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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青欢 花上 23294 字 22天前

第71章 第71章【重要一章,一定要看】……

一片荒林中,萧秋折率领亲兵穿行,他们一路从京城追到这里,突然没了张攸年的踪影。

这片树林很大,还未等他们出去,忽闻林间一阵作响,接着四周骤然现出数十名黑衣箭手,将他们团团围住。

“小心。”萧秋折厉声喝道,话音未落,箭雨已倾盆而下。

箭矢破空,马匹中箭惊蹶,将士们纷纷坠地,林中顿时乱作一团,萧秋折勒马回旋,长剑格开数支夺命箭矢。

“有埋伏。”方奇挥刀护在萧秋折身前,却被一箭射中肩胛,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刀光剑影间,四周亲兵接连倒下,最终只剩萧秋折与方奇等寥寥数人仍在拼死抵抗。方奇肩头已中两箭,鲜血浸透衣衫,却仍咬牙挥剑,护在萧秋折身前。

“公子快走。”方奇嘶声喊道,一剑劈开迎面射来的箭矢,“我来断后。”

萧秋折眸色凛然,反手斩落一支箭:“要走一起走。”

留下方齐,只有死路一条。

他话音未落,忽听头顶哗哗作响。突然一张精铁打造的巨网从天而降,将二人兜头罩住。网绳骤然收紧,顿时他们凌空吊起。

“卑鄙。”方奇在网中挣扎怒骂,“张攸年这厮竟使出如此下作手段。”

萧秋折冷眼望向林间:“不是张攸年。”

方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见林深处缓步走出两道熟悉身影。待看清来人面容,方奇惊道:“二公子,三公子?”

那二人锦衣华服,正是萧秋折的两位庶弟萧郢和萧絮。

方奇顿时恍然,如今王爷即将登基,萧秋折作为嫡长子,必被封为太子。若他此刻殒命,那么太子之位就会落到萧郢身上。

“好一个兄弟阋墙。”方齐在网中冷笑,“为了储君之位,二位真是煞费苦心。”

在这天家皇族之中,兄弟阋墙、骨肉相残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怪他们当时一心助王爷攻城略地,竟未防着这两位兄弟会如此迫不及待,在这荒郊野岭布下杀局。想来从他们出城追击张攸年时,这二人便已暗中尾随,伺机而动。

铁网悬于古树之上,随风轻晃。方奇强忍眩晕,见萧家两位公子步步逼近,强撑着笑道:“二公子、三公子,如今皇城初定,百废待兴。不如放了我们,一同回京整顿朝纲。届时王爷论功行赏,二位公子必得重用。”

萧絮把玩着腰间玉佩,慢条斯理道:“方侍卫倒是忠心。可惜啊,太子之位只有一个。只要大哥还在,就永远轮不到我们。”

萧郢更是直接抽出佩剑,冷着面容对萧秋折道:“大哥莫怪我们心狠。要怪就怪你并非父亲亲生骨肉。这些年来父亲待你视如己出,甚至将世子之位都给了你。可这江山社稷,岂能交到一个外人手中?”

此言一出,萧秋折瞳孔更是漆黑,这段时日,关于他身世的流言蜚语早已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虽心中郁结,但为助萧敖争夺皇位,他一直隐忍不发。此刻亲耳听闻兄弟这般言语,心头泛起酸楚。

他与父亲是否血脉相连,经年累月下来,于他而言早已不再重要。这短短二十余载,他历尽沧桑,少年锐气早被世事磨平。此刻虽怒意翻涌,却只是淡淡扫了萧郢一眼,未露半分异色。

方奇却已按捺不住,厉声喝道:“二公子休得胡言,这分明就是有人栽赃陷害。”

萧郢冷笑一声,自袖中抽出一柄寒光凛冽的匕首:“是真是假已不重要。只要大哥尚在人世,这太子之位终究与我们无缘。今日在此了结,往后便再无后患。”

“呸!”方奇怒极反笑,“就凭你们这等宵小之辈也配觊觎储君之位?二公子可曾扪心自问,你们兄弟二人可有一星半点的真才实学?”

“放肆!”萧郢厉声冷喝,“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此胡言乱语。”

他话音刚落,猛然欺身上前,手中匕首狠狠刺入方齐肩胛。

方齐闷哼一声,身形微晃,却仍吐了一口。

“萧郢。”萧秋折见他伤了方齐,冷声道:“有话就说,休要伤人。”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萧郢手臂一动,那匕首已深深没入萧秋折大腿,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萧秋折额角青筋暴起,却硬是咬紧牙关未发一声。

萧郢却似疯魔般拔出匕首,又接连在萧秋折右肩、右胸捅了两刀。鲜血如注,顺着铁网滴落,在枯草地上绽开朵朵猩红。

“大哥。”萧絮摇着折扇,踱上前来,“二哥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若真动起怒来,只怕你今日真要命丧于此了。我劝你还是识相些。若你肯主动让出太子之位,二哥或许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萧絮是三兄弟中最善左右逢源之人。平日里只知寻欢作乐,既不通武艺,也无心朝政。只要不波及他的富贵闲适,这位“大哥”是死是活,他并不在意。

萧秋折冷眼扫过萧絮,心知他不过是在说风凉话。当下屏息凝神,暗中蓄力,只待时机突围。

“不必与他废话。”萧郢自幼就讨厌萧秋折,因为萧秋这些年出尽了风头,还在亲王府压得他们不能翻身,他早就想让这个来历不明饿兄长消失了。他手中匕首寒光一闪,竟直直刺入萧秋折肩头。

只听“噗嗤”一声,鲜血又不住地往下滴。

“住手。”方奇目眦欲裂,“有本事冲我来,别伤我家公子。”

萧郢充耳不闻,匕首再度举起,直取萧秋折心口。萧秋折见他刺来,猛然动身,狠狠撞向萧郢。他这一撞势大力沉,不仅将匕首震落在地,更将萧郢撞得踉跄后退数步。

萧郢站稳身子,冷笑一声,弯身拾起跌落在地的匕首:“大哥当真了不起,儿时就很抗打,现在也一样,小时候我就在想,这样一个总是遍体鳞伤的人,怎么一直不死呢?”

萧秋折是萧郢见过命最硬的人。

他高举匕首,正要再次刺下,忽听一声清喝:“住手。”

声音传来众人皆是一怔。

萧秋折立即抬眸望去,只见一袭粉衫的晚青妤从马车上跳下,将被绳子捆绑的江侧妃拽下车来,然后你把推给身旁的方于。方于立即反剪江侧妃双臂,将利刃抵住她的咽喉。

“青妤……”萧秋折喉头滚动,伤口处的鲜血汩汩而下,却在这一刻全然忘却了疼痛。

晚青妤望见铁网中血迹斑斑的他,眼中瞬间盈满泪水。她强忍哽咽,冷眼睨向举刀欲刺的萧郢:“你再敢动他分毫,我便让你母亲血溅当场。”

萧郢手中匕首僵在半空,见生母被人所制,脸色骤变。

几个时辰前,晚青妤正欲与方于出府寻人,忽见萧盈慌慌张张地往府外跑,她一把拦住问道:“妹妹,出什么事了,怎么如此慌张?”

萧盈眼神闪烁,支支吾吾不敢作答,稚嫩的脸上满是惊惶。晚青妤攥住她的手腕:“外头兵荒马乱,你一个女孩子怎能乱跑?快告诉嫂嫂,到底怎么了?”

萧盈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遇事性子胆怯,被晚青妤连声追问,终于带着哭腔道:“我、我也不清楚,母亲让我去外祖家寻舅舅帮助两位哥哥。”

晚青妤心头一紧:“你两位哥哥现在何处?”

