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他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耳朵……
七日前,萧秋折方收服第五座城池,正欲启程向第六城进发,不料,营中突遭大批黑衣人偷袭,黑衣人身手矫健,目标明确,直取萧秋折性命而来。
正当双方激战正酣,又有一队人马横空出世,其势更猛,非官非匪,形若山野草莽,身形魁梧,性情豪迈,出手既迅且狠,一面纵火焚烧军营,一面围杀萧秋折,局势瞬息万变。
萧秋折率麾下勇士,浴血奋战,三日三夜,方得脱困。
而后萧秋折抓获一名黑衣人,经审问,得知这批黑衣人是奉皇命所遣,他心中暗惊,猜想京城必有巨变,也许付家已经落网,抑或是父亲有所动作,方致皇家遣此等高手取他性命。
萧秋折心中更是忧虑重重,时刻挂念晚青妤安危,原本壮志凌云,欲征服第六城,然此刻心绪难平,甚至,有次梦中惊见晚青妤被人所害,吓得他猛然惊醒,再也无心征战,便连夜部署,先带方齐一路疾驰,奔往京城。
二人三日三夜,风雨兼程,未曾稍歇,仅以干粮果腹,马匹换了一匹又一匹,终是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京城。
回京之后他首先去了晚家,却从玉儿口中得知晚青妤被付钰书挟持,不知所踪。他心急火燎,不及多想,即刻出城寻人。他在城外寻了许久之后,终是在此处寻到了人。
幸好,他来得及时。
时下,山间夜色如水,凉风习习,虫鸣四起,东方渐露鱼肚白,天际泛起晨曦之光。
天快亮了。
晚青妤被困一夜,周身寒气逼人,双手还有轻微颤抖。她抬眸望向萧秋折,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落,她张了张唇,却哽咽难言。
萧秋折垂首凝视着她,欲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却发现双手沾满鲜血,只得悄然收回,强忍悲戚,俯身一把将她抱起:“青妤,我们回家。”
回家。
晚青妤点着头,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脖颈,脸颊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尽管铠甲冰凉坚硬,却是让她最踏实的战衣。
萧秋折将晚青妤安置于马背之上,自己亦翻身上马,一勒缰绳,带着她策马而去。
张攸年呆立在原地,目光紧随二
人远去的背影,双拳紧握,眼中满是碎裂的痛楚。良久,他才缓缓弯身拾起地上的弓箭,挥手示意周围的士兵随他回京。
京城之夜,虽不及山间那般清冷,却也透着几分凉意。
萧秋折携晚青妤一路疾驰,到了亲王府门前,他下马,将晚青妤抱下,而后抱着她向兰风居走去。
亲王府的下人见状,惊讶之余,连忙跑去禀报王爷与太妃。
萧秋折抱着晚青妤进了兰风居的庭院,吩咐下人速去准备热水与饭菜。下人领命急忙去操持。
萧秋折将晚青妤安置于床上,未及脱下沉重的盔甲,便先在桌前倒了一杯热茶,小心翼翼地喂她饮下。随后,扯下一块布巾,擦去手上的血迹,这才轻轻抚上她苍白消瘦的脸。
他凝视着她,眼眶泛红,沉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了如此惊吓。别怕,现在没事了。”
他很愧疚。
晚青妤回望着他,他那张在战场上历经风霜、刻满沧桑的脸庞,以及那些或深或浅的伤痕,还有那沾满血迹的盔甲,让她的鼻尖不禁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她轻唤一声“萧秋折”,随即扑入他怀中,哽咽着道:“你回来了,真好,你能活着回来,真好。萧秋折,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她边说边哭,或许是因为近日压力沉重,加之昨夜惊魂未定,她整个人瘫倒在他怀里,放声哭了起来。
萧秋折心疼地搂紧她,轻拍她的背,安抚着她。
直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不敢想象她被付钰书带走这一夜是怎么煎熬过来的。
不多时,下人前来通报,洗澡水已备好。他缓缓起身,脱下沉重的盔甲,随后抱着她前往浴室。浴室内,浴池已盛满温热的水,散发着氤氲热气。
他将她放到一旁,正欲为她宽衣,她的肩头却微微一缩,道:“我自己来”。
他的手不禁一顿,随即收回,站起身来:“好,你先洗,我在外头守着。”
晚青妤应了一声,望着他离去,这才缓缓脱下衣裳,步入浴池。温热的水包裹着她僵硬冰凉的身躯,让她瞬间放松下来。
门外,萧秋折褪下盔甲后,身上的伤口显露无疑,鲜血遍布,内衫无一处干净。他并未急于包扎伤口,而是静静地等着晚青妤洗漱完毕。
不多时,晚青妤洗漱完,换上干净的衣裳走出房间。萧秋折牵起她的手,带她进入卧房,让她坐在桌前,拿起毛巾,贴心地为她擦着湿漉漉的秀发。
他口中安慰道:“你先坐着歇息一会,饭菜很快就准备好了。等我洗漱完,我们再一同用饭。今日什么都别想,待会好好睡一觉。”
晚青妤应着,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显然还心有余悸。
萧秋折为她擦干长发,随后简单挽起,又拉起她的双手细细查看,只见那双腕子红肿不堪,他不禁皱紧了眉头。
这些都是付钰书抓的。
他压着火气,吩咐小厮去唤来太医,让太医仔细为她处理手腕上的红肿。交代完,他才转身去洗漱。
尽管伤痛缠身,他仍强忍着不适,迅速洗漱完,复又回到卧房。此时,太医已为晚青妤处理好手腕,正欲为他检查伤势。而他却提出到隔壁房间处理,他身上新伤旧痕交织,实在不忍让晚青妤看见。
太医瞥了一眼仍显惊魂未定的晚青妤,随即随萧秋折步入隔壁房间。太医知晓萧秋折此番前往边关征战,却未曾料到他会如此迅速地归来。望着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新旧交织,不禁心生敬佩,这样一个满身伤痕的人竟能顽强地活下来,实在佩服。
太医一边感叹着,一边为萧秋折处理完伤口,随后便告退了。
萧秋折上好药后,立刻回到主卧。此时,晚青妤正坐在桌前,一手托腮,眼神略显呆滞,似乎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她听到动静,抬起头,正对上他那双充满心疼的眼睛。
萧秋折在她身旁坐下,拉起她的手,两人相视而望。此刻,无需多说,似胜千言万语。
晚青妤望着望着,泪水再次滑落。萧秋折也强压下心中的酸涩,伸手为她擦了擦眼泪,轻声问道:“饿了吗?我们去用饭可好?”
晚青妤点头,随着他站起身来。
萧秋折紧握着她的手,两人出了房门,向膳厅走去。一路上,他们默默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途中,萧秋折动了动手指,与晚青妤十指相扣在一起。
晨光熹微,洒满整个院落,照着花儿与树木,它们开得徇烂夺目,长得郁郁葱葱。
初夏已至,夜晚虽偶有凉意,但白日里已能隐约感受到夏日的热意。
回忆不久前,两人也曾这般携手走着,只是彼时心境已与今时大不相同。
到了膳厅,他们净手而坐。今日桌上摆满了丰盛的佳肴,萧秋折先舀起一碗粥,见晚青妤的手还很冰凉,欲执勺喂她,却被她温声制止:“我自己来吧。”
她怎么忍心见他刚自战场归来,满身伤痕,还要为自己操劳。
萧秋折应了声,自己也盛了碗粥,两人静静吃着。粥入腹中,暖意融融,让他们都感受到了久违的家的温暖。
萧秋折征战数月,未曾有过一日安宁,更未曾享用过一口像样的饭菜,更不必说一碗温热的粥了。此刻喝起来,只觉粥香四溢,甜入心扉。
晚青妤亦是如此,历经一夜波折,此刻只觉这粥尤为甘甜。
喝完粥,萧秋折体贴地为她夹上一些可口的菜,她也不忘为他添菜盛汤。餐桌上,两人虽言语不多,却吃得很是欢心。
这个时候,没有比坐在一起吃一顿饭更让彼此踏实的了。
饭后,晚青妤主动牵起萧秋折的手,两人漫步于清新的院落中。
清晨的院子,空气格外清新。院中几棵大树,萧秋折离去时还只是嫩芽初露,如今已绿叶葱茏。
晚青妤牵着他走到院中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坐下。她转眸望向他,明媚的阳光恰好洒在他的脸庞上,映照着他俊朗而略带几分沧桑的面容。
多日未见,他似乎多了几分沉稳,但那双眼眸,依旧如初,依旧好看的勾人。
他的唇,已不复往日如樱花般娇嫩,此刻略显干裂,甚至还褪了一层皮。她心疼地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着他那干裂的唇瓣,温声道:“这些日子,你定是受了不少苦吧?看,嘴唇都干得裂开了。不过没关系,好好调养一番,身体很快就能恢复了。”
他最近总是受伤,她很心疼。
她的眼睛又开始酸酸的,拉起他的左臂,掀开袖子,只见一层纱布紧紧包裹着伤口,那是太医刚刚为他包扎好的。
她轻声问:“手臂如何了?还疼吗?”
