然还自称“阿丰”。他仅仅认识几十个字,估计还是最近刚学会的。肖平称,这是他的表兄。可听他口音,倒像是福建人。按照官府的规定,林丰是没有资格进入社学读书的。可是偏偏鉴湖社学十分特殊,并非完全官办,手续也就不那么严格。看在肖平送来的银子的份上,曾夫子便多了这样一个学生。讲堂上,林丰始终处于一种茫然失措的状态。告诉他把书翻到某某页,他许久都找不到。曾夫子想,这样的学童,哪怕用功,也难有出息,不过是多认识几个字罢了。
号称“小夫子”的曾芸芸最奇特。她并不认真听曾夫子讲了什么,时常盯着窗外的树梢、鸟雀、云朵以及身旁的肖平很久很久。有时候,她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脸上却带着微笑,让人怀疑她睡着了,是在做梦。偏偏曾夫子试了几次,问她什么,她都会。曾夫子想,这个本家的天赋太可怕!可惜,她是个女娃,否则前途真的难以估量。
中午散学,一直绷紧了身体的阿丰终于放松了下来。肖平和曾芸芸,则悄声谈论着什么,脸上不时浮现出先容,让其他学童羡慕不已。
学童多是从家中带饭来此,肖平和曾芸芸也不例外。不过今天,许多学童发现了非同寻常的事情。
散学之后,肖平、曾芸芸和阿丰便结伴走了出去。一开始,大家都没注意。不过一个学童很快跑回讲堂,道:“肖平他们在外面点了一堆火。”
众人觉得奇怪。学童们平日里倒是喜欢用树枝、树皮燃起火堆为乐,有时候还会在上面烤一烤湖内捉来的鱼,或者田里捉来的蚂蚱。可是他们做这些事情时,肖平、曾芸芸从不参与。
之前,曾有一个学童讨好地请曾芸芸一起去玩火。正和肖平闲聊却被打扰的曾芸芸直接给了他两个字:“幼稚。”
难道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好奇之下,三个人的火堆引来了围观。
大家看到又黑又瘦的阿丰从布包里取出了三个半尺长的红色果子,直接将它丢到了火堆里。
“果子都是直接吃的,哪有放火堆里烧的?”
“真是糟蹋东西。不过这果子很奇怪,从没见过。”
“可惜了。一看阿丰就傻傻的,八师弟和小夫子却陪他一起傻。”
“怎么还添柴啊?估计果子已经完全被烧糊了吧?”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了一番,阿丰完全无视,依然慢条斯理地添柴。等火着得差不多了,他开始将通红的炭火盖住果子。
阿丰不说话,肖平则只顾着和曾芸芸说话。即使如此,学童们仍不愿散去。他们还想看看究竟,看看阿丰是怎么把焦炭一般的果子吃下去的。
又过了一会,一贯鼻子很灵的熊峰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学童们闻了闻,果然有股香味传来。大家仔细搜寻,发现香味赫然来自火中。
学童们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不可思议。
片刻之后,大家发现香味越来越浓。
“好香!”
“真好闻!”
“阿丰,是果子的味道吗?”
“好想看看果子到底怎么样了!”
终于,阿丰对肖平和曾芸芸说了声:“好了。”
只见他扒了炭火,脸面的三个红果子已经变了颜色,有些地方变得焦黑,有些地方则发黄。可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烧焦的表皮上,依稀有闪亮的糖油流出来。
阿丰将烤熟的果子晾了晾,分给了肖平和曾芸芸各一个。
仿佛不怕烫一般,阿丰率先捏着果子,把皮揭开,一股更浓香气伴着热气逸散出来。
里面的果肉是金黄色的,外圈带了一层红色,松松软软黏黏的样子,看起来十分诱人。
“真的好香!”
“里面竟然没糊!”
“看起来软软的。”
“哇,有糖汁流出来了!”
此时,阿丰和肖平、曾芸芸先后揭开了果子的皮,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因为果肉太烫,三个人偶尔还轻轻地吁一声,这无疑加重了刺激。
终于,有学童忍不住了,道:“阿丰,可以给我尝一口吗?就一小口。”
阿丰没理会。
“八师弟,不,肖师兄,可以给我尝一口吗?”有学童觉得肖平更好说话。
“小夫子……”有学童还想乞求曾芸芸,可是看到曾芸芸的眼神和平时的作风,知道求她没用,干脆不说话了,继续眼巴巴地盯着阿丰和肖平。
这奇异的一幕把一直坐在屋里的解鉴都吸引来了。他很好奇,怎么讲堂内一个学童都没有了?