萧盈茫然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不知道,今早母亲就心神不宁,外头在打仗,也不知兄长们是受伤了还是怎么了。”

晚青妤刚从战场归来,却未见萧家两兄弟踪影,心中顿生不祥。她当即命人看住萧盈,立即带着方于直奔侧妃院落。

院内,侧妃正焦灼地来回踱步,手中帕子绞得死紧。见晚青妤突然闯入,她脸色骤变:“你干什么?”

方于一个箭步上前,扣住侧妃手腕:“侧妃娘娘,外头不太平,为保周全,还请随我们走。”

“放肆!”侧妃厉声呵斥,“你们这是要造反不成?”

晚青妤不与她多言,示意玉儿取来绳索。侧妃挣扎间,终究被捆了个结实,塞进马车。

途中,方于持刀相逼,侧妃这才吐露只言片语。顺着线索寻来,果然在这荒林撞见萧家兄弟正对萧秋折行凶。

晚青妤望着铁网中一直流血的萧秋折,心如刀绞。

“放了我娘亲。”萧郢突然暴起,一把扯住铁网,匕首直抵萧秋折心口,“否则我现在就让他死。”

晚青妤见刀抵在萧秋折心口,心头猛地一颤,强自镇定道:“你先放人,我自会放了你母亲。萧郢,萧秋折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残害手足?”

萧郢闻言冷笑,手中匕首又往前送了半分:“手足?你不如去问问父亲,他究竟是不是我的亲手足,我绝不容许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染指太子之位。”

“野种”二字刚落,铁网中的萧秋折猛然暴起,铁链哗啦作响:“萧郢,你找死。”

“我找死?”萧郢狞笑,“你是不是父亲的孩子,大可以去问他。”

“不必问了。”侧妃突然尖声打断,“他确实不是王爷亲生,当年王爷出征在外,他的母亲与小叔子私通才有了他。这样一个孽种,也配……”

“住口,无凭无据也敢污蔑。”晚青妤厉声喝止,方于手中匕首在侧妃颈间划出一道血痕。

萧郢握剑的手青筋暴起,骨节咯咯作响。他死死

盯着被制的母亲,又看向网中的萧秋折,眼中挣扎之色愈浓。

“二哥。”萧絮焦急地在一旁道,“快放了他,先救母亲要紧。”

萧絮素来不谙权谋,哪里懂得萧郢此刻的煎熬。只要萧秋折一死,太子之位唾手可得,可若不顾母亲性命,便是大不孝之罪。

萧絮见兄长迟迟不动,急得双目赤红:“二哥还在等什么?快放了他们救母亲啊!”

他说罢竟夺过侍卫佩刀,挥刀斩断悬网的绳索。

萧郢见状,箭步上前扣住坠落的萧秋折,刀子抵住其后心:“晚青妤,你先放人。”

他的反应很快,也顾不得去骂愚蠢的萧絮。

一旁的方齐,刚从网中挣脱,还未来得及动作,便被一箭射中膝盖,闷哼跪地。四周弓弦紧绷,齐刷刷对准他们,只待萧郢一声令下。

晚青妤指尖发颤,却不肯放人。两方僵持不下,谁都不肯先退一步。萧郢眸中暗潮汹涌,一手钳制萧秋折,一手匕首紧贴其背心,只要稍一用力,便能取他性命。

萧秋折环视四周,见弓弩手已将众人团团围住。他心知此刻若轻举妄动,不仅自己难保,晚青妤等人亦会命丧当场。这萧郢为夺储君之位,怕是连生母性命都能舍弃。

“你先放人。”萧郢又逼近一步,刀刃已刺破萧秋折衣衫。

方于见状,也将匕首往侧妃颈间又抵近三分。

晚青妤道:“要么同时放人,要么你先放,你母亲含辛茹苦将你养大,莫非你为夺储位,连生母性命都不顾了?”

萧郢眉头紧锁,额角青筋暴起。良久,他终于咬牙道:“好!一起放人。”

晚青妤眸光清冷:“让你的人全部退下,待我们上了马车,自会放人。”

萧郢不想她还有条件,面色阴晴不定,终是抬手一挥,四周弓箭手皆是退去。他钳制着萧秋折缓步向前,每一步都踏得极重。方齐强忍腿伤,踉跄着护在晚青妤身侧,三人一步步退向马车。

“少夫人先上车。”方齐低声道,眼角余光却瞥见萧郢眼底翻涌的杀意。那目光如淬毒的刀刃,分明存着赶尽杀绝的心思。

晚青妤未动,抬眸直视萧郢,道:“这方圆十里都是你的人,我如何信你?前方五里处有座小镇,我们退到那里再交换人质。你的人……”

“休想。”萧郢厉声打断,他手中匕首又往前送了几分,萧秋折后背顿时洇开一片血红,“别耍小聪明,即可放人。”

“别伤他。”晚青妤见状急得眼泪瞬时落了下了。

“青妤,上车先走。”萧秋折强忍剧痛,声音嘶哑,“把人放了。”

只要她能脱身,他与方齐、方于尚有一线生机。

晚青妤强忍着眼泪,没有回答,她看出萧郢眼中亦有挣扎之色,便道:“萧郢,我们同时放人。你妹妹萧盈还在亲王府,若我们有半点闪失,她也别想活命。”

“三妹?”萧絮闻言惊道,“你不可以伤我三妹,她年纪还小。”

萧絮最疼爱这位妹妹,不想晚青妤竟然也挟持了她。

现在是两命换一命,萧郢终是咬牙道:“好,数到三,一起放人。”

——

远处道上,张攸年率领残部向东疾驰。他频频回首,却始终未见萧秋折追兵踪影,眉头不由越皱越紧。

张攸年心知今日从皇城突围后,已是在劫难逃。他匆忙赶往东山,欲调动私藏的精兵寻个安身之所,却不料被萧秋折率兵穷追不舍。

行至半途,他忽觉有异,身后追兵竟不知所踪。勒马回望,林中寂静得反常。他心头警觉,立即调转马头折返探查。

刚近林边,一抹粉衫倩影倏地映入眼帘。定睛细看,竟是晚青妤,且方于正挟持着江侧妃,与持刀威胁萧秋折的萧郢对峙。双方剑拔弩张,正在交换人质。

“一,二,三。”

萧郢和晚青妤同时数数,数到三声时,方于刚松开侧妃,萧郢却突然反悔,猛地拽住萧秋折衣襟。萧秋折眉头一皱,反手一掌劈在萧郢腕上,匕首“锵啷”落地。

晚青妤正要上前拽住放走前跑的江侧妃,结果一道黑影倏地掠过,将江侧妃劫至一旁。

“青妤。”萧秋折见状,一脚踹开萧郢,急身上前护住晚青妤。

而这时,突然一支箭破空而来,直向萧秋折后心射去。

“萧秋折。”晚青妤见状惊呼一声,毫不犹豫地旋身将萧秋折护在怀中。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那支飞来的利箭,深深地射入她的后背。

“青妤!”

萧秋折双手一僵,只觉怀中人儿浑身剧颤,整个人向下软倒下来。他慌忙捞住,惊慌间,只见晚青妤后背中箭,已是鲜血直流。

晚青妤颤抖着抬起手,抓住萧秋折的胳膊,她想说什么,还未说出口,却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青妤!”