问完,不等他回答,她倾身向前,双手扯开他的衣领,仔细查看着他胸前的伤痕。望着那一道道口子,心里更难受了。
萧秋折没敢动身,她突然扒开他胸前的衣衫,他的耳尖不自觉地红了。
她伸手抚摸着他的伤口,凝噎问他:“疼吗?”
他轻轻一笑,摇头道:“不疼,一点也不疼。”
她不放心,又将手探入他的腰间,触碰到一处包扎的纱布,又问:“那这里呢?
伤口应该很严重,疼不疼?”
他被她这般触碰,脸上也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这里也不疼。”
她又在她腰间摸索,还想知道哪里有伤口。
他被她摸得轻哼一声,道:“有点痒。”
说着,他一把搂住她的腰,轻轻一提,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声音低沉地道:“别摸了,我有点……”
晚青妤只顾着关心他的伤口,双手捧住他的脸,目光深切地望着他,问道:“萧秋折,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打了胜仗?是不是不再走了?”
她听闻边关之地常年战事不断,多位将军前去都未能攻克,这段时间她从未敢奢望他能够快速地取胜归来。
萧秋折揽着她的腰肢,目光深情地凝视着她,轻轻颔首:“对,此役大胜,且我还收复了周边的五座城池。因为心中挂念于你,我与方齐便先行一步返回,随军的将领与大军不久也将抵达京城。待他们回来,我再去宫中复命,日后便不再走了。”
日后便不再走了。
晚青妤听闻这话,含在眼眶中的泪水簌簌落下,她一边笑一边擦眼泪,温声道:“萧秋折,你当真了不起,我很喜欢。”
若说往昔,她只为他的容颜所动,那么如今,她是为他整个人,为他的魅力与坚韧所倾心。
她说她喜欢。
萧秋折听后望着她,抱着她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僵住了一瞬,几乎能够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愣怔了片刻后,收紧了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目光落在她微启的唇瓣上,喉结滚动两下,动了动唇。
只是话还未说出来,只见晚青桁和方于匆匆跑来,晚青桁还未及喘息,便大声喊道:“姐夫,你喝了毒茶?那茶……”
话音未落,他便愣在了原地,目光在树下那两人暧昧的姿态上流转,随即尴尬地眨了眨眼。方于也意识到了不妥,连忙转过身去。
晚青妤见弟弟突然到来,急忙从萧秋折身上下来,脸颊瞬间红了。她整理了一下衣衫,转头看向晚青桁,问道:“四弟,你说什么毒茶?”
问罢,她又看向萧秋折,皱起了眉头。
萧秋折站起身,按压了下方才勾起的情绪,安抚道:“别太紧张。”
“怎么能不紧张?”晚青妤脸色骤变,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问道:“萧秋折,你真的喝了毒茶?是付钰书逼你喝的?”
付钰书那个畜生。
萧秋折见她如此焦急,反握住她的手,又安抚道:“别担心,我早已服下了解药。并未中毒。”
他经历过无数风雨,上战场时身上还一直备着各种解药,这也是率军打仗应有的准备。所以,在喝下那三杯毒茶后,他便在回亲王府的路上就服下了解药。
晚青妤听闻未中毒,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但仍是担心,转身欲寻太医,却被萧秋折拉住:“太医已为我检查过了,毒素已尽除,已无大碍,你莫再担心。”
晚青妤终是放心下来。只是她未曾料到,他为了救她,竟甘愿饮下毒茶。
萧秋折是爱她的。
很爱。
萧秋折又道:“别再想此事了,你一夜未眠,先去睡一会。”
晚青桁和方于知晓二人需得静养,晚青桁便道:“既然姐姐已无恙,那便交由姐夫照料,我先去向母亲与二哥报平安。”
萧秋折:“好,你们也辛苦了,尽快去休息。”
二人离开后,萧秋折牵着晚青妤的手回了卧房。屋内陈设依旧,之前新添的床铺还在。
晚青妤本欲走向小床稍作休憩,却被萧秋折带到大床旁坐下。他帮她脱下鞋子,又脱下自己的鞋子,拥着她一同躺下。
甫一躺下,萧秋折才察觉自己浑身酸痛不已。战场上征战多日,他早已疲惫不堪,此刻放松下来,只觉周身无处不痛。
他将晚青妤紧紧拥入怀中,在她耳畔轻声道:“先睡一会,我有点累。”
回想起边关之战,他心中仍有余悸。他不知自己是如何以惊人的毅力斩杀边关霸主,又如何在重伤之下收复五座城池的。若说缘由,或许只因他心中那份强烈的念头:活着回来再见他的妻子。
头一次,他与人说出“累”这个字,从小到大,他都要求自己,决然不能喊苦喊累,因为那是失败者才说的话。
然而此刻的他,却不想强装坚强,他渴望从晚青妤身上汲取一丝疼爱。
晚青妤翻过身来紧紧抱住他,脸颊贴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略显紊乱的心跳声,轻声道:“你安心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你多睡一会。”
她知道,他很累很累,身上也很疼很疼。
她的声音如同春日里最温暖的阳光,又照进了他的心里。他紧绷的身躯终得缓解,紧紧地将她揽入怀中,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晚青妤依偎着他,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渐渐地,也睡着了。
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屋外晴空如洗,微风轻拂,门帘上的风铃随风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不久,王爷与太妃前来探望萧秋折,却被守候在门外的方于礼貌地拦下。方于解释道:“公子与少夫人正在休憩,待他们醒来,我即刻前去禀报。”
王爷与太妃闻言,没有打扰,悄然离开了。
此时,去追付钰书的方齐归来,王爷见到他,把他唤走询问边关战事。
转眼间已至黄昏,晚青妤悠悠转醒,他们整整沉睡了一日,这一觉,均是睡得安稳而踏实。
晚青妤见萧秋折仍在沉睡中,趴在他的胸口上,细细地打量着他,从他浓密的眉毛到他的眼睛,再到他挺拔的鼻梁,最后目光落在他的唇上。
经过一番休憩,他的唇色已恢复了许多,用过饭,喝过茶,也没有那么干了。她伸出手指轻抚上去,却见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她微微一怔,不知他是否已经醒来。
她欲抽手而起,却被萧秋折猛地一把搂紧。
夜幕降临,清风徐徐,窗户被风吹得“吱呀”一声。
晚青妤眨了眨眼:“你醒了?”