“这是怎么了?”解鉴小声问。
“好吃的。”被问的学童回答。
“你们就这样一直看着他们吃啊?丢不丢人?”解鉴不屑。
“你懂什么?很好吃!”另一个学童反驳,他砸了砸嘴,仿佛他吃过似的。
这时,只见阿丰随手丢了一片果子的皮,上面还沾了一块果肉。
一个学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果皮捡起来,仿佛是为了缓解尴尬一般,他道:“我就是尝尝……”
说罢,他将果肉咬入口中,轻轻嚼了两下。
众学童立即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大家发现,他竟然哭了。
大家一愣:怎么回事?这么难吃?
那学童抹了一把眼泪,脸上绽放出笑容:“真是太好吃了!又香又甜又糯!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说完,仿佛
怕别人抢一般,他连果皮都吞进了口中。
“真的假的?”熊峰家境最好,自诩吃过很多美味,有点不敢相信。
仿佛受了启发一般,其他学童开始四下搜集果皮。不论是谁尝到了一点果肉,都露出陶醉的表情。
解鉴完全傻了:“真的这么好吃?”
曾芸芸没有回答,她剥下的皮都没扔,吃得也慢,看得学童馋涎欲滴。
肖平和阿丰各自从自己手中的那个果子尾巴上揪掉一小块,递给依然站立的熊峰和解鉴:“要不要尝尝?”
熊峰二话没说就接了过来。
解鉴原本还想谦让一下,可是看到其他学童的眼神,也毫不犹豫地接过来,连皮带灰一口塞进嘴里。
“真的好吃!”
“太好吃了!”
熊峰和解鉴终于不鄙视别的学童了。
“阿丰,这到底是什么?”学童们羡慕地看了熊峰和解鉴一阵,又眼巴巴地盯着阿丰,从小到大第一次无比期待一个问题的答案。
“烤番薯。”说着,阿丰用土盖住了火堆。
第28章 熊峰到村行侠仗义,没那么复杂
距离熊峰离开鉴湖社学去文峰书院的日子不远了。
作为社学的孩子王、大师兄、大将军,离别之际,熊峰是有些不舍的。他觉得,自己离开后,不仅自己会少很多乐趣,其他的同窗也会失去主心骨。换句话说,他们将不知道怎么去玩。
除了肖平和解鉴,来这里读书的学童,真正奔着科举去的几乎没有。大家无非是来此来几本书、多认识一些字。等年龄稍长,就成家立业,过自己祖辈、父辈们的生活。当然,排在读书之前的却是玩耍。
乡野之中,要玩得开心还是有难度的,需要新鲜感、技术性和想象力。熊峰自认为是这方面的行家。对于自己的离开,他认为这是其他同窗的损失,也是鉴湖社学的损失。
可就在他的伤感还没有完全宣泄出来的时候,他发现,形势竟然变了。
那个刚刚入学的又黑又瘦的阿丰,在熊峰尚未显露自身的重要性之前,就直接取代了他的位置。
上树,阿丰又快又稳,不管多么直多么滑溜的树都能轻易窜上去;泅水,阿丰一个猛子下去,几十个呼吸之后才会露头,却已经出现在几十丈开外;玩火,阿丰有一手钻木取火的本领;打弹弓,阿丰打得又远又准,还会用梧桐木和竹签做手弩……几乎熊峰涉及的领域,阿丰都是一把好手。
虽然阿丰的话不多,但架不住他手脚灵活。只用了两天,几乎所有喜欢玩耍的学童都跟在了阿丰的屁股后面。熊峰是年龄大点了,也要离开了,有些矜持,忍着没有随大流。但他不得不承认,阿丰是个很有本事的同龄人。似乎他来自另一个世界,从小就学习这些本领。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连熊峰都眼馋,那就是阿丰有番薯。
据肖平介绍,阿丰的家里种了很多番薯,甚至可以拿番薯当饭吃。
这一点,让所有的学童都羡慕到了极点。
“天天吃番薯,你为什么还这么瘦?”熊峰问出了这个疑惑。
可是,他得到的答案出乎意料。
阿丰道:“我不喜欢吃番薯。”
不过,当阿丰表示他愿意带着大家种番薯的时候,所有的学童都雀跃起来。
比如这个正午,赤日高悬,除了鸣蝉之外,所有能喘气的都不愿意动弹。
可是除了肖平和曾芸芸坐在柳树下乘凉外,包括解鉴在内的其他学童,都拿着一早就带来的锄头、铁叉等工具,在随着阿丰种地。
这是他们在曾夫子家的菜地旁开的一片荒地。
阿丰道:“我们能开多大的一片荒地,就种多少番薯!”