此时,四周杀手已如潮水般涌来,箭雨铺天盖地。方奇与方于拼死抵挡,却仍是险象环生。

远处的张攸年见此情形,心头猛地一揪。他眼看着晚青妤为萧秋折挡下了致命一箭,整个人都僵住了。

待反应过来,他立即厉声喝一声“救人”,便率领亲卫冲杀过去。

萧郢眼看就要活捉几人,没想到张攸年突然杀了过来。两方人马一阵向杀。

萧秋折颤抖着将晚青妤搂在怀中,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她越来越苍白的脸上。

晚青妤伏在萧秋折怀中,只觉得后背的伤口疼得钻心蚀骨,连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她强撑着抬起眼帘,望着萧秋折滚落的泪水,每一滴都似砸在她心口上。

此时张攸年匆忙跑来,见晚青妤背上那支箭已没入大半,顿时眼眶发热。这一箭若是伤及心脉,怕是没命了。

“青妤。”他颤声唤她。

晚青妤没有看他,只是望着萧秋折,气若游丝道:“萧秋折,别,别哭,我没事。”

她并不觉得自己会死,忽然想起最近接连做的那个梦,也许,这就是萧秋折最后一次劫难,还好,她帮他挡下了。

萧秋折几近崩溃,哽咽道:“你怎么这么傻,谁准你为我挡箭的,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死的。”

泪水还在不停地落。

晚青妤勉力抬起手,指尖触上他的脸颊,努力道:“我不傻。萧秋折,我爱你,我可以为你死。”

我可以为你死。

我可以为你死。

就这一句,生生将萧秋折击得粉碎,他再也抑制不住,落着眼泪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

可他又怎么值得让她付出生命呢?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快步向马车走去。

“公子,这些人……”方于红着眼问道。

此时,张攸年带来的人马已经压制住对方,不仅擒获了萧郢、萧絮,连侧妃也一并拿下。

萧秋折顿了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张攸年:“交给他。”

此刻他满心满眼只有怀中奄奄一息的晚青妤,他很后悔,若非自己执意追赶张攸年,她也不会过来寻他而受伤。

张攸年望着晚青妤不断渗血的伤口,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往东五里有个村子,那里应有郎中。快带她去,这里交给我。”

萧秋折抱着晚青妤上了马车,方于扬鞭策马,疾驰而去。

张攸年望着渐远的马车,抬手擦了下眼角的温热。转身走到萧郢跟前,寒光一闪,匕首已没入其腹中。

“这一刀,是为了晚青妤。”他声音冷得像冰,“想做太子?想当皇帝?”

他猛地拔出匕首,又狠狠刺入萧郢心口:“到阴曹地府去做吧!”

萧郢双目圆睁,还未及出声便已气绝。

一旁的侧妃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郢儿,我的郢儿。”

她扑上前来,十指如钩想要抓挠张攸年:“你为何要杀我儿?”

张攸年侧身避开,冷眼睨着她:“为何?只要你这双儿子活着,便是萧秋折的心腹大患,也会阻碍他坐上太子之位。”

“你以为,当年你构陷他生母嫁入亲王府的事,当真无人知晓么?她人死了,你还要

到处散播污言秽语,并且栽赃到我的头上,让晚青妤误会我。事已至此,你也认命吧!”

张攸年心知自己命不久矣,横竖都是要死的人,倒不如在临死前为晚青妤做些什么。若是留着萧家这两个兄弟,待萧秋折坐上太子后,也难保不会再生夺嫡之祸。到那时,受苦的终究还是晚青妤。

“萧秋折下不了这个狠心……”他喃喃自语,只听一声响,手中匕首已然刺入萧絮腹中,“那就让我来帮他做。”

“絮儿,絮儿。”江侧妃眼见两个儿子接连死在眼前,整个人如疯似癫,“你这个畜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张攸年面无表情地收起匕首,对亲卫冷声道:“将这两具尸首埋了。其余人送到岭南去,永世不得回京。”

手下得令,揪起还在哭喊的江侧妃。

张攸年待手下将人拖走后,翻身上马,向村子赶去。

他急匆匆赶至村中,寻得一处医馆,得知晚青妤就在此处疗伤。他腰间旧伤隐隐作痛,却顾不得许多,径直奔向晚青妤所居医房。只见房门紧闭,药童拦道:“公子且慢,那位姑娘伤势不轻,医师正在为她拔箭疗伤,您待会再进去。”

“她伤势如何?可有大碍?”张攸年急声问。

药童回道:“才见她进来时,虽伤得重,但未及心脉,应无性命之忧。”

张攸年低应一声,松了口气,在廊下踱步,他额间沁出细密汗珠,衣衫上血迹斑驳,腿上几处伤口犹自渗血,却浑然不觉。这几日朝堂剧变,生死一线,而今方悟世间诸事,强求不得。

情之一字,尤难左右。

他亲眼见过两年前付钰书为爱痴狂的模样,亦目睹两年后那人因爱成疯,竟至伤及心上之人。而今却因他之过,连累晚青妤重伤若此,几近殒命。

六月暑气正盛,庭中古木葱郁,却驱不散他心头焦灼。微风过处,只将那血腥气搅得更浓。

屋内,医师汗湿重衫。他一手持药纱按在晚青妤背后伤处,一手握住没入肌骨的箭矢。抬眼看向紧抱女子的萧秋折,但见他面色惨白,颊边泪痕与血渍交错,一双赤目死死盯着怀中几近昏迷的人儿,连眉头都不敢稍动。

“会有些疼,抱紧她。”医师沉声道。

萧秋折微微颔首。他身经百战,箭伤刀伤不计其数,却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受这般重伤。那箭镞入肉三分,该是何等钻心之痛?他忧心晚青妤承受不住,正自思量间,忽觉怀中人儿猛地一颤,医师已发力拔出箭矢。

晚青妤闷哼一声,霎时软倒在萧秋折怀中。她面色惨白如纸,唇泛青紫,冷汗浸透衣衫,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不可闻。

萧秋折紧握她冰凉的手,随着那支血箭“铛”地落入铜盆,只觉心口如遭重击,热泪夺眶而出。

医师急以烈酒清洗伤口,又以桑皮线细细缝合,最后敷上金疮药,缠好素绢。幸而存有些许麻沸散,虽不能尽除痛楚,到底缓了几分苦楚。

待处置完毕,医师拭汗道:“姑娘元气大伤,需即刻服药调养。你好生看顾,老夫现在就去给她熬药。”

萧秋折喉头滚动,却只挤出几声哽咽。医师匆匆推门而出,恰被守在廊下的张攸年拦住。

“医师,她”张攸年声音发颤,衣上血痕犹未干涸。

老医师打量他周身伤痕,温声道:“公子宽心,箭已取出,虽伤及肺腑,幸未损心脉。只是失血过多,需好生将养。”

医师又见他袖口渗血,叹道:“我看公子伤势亦不轻,可要先行包扎?这伤若耽搁久了,别再发炎了。”

晚青妤未有性命之忧。

张攸年闻言,心头巨石方落,眼眶霎时泛了红。他长舒一口气,随医师前去疗伤。

换药时,医师一边为他清理伤口,一边叹道:“我不知诸位从何处来,但看你与屋内那位公子,皆伤痕累累。那位公子胸前背后多处创口,却只顾守着那位姑娘,连伤都顾不上治。他可是你的朋友?待我为你包扎妥当,你且去唤他过来。这性命攸关之事,耽搁不得。”

朋友。

银针穿皮而过,张攸年紧咬牙关,强忍酸楚,默了片刻回道:“好,我稍后叫他。”

说起“朋友”二字,于他重若千钧。

晚青妤温婉,付钰书清冷,陆临跳脱,晚清禾敦厚。犹记那年春深,晚青禾还和手把手教他临帖。晚青桁则总跟在他身后,脆生生唤着“攸年哥哥”。

最是陆临顽劣,曾在外祖母院中的枣树上蹿下跳,不慎跌断腿骨,疼得直哭。至于付钰书思及此处,他心头微窒。那人白衣胜雪的身影在记忆中忽明忽暗,其中纠葛,竟难以言说。

付钰书生来便是金尊玉贵的公子,锦衣玉食,从未受过半分委屈。他确曾待他亲厚,或许真心视作知己。然他自幼生于微末,心性渐生偏执,竟起了争胜之心。

他渴慕那些触不可及的荣华,妄想成为付钰书那般人物。直至今日方才顿悟,那些珠玉锦绣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少年时共同的欢乐,才是难得珍贵。