萧秋折应了一声,睁开眼,对上她那双略带羞怯的眸子,嘴角勾了一下,将她按在胸口上的手缓缓收拢:“天黑了,接着睡。”
晚青妤望了一眼窗外,确实已经天黑了,再看他睡眼惺忪的模样,许是还未睡饱,便道:“你若还困,就再睡一会,我已经不困了,去收拾些东西。”
萧秋折望着她,抚了抚她散落的碎发,轻笑道:“有什么可收拾的?况且天色已晚,只适合睡觉,不适合做其他事情。听话,继续睡。”
数月未见,萧秋折自然舍不得放开她,他只想抱着她睡,一直抱着。
晚青妤被他哄得舍不得离开,温顺地依偎在他的怀中,轻轻阖上眼,却发觉丝毫没有睡意,于是又睁开眼,只是抬眼间,发现萧秋折正望着她。
她愣了一瞬,想要躲开他的目光,却被他一把扣住脑袋,不让她躲。
房间内甚是静谧。
静的让萧秋折难以忍受,他将晚青妤往上托了托,让她趴在自己身上,随后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拉近些距离。
晚青妤的胸口贴着他的胸口。
触感让萧秋折红了脸。
他吸了口气,嘴唇贴上她的脸颊,
滚烫的热气落在她的肌肤上,温热如同夏日里的光,一瞬间让她的脸滚烫了起来。
萧秋折动了一下,想要更近一步,二人气息交缠间,暧昧至极。
五月的夜晚,风带着花香,从被吹开的窗扉飘来,掺着屋内升温的暧昧气息,让欲、火烧的更旺。
晚青妤看着萧秋折伸出的手,紧张地动了下身,她的体温偏高,而他则常年偏凉,今时也如她这般炙热起来,手掌触到哪里都是滚烫的,如同蚂蚁在心间爬行,酥痒难耐。
晚青妤轻颤了下身子,刚想推开他的手,便被他再次扣住,手臂环住她的腰身,如同被困在甘松乡的一片清廉棉田之中,无处可逃。
她感受到他身上的那份冷硬与热烈并存的气息,既冷淡又充满强烈的欲望。
他用指腹轻轻摩擦着她的唇瓣,那唇色鲜艳如春日之花,唯有呼吸间的灼热泄露了内心的悸动。
“试试。”他低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情与渴望,仿佛要将所有的情感都融入这简短的言语之中。
晚青妤轻启嘴唇,浅尝辄止地与他相接,随后扬起颈项,摇摇头。
此刻,她的眼眸宛如春日里最温柔的风。
他微皱了下眉,望着她。
而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滑向他滚动的喉结,先是轻柔地摩挲,感受着有力的跳动,随后轻按了下。
她不愿意,还故意挑逗他。
晚青妤,真可以。
萧秋折被她撩得难以忍受,也察觉到她脸上的微妙变化,扣住她的脑袋往下一压,亲了上去,含住她的唇,亲的温柔而缠绵。
她满头青丝垂落在他肩头,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他这次吻的温柔,也软到了极致,如同熬制的糖浆,甜蜜而又黏腻,也像是一捧春水,在两人心中一阵流淌。
晚青妤从未陷入过如此难以自拔的境地,萧秋折的唇带着微热的温度,每一次触碰都像是撩拨心弦的火,恨不得将她整个身子点燃了。
房间内的气氛愈发浓重,连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
萧秋折的舌尖轻轻撬开她的贝齿,勾得她心头一阵颤抖,微微闭上眼睛,不自觉地回应着他。
吻得越深,情感就越发汹涌澎湃,仿佛要将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在这个深吻里。
她肩头的粉色轻衫滑落,衣带也尽数散开。
她身上还有沐浴后的清香。
温热的柔软让他红了脸。
他深吸一口气,动作停滞了一瞬,而后把她往上提了提。
晚青妤面上又烫又红,一只手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手臂。
他的动作有点强势,却又用温柔的气息包裹着她。
屋内,烛火摇曳,光影婆娑,映照着二人交缠的身影,春色满室,情愫难掩。
他又吻上她,辗转勾缠,她被他撩拨得浑身燥热,鬓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萧秋折感受到她情动愈甚,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耳朵,激得她一阵轻、喘。
她微微睁眼,他捕捉到她的目光,难耐地开口:“来!”
第62章 第62章乖顺的像只吃得甚欢的猫……
萧秋折温热的手掌覆上晚青妤的肌肤之时,她浑身不禁轻轻一颤,随即抓住他的手臂,喘息间,目光盈盈地望向他,半晌说不出话来,脸颊红的不行了,灼热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她试图挣脱他的怀抱,却反被他更紧地锁住。他深知她心中尚存些许紧张与顾虑,或许是对自己身份的介怀。
他一手轻抚她的背,随即低头,含住了她的唇瓣,深情缱绻。另一只手则托着她的脸颊,禁锢着她不让她躲。
情愫如丝,纠葛缠绵。
晚青妤趴在他的胸膛上,久了便觉有些疲惫,微微动了动身子,欲要坐起。
萧秋折察觉后将她扶起,让她倚坐在床边,随后倾身上前,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一手抵着墙壁,把小小软软的她圈了起来。
晚青妤在他的亲吻下,浑身燥热,一只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侧的床幔,胸口起伏不定,已经难以忍受。
萧秋折亦是情动不已,额间已渗出细密汗珠,他略显闷热地扯开了衣襟,露出健硕的胸膛,他首次在她面前袒露,胸膛起伏间,尽显蓬勃的生命力。
晚青妤望着,脸颊又烫又红,瞬时涌起一股冲动,白皙的手指不由地攀上了他的肩头,脸颊贴在了他的胸口上,轻轻磨蹭了几下。
萧秋折见她主动,勾了下唇角,任凭她激动地蹭着。
她闻着他身上清淡的竹叶香,无法自拔了。
他拖起她的脸又亲了上去,她勾住他的颈,仰起头,主动迎合他的亲吻。她现在有点不管不顾了,脑中一片空白,唯有他给的情欲填满了整个身体。
他怎么让她这么喜欢呢!
脸好看,身体也好看。
他扯了一下她的腿,一只手又托着他的后颈,另一只手撩起了粉色衣裙。
指腹触上来以后,她不禁全身一颤,低吟了一声:“别……”
她刚吐出一字,便被他以唇舌封缄,指腹亦未曾稍离。
她初时惊怔,旋即肩头轻颤,不由地往后退缩,奈何身后已是墙壁,无从躲避,只好侧身欲躲,结果后背倚了个空。
萧秋折手快,臂膀一伸,将她紧紧护住,接着“咣当”一声,二人一同摔落在地。
晚青妤轻“啊”了声,微蹙了下眉头,所幸萧秋折护住了她。
萧秋折见她略显慌乱地移开唇,温声问:“疼不疼?”
晚青妤望着身上的他,既尴尬又羞赧,细声道:“还……还好。”
她伸手轻推他的胸膛,欲要起身,却被他牢牢压住。
地面微凉,驱散了身上的些许燥热,她娇小柔软的身子被覆在身下,隐隐察觉到了什么,红着脸眨了眨眼,动了动身。
屋外满地流银,屋中烛火摇曳。
细微的动作引得萧秋折手臂一紧,勾唇问她:“你故意的?”