于是,学童们规划出了一片比讲堂还要大的地方。他们兴高采烈地在这片土地上除草、翻地。热得受不了了,就跳进鉴湖中凉快一会,然后爬起来继续干活。
曾家老母和曾家娘子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她们试图去劝说这些仿佛得了失心疯一般的孩子,却没有任何作用。
曾家老母道:“这世道是不是要乱了?我活了七十多年,也没见过这样的傻孩子啊!不好好读书,怎么到社学里学种田了呢?”
熊峰站在讲堂门口,观看这一幕很久,他突然觉得,自己离开是很有必要的。就像先生常念诵的那一句:“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他觉得,整个社学就他一个人是明白人。
当天下午散学,学童们继续簇拥着阿丰翻地。
年龄最小的解鉴道:“我家离这里近,我去弄些茶水来给大家解渴。”
肖平笑着对曾芸芸道:“看不出来,大家竟然这么上心。看来,我们种番薯的计划开展得很顺利。”
曾芸芸道:“他们闲着也是闲着,运动运动,对身体反倒有好处。对了,平哥哥,这次我们慢跑回去吧,也锻炼一下。”
肖平道:“好啊。”
二人刚离开社学,便听到熊峰在后面喊:“等等我,等等我!”
二人停下来,熊峰快跑着追上来,道:“肖平,你不是说要给我引荐一下文峰书院的同窗吗?今天下午,我随你去村子里吧。在文峰村,我有个亲戚,晚上我住在他家即可。第二天,我再和你们一起来上学。”
肖平道:“可以。不过我们要跑着回去,你要跟上。”
于是,曾芸芸跑在了最前面,肖平勉强能跟上,熊峰则像狗一样在一边吐舌头、喘粗气。
三个人来到文峰村,天色尚早,便在肖平破旧的房屋前闲聊。当然,曾芸芸坐着,肖平站着,熊峰则趴着。
熊峰一口气喝了三大碗凉水,才舒服一些,对这里简陋的居住环境十分惊讶,道:“这也太可怜了。屋子这么小,你们怎么住啊?”
肖平指了指院子里刚刚搭起的一个简陋的窝棚,道:“那是阿丰暂住的地方,更简陋。”
熊峰叹息:“阿丰真神人也!若是我住在这里,非得被蚊子吃了不可。”
肖平也清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对曾芸芸道:“芸芸,我们还是要想办法讨回宅子。”
曾芸芸道:“大伯母是不会同意退还宅子的。所以,我们要做好打官司的准备。房契一定要收好。我感觉,一旦我们提出来,房契放在屋里都不安全。”
肖平点点头,道:“那我把房契带在身上。我先去知会大伯和大伯母一声,他们若是不退,我就去县衙告状。”
熊峰听了肖平的描述,愤愤道:“抢占房宅,哪有这样的道理!不行,我看不下去了,必须与他们理论一番才行。”
正巧,肖辩散学回村了,他有点意兴阑珊,走路慢吞吞的。相反,肖近今天却走到了他的前面,脸泛喜色。
熊峰问:“这二人都是文峰书院的?”
得到肯定之后,熊峰径直走到肖近面前,拱了拱手,问:“兄台可是文峰书院的同窗?”
肖近道:“是又如何?你有事吗?另外,谁和你是同窗?我不认识你!”
熊峰道:“我叫熊峰,即将到文峰书院读书。见兄台气宇轩昂,忍不住想要结识。”
肖近听了,微微点头,道:“还算你有眼光。你不是文峰村的吧?”
熊峰点点头,道:“我住在鉴湖村。”
肖近想,难道我的名头都传到鉴湖那边了?
得意之余,他又叹息了一声:“可惜了。”
熊峰一愣:“如何可惜?”
肖近道:“既然慕名而来,见到我为何不纳头便拜,却只拱了拱手?你可知,你这样轻慢无礼,很难给我一个好印象。”
熊峰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我为何要拜你?”