晚青妤,那个总在阳光下笑得灿烂的人儿,会毫无保留地将满目韶光都赠予站在阴暗处的他。

正是因着她和那些伙伴,让他方知,这世间既有风雨阴晴,亦有光华灼灼。

可叹流光易逝,故人零落。晚青尧英年早逝,晚青禾形销骨立,付钰书家业倾颓生死不知,而今连晚青妤也身受重伤。

思及此,他只觉喉间发苦。人生恰如明镜,心若蒙尘,照见的自是扭曲形貌。

医师包扎完毕,他走青妤房前伫立良久,方才轻叩门扉。听得屋内萧秋折沙哑应声,这才推门而入。

甫一进门,浓重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但见晚青妤伏卧榻上。

萧秋折坐在床畔,十指紧扣晚青妤的手,听得门响,转过头来,而后眉心微蹙,旋即转回,目光依旧落在晚青妤苍白的面容上。

张攸年缓步近前,见晚青妤昏迷不醒,心口如遭芒刺,眼底霎时泛起热意。

房间里一阵寂静。

“疼的昏了过去,还好没有伤及要害。”萧秋折嗓音沙哑地开口。

张攸年低应,见萧秋折遍体鳞伤,青衫尽为血浸,面上血汗涔涔,竟分不清哪些是泪。他喉头滚动,动了动唇:“你的伤很严重,先去包扎。”

萧秋折闻言没有立即回应,房间里安静了一会,他这才缓缓起身向门外走去。

张攸年不便打扰晚青妤,跟出了房间,把房门关上。

萧秋折先去医治伤口,回来后见张攸年仍伫立门前。

他走上前正欲推门,张攸年突然道:“此番祸事,皆因我鬼迷心窍所致。你那两位弟弟我已处置,再无人能阻你今后之路。待王爷登基,你便是东宫太子。届时我自会认罪伏诛,只道兄弟阋墙与你无干。”

说到此处,他低头默了一瞬,再开口嗓音低沉:“萧秋折,愿你今后好生对待青妤,也……祝你们白首偕老。”

白头偕老,四字出口,心如刀绞。

曾经没有人知晓,他张攸年也曾将一片痴心暗许,却一直不敢

言。看尽王孙公子献殷勤、赠珠玉,而他连为她买盒胭脂的银钱都没有。

旁人唾手可得的,他耗尽十年心血才勉强触及。到头来,终究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纵使他褪去寒衣换上锦袍,在她眼里,怕还不如当年那个躲在廊下偷看的少年。

原来情之一字,最是不讲道理。不是够努力就能得到,就像再亮的烛火,也照不进合上的眼帘。

直至此刻,他才幡然醒悟。

他错了。

夏木葱茏,风过叶动,日影斑驳,摇曳一地碎光。

萧秋折听完这番话,静默无言,只推门而入,将张攸年一人留在门外。他想,若张攸年尚存一丝清明,便该明白,世间诸事,尤其是情,绝非强求可得。付钰书的前车之鉴,他未曾参透,偏要亲身历劫,方知痛彻心扉。

萧秋折回房后,坐于床前,紧握晚青妤的手,寸步不离。他守了一夜,未曾合眼,直至翌日晌午,晚青妤才悠悠转醒。

她饮了药,气色稍复,抬眸见萧秋折,泪水倏然滚落。唇瓣微颤,却未能发出一语。

萧秋折与她四目相对,见她落泪,亦不由眼眶一热,泪水潸然。

二人相顾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这一日,对萧秋折而言,如历劫难。可也让他终于明白,晚青妤对他的爱,竟如此深沉。

前些日子,他因她不肯言一句“我爱你”,便赌气三日不归。而今才知,她爱他至深,甚至愿为他赴死。

她向来坚韧,默默承受着一切。十七岁时,本可与心上人相守,却因家族变故,被迫因利益与他成婚。婚后未享一日夫妻之乐,便独居山中,两年间因下人克扣银钱,日子清苦。而后父亲与长兄相继离世,二哥又遭横祸,险些葬身火海。她在亲王府的这段日子,也未曾享过一日安乐。

她未曾因他得过半分快乐,反倒因他受尽磋磨,她被祖母逼着延嗣承祧,终日惶惑于茫不可知的将来。为他担惊受怕,却被太后威逼和离。更因自己未明身世,连一句“我爱你”都不敢宣之于口。

这般煎熬,何尝不是钝刀割肉般的痛楚?

而今细想,他只觉亏欠她太多。为夫者,未能护她周全,未予她安稳喜乐,反倒在他最危难时,得她以命相护。

这一箭,原该是他的劫数,她却毫不犹豫地替他挡下。这般情深义重,怕是穷尽此生都难偿还。

二人泪眼相望,珠泪浸透锦衾。萧秋折见她伏在枕上无声落泪,终是再难自持,竟哭出了声。

自母亲去世后,他再未这般失态。当年是因永失至亲,而今却是后怕,怕极了眼前这人也会永远离开他。

晚青妤勉力抬手,指尖轻抚他湿透的面颊:“别哭了,我不是好好在这儿么?”

她气若游丝,却仍弯了弯唇角:“萧秋折,你这一生,太苦了。所有的劫难,原都是有定数的。前日我还梦到一位鹤发仙翁,他说你命中有几大劫难,但若有人替你挡过,此后便都是康庄大道了。以前种种劫难,你皆一一熬过。此番,我来替你挡下,相信再也不会发生了。”

也幸好,她活了下来。

她一字一句落在他心里,都让他心疼不已,她掌心早已濡湿,却仍勉力举给他看:“别再落泪了,你看我的手都湿了。”

她劝着他,自己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他抓住她的手,颔首难言。心中虽有万语千言,却觉字字皆不足以表此刻心情。

他哭了好久才渐渐止住哽咽,而后小心翼翼将她扶起,让她趴在自己怀中。

“青妤,都过去了。那些荆棘难走的路都走过来了,我们终于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张攸年又让人寻来几位医师,为晚青妤悉心调理伤势。众人在这医馆将养三日,待她伤情稍稳,方准备启程返京。

临行前,晚青妤把张攸年叫到了房间。

这些时日,张攸年始终守在门外日夜不离。此刻她说要见他,反生踌躇。

他进了房间,只见晚青妤伏卧榻上。她闻声抬眸看他,他与她对视一瞬,仓皇垂首,竟不敢直视。

他缓步走上前,在距榻三步处驻足。但见她虽气色稍复,身形却消瘦得惊人,纤指交叠置于锦衾之上,连抬首都显吃力。

“坐罢。我有话与你说说。”晚青妤道。

张攸年默然片刻,扯了把椅子坐下。坐下后,恰能与她平视。他看她一眼,便又垂眸。

他数日未进滴水,看上去形销骨立,眸中光华尽失,身上衣衫仍是血迹斑斑。

屋中寂静了好一会。

张攸年再次抬眸看她,终是轻声问道:“还疼得厉害么?”

他很担心她。

晚青妤苍白的唇边浮起一丝苦笑:“好多了。”

她原有许多话要问,此刻人就在眼前,却不知从何说起。

又一阵沉默后,张攸年无意识地攥着袖口,问她:“可要喝水?”

“不喝。”晚青妤回道,然后很认真地看向他,“张攸年,有些事,我想听听你的实话。”

到了这般地步,她想问个明白。

张攸年似乎猜出她想问什么,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里,盛满了说不尽的疲惫与哀恸。

晚青妤问道:“言书堂出事,以及那场火,可是与你有干系?我二哥,是不是你设计陷害的?”