她急忙摇头,不敢再动。
“晚青妤,我不想再争取你的意见了。”
“你,身上有伤,况且还是腰伤,万一动作太大流血了怎么办。”
他听到“动作太大”笑了笑,咬了下她的唇:“没事,可以的。”
他说着,粉色衣裙微动,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腕,忙道:“我紧张。”
“乖,不紧张。”
“我……”
她的力气怎敌得过他,他稍一用力,指腹又已触上。
她身子一缩,吐了口气,紧张地道:“不行不行,你听话,我们明日可好?明日……”
说话间,他指尖微动,她的肩头又是一颤,刚想开口又被他亲上,在她耳边道:“晚青妤,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到什么程度他自己也不清楚了,此刻只想拥有她。
他这几声喜欢,激得她喘着气一阵连连点头,喉间轻咽,双手环上他的颈,主动去亲吻他。
什么繁文缛节,伦理道德,不想管了,也不想遵循。
她也不再抗拒他细微的动作,尽管那触感让她羞涩难耐。她的吻愈发主动而深情,撩得他情动不已。
她的手轻抚过他的背,再次不自觉地触碰到他背上的伤疤。
她指尖蜷缩,本能地想要抽回,却被他一把握住。
“没关系。”他低眸望她,满是欲、火的眼中有些许忧伤,“以后都可以摸。”
他不准备再躲避,低声:“青妤,对不起,我无法以一具完好无损之躯赠予你。我背上,有一道令我深以为耻的伤疤,亦因此而总是回避,不敢让人窥见,更不敢让人触碰。这份痛苦,我独自承受已久,也怕你见了会惊惧,会嫌弃。但是近日来,我开始犹豫如何向你坦诚。”
他说着拉起她的手,贴到自己后背的伤疤上。一瞬间,晚青妤只感心头一麻,指尖颤了下。
萧秋折知晓她一时难以接受,他抚上她的脸,望着她不断闪动的眼眸,压着喉中的酸涩,道:“青妤,可不可以答应我,待
会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要说话好不好?让我亲自说给你听。在你全然交付于我之前,我想,我应该将我的过往,毫无保留地展示给你,因为我不能对你有一丝一毫的欺骗。”
要说之前,他还没有勇气坦诚,但是现在,他觉得也是爱他的,应该能接受他的一切。
晚青妤凝视着他,他那双眸中满是紧张与不安。她深知,他曾经过折磨,背负着难以言说的伤痛,那些是他多年未曾启齿的隐忍。
她缓缓伸手,捧起他的脸,温声道:“没事的,你尽管说,我怎么会嫌弃呢。无论你何种模样,在我心里都一样。”
他愿意与她分享过往,她很开心。
她的话语如春风一样,她真的非常善解人意,他心中的情绪得以平复,坐起身来,将她扶起,而后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屋内灯光虽不甚明亮,却足以让她看的清清楚楚。
她以为她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待他转过身之后,她的目光瞬间滞住,不由地伸手捂住了嘴巴,眼中满是震惊与心疼。
那道伤疤上,赫然烙印着一个“辱”字,刺眼狰狞。她紧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然而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落下。
房间里很安静,他隐隐听到了她的抽泣声。他心中五味杂陈,能感受到她的震惊与心疼。
他垂下头,从喉中挤出话来,给她讲起了他七年前那段经历。
甫一开口,喉中很是苦涩:“其实,自我幼时起,皇后便不喜欢我,彼时我尚不明其故,直至后来,我才渐渐知晓,皇上喜欢我母亲。我母亲相貌甚是出众,也颇有才情,又出身名门望族,及笄之后便引得无数贵族公子竞相追求,但全都被我母亲拒之门外。”
“我母亲十六岁那年,我父亲与皇上都向母亲表白了心迹,欲迎娶她为妻。彼时,他们二人皆为皇子,于皇族之中亦是佼佼者。尤其是我的父亲,比当时的太子还要优秀。两个人同时表白,而我母亲却选择了我父亲,二人很快就成了婚。”
他的声音愈发沉重:“皇上伤心不已,转头迎娶了我母亲彼时的闺中姐妹,也就是当今的皇后。皇后虽也出身名门,又很优秀,却始终未能赢得皇上的真心。二人成婚后,皇上对她冷淡至极,且对她直言心中唯有母亲一人,娶她不过是与母亲置气罢了。何其讽刺,如此,也让皇后对母亲产生了嫉恨。”
“据外祖父所言,母亲生下我后,那段时日,父亲与母亲争吵不断。在我一岁那年,他们突然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激烈争执,母亲哭得撕心裂肺,任谁也无法劝慰。父亲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而后许久未归。不久后,就传来他在外另寻新欢的消息。”
“父亲突然像变了一人,对母亲甚是冷漠,二人相见便是争吵,父亲对我亦是疏忽冷淡,甚至都不肯抱我一下。而后的几年里,他在外拈花惹草,纳妾娶妃,生活过得糜烂至极。而母亲,则每日以泪洗面。”
“直至我六岁那年,母亲终因积郁成疾,撒手人寰。那时,父亲甚至未曾踏足她的坟前,最后一程也未送她。当时我十分不解,他们之间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竟让父亲如此绝情,甚至对我亦心生怨怼。”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嗓音都有些低哑了。
他冷笑一声,继续道:“母亲离世后,皇后便时常召我入宫。初入宫时,我满心欢喜,却未曾料到,那竟是噩梦的开始。皇后看到我便怒不可遏,抬手便是一巴掌将我打倒在地。我趴在地上,满心疑惑,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竟惹得她如此震怒。而她却不顾我的哭喊,命人将我绑了起来,关入了地牢。在地牢中,我遭受了非人的折磨,数日不见天光。”
“这期间,父亲未曾寻我,祖母也不知晓我的下落,仿佛我的生死,对他们而言无关紧要。数日后,我被放出皇宫,伤痕累累地回到家中。唯有外祖父那边的人,对我甚是关怀。他们前往皇宫质问皇后,质问她为何我从宫中归来便身受重伤,皇后却矢口否认,甚至开始打压外祖父的一族,想方设法罢免了他的官职。”
“此后的数载春秋,我不时被召入那金碧辉煌的皇宫之中,耳畔总萦绕着流言蜚语,或辱骂或质疑,更有甚者,妄言我非父亲亲生骨肉。”
“多么荒唐。”
“在亲王府里,那些失宠的妾室也把我当成出气筒,让我于大雪纷飞之日跪于祠堂,粒米不进。而此等境遇,皆因我那冷漠无情的父亲。他对我的遭遇视而不见,任由我被欺辱被打压。”
他连连冷笑了几声,笑声中全是失望。
“自母亲离世,我仿佛被遗弃于这苍茫人世,面对这凉薄世界,我遍体鳞伤,却只能咬牙坚持。我不明白,为何命运待我如此苛刻,好像连活命的资格都没有。后来,我苦读不辍,以科举为径,想要活的有尊严一些。然而,当我十三岁那年高中榜首后,却被皇家以皇嗣之名剥夺了科考之权。皇上一句话,让我的努力毁于一旦。”
“我不甘心,十四岁那年,京城突遭暴雨连绵,月余不绝,洪水肆虐,几近淹没整座城池。众人束手无策,我挺身而出,以所学之术,指引众人疏通水道,终使洪水退散,保得京城安然无恙。”
“不久后,那年我再次高中状元,尽管皇家初时仍旧不愿承认我的才华,但得益于百姓与大臣们的仗义执言,我这才得以保住状元之名,于京城之中渐渐站稳脚跟,地位亦随之水涨船高,在亲王府邸也谋得了一席之地。”
“十六岁那年我建造了安平桥,赢得了天下人的敬仰与尊重。及至十七岁,正当我以为人生即将步入坦途,可以每日以笑颜示人时,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又将我推向了边关。皇命难违,年仅十七的我,只得披上战甲,踏上征途。战场之上,我毫无经验,备受一些将军的轻视与屈辱,甚至被强令冲杀于前锋之位。”
“那一日,我被边关霸主獒利擒获,带回了军营。”
“对于边关之人而言,捕获一名中原人无疑是件大喜之事,而当他们得知我的身份后,更是欣喜若狂。他们用尽手段折磨于我,甚至将我悬挂于城门之上,企图以此威胁我方撤军。我在烈日之下,饱受风吹日晒,几近丧命。”
说起那段最痛苦的日子,他的眸光渐渐暗沉下来,漆黑瞳仁如墨一样深。