肖近嗤笑:“你没看到那些演义中都是如此写的吗?那些好汉,遇到了自己心目中渴望一见的英雄,都是纳头便拜。有时候还会送上礼物。”
肖近到了文峰书院之后,听不懂先生讲的是什么,甚至无聊,于是在课上只能靠读读话本、演义小说打发时间。一些先生收了他家的礼,也就懒得管他。
熊峰看了肖近一眼,问:“我看兄台面露红
光,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熊峰这一问,骚到了肖近的痒处。他恨不得将肚子里的话都说出来,但为了保持自己的风度,还是硬憋着去慢条斯理地说:“今天,我在书院,将一个人打了!”
熊峰问:“打的是何人?”
肖近面露得意:“打的是一个恶霸!”
熊峰略有惊讶,想不到眼前这小子竟然有如此胆量。若是去了书院,与这等人物来往,倒是不会堕了脸面。
想到这,熊峰立即起了结交之心,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真正的钦佩,道:“那打得真是好!不知道这恶霸平日里如何行事?”
肖近恨恨地道:“这鸟人功课总是第一,甚得先生欢心,不过他偏偏瞧不起我。我便将他打了!”
讲到这,肖近又喜道:“几位同窗都夸我打得好!”
熊峰心道,若是这般对待恶霸的话,我该去打肖平和解鉴才对。他忍不住问:“称赞的几位同窗,可是功课较差的?”
肖近有点无所谓地道:“不差,和我差不多怀才不遇罢了。只是看不惯那鸟人的模样。”
熊峰问:“既然兄台如此仗义,我不得不说一件不平之事,也许兄台可以主持正义。”
肖近问:“什么事?”
熊峰指了指远处的肖平和曾芸芸,道:“他们的房子被他大伯家强占了。兄台可敢与我一同去伸张正义?”
肖近问:“你和肖平是什么关系?”
熊峰道:“社学同窗。”
肖近又问:“你可知我与他是什么关系?”
熊峰摇头:“不清楚。”
肖近靠近他,提高了嗓门道:“我是他堂兄!”说罢,就像球一样滚着离开了。
熊峰有点不明白,自言自语道:“既然是他堂兄,不该帮着他吗?”
肖辩早已走过了,听了一会二人的谈话,道:“肖平的大伯就是他老子,你说他会和你一起去伸张正义吗?”
熊峰道:“原来如此。不知兄台……”
肖辩不耐烦地道:“我也是文峰书院的。可我没空和你唠叨。过几日书院蒙童大比,我还不会背《论语》呢!”
肖辩和肖平、曾芸芸打了个招呼,就回家了。
熊峰有些泄气,不过很快又自我打气,对肖平道:“肖平,我独自去和你大伯理论,无论如何都要让他退还房宅!”
说罢,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尾随肖近而去。他想,行侠仗义,没有那么复杂。
曾芸芸和肖平都默念了一声:“保重。”
半个时辰之后,熊峰狼狈地回来了。他微睁着红肿的眼睛向肖平哭诉:“你大伯母太狠了!问明了来意之后,就拉着我臭骂。我想走,她还不允许我走,非把我骂哭了才罢休!”
熊峰还举起了自己的手腕让肖平看,那里被大伯母捏得已经一片淤青。
肖平波澜不惊:“意料之中。”
曾芸芸叹道:“多么痛的领悟。”
第29章 未雨绸缪遇见芸芸的预见
熊峰怀着极为悲怆地心情去亲戚家中过夜去了。
他离开后,阿丰才回来。
他对肖平道:“再过几天,地就能开出来了。到时候,我打算回谷中一趟,带点番薯和苞粟的种子和秧苗来。”
他大概也是累了,吃了点饭,就回自己的窝棚休息了。
曾芸芸看蚊虫太多,找了块包裹棉絮的夏布,又拿了两根晒干的菖蒲,让肖平给他送去。
天彻底黑了,村中不断有稀稀落落的灯火亮起。
肖平燃起了油灯,还在努力读书。曾芸芸则搬了凳子,坐在门口仰望着星空。
在原来那个世界,她就喜欢长久遥望夜空。夜色中的苍穹是如此深邃,星星和月亮能给人以无边的遐想。她猜不出在遥远的星星那里到底有什么,她看不清楚宇宙的尽头到底在哪里。她也曾有许多关于宇宙奥秘的疑惑,可并没有往深处想。直到她意外来到这个世界,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宇宙中还有一种不可测的力量左右着一些事情。
到底是什么?到底在哪里?她并没有概念。她想,也许在另一个平行的世界,还有一个或很多个曾芸芸。她们会像自己那样喜欢仰望星空吗?她们头顶的星空是否和自己看到的一样呢?