从前她从未怀疑过他,可近来种种,却叫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总叫人捉摸不透的男子。

张攸年眸光微凝,口中苦涩,认真地回道:“青妤,我以性命起誓,我从未加害过你二哥。言书堂之事,实乃付家老爷所为。”

“当初,付家书库出事,付老爷欲在京城另觅宝地重建。此番他野心勃勃,不仅要建一座前所未有的书库,更想借此与翰林院攀上关系。言书堂,便是他觉得只好的宝地。且你二哥在翰林院任职,屡次阻他往翰林院安插人手。他便起了杀心,先是构陷,后又寻到我。”

“他许我官职,诱我同谋。可我素来厌恶付家,更不屑与付钰书为伍,便断然回绝。言书堂起火那日,我并未去表兄家,而是被付老爷带到一处别院。他假意为我疗伤,实则想逼我出面诬告你二哥。可我虽非君子,却也知恩图报。你二哥待我如手足,我岂能出卖他。”

张攸年眸色渐深:“后来我暗中搜集付家构陷言书堂、纵火谋害你二哥的罪证。待证据确凿,便呈递御前。陛下查证后虽震怒,却未立即发落付家。皇家权衡之术,终究要以朝局为重。皇上为堵我之口,又见我尚堪一用,便将我安插入吏部。”

“那时吏部尚书乃是皇后母族之人,陛下早欲除之。待我查出其贪墨渎职之罪,陛下便顺势擢我为吏部尚书,让我官居二品。”

说到此处,他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透着苍凉:“如今想来当真可笑。我以性命相搏,一步一血印挣来的前程,不及帝王一念之间的权衡。”

“人生来便分贵贱,从前我总怨天道不公。一身才学无处施展,满腹韬略无人赏识。后来陛下许我前程,我便昏了头,只道是二十载寒窗终得报偿。”

“后来,皇上又许我锦绣前程,命我接近萧亲王,蛊其谋逆。我原以为,待事成之日,便可平步青云,谁知攻城那日,皇上竟紧闭宫门,箭雨火石齐发,要将我们这些棋子与叛贼,尽数埋葬。”

他依旧记得那一刻,皇上站在城楼上,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只挣扎的蝼蚁。

他说到这里,沉默了许久。晚青妤始终安静地听着。

过了半晌,他才又开口道:“关于萧秋折的身世,其实京城中那些流言蜚语并非我所安排。是江侧妃想借机将萧秋折赶出亲王府。王爷此战若胜,便可登基为帝,萧秋折便是太子。只要证明萧秋折并非王爷亲生,太子之位就会落在她儿子身上。所以她四处散布谣言,想毁了萧秋折。”

“那日,你突然找上门来,抬手便是一记耳光。我当时怔住了,可望着你满眼的怒火与哀伤,又觉得情有可原。只是我亦明白,你对我向来心存芥蒂。纵使我百般解释,你也听不进去。你定是觉得,我对你的心意是假的,想与你相守也是假的,唯有踩着旁人往上爬才是真的。”

“晚青妤,你可还记得我们幼时那桩旧事?那年乔府丢了一件贵重物件,阖府上下翻了个底朝天也寻不见。众人却都将目光落在我身上,硬是将我带到祠堂前跪着,逼问我将东西藏在了何处。我哭着辩解,甚至磕破了头,可谁肯信我?在大家眼里,我不过是个穷苦的下人,做出偷盗之事再寻常不过。”

“但是我没有偷,我在乔家这些年,从未起过半。分贪念。当时,即便我额头磕得鲜血淋漓,也没人相信。就连父亲都来逼问我。他怕极了,若坐实了这罪名,

我们父子便要被逐出乔府,又要流落街头。我说我没偷,他便当众狠狠责打我。众人见我宁死不肯认,这才作罢。”

“后来过了半年,那物件忽然找到了。但是当时没有人替我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人向我道过一声歉,这事便这般轻飘飘地揭过了。可于我而言,这却是天大的冤屈,是刻进骨子里的羞辱。这顶偷儿的帽子扣在我头上,任我如何辩白都无人肯听,而原因竟是,只因我出身微贱,只因我是乔家的下人。”

他这一生走来,历经种种坎坷,无论是生计、尊严还是情爱,竟无一样顺遂。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已然哽咽。晚青妤听着,眼眶也渐渐红了。此刻她才恍然,并非张攸年太过莫测难懂,而是自己从一开始就对他心存偏见,始终带着有色眼光看他,甚至认定他的好、他的情意、他的爱慕,统统都是假的,不过是他攀附权贵的垫脚石罢了。

张攸年将往事尽数道出,心中郁结总算舒解几分。即便如此,他仍无把握晚青妤会信他这番话。可既已说出口,至少不必再憋闷着,也不必至死都带着这份委屈。

晚青妤将脸颊轻贴在手背上,泪眼盈盈地望着他。终是轻声道:“张攸年,对不起,是我们错怪你了,真的对不起。”

她竟向他道歉。

张攸年听得这句,鼻尖一酸,眼中顿时蓄满泪水。他慌忙低下头,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道什么歉,都过去了。该赔罪的是我,若不是我痴心妄想,轻信皇上蛊惑,妄图借机铲除亲王府来换与你相守的机会,你也不会受这般重的伤,终究是我错了,合该付出代价。”

他一只手攥住腿边的衣袍,喉间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青妤,我活不成了。但有些真心话,我定要告诉你。我对你的好,对你的情意,从来都是真心的。我也想给你买最甜的糕点,也想日日瞧见你在我身边笑,可似乎从我出生那日起,便没了这个资格。”

“我喜欢你,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无论你如何看我,至少,给我留一分爱情的尊严。”

他真心实意的感情,也希望她能在意。

他话至此,已是语不成声。他起身背对着她:“青妤,想来今生再不能为你买那些甜糕了。但愿来世,我的命数能好些,还能再遇见你。”

“若萧秋折将来承继大统,以你的聪慧,定能辅佐得当。萧秋折爱得光明,比我们任何人都配得上与你相守一生。”

是的,只有健康的爱情才会开花结果。

二十几年来,纵使儿时受了屈辱,也未曾像今天这样难受过。

但是又能如何呢?一切都晚了,也都过去了。

甚至,他那份不够体面的爱,也必须在此刻停止了。

他不等她回话,便向门外走去。

“张攸年。”晚青妤望着他的背影,急急唤他,“张攸年,我始终当你是朋友,自儿时便是,也从未轻看过你。”

他脚步微滞。

朋友。

有这句话已经足够了。

张攸年离开了,后来,晚青妤再也没有见过他。

晚青妤身体好了一些后,萧秋折便带着她回了京城。

如今的京城已不是当初的京城,两日后新皇登基,也将会立新的太子。

而晚青妤的身世,也将会揭开。

第72章 第72章“要是动作和幅度小点,……

王朝骤变,无论黎民百姓还是朝堂众臣,皆猝不及防。唯独萧敖对此早有筹谋。战事方定,他便以雷霆之势整肃宫闱,召集文武百官,推行新政。但凡有违逆者,轻则革职流放,重则下狱问罪。那些蛰伏多年的能臣干吏,纷纷被擢拔重用。

萧敖虽多年远离朝堂,然治国之才未减分毫。他深谙乱世用重典之理,不过多日便将动荡的朝局稳住。

而正当他着手准备登基大典时,却惊闻两个儿子惨遭毒手,而凶手竟是张攸年。这对于萧敖来说乃是沉重打击。纵使二子才具平庸,终究是亲生骨血。

他当即遣精锐捉拿张攸年,誓要将其碎尸万段。

萧秋折那日将两个弟弟交予张攸年时,便已料到这般结局。他并非心狠手辣之辈,只是这两个弟弟要置他于死地,若不除之,日后必成大患。这般借他人之手除却心头大患,既全了手足之名,又免了弑弟之嫌。