“而后。”他接着道,“霸主獒利将我拖至营中,见我已是奄奄一息,而我军毫无波澜,以为我方已不在乎我的生死,也觉得我失去了利用价值。于是,他对我施行了边关最为残忍的酷刑……”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会,再开口,声音低了几分:“他在我的背上,用烧红的铁锹烙下了这个‘辱’字。这个字不仅承载着屈辱,更预示着此人从此失去了尊严,只能如同蝼蚁般被人践踏。这是边关特有的惩罚方式,一旦背上烙下此字,此生便注定被人唾弃,再无翻身之日。”
“他们为了让‘辱’字烙印更为持久,更是以烧红的铁水在上面浇灌,使其深入肌肤,成为永远无法抹去的印记。”
晚青妤听到这里,已经哭得全身颤抖。
“随后。”他继续说,“随后,我被囚禁于阴暗潮湿的地洞里,那里漆黑一片,阴冷刺骨,空气中弥漫着让我窒息的霉腐之气。我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与寒冷之中,唯有依靠微弱的触觉,在勉强果腹的食物中寻找一丝生存的希望。”
“他们时常前来对我肆意打骂,尊严与自尊被他们践踏得支离破碎。半年时光,我就这样在地洞中度过,与世隔绝,无人问津。”
“我的父亲,我的亲人,我的国家,好像已经忘了我。或许在他们心中,我早已死在战场上。在地洞中的日子里,我的伤口不断发炎,背部传来的剧痛让我几乎窒息。我无数次地咬紧牙关,忍受着那难以言喻的痛苦,甚至将手臂和手指咬得血肉模糊,也将地道周围的墙壁挠得斑驳不堪。”
“疼痛难忍时,我多希望自己能死。”
死了就不会疼了。
“半年之后,我终于迎来了一次逃离的机会。我结识了一位同样背负着耻辱烙印的男子,他曾是霸主的手下,因一句话说错而遭受了同样的酷刑。我们经过长时间的筹谋,终于在那次难得的机会中逃出了边关。”
“逃出边关之后,我拼尽全力地跑,不敢停下,一直跑,一直跑。我从平原跑到山巅,又从山崖跃过河流,双脚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但我却不敢有丝毫停歇。后来我被逼至悬崖边缘,面对着万丈深渊,我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宁愿死,也不愿再落入他们手里。”
“我落入河中,撞上了锋利的礁石,腿骨断裂,双眼也被树枝所伤,几乎失明。所幸,一位善良的渔民救了我,他将我送回京城,送回了亲王府。回府之后,我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醒来时双腿仍无法行走,双眼模糊,双耳失聪,好像成了一个废人,很绝望,也失去了生存的意志。”
“再后来,我的听力逐渐恢复,方齐和方于就将你写给我的信一遍遍地读给我听,我听着那些信,一点点地找回了活下去的勇气。”
是她,让他坚持活了下来。
他在诉说时,几度哽咽,难以继续。这些回忆对他
而言,无疑是痛苦的,也是他一直以来内心挣扎的根源。
他顾虑重重,尤其是她对他的看法,他很在意。
“青妤,在你面前,我希望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也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可是这个烙印,我无法改变,我用过很多药,试过很多方法,可是却怎么也去不掉。我最坏的一面暴露在你眼前,我深知,这对你而言,也是一种难以接受的事情。其实,我不想告诉你,但是又不想隐瞒你。”
直到现在他内心都在挣扎,他也怕那道耻辱的伤疤,今后影响到自己的妻儿。
房间内,一片沉寂,这份静谧让萧秋折心生慌乱,他不敢回头,更不敢去看身后晚青妤此刻的神情。
而晚青妤垂头坐着,肩膀一直在颤抖,泪水也从未停过,她满心里都是心疼与怜惜。
她一直在擦眼泪,却怎也擦不完。
世间怎会有如此命苦之人呢?他到底依怎样的心态和意志撑到现在?或许换作他人,哪怕是换做她,可能早就了解了这破烂的命运。
阳光照着世间,他却被挤到了阴暗的角落里。
“萧秋折。”她轻轻唤了一声,从身后抱住他,脸颊贴在那块伤疤上,哽咽着道:“我怎会嫌弃呢?我一点都不嫌弃,我很心疼,很心疼。我也很敬佩你,你的勇敢超乎常人,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要坚强。以后,我会帮你寻找治疗伤疤的药,即便找不到我也会亲手去学。就算真的消除不了也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的。”
她怎么舍得呢!
她说起话来总是这么好听,他的眼睛已经泛红了。
在他这烂透的人生里,老天竟让他遇到了如此美好的人,这怎么不算一种恩赐呢!
他转过身,望着她通红的双眼,苦涩笑了笑,然后帮她擦了擦眼泪。
七年的隐忍,终于结束了,对他而言,是一种极大的解脱。
此时,屋外已经漆黑,夜晚的风还吹着,两人身上的燥热褪去,晚青妤只觉外露的肌肤有点冰凉,她伸手搓了搓手臂。
萧秋折见状,伸手捞起床上的粉色衣衫,为她披上,而后抱起她,将她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倾身亲了一下她的眼睛,又低头深深吻上她的唇。
若说之前还有所顾忌,那么此刻,当她完全接受了他之后,他心中的占有欲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他的吻从她的眉眼落到她的鼻梁,又亲上她的唇,最后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你……”气息灼热间,晚青妤捧住他的头,低喃道:“别……别亲这里。”
可是她话音未落,他已经亲了上来。她一双手猛地抓紧他,推着他想要挣脱,却被他扣紧了,让她动弹不得。
她有些羞涩地抬头往后仰去,而他却追着将她圈在怀中。
桌子硬邦邦的,坐着甚是不适,她勾起他的脖颈,细声道:“桌子有些硌的慌。”
她的声音绵软,满是撒娇的意味。
他蹭了蹭她的鼻尖,应了一声,一把将她托起,而后抱到床边,她还未及坐稳,他又俯身而下。
他亲的肆无忌惮,她推着他的脑袋让他克制一点,可他哪克制的了。
他的吻落在哪里哪里一阵颤栗。
她在他强烈的攻势下,终是妥协了,也不准备克制了,开始迎合着他的吻,发烫的身子,贴着他的胸口轻轻磨蹭。
她咬住他的唇,又去勾他的舌。
“萧秋折,我好喜欢,好喜欢。”
好喜欢,也好激动。
“嗯!”他应着,享受她难得给的亲吻,开始配合着她生涩的索要。
她把他推到床角,按着他的胸口仰头亲着他,纵使他坐着,二人身高也有很大的悬殊,他怕累着她,双手撑着床,往后倾身,让她爬上来,趴在他身上。
她亲的很温柔,总是小心翼翼地用舌尖勾他,一只手在他耳朵上摩挲着。
他的耳朵很敏感,平时害羞或者激动时,总是耳朵先红,时下被她摩挲着,他只觉一股难耐的酥麻从脚底一直往上窜。
“晚青妤……”他不停地滚动着喉结,她的动作太轻柔了,越是轻柔,越是撩得他难以忍受。
她一边亲他,还一边用脸颊蹭他的脸颊,乖顺的像只吃得甚欢的猫儿。
他哪受得了。
受不了。
不行了。
他伸手解开她的粉色衣裙,又将自己的衣衫褪去,然后翻了个身。
等不了一点了。
可是……
“公子。”房门突然被扣响,方于在外面喊:“公子,皇宫里来了人。”
“……”
“公子……”
“……”萧秋折在心里骂了声,动作停住,皱起了眉,瞬时涌起一股不悦。
喊的真是时候。
晚青妤闻声,本能地向后缩了缩身子,结果却被萧秋折猛地按住,然后掐住她纤细的腰肢,不许她动。
他还想继续。
方于又在外面催:“公子,皇上急召少夫人入宫,命少夫人即刻动身,您快出来。”
少夫人?皇上召见晚青妤?
萧秋折疑惑地看向晚青妤,一只手还在她腰上按着。
晚青妤则从情、欲中猛然惊醒。
皇上召见她做什么?还是在这个时辰?
难道……皇上已经知晓了她身份的事?
她头皮一麻,看向萧秋折,萧秋折也疑惑地望着她,二人四目相对,均是隐隐预感大事不妙。
晚青妤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后捞起一旁的衣衫,迅速穿上。
萧秋折也起身:“我陪你一起去。”
第63章 第63章“那你呢?可是爱我?”……
时下已接近戌时,皇上于此刻召见晚青妤,绝非寻常之事,二人匆忙整理好衣饰出了房门。
门外的方于见二人现身,连忙禀报道:“公子,宫中遣人来,只言让少夫人即刻入宫,未透露缘由,轿撵在院外等候。”
萧秋折闻言应了一声,随即紧紧握住晚青妤的手,二人向府门外走去,但未及出院门,忽见太妃过来。
太妃待望见萧秋折,满眼激动,细细打量着,关切地问道:“孩子,你何时归京的?边关局势可好?”