小小的文峰村,夜是如此的寂静。伴着肖平的读书声,曾芸芸的思绪已经蔓延到宇宙深处。
不过,美好的感觉很快被破坏了。
“肖平住在这里吗?”一个嗓子有点尖的男子声音传来。
肖平停止了读书,走出门,看到来人身着蓝衫、个头矮小、脸有痤疮。这人他有印象,正是大伯母的弟弟,目前住着他家的宅子。
那人盯着曾芸芸看了一会,才将目光转移到肖平身上,问:“肖平,你还认识我吧?论起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舅舅。”
肖平冷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事说吧。当我舅舅就算了。”
那人也不觉得尴尬,道:“那我就直说了,我想买你家的宅子。”
肖平直接回绝:“不卖。”
那人却道:“先别急着回绝。你可以听听我的报价:我出二十两银子!”
肖平摇头:“不卖!”
那人笑道:“村里的宅子,能卖二十两就不错了。不过我看你年幼,再给你添十两。三十两,怎么样?”
肖平直接道:“你就是出五十两、一百两,我都不会卖的。另外我告诉你,尽快寻找新的住处,我不打算将宅子交给大伯母打理了。”
那人依然不死心,问:“你知道五十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吗?别说县城,就是在府城都能买到宅子。”
肖平冷冷地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宅子不会卖。既然府城的房子便宜,你可以去府城买,没必要占着我家的宅子。现在我们要休息了,请你离开。”
阿丰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已经跑了过来,冷冷地注视着来人,道:“让你走,没听到?”
那人指了指三个少年,突然狂笑两声:“好,有种!你们等着!”说完,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看到那人离开,阿丰自告奋勇地道:“我跟上去看看。”
肖平嘱咐:“小心点。”
曾芸芸对肖平道:“先将贵重物品都收拾好,明早带走。白天我们都去社学,家里没人,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
肖平点点头,和曾芸芸一起,将房契、田契、银子、父亲留下的书籍等都集中在一起打包。好在,他们的东西都很少,一个包袱就全装完了。
半个时辰之后,阿丰回来了,道:“倒是没有什么异常。那人回去之后就没有再出来。不过他住的地方好像来了什么人,门口停了辆马车。”
看到肖平收拾东西,阿丰也很快明白了缘故。他离开了一会,再回来时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把竹钉。
他道:“今晚我找些马尿泡一泡,明早我们离开后插在地上。”
第二天,三个人起得比较早,简单得热了点剩饭吃,便在地上插上了竹钉。肖平和曾芸芸一商议,索性连不多的几件衣物都带走了。这样一来,屋里除了两床破棉絮被子和一些烂家什,便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了。
三人忙完,熊峰才来,看他们带着行李,便问起原因。在路上,肖平简单说了说经过。
熊峰道:“你大伯母这人不好惹,你想要回房子,千难万难!不过,我还是支持你!你比我有勇气!我平时很少服人,但是,我服你!另外,你大伯母的弟弟看来也不是好人。你们防着他就对了。既然东西都带出来了,干脆住我们村。我家有套空房子,可以给你们住。我和爷爷说一声就行。”
肖平征求了一下曾芸芸的意见,也就没和他客气,爽快地答应下来。
熊峰见肖平答应,十分高兴,仿佛是得到了三个人的认可一般。
上
午和下午照常是上课。看在银子的份上,曾夫子还额外关注了阿丰的学业。可是他发现,无论和阿丰说什么,阿丰都是呆头呆脑的。他又想到昨晚娘子说这个新来的学生带着其他学童在那里开荒,他也觉得无奈,终于放弃了,不再去管阿丰。
中午的时间,阿丰依然带学童们干得热火朝天。熊峰则带着肖平和曾芸芸去了鉴湖村。
熊乡绅听了孙子的要求,又见到了肖平本人,十分高兴。且不说这是个秀才的儿子,单单是肖平本人,给他的印象就极好,迥异于社学顽劣的学童,显得十分知书达理。他想,孙子终于长大了,会交朋友了。于是,他大方地表示,那套空宅子,肖平可以随便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下午散学,肖平和阿丰打算回文峰村看一看,曾芸芸则留在社学指导学童们开荒。熊峰原本想跟着去文峰村的,可听肖平说可能会见到大伯母,不由哆嗦了一下,立即放弃了这个念头,表示自己希望为种番薯的大业尽点绵薄之力。
回到文峰村的住处,刚来到门口,阿丰便道:“有人来过。”
推开门,果然,屋子被翻了个底朝天。在地上,竹钉被踩倒了几根,还留下了明显的血迹。一旁的桌子被掀倒了,大概是进来的人被竹钉扎了之后,疼痛之下,掀翻了桌子泄愤。
肖平不由钦佩曾芸芸的未雨绸缪。他想,若非芸芸,一直放在屋里的田契、地契肯定就丢了,银子也保不住,父亲留下的书籍也会毁掉。
肖平深吸了一口气,对阿丰道:“我们去见大伯母。”
阿丰点点头。在他的概念中,见肖平的大伯母和见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肖平已经很久没有来大伯家了。来到门口,便听到肖近在院子里炫耀:“爹,娘,我在书院里交了好几个朋友,很多都是县城大户人家的子弟。他们都很钦佩我,甚至有些巴结我。不过这还是次要的,今天先生夸奖我了!”