萧秋折将两位弟弟交到张攸年手中时,张攸年便立即明白,若要保萧秋折与晚青妤日后安稳,这后患必须由他来除。

那日在山林中的变故,萧秋折早已将消息封锁得滴水不漏。萧敖至今只知晚青妤是在萧秋折追捕张攸年时为他挡箭,才身受重伤。

这般情形下有人顶罪,纵使萧敖心有疑虑,此事也只能就此作罢。

——

晚青妤回京后返回亲王府,萧秋折则严令府中众人不得擅自出入,在这新帝登基前的紧要关头,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影响大局。如今整个亲王府皆由萧秋折执掌,无人敢有异议。

太妃虽痛失两位孙儿,但想到儿子即将登基为帝,自己也将贵为太后,心中倒也得了些许慰藉。

回府后,萧秋折即刻召集太医为晚青妤诊治。

当晚青妤再度踏入兰风居时,心境已与往日大不相同。

这日天色晴好,玉儿轻手轻脚地在房中忙碌。她先将窗户推开半扇,又将房中的花植悉数撤去,生怕花粉影响晚青妤养伤。连香炉都被挪了出去,但凡觉得不利伤势之物,皆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

玉儿是看着自家小姐一路走来的,虽心疼她受伤,但想到她与姑爷终于苦尽甘来,又不禁替他们欢喜。

“玉儿,萧秋折去哪了?”晚青妤伏在锦衾间轻声问道。

玉儿忙将书本放回案几,转身走到榻前回话:“回小姐,姑爷去宫里了。明日便是册封大典,这两日实在脱不开身。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奴婢好生照料您。”

晚青妤气色虽好转了些,可伤口仍疼得厉害,稍一动弹便冷汗涔涔。经此生死劫难,她恨不能时时刻刻看着萧秋折,片刻不见便心绪不宁。许是怕极了再出变故,更怕再见不到他。

玉儿见她仍郁闷,温声劝道:“小姐且歇会儿,方于已经去请夫人了。待夫人来府小住几日,有娘亲陪着,您心情定会好些。”

晚青妤本不欲将受伤之事告知娘亲,生怕她忧心。如今既已惊动娘亲,反倒盼着她能早些过来相伴。

玉儿将房中收拾妥当后,又端来汤药伺候晚青妤服下。这宫里的太医果然医术高明,汤药入腹不久,晚青妤便觉伤口处隐隐发烫,竟能感知到血肉在渐渐愈合。

药碗刚搁下,管家便匆匆来报:“少夫人,四夫人那位表兄已经寻着了,眼下师傅正押着他候在外头。”

晚青妤此刻不便见客,更不好让人进房,便对玉儿道:“你且去瞧瞧,将事情问个明白再来回我。”

她又对管家吩咐:“你去四夫人院里盯着些。”

管家领命而去,玉儿也心领神会地出了门。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玉儿才回来复命。

晚青妤问道:“怎的去了这么久?”

玉儿气鼓鼓地回道:“那表兄嘴硬得很,奴婢起初好言相问,他竟蛮不讲理。后来方齐回来了,奴婢就让他动了手,这才老老实实招了。说是当初确实领了一百两银子送人上山,可这厮起了贪念,又不敢独吞,便勾结了四夫人。两人狼狈为奸,生生克扣下五十两银子,全拿去花天酒地了。”

说到此处,玉儿压低声音:“听说这两人还有染呢!”

“后来那五十两银子送出去后,中间又被层层克扣,到我们手里竟只剩十两了。说来也是我们太过糊涂,若是当时稍加留心,或许早就能发现端倪。可整整两年光景,我们竟毫无察觉。”

“方才方齐同我说,其实姑爷当初派了人在山中守着,原是要护我们周全的。可这些人在山上待得久了,渐渐起了异心。有人暗中贿赂他们,他们便对差事越发懈怠。我们在山间无论是住得艰难,还是遭遇什么事,他们都瞒着不报。每次向姑爷回话,只说我们过得安稳,村里日子顺遂。姑爷这两年来,竟也被蒙在鼓里。再加上,您每次见他总是避着,两人鲜少交谈,这事倒也怨不得姑爷。”

晚青妤听完,轻叹道:“我怎会怪他?我知他从来不是那样的人。只是那时在山中住得惯了,整日浑浑噩噩的,只觉得过一日算一日。如今回想起来,那样的日子虽平静,却少了最珍贵的东西。”

那便是两心相知的真情。

如今,她越发觉得身边人的可贵。

她道:“四夫人

这事,我不好擅自处置。待王爷回府,你带着那表兄将事情原原本本禀明,王爷自有决断。”

玉儿应了声,又道:“小姐,该用午膳了,奴婢这就去吩咐厨房准备。”

玉儿刚要出门,却见乔夫人匆匆赶来。乔言一进门瞧见女儿趴在床上的模样,顿时落下泪来。

玉儿连忙劝道:“夫人切莫伤心,小姐伤势无碍,太医说静养些时日便好。您既来了,不如留下用膳,也好陪小姐说说话。”

乔言应下,玉儿便退出去张罗。

乔言走到床前,握着女儿苍白的手,泪如雨下:“妤儿,都怪娘没本事护着你,这伤可还疼得厉害?”

晚青妤见母亲落泪,眼眶也跟着红了,却强笑道:“娘别担心,太医用了止疼药,这会儿不觉着疼。您瞧我说话中气十足的,只是这些日子没好好用膳,才显得憔悴。在府上将养几日就好了。”

晚青妤又问道:“对了,二哥和四弟可好?”

乔妍回道:“你二哥听说你受伤,执意要来看你,只是他腿脚不便,我没让他折腾。你四弟今儿一早就随秋折进宫了,眼下宫里正忙着,待他回来,我让他来瞧你。”

晚青妤点点头。母亲又问起她如何受的伤,她便拣着能说的,将事情缓缓道来。当提到张攸年时,乔言沉默一会,眼中浮起一丝怅然:“那孩子”

她想起当年那个总是低着头的少年,每次她回外乔家,他都会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长大后,他待人温和,跟着晚青禾读书时也格外勤勉,对晚府一家人更是敬重有加。这次晚青禾蒙冤,还是他帮着洗清了罪名。

“其实那孩子本性不坏。”乔言轻叹道,“只是太过在意自己的出身,终究钻了牛角尖。青妤,娘说句心里话,这世上无论是谁,只要捧出过真心,那份情意都该被尊重。幸好你们最后把话说开了,但愿他往后能想通,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晚青妤垂眸。

好好过日子,他怕是不能了。

以萧敖的性子,丧子之痛,怎会放过他?

晚青妤轻叹了口气,没再言语。乔言见她神色倦怠,便陪着她说了会儿话,待她趴着睡下后,自己仍坐在床头守着。

午膳还未备好,萧秋折便匆匆赶了回来。他一进兰风居便径直去了寝房。

乔言看到他,起身轻唤了声:“秋折。”

萧秋折上前,先向她郑重行了一礼,而后目光落在晚青妤的脸上,低声问道:“岳母,青妤今日可好些?可曾发热?”

乔言温声道:“太医处置得当,未曾发热,这会儿睡得正熟。待午膳备好再唤她起身。”

她看了眼萧秋折风尘仆仆的模样,问道:“宫里事务繁忙,怎的这时回来了?”

萧秋折的视线仍凝在晚青妤脸上,声音放得极轻:“放心不下,回来看看。用过膳便回去。”

乔夫人闻言,心中甚慰。如今朝堂动荡,他竟还能抽空回府探望,足见情深。

乔言轻声道:“我去瞧瞧午膳可备好了,你在这陪她一会。”

萧秋折点头应下。待乔言退出房门后,他走到床前,伸手探了探晚青妤的额温,又将她微凉的小手握在掌心,静静凝视着她睡觉的样子。

许是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晚青妤眼睫轻颤,缓缓睁开双眸。见是他,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个时辰,你怎么回来了?”