边关战报未至,萧秋折此时突然回京可不是一件小事。
但此时谈论军情多有不便,萧秋折只道:“祖母此事不便多言,我日后定当详述。祖母天色已晚,您先回房歇息,我与青妤需即刻入宫一趟。”
进宫?太妃面露疑惑,目光转而落在晚青妤身
上,眉头微微蹙起,晚青妤遭付钰书挟持之事,她已经听闻。
对于晚青妤与付钰书的那段陈年情事,她心中愤然,尤其是在萧秋折远赴边关的这段日子里,晚青妤竟还与付钰书纠葛不断,甚至落到被其挟持的地步,更是让她怒火中烧。
晚青妤见太妃投来复杂的目光,微微颔首,行了一礼,没有说话。
萧秋折念及院外有宫人等候,不便多说,便对太妃道:“祖母,您先歇息,我们去去就回。”
他说罢便牵着晚青妤的手,出了院子。
太妃站在原地,望着二人紧握的双手,沉沉地叹了口气,随即吩咐下人去打听付钰书的下落。
晚青妤和萧秋折出了院门,只见宫中的一位公公与一队轿撵已在门外等候。公公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目光在萧秋折身上停留片刻,道:“世子,皇上旨意,只召少夫人入宫,您且在府中静候。”
只召晚青妤入宫?萧秋折蹙眉,心中愈发不安。他紧握晚青妤的手,沉声道:“深夜入宫,我怎放心得下?我必须相随,否则你去回禀皇上,明日再传旨不迟。”
他怎会放心让晚青妤只身进宫。
公公闻言,愣了愣,他深知这位亲王府世子性情霸道,连太后都敢忤逆,此刻又说出这般话,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皇上急召耽误不得,他只得道:“也罢,那世子便一同入宫吧。”
萧秋折应了一声,牵着晚青妤的手上了轿子。二人坐下后,萧秋折忽想起睡了一整日还未用饭,问晚青妤:“饿不饿?”
晚青妤从方才还未感觉,时下经他一问,突觉腹中空空,便点了点头。
此时轿子尚未启程,萧秋折掀开车帘对公公道:“你们稍等片刻,我夫人饿了。”
说罢,他转头对方于道:“你速去厨房拿些点心来。”
方于一愣,随即转身跑回亲王府去取。
那公公虽心中不悦,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耐心等候。
不一会,方于捧着点心与茶水回来,交给萧秋折。萧秋折这才对公公道:“可以启程了。”
马车缓缓向皇宫行去。
马车里,萧秋折掀开方于拿来的食盒盖子,对晚青妤道:“你先吃点这些垫垫肚子,待我们从皇宫回来,我再让厨子给你做些好吃的。”
他说着,自袖中取出一方洁白手帕,牵起她的手帮她擦了擦,随后又擦擦自己的手,拿起一块糕点,递给她。
晚青妤接过了糕点,指了指,示意他也吃,萧秋折也拿了一块。
马车里有些昏暗,两个人安静地吃着。一静下来,晚青妤就想起了方才二人在卧房里未做完的事情,脸颊不由地红了。又想起他亲吻时让她更为倾心的模样,又不禁笑了起来。
萧秋折见她心情好像很好,问道:“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
晚青妤嘿嘿笑了声,没好意思说,只道:“点心太好吃了,好像比以往的都要甜,你有没有吃出来?”
她说着,眼睛弯弯的,好像真的很开心。
萧秋折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回道:“确实比以往的都甜。”
应该是心里甜,吃着才甜吧。
道尽了曾经那些伤痛,现在对他而言,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都要轻松。
晚青妤吃完糕点,萧秋折又帮她擦了擦手,而后递上水壶,让她润了润喉。随后,他揽住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温声道:“你先小憩一会,到了皇宫我叫你。”
晚青妤靠在他肩头,双手环住他的腰,嘱咐他:“待会进了宫,若皇上只召见我一人,你便在外静候,切不可与他们起争执。你刚从边关归来,局势尚未完全稳定,万不可出岔子。”
萧秋折深知她心中所忧,回道:“你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反而你在皇上面前要多加留意,毕竟他是九五之尊,非比寻常。”
晚青妤应了声,又搂紧他一些,有他在,很踏实。
马车入宫后,二人被引到了皇上的大殿前,侍卫上前拦住了萧秋折,公公只带着晚青妤入了殿。
萧秋折立在殿外心有不安,那日在客栈中,付钰书提及他和晚青妤的血亲之事,被一旁的张幼年听了去,如今此事怕是已传到皇上耳中,皇上若知晓,定然会调查。而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滴血验亲,但是天子龙体岂容随意取血。
此事若再闹至朝堂,只怕会满城风雨,众人皆知,无论结果如何,他们夫妻二人恐再无宁日。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皇帝正伏案批阅奏章,见晚青妤进来,随手将朱笔搁下。
晚青妤行至御前跪拜:“臣妾,叩见皇上。”
皇帝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沉声开口让她起身。
晚青妤站起后,始终不敢抬眼望向龙颜,只是垂着头,静默不语,静待皇上示下。
皇上走到她身前,细细打量着她,问道:“你可是前太保大人之女,晚青妤?”
皇上嗓音深沉,带着威严。
晚青妤福身回道:“回皇上,正是臣妾。”
皇上又问:“你今年多大?生辰又是何时?”
皇上这般寻问,晚青妤心中已是了然皇上叫她来的目的。她有些紧张地如实回道:“回皇上,臣妾今年十九岁,生辰乃八月二十五日。”
“十九岁……”皇上低声喃喃了一句,见她一直垂首,微蹙眉头,道:“抬起头来。”
晚青妤依言抬头,看清了皇上的面容,这是她第一次面见皇上,皇上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年纪,与萧亲王年岁相仿,身材高大,气势非凡,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不可侵犯的龙威。他的眉眼如同萧家众人一般,都有着独特的美,看人时眼神专注而深邃。
晚青妤不禁想起萧秋折与小皇子的眼神,好像与皇上皆有几分相似。
皇上仔细打量她一番,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朕听闻,有人称你并非晚家之女,更有人说,你是皇贵妃的女儿。”
他说是皇贵妃的女儿,而并非说是他的女儿,且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神情亦有几分不可思议,显然对此事亦抱有疑虑。
晚青妤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思忖了片刻才道:“回皇上,臣妾不知这些消息是从何处传出,至于其中真相,臣妾亦不甚了了。但臣妾自幼生于晚家,长于晚家,性情脾性,皆承自父母。晚家父母,于臣妾而言,乃是至亲。若真如外界所言,臣妾有幸为皇贵妃之女,那自是臣妾前世修来的福分。只是,若无确凿证据,臣妾也不敢妄自揣测,以免有污圣听。”
她说着,再次福身行礼,态度恭谨而不失尊严,言辞之间,既有对皇上的敬畏,又有对自己身世的坦然与坚持。
皇上自她的话语间隐约捕捉到一丝抗拒,似乎她对自己可能是皇室身份并不热衷,更无意认亲。
而今皇贵妃早逝,宫中佳丽众多,皇上对皇贵妃的容貌记忆已是模糊,尽管晚青妤身上流露出的某种气质令他感到似曾相识,却又夹杂着陌生之感。
他沉吟片刻道:“你所言极是,无凭无据,确不宜轻率定论。你在晚家多年,情谊深厚,不愿接受自是理所当然。但倘若某日真相大白,你寻得至亲,也当体恤他们多年寻女的苦楚与期盼。”
皇上此言,疏离而客气,全然未将晚青妤视作骨肉至亲,一口一个“他们”,一口一个“皇贵妃”,立场分明,显然对此事持谨慎态度。毕竟,身为九五之尊,子嗣之事关乎社稷,突现不明身份之人,怎能不令他心生戒备。
晚青妤闻言再次恭谨行礼,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实则无意承认这份突如其来的皇室血脉,更无意探寻证据,去揭开那层可能带来无尽纷扰的认亲之门。
殿内一时静默。
片刻后,皇上突然话锋一转,问道:“朕听闻你与付家大公子付钰书,似有些瓜葛。更有甚者,言你曾被其掳出城外,此事可真?你且与朕细细说说,你二人究竟是何关系?如今付钰书下落何在?”