肖平听到大伯惊喜地问:“近儿,先生夸奖你什么?”
肖近道:“先生夸我最近进步很大!我直接就告诉先生,这次书院蒙童大比,我是要拿第一的!”
大伯母忍不住赞道:“近儿真有志气!”
大伯也狠狠地夸了肖近一通,然后问:“族长的孙子肖辩在书院表现如何?”
肖近沉吟了一声,道:“尚可。不过比起我,就差远了。今天上午,他因为背不出《论语》被先生责罚了,挨了好几尺呢!先生说,明天他背不出来,还要打!”
大伯问:“近儿,你会背《论语》吗?”
肖近得意一笑,道:“爹,你知道先生为何不让我背诵《论语》吗?因为我不需要背!先生早已说过,死读书是不会有出息的。我早已熟悉夫子微言大义,并且烂熟于心。科场之上,我只需要做出锦绣文章,便能轻易得到案首,何须做食古不化的书呆子?”
大伯惊讶于儿子的进步、见识和说辞,忍不住赞叹:“我儿真的出息了!这样看的话,族长的孙子确实比不得你。”
肖近道:“我在书院,何须和肖辩比?别说那些同窗,就是书院的先生,对我也是青睐有加。他们常说我异于常人呢。”
大伯母也兴奋地道:“近儿,今晚娘给你多做几个荷包蛋,你好好补补,学习太费脑子了。你看,最近几天你都瘦了!”
肖近道:“不,我不吃荷包蛋,我已经吃腻了。我要吃肉!”
大伯母忙道:“好,我儿要吃肉,咱就吃肉!孩子她爹,还不快去割肉!”
大伯为难:“这个时候了,去哪里买肉啊?”
大伯母骂道:“你个窝囊废,儿子吃肉都买不到,你能做什么?”
大伯悄声问肖近:“近儿,吃鱼不行吗?家里有新捉来的黑鱼,刺少,很好吃。”
肖近不同意,继续闹:“不,我就要吃肉!”
大伯道:“那好,今天下午,我见隔壁捉了一只兔子。我去问问是否可以卖给我。”
肖近不由欢喜:“哈哈,太好了,晚上有兔肉吃了!娘,兔腿都给我吃!”
大伯母忙道:“我儿好好读书。别说兔腿,你就是要吃鹰腿,也让你爹给你买去!”
第30章 肖平鬼得很实则芸芸有智慧
大伯背着手刚要出门,就看到肖平进来了。
“平哥儿,你……”大伯突然意识到自家种的田已经被收走,脸色立即冷了下来,道“有什么事吗?今晚,我家没做你们的饭。”
“他爹,谁来了?”大伯母走出屋,看到是肖平,立即没了好脸色,道,“呦,原来是你啊!真是稀罕,抱上了王本财的大粗腿,怎么还肯来我们家啊?怎么,没吃的了?你不是有银子吗?”
肖近也跑了过来,看到肖平,他就有说话的冲动:“肖平,在社学过得怎么样?哈哈,我可是问了同窗你在书院的表现,除了会死读书,什么都不懂。我告诉你,从文峰书院退出,你退对了!文峰书院就需要我这样的学生。”
对于肖近的自信,肖平倒是有些钦佩,道:“那你在书院好好学,不要辜负了大好时光!”