萧秋折小心扶她靠在自己肩头,温声道:“心里总记挂着你,便回来看看。今日伤口可还疼得厉害?若实在难忍,我让太医再换副药。”

他说着将她冰凉的手拢在掌心:“陆临去塞北寻特效药了,那边药材见效快些。你且再忍一日,明日便能取回。”

晚青妤闻言轻声道:“塞北路远,怎好劳烦陆临专程跑一趟?我多将养些时日便好了。”

萧秋折抚了抚她的发,道:“他此番回塞北,也是为答谢外祖父。此次能调动塞北兵马取胜,多亏陆临与他外祖父鼎力相助。待我忙完这阵,也要亲自去谢恩。”

晚青妤点头:“确实该好好谢他。”

她轻轻从萧秋折怀中直起身,抬手抚上他消瘦的脸颊,心疼道:“你身上也有伤,这些日子清减了许多。用膳时多用些,好好将养才是。”

她自己尚带着伤,却仍惦记着他。萧秋折望进她清澈的眸子,双手捧住她的脸,喉间忽的哽住,眼眶又红了。

自她受伤那日起,他每每看着她,心口便酸胀难言。那句“我爱你,我可以为你去死”时时萦绕心头,让他后怕不已。如今恨不能时时刻刻守着她,稍一错眼便忧心忡忡,生怕再有什么闪失。

晚青妤眼尾也跟着泛红,忽的向前倾身,一双手攀上他的肩头,仰起脸便吻上了他的唇。

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让萧秋折浑身一僵,待反应过来,才小心翼翼地捧住她的脸,极轻地回吻了一下。

念及她伤势未愈,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牵扯到她的伤口,只浅浅一触便要退开。

“别。”晚青妤却揪住他的衣领往跟前带,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都好些天没亲亲了。”

许是受伤后心绪脆弱,她此刻格外贪恋他的温度,恨不能时时刻刻黏在他身上。

萧秋折见她这般,既心疼又情动,只得重新捧住她的脸,轻轻覆上那微凉的唇瓣。

细细算来,这些日子忙于攻城,确实许久未曾好好温存。

他亲着亲着,原本克制的吻渐渐深了几分。待他喘息着要退开时,却被她攥着衣襟不肯松手。

“当心伤口。”他轻哄道,却见她水润的眸子直勾勾望着自己,到底没舍得真推开,只将人往怀里带了带,避开伤处虚虚环着,“那,亲一会。”

晚青妤虽气息尚弱,吻起来却格外执着,勾着他的脖颈不肯松手。直到她亲够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萧秋折早已被她撩得浑身燥热,可顾及她的伤势,只得强自按捺。

晚青妤动了动身子想躺下,萧秋折忙扶着她趴在自己腿上。

室内

静谧片刻,萧秋折轻声道:“皇上已被囚禁,若取血”

“萧秋折。”晚青妤打断他,指尖紧紧攥住他的衣袖,“是不是皇族血脉,我们有没有亲缘关系,我都不在意了。我只想与你在一处。”

经此生死劫难,她再不是从前那个畏首畏尾的性子。险些阴阳两隔的恐惧,让她彻底抛开了所有顾虑。

她仰起脸,眸中漾着温柔:“待我伤好些,我们要个孩子可好?不论男女,我都喜欢。名字我都想好了。日后,你若做了太子,我们搬去东宫住。我会好好辅佐你,也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儿。等政务不忙时,我们就去游山玩水。”

“你信上说,要背我去沅山看桃花的。还要带我尝遍天下美食,我已经等不及了。”

萧秋折没想到她竟能全然放下身世之虑。半晌才温声道:“放心,待诸事平定,我定带你去。”

晚青妤轻轻“嗯”了一声,嘿嘿一笑道:“也不知饭可备好了,我有些饿。”

“我去看看。”萧秋折小心将她安置在榻上,起身去厨房查看。

不多时,他端着食案回来,先盛了碗温热的米粥,坐在榻边将她扶起,一勺勺仔细喂着。

晚青妤喝着喝着,抿唇一笑。

萧秋折问道:“笑什么?”

“夫君喂的粥,太甜了。”

甜到心坎里了。

萧秋折心头也跟着一软,指腹擦过她唇角:“那往后我常喂你。”

“嗯。”晚青妤连连点头。

待她用好膳,萧秋折匆匆用了些饭菜便赶回宫中。

其实那日太医为晚青妤诊治时,萧秋折已留了血样,无论将来是否要验亲,他都不愿再让她受半分取血之痛。现在取血验亲很简单,可他心底却莫名生出几分踌躇。真相,竟让他有些不敢触碰。

待萧秋折离去后,晚青妤与母亲说了会体己话,又小憩片刻。傍晚时分,太妃竟亲自来探。这是太妃头第一次来看她,且看向她的目光复杂难辨。

“身子可好些了?”太妃在床前坐下,语气不似往日凌厉。

晚青妤记得上次相见时的不愉快,轻声道:“回祖母的话,孙媳好多了,伤处已不太疼。劳祖母挂念。”

这一声“祖母”唤得婉转,太妃神色柔和下来。她听闻晚青妤是为救萧秋折才挡下那一剑,这是拿命在护着她的孙儿。

她轻叹道:“你好生将养。明日便是登基大典,秋折即太子位,你便是太子妃了。你往后要有太子妃的体统。至于子嗣,我也不再强求,你们顺其自然便是。秋折那孩子倔,日后他若不肯纳侧,我也不会插手。”

晚青妤闻言心中又惊又喜,急忙道:“多谢祖母,孙媳定当尽心辅佐秋折。”

她略作迟疑又道:“对了,盈妹妹那边,还望祖母多宽慰些。往后孙媳也会将她当作亲妹照拂。”

提及江侧妃那边的事,太妃眼中闪过痛色,终是叹道:“人死不能复生,我已安抚过她了。那孩子如今孤苦无依,你日后多照应些。”

说完她说着起身道:“你好生歇着,我先回了。”

“好的祖母,孙媳记下了,待身子好些,再去给您奉茶。”

晚间,萧秋折匆匆回府,连膳都未用便净了手,直奔内室。他见晚青妤精神较日间更好,还说背上伤口隐隐发痒,显是在愈合,这才放下心来。

晚青妤让他先去用膳沐浴,他听话地照做,待匆匆用过晚膳,沐浴更衣后回到房中。

烛光下只见晚青妤眉眼含笑地看着他。

暑气正盛,他沐浴后只着了件淡青纱衫,衣带松松系着,湿发垂落肩头。

他扯了布巾擦着头发,晚青妤则趴在锦衾间,看着他笑道:“我家夫君怎生得这般好看,样貌好看,身量也好,连肌肤都是好的。”

她夸人时总是很认真,声音也很温柔。

萧秋折听着,耳尖倏地烧红,他急匆匆把头发擦干走到床边坐下。

晚青妤拽着他衣袖道:“我背上痒得厉害,你帮我瞧瞧可好?”

“太医说过,伤口愈合时发痒是常理。”萧秋折小心扶她趴在自己腿上,“纱布不能随意拆,不然我帮你挠挠。”

“好。”晚青妤把脸贴在他大腿上。

萧秋折轻轻解开她的外衫,只见一片莹白肌肤瞬时映入眼帘。淡粉肚兜系带下,纤细的腰肢煞是好看。

他望着,晃了一下神,手悬在半空没再动。

“右边痒。”晚青妤软声催他。

他回过神,指尖极轻地落在纱布边缘,轻轻地帮她挠着。

烛火摇曳间,他的脖颈已经一片红透。

晚青妤原本安安静静地趴在他腿上,忽觉脸侧触感微妙起来。

她眨了眨眼,无意识地蹭了蹭,却听萧秋折陡然道:“别动,我……”

他话未说完便顿住,只余一张脸涨得通红,呼了口气,强装镇定地问她:“哪里还痒么?”