皇上对付家极为重视,一个影响着整个国家文学命脉的家族,其一举一动自在皇家监视之下,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而付钰书挟持之事,皇上早已耳闻。
付家之事非同小可,晚青妤心中略一踌躇,面上却极力保持着镇定,回禀道:“回皇上,臣妾之父与付钰书之父,乃是多年挚交,且付家府邸与我外祖之家相邻而居,两家情谊深厚,往来频繁。想必皇上对于臣妾家族昔日所遭之变故,已有所闻。两年前,因一批书籍之事,臣妾之父与兄长不幸罹难于付家之手,直至近日,方真相方大白。臣妾恳请皇上,能为臣妾之父兄昭雪,还其公道。”
“至于付钰书那日挟持臣妾之举,想来亦与此事脱不开干系。所幸天不绝人,臣妾终得脱困。至于他眼下身在何方,臣妾着实不知。”
晚青妤不愿在天子面前,提及自己与付钰书往昔的情愫,深知那些过往于当下无益,反添波澜。
她身为萧秋折之妻,自是不愿横生枝节,更不愿旁人对她的情事指指点点。
皇上是否全然信她所言,她无从揣测,可随后,皇上却问及她与萧秋折的婚姻之事:“朕曾闻,你与萧秋折结缘,实乃当年晚大人遭逢变故,亲王府为表帮扶之意,方有此联姻之举。”
皇上此言深有言外之意,晚青妤指尖轻轻摩挲着衣袖,生怕话题牵扯至那不可言说的家族
与朝堂纠葛之中。毕竟,联姻之事,虽为权贵间常见的手段,用以巩固权势,稳固地位,但在天子面前提及,无异于触碰了龙鳞,关乎社稷安稳,绝非儿戏。
她思忖着道:“回皇上,臣妾与萧秋折自成婚以来,情深意笃,相处甚谐。至于外界所传,以利益为媒的联姻之说,不过是无稽之谈,望皇上勿要轻信。臣妾以为,夫妻之情,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外人之言,难以窥其全貌。”
她话音落下,殿内安静了会。
皇上沉默着不知在思索什么,目光审视着她,道:“萧秋折乃我皇家血脉,朕对他亦是颇为看重。只是,朕心中有一事颇为忧虑,倘若你确是皇贵妃之女,那么你也流淌着皇家之血,与萧秋折便是骨肉血亲,同族兄妹。自古以来,未有同族血亲,结为连理之例,此乃有违伦理纲常,定遭世人唾嫌。昔日你二人结缘,皆因真相未明,朕亦不会因此怪罪。可是,此事关乎皇家声誉,一旦传扬出去,难免招致非议。”
“至于你是否为皇贵妃之女的身份,尚待查证。而滴血验亲,虽为确认血脉之法,却非同儿戏。朕不愿因一时之念,便轻易行此验亲之举。而今,皇贵妃已逝,小皇子尚且年幼,其身躯珍贵,不可轻易损伤。所以,此事究竟是空穴来风,还是确有其事,朕定会查个清楚。”
言及此处,皇上定睛瞧了眼她的神色,又道:“你也明白,若你与萧秋折确有血缘之亲,自是不可结为秦晋之好,日后定要分道扬镳。所以,在真相大白之前,你需知晓如何行事,方能保全皇家颜面,不致事态失控。”
皇上的忧虑,亦是常理之中。她与萧秋折既已成婚,无论好坏,哪怕他们已行夫妻之实,亦无大碍,唯恐的是,他怀上萧秋折的孩子,那么事情可就麻烦大了。
“朕的意思你可懂?”皇上问她。
她自然懂,皇上是在警告她在真相未明前,她与萧秋折莫要再有亲密之举。
她颔首回道:“臣妾明白,皇上所言极是,此事确需查明,臣妾亦知日后该如何行事。”
其实晚青妤心中也明白,若皇上真想认女,纵有万般规矩,那份为人父的激动亦难以掩饰,即便是即刻割指滴血,也要尽快验亲。
然听皇上的意思,他似乎并不愿承认有此一女,或许因她与萧秋折夫妻之份,心中有所芥蒂,宁愿不认,也不愿惹来麻烦,更不愿皇家名誉受损。毕竟,一旦滴血验亲之事稍有泄露,整个京城必将沸沸扬扬,到那时,即便皇上不愿认亲,亦无济于事。
经此一番对话,皇上亦觉晚青妤是个明理之人,遂道:“朕信你自有分寸,你且回去,余下之事,交由朕来查,待查明真相,朕自会告知于你。”
晚青妤跪地行礼,而后退出了大殿。
她出了殿门,便见萧秋折焦急地迎了上来,他伸手想要牵她的手,她念及皇上刚警告于她,又是在皇宫里,便把手躲开了,没让他牵。
萧秋折的手在半空僵了一瞬,皱起了眉,而后未言一语,只带着她离开了皇宫。
到了宫外,二人上了回府的马车,萧秋折这才问道:“皇上今日与你谈了些什么?可是关乎你的身世之事?”
他在外等候,手心皆是冷汗。
晚青妤忧心忡忡,低声回道:“确是如此。只是皇上眼下尚不确定,需再查证,亦不愿贸然滴血认亲。”
她顿了顿,眸色微黯:“天子之躯,自然不能轻动血脉,这一点,我能明白。”
她抬眸望向萧秋折,又道:“另有一事,你方归京或许尚未知晓。陆临已查出杀害我父兄的真凶,正是付家之人。当年有批书籍出了问题,付家欲暗中售卖,却被我父亲拦下。他们便起了杀心,要灭口以绝后患。此事陆临已呈报皇上,朝中诸位大人亦为之震怒。如今付家已成众矢之的,皇上虽有意惩处,却仍在权衡。”
晚青妤说到此处,话音渐止。
萧秋折凝眸看她,沉声问道:“皇上,可曾提及我们的婚事?”
萧秋折担心的事晚青妤并未明确说。
晚青妤指尖微蜷,默了片刻道:“我的身份尚未查明,皇上的意思是,在查清我的身世之前,要我们夫妻行事慎重。只是有一事我不明,你从边关返京的消息,他定然知晓,却只字未提,不知是何意思。”
她说完,萧秋折却只听得那句“夫妻行事慎重”,霎时拢了眉头,心中甚是不悦。
皇上这话分明是要他们断了夫妻之实。
他在心中冷笑,伸手想牵晚青妤的手,她的一双手却在袖子里缩着,见他伸出手来也未迎他。
他蜷了蜷手指,收回手,没做声。
马车里安静下来,到了亲王府萧秋折这才开口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晚青妤回道:“饿了,我们先去用饭。”
两个人默默无言到了厨房,安排厨子做了一些饭菜。
期间二人在院中的树旁坐下。五月的晚风很舒服,月色也很漂亮,月光投在树上,地上映出一片斑驳的影子。
两个人并排而坐的影子也被拉的很长很长。
他好像生气了,从回来的路上就生气了。
晚青妤心里也很难受,见他一直不做声,轻声问他:“你打算何时向皇上复命?此番皇上遣你至边关,其心昭然,而你安然归来,想必令他大为震惊。只是,他今日却未向我提及此事。而今你独自先归,大军在后,我总有些放心不下。”
萧秋折打胜仗这是不争的事实,可他提前返回,未与大军同行,确是让人心生忧虑,毕竟皇家把他遣到边关是为了让他送死。她生怕这中间再生变故,世事无常,谁也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萧秋折手中轻捻着一片绿叶,垂着头,沉声道:“此事我已有周详计划,对于皇家的动向,我亦心中有数,你大可放心。料想明日,大军便能抵达京城,届时我会与他们会合,进宫复命。至于皇上那边,他之所以未曾向你过多询问,皆因这关乎朝局,他自不便多言。而他提及你我之情,也不过试探罢了。”
“晚青妤,在皇上眼中,我本是该死之人,所以皇上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别有用意。他让你我夫妻行事谨慎,你需仔细斟酌,是愿屈从于他的威胁,还是坚守本心。”
她好像又开始退缩了。
一个时辰之前,他刚刚将满腹衷肠尽诉于她,而
她终是敞开心扉,接纳了他,可转眼间,连手都不让他牵了。
他们的感情,好像并非他想象的那样牢固,皇上只需一语,就能在他们之间横亘起一条难以跨越的河流。只要他们稍有不慎,多迈进一步,便可能坠入深渊。
多么可笑。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与外界的重重阻力抗争,无论是亲情的疏离、权势的压迫,还是尊严的挑战,他都未曾退缩。
而今,他所面对的,是爱情的考验。
那些企图将他们拆散、扼杀他们爱情的,让他倍感心力交瘁。
爱情的艰难,甚至超越了他以往所面对的一切困境。
他很烦躁。
但他也深知,她惊恐交加,担忧不已。站在她的立场,她的心境或许比他更为复杂,更为纠结。
他不怪她,但他很生气。
晚青妤琢磨着他最后这句话,未有言语。
安静下来,二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重起来,这份变化,显然是源于晚青妤对这份感情的动摇与退缩。
她顾虑太多。
不久后,饭已做好,二人到膳厅用饭。
这次,萧秋折没有如往常那般为她细心地卷起衣袖,也未曾在她净手后贴心的帮她擦手,只是自个儿默默净了手走到饭桌前坐下。
晚青妤在他身旁落座,看了看他的脸色,他好像还在生气。
萧秋折拿起筷子开始用饭,也没有像以往那样为她夹菜添汤,更未吐露半句言语。
晚青妤知道他心情不佳,可自己心里,也恐慌,也矛盾。
这顿饭,两个人都吃得很快,匆匆用完饭,离开膳厅,直接回了卧房。
到了卧房,晚青妤在桌前坐了一会,觉得有些疲乏,瞥了瞥屋中那两张床铺,又望向正坐在书桌前,心不在焉地翻阅着书卷的萧秋折。
她心中一阵踌躇,开口道:“今晚,不如,你睡大床,我睡小床吧。”
她知晓自己终究在权势与道德面前退缩了。
烛光下,他坐在那里,眉头紧皱着,书中的字他是一个也没有看进去。
他心中怒意难平,他不知自己究竟在气些什么,或许是对她感情的不坚定感到愤怒,又或许是因为她如此轻易地便被外界所威胁而感到失望。
他知道他不该生她的气,可他就是生气,气的胸口堵的生疼。
晚青妤见他不说话,垂下头来。
过了好一会,萧秋折瞧着她消瘦的身影,又满是心疼地道:“关于你身份之事,我一直在暗中调查。我已查到一些线索,显示你确实是从京城中被秘密带出的,但至于你是否为皇上之女,尚未得到确凿的证据。”
“不过,你放心,此事我定会追查到底,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皇上不愿与你滴血验亲,我自会设法让小皇子与你滴血验亲,既然此事在你心中难以释怀,那我便替你解决这个难题。”
她忧虑的不就是这个。
只要此事解决不了,他们二人的心便难以安定。
尽管他满心不愿,但是面对她为此事忧心忡忡,他又心疼的不行。
可他还是生气,非常生气。
晚青妤抬眼望着他,他的脸色不好看。
她缴着衣袖道:“萧秋折,我知道这对你极为不公,但我们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他应该是理解她心情的。
萧秋折并未立即回应,而是借着摇曳的烛光,望着她,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晚青妤,我对你的感情,是男女之情,是深沉至极的爱恋。无论我们的关系如何变化,这份爱,永远不会改变。我理解你的顾虑。”
他问她:“那你呢?可是爱我?”