肖近将手中的一个甜瓜乱啃了两口,随手丢掉,然后道:“那是自然!肖家还需要我光耀门楣。”
大伯母没好气地道:“近儿,你是哥还是他是哥?怎么他说什么你就要答应?”
肖近把湿淋淋的手在前衣襟上抹了抹,道:“娘,这点你就不懂了。读书的事,哪有什么长幼之分?谁说的有道理,就该听谁的。就像我说的,你和爹不也一样认同?别说你们,就是先生对我说的话,也点头称赞呢。”
肖近接着又问肖平:“肖平,是不是读书遇到了疑惑,需要向我请教?问吧!告诉你,问我,你是问对人了!”
肖平道:“读书的事,改日再请教。今天登门,是和大伯、大伯母说件事情。”
大伯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道:“快点说,我还有事要办!”
大伯母则是一声冷哼,却没劝阻。上次肖平来送银子时,被他拦在了门外,是大伯去说了几句,把银子拿到手中。这一次肖平来,万一是服软的,不让他开口岂不是错过了好处?
肖平道:“大伯,大伯母,我家的房子一直由贵亲戚住着。眼下,我打算将房子收回来。自然,以后我和芸芸吃饭的问题,我们自己解决,就不劳大伯和大伯母费心了。”
大伯母一听,便不愿意了:“房子我们替你打理得这么好,你说收回就收回?再说,房子现在这般处置,是族里同意的。你一个人这么说,不算!”
肖平早就想到大伯母会这么说,便道:“族内当初说的是,房子如何处置,由我和大伯、大伯母协商,主要还是听从我和我母亲的意愿,族内不干预。如今,我要求将房子收回。”
大伯母一摆手,道:“那也不行。你才多大?房子交给你,若是被别人骗走了,甚至被你直接烧掉了,我们担不了这个责任。”
肖平道:“我家的房子,我自己承担责任。若是有其他问题,左右与大伯和大伯母无关。”
大伯看到大伯母对自己挤挤眼睛,道:“反正我们不同意。按照族规,你还未成年,这件事,就应该听我们的。”
肖平知道再怎么协商都无用了,直截了当地道:“这事我母亲已经同意。按照族规,我母亲既然同意,大伯和大伯母没有资格反对。”
大伯母的眼睛一转,道:“上次收回田地,你也说是你母亲同意的,这次还是这么说。好,你说你母亲同意了,拿出证据!”
大伯母已经料定,肖平可能是诈她。上一次没有要他所谓的信,她就有点后悔。
肖平从怀里掏出两封信,交给了肖近,道:“二哥可以看看,是不是母亲的嘱咐。二哥小时候,我母亲还教过二哥习字,相信二哥能认出母亲的笔迹。”
肖近接过信,略略一看,便道:“爹、娘,确实是三婶的信,里面说了,家里的田宅,都收归肖平处置。”
大伯母瞪眼道:“近儿,你不会看错了吧?”
肖近最不愿意听到这类话,道:“娘,儿怎么说也是学富五车的人,这几个字还认不得?而且,三婶的字,我最是
熟悉。我的字,便是三婶教的,绝无看错的可能。”
肖平收回信,不由暗赞芸芸做事周全。在程家集的时候,便让母亲补了这两封信。否则,单凭口头扯皮,永远都不可能商量出个结果。
看到大伯和大伯母没话说了,肖平道:“那我明天知会族长一声,房子那边,还请贵亲戚尽快搬出。我给他三天时间。家中设施若有损坏,还需他照价偿还。”
就在这时,肖平身后传来了声音:“都在呢?什么东西损坏了,照价赔偿呢?”
肖平一看,正是大伯母的弟弟。看他走来,明显一瘸一拐的,大概是竹钉的马尿发挥了作用。
看到肖平,他的脸上露出了阴恻恻的笑。
肖平注意到,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衙役,正说说笑笑,大概在聊着县城某个青楼里新来的姑娘。
“冬生,你来了,吃了吗?”大伯母看到弟弟来了,脸上立即变得亲热。
肖平知道大伯母姓黄,叫黄春生,看来他弟弟叫黄冬生。
“姐,我还没吃。不过暂时没空在这吃,有点事要办。一会我从你这里装点走就行了。”黄冬生丝毫不和姐姐客气。
大伯的脸色不太好,但敢怒不敢言,为了避免尴尬,眼睛瞟向了屋檐上的两只麻雀。
“好的,姐给你留在锅里,端回去不用热就能吃。对了,冬生,你的脚怎么了?”大伯母关切地问。
“姐,没事,不过是被狗咬了罢了,伤不重。”黄冬生说着,转向肖平。他还看了看肖平身旁站着的阿丰,脸上只是笑,特别阴险。
“你来了正好。那房子我不给你住了,三天内请你搬出去。屋里院内设施有什么损坏,由你照价赔偿!”肖平知道,自己和他们的冲突已经摆在了台面上,没必要再虚与委蛇说客套话了。
“好啊,我搬,我赔。可是,现在有个事还没办。”
黄冬生转过身,对身后的两个谈兴正浓的衙役道:“两位公差,我举报,这个人不在文峰村黄册上,也没有路引。我怀疑他是流民!”