晚青妤的脸颊贴着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某种变化。

她的脸也倏地烧了起来,轻笑了声:“这会,倒不是背上痒了,是心里痒。”

“我这伤,要是动作和幅度小点,应该不影响做吧!”

第73章 第73章“你已经是我的了。”【……

晚青妤此言一出,萧秋折的脸霎时红透,整个人僵在原地,搭在她背上的手也凝住了。这般撩拨话语,惹得他愈发心旌摇曳,只得深深吸了口气,强自按捺道:“你的伤有些重,我们再等等。”

他如今珍视她至极,见她纤弱的身子受了这样重的伤,早已心疼得不行,哪里还舍得再伤她分毫。

萧秋折不答应,晚青妤正欲再动,却被他一把扣住腰肢:“别动。”

他嗓音微哑,掌心温度透过衣衫灼在她腰间。

晚青妤分明是存了心的。她低低一笑,伸手探入他的衣襟。

萧秋折微微仰首,扶在她腰际的手背青筋起伏,眼中春水流淌,喉结上下滚动着:“听话,再忍忍。”

原是他要她忍耐,此刻却是她不肯安分。娇躯在他怀中轻蹭,手臂紧紧缠着他的脖颈不放。这般强势作态,惹得萧秋折浑身燥热难当,掌心顺着她腰间向上轻抚。

时下,晚青妤已经解开了他单薄的轻衫,俯身在他腹间亲了一下,她这一亲,让他更是控制不住。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眼神中满是欲、火,劝她:“待伤势痊愈,再好好的,听话。”

晚青妤见他脸颊痛红,却更是生出一股挑逗之意,缓缓自他身上爬起,指尖轻触上他的喉结,复又含住他的唇瓣。

萧秋折难耐情愫,轻喘几声,喉结一阵滚动,正欲开口,却被她用一根白嫩手指探入口中,然后撩拨他的舌。

她……

萧秋折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不定,轻吮她的手指,终是再难自持,搂紧她的腰身,让她紧贴自己,含糊不清地道:“怎么不听话?我实在怕伤着你。”

见他极力忍耐,她反而更加兴奋,手指在他唇齿间挑逗。萧秋折微眯双眸,热气如兰,不时勾缠她的手指。

他闻着她身上的香气,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指尖滑落,粉色肚兜落下。

雪白莹润,温热柔软。

晚青妤忍不住轻吟一声,她感到全身酥麻,轻轻推拒道:“别……”

她刚开口,就被他咬了下。

她轻摇着头,欲抽出他口中的手指,却被他紧紧含住,随即拉她更近一些:“别躲,方才我劝你忍耐,你却不肯。如今此景,让我如何停下?”

言罢,粉色衣裙撩动。

晚青妤娇呼一声,背上传来的轻微痛楚让她欲动还休,却又贪恋这份令她沉醉的感觉,未置一词,只是紧紧抱住他,再次吻上他的唇,一只手摸向他的耳朵。

萧秋折的耳朵极为敏感,被她轻揉,更添几分难耐,问道:“究竟是继续,还是就此作罢?”

手已探入衣襟深处。

晚青妤此刻迷迷糊糊,只觉背上隐隐作痛,却又不敢妄动,更不愿这美妙时刻就此中断。她未答,只是更加深情地吻住他,仿佛要将所有情愫都融入这绵长的吻中。

萧秋折深知自己难以忍受,但又唯恐伤及她,于是强压下内心的冲动,以指腹轻柔地摩挲着,随后含住她的舌尖,深情地回应着她的吻。

他的吻愈发深沉,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融入自己的身体里。起初,他仅以指腹轻揉,渐渐地,深入些许,晚青妤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触感,身子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紧紧地抓着他的肩头。

萧秋折伏在她的耳畔,轻吻了一下她的耳垂,温声道:“既然忍不了,今日我便先小小地满足你一下。”

言罢,他再次吻上她的唇,动了动手指,又入了几分。晚青妤轻呼一声,微喘着气,想要退缩,试图推开他的手臂,但萧秋折却紧紧抱住她不松手。

晚青妤浑身开始发烫,蜷缩在他的颈窝里,同样喘着气,她的指尖随着他的动作越收越紧,渐渐地掐入了他的皮肉里。

屋内,轻吟声伴随着暧昧的气息愈发浓郁。今夜月色皎洁,白日虽有些许燥热,但夜幕降临后,凉风习习,甚是宜人。

假山下,荷花亭亭玉立,荷叶上的水珠滴落在下方的水洼里,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微风吹过,荷叶摇曳生姿,水珠尽数洒落,顺着水洼里的水缓缓流淌,最终汇入假山下的池塘中。

一阵情动之后,晚青妤浑身一颤,双手紧握住萧秋折的手,身子紧绷了片刻,随后渐渐放松下来,满头大汗地趴在他的怀中,瞬间感到无比的舒畅。

萧秋折望着她红彤彤的脸颊和喘息的模样,不禁轻笑。

晚青妤听到他的笑声,害羞地将脸埋在他的怀中,不敢

让他看见自己。这种感觉太好了。

萧秋折抱着她,让她稍作喘息,随后缓缓将她放在床边,为她盖上被子。他走到水盆前净了手,又出门吩咐外面的玉儿取来一套新被褥。

换好被褥后,晚青妤的脸颊依然泛着红晕,始终不敢正视他。萧秋折只是轻笑,随后脱掉两人的衣衫,搂着她钻入被窝,从身后轻轻抱着她。她的身体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香香软软的。

晚青妤依偎在他的怀中,过了许久才平复下来,闻着他身上的竹叶清香,渐渐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晚青妤早早醒来,本以为自己已是最早,却发现萧秋折比她起得更早。此刻,他正在整理衣衫,准备迎接今日的皇上登基册封大典。

这是他和父亲的重要日子,整个亲王府上下都将进宫行礼。

但因晚青妤身上的伤势不宜挪动,萧秋折便恳请父亲允许她不必参加此次册封大典。

晚青妤心中虽有万般渴望,想亲眼见证自己的夫君登上太子之位,但她深知自己的伤势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只能怀揣着这份期待,无奈留在家中。

萧秋折整理着衣衫,见她醒来,走上前问道:“怎么样?这一晚上伤口可还疼痛?”

晚青妤扯住他的衣袖,轻笑道:“不疼,一点都不疼。”

她仔细端详着他,只见他今日精神焕发,眼神闪烁,显然对今日的事情很是重视,她道:“今日很抱歉,我不能随你前去,但我真的很想看你被封为太子的样子。”

萧秋折揉揉她的脑袋:“没关系,以后夫君天天都在你身边,自然会让你看个够。”

晚青妤嘿嘿一笑,探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今天等着你。”

“好。”

新皇登基是一件极其隆重而庄严的事情,对整个国家上下而言,都是一件值得重视的大事。不仅皇宫内外跪了一地,就连整个京城的老百姓也都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静待着。

时辰已到,金銮殿外阶下百官伏地,玉笏抵额,三跪九叩。最后一记钟声散尽时,新帝已端正旒珠,将玉玺重重按在明黄的诏书上。

新皇登基之后,便是太子册封大典。萧秋折身着一身太子锦服,走上前去,先是给父皇叩拜行礼。随后,太监宣读册封太子诏书,自此以后,萧秋折便成为了当今太子,奕国的储君。

册封大典持续了约两三个时辰,礼毕之后,新皇大赦天下,广施恩泽于百姓,这一日无疑是奕国上下最为欢庆的日子。

月余之后,晚青妤在萧秋折的精心照料下,身体已大为好转。他为了让晚青妤安心调养,并未立即携她入住太子殿,而是决定先在此处静养,待她彻底痊愈后,再以八抬大轿迎娶至太子府中。

时值七月,酷暑难耐,院中树木葱郁,却仍难驱散周遭的热气。房中置放诸多冰块,稍感凉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