两个衙役大概已经和黄冬生商议过了,听他说完,立即指着阿丰道:“黄秀才,你说的就是这个人吗?”
黄冬生也指着阿丰,道:“便是此人。”
阿丰看了看肖平,那眼神的意思就是,你若是让我跑,我立即就跑。身为流民,阿丰最清楚官府对流民的惩治力度有多大,而自己落入这些衙役的手中结果将会有多么糟糕。可是,他担心自己跑了,会连累肖平,因此比较矛盾。
肖平给了他一个不用慌的眼神,对两个衙役道:“两位公差,这是我的一位远房表亲,家在福建省泉州府晋江县。因为家中生机艰难,特来投靠我。”
两个衙役没好气地道:“朝廷规定,离家百里,需要路引。没有路引,便是流民,我们就抓人了!”
说着,其中的一个衙役咧着嘴,露出了满口黄牙,就要把手里的铁链往阿丰的头上套。
肖平忙道:“两位公差,我表亲有路引。”说罢,从怀里取出了一纸公文。
黄牙衙役接过来,看了两眼,又递给了一旁的那个脸上长了个黑痦子、黑痦子上长了根长毛的衙役。
是不是路引,吃惯了公家饭的一看便知。两个衙役想挑毛病也挑不出来,只能又将路引丢给肖平。
“黄秀才,你举报不实啊?”两个衙役心情很不爽,竟然白跑了一趟。过去抓了流民,流民的财物将被他们全部收缴,甚至衣服都会被扒掉。至于收留流民的人,更会被他们讹诈一番,这绝对是中饱私囊的好机会。否则,他们怎么可能跑到文峰村来?
黄秀才虽然有秀才功名,算是一个人物,但他并不是吉水县本地人,两个衙役也不忌惮他,脸上的不悦自然写在了脸上。
黄冬生不由有点慌:“不对啊,他不可能有路引!一定是假造的!”
他伸手要去抢肖平手中的路引,肖平却已经收了起来,道:“你还不相信两位公差吗?”
两个衙役已经明显不耐烦了,问:“黄秀才,天这么晚了,你就让我们哥俩在这里等着?”
黄冬生看了看大伯母,问:“姐,家里的饭做好了吧?”
大伯母也看到黄冬生遇到麻烦了,很机灵地道:“两位差爷赶紧往屋里坐。”
黄牙衙役点点头,哼了一声,才说了句:“要有酒!”
大伯母看向大伯,恶狠狠地道:“还不快去买酒!”
大伯闷闷地去了,只余下肖近在喊:“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两个衙役不由一乐:“对,记得还要卖肉!一起吃,一起吃!”
黄冬生又凑到大伯母身边,悄声道:“姐,我还需要一点银子。用完饭,总得把他们打发了。”
大伯母点点头,去屋里取银子去了。
当她把银子交到黄冬生手里时,忍不住嘱咐:“冬生,下次可要记牢:肖平那小子,现在鬼得很!行事之前,一定要抓住他的把柄!千万别再吃今天这种亏了!”
肖平和阿丰早已走在了返回鉴湖村的路上。
阿丰忍不住问:“先生,我怎么就有路引了呢?”
肖平脸上带着笑,忍不住想到了他们三人刚来到社学的那个晚上,芸芸就劝他去找王本财,哪怕是花银子,也要帮阿丰“弄”出一个路引来。
王本财也确实有本事,只两天,就找人捣鼓出来这个路引。晋江县天高路远,谁还可能跑去那查证?而且,芸芸说了,哪怕去查,她也有后招。
“还好芸芸有智慧!”看到天边渐渐亮起了星辉,肖平不由招呼阿丰加快了脚步。
在社学,芸芸还在等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