她从未在他面前真正袒露过自己的心意,除了在他凯旋归来,她情绪激动之下吐露的那句“喜欢”,除了在两人亲吻之时,那几句难以自抑的“喜欢”,她还从未向他表露半分那种发自肺腑、全心全意地爱着对方的直白表达。
现在,他想听她说一句她爱他的话。
第64章 第64章告白!
人是复杂的,每个人的感情在经过不同的事情之后都会有一定的改变,而这种改变有的是微妙不易察觉的,有的是非常明显一眼便能看出的。人在面临了复杂的事情之后,心绪就会有所变化,所说所言所行,都会受到外界的一些影响,道出的并不一定是真心。
要说十二岁之时,晚青妤或许能直言不讳,将心中爱意倾泻而出,且纯真无畏。而今,世事如棋,局局新,诸多纷扰如藤蔓般缠绕,情感纠葛,难以理清。
她一时之间,竟难以启齿,非是不愿,实则心中犹豫难决。在此复杂的情况下,在皇上刚与她谈过话,在被权势威胁之后,她所若吐露情意究竟几分深沉,能否匹配他心中那份厚重的爱意呢?又能否承受得住外界的风雨以及未来未知的重压呢?
她深知自己并非豁达之人,至少在情之一字上,远不及七年前那般果敢无畏。
她低垂着头,目光不敢与他相接,只在那微弱的灯光下,脸庞隐于暗影之中。
萧秋折虽看不清她的神情,但能深切感受到她的痛苦与挣扎。
她是脆弱的,外界给予的重压,令她连一句“爱”都难以说出口。
她担忧重重,怕这沉重的言语一旦出口,却换不来圆满的结局,更怕因此而让对方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
室内静谧了良久,萧秋折始终未能等来她一句深情的告白。
之前那些缠绵悱恻的亲吻、拥抱,以及情到浓时脱口而出的“喜欢”,莫非那只是她一时心热的冲动?
她终究未能说出那句“我爱你”,而他又如何能强求?逼出来的情话不是他想要的。
房间里又静默良久。
萧秋折最终合上手中的书卷,缓缓站起身,对她道:“你想睡哪里就睡哪里吧,你先睡,我且去外头透透气。”
他语气里满是失落,说罢就出去了。
晚青妤深知他心中必有不悦,对自己的失望亦是显而易见。她强忍住心中酸涩,走到小榻边,脱下鞋子,躺在床上翻身朝里。闭上眼,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此刻,她才深刻体会到七年前自己写给他的那封信中所蕴含的真挚情感。那时给他写的信,纯粹而直接,没有丝毫的杂质,是内心最真实的流露。那时的她,勇敢无畏,爱得热烈而纯粹。
可如今,为何这简单的三个字,却难以开口了?
萧秋折出了房间,站在院中的树下,捏着一片叶子低头站着,心情始终好不起来。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自他们缠绵悱恻,至他低语衷肠,再至踏入皇宫,再到归来共进晚餐,直至此刻,一晚上做了很多事情,也让他的心情起起伏伏。
月光落照在他身上,风也似乎柔和了几分。但是他的心,却如同坠入冰窖。
他除了愤懑,似乎别无他法。
他深知,情感之事,强求不得,晚青妤对他的情意,他能感知到,只是那份情,在外界的重压之下,显得格外单薄与脆弱。
这与人的性情有关,怪不得晚青妤。但即便他能理解,可他仍难掩心中的怒意、失望与哀伤。
他又舍不得强迫她。
直至天边泛起一抹微光,他才进了房间更了衣,然后悄然离开亲王府,与军队接应,前去皇宫复命。
而晚青妤,直至后半夜,方在混沌中沉沉睡去。待她醒来,第一眼便望向另一张床,铺盖依然整洁,他好像一夜都未回来睡,她心中不禁一阵酸楚。
昨日,他们还那般亲密无间,她的心扉也已为他敞开,可为何,只是皇上几句话,又让她退缩了?她也有些厌恶自己的这种性格,多么希望一切能够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哪怕她真是皇家之女,起码也不会让二人再继续纠缠煎熬。
晚青妤起身出了房间,询问候于门外的方于,萧秋折去了哪里。
方于回道道:“回少夫人,今日乃是军队回城之日,公子前去迎接凯旋之师,随后将回宫复命。公子此番征战大获全胜,且又一连拿下五座城池。此等英勇已经传遍整个京城,现在百姓们皆纷纷涌至城门,迎接公子。”
方于话语中满是激动,也想一睹凯旋之师的风采,他问道:“少夫人,您要不要去城门看看?此乃举国同庆之时,公子亦满心欢喜,若能得见您,肯定更加开心。”
一旁的玉儿亦是难掩兴奋,道:“是啊,小姐,您的夫君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此乃诸多将领梦寐以求却难以企及的荣耀。您想想,自己的夫君如此英勇无双,这该是何等的骄傲与自豪。小姐,快些,我这就去为您重新梳妆打扮,然后我们一同前往城门迎
接,可好?”
晚青妤忆起昨夜,萧秋折生她的气一夜未眠,也不知现在消气了没有。他今日率军回京她也想看看他英勇威严的模样,颔首道:“好,我这就回房梳妆,我们即刻前往。”
萧秋折收复边关,凯旋而归,对亲王府更是件头等大事。一大早亲王府就格外热闹,太妃早早命人备好车马,带着一众家眷前往城门迎接萧秋折凯旋。晚青妤梳妆完毕,也乘上马车往城门外赶去。待她们到时,城门处早已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玉儿见这般阵仗,欢喜得几乎要跳起来。她拉着晚青妤的手,一边往人群里挤一边对一旁的人道:“这是我们世子妃,特来迎接夫君凯旋,各位父老乡亲行个方便。”
玉儿语气里满是掩不住的骄傲。周围百姓闻言,纷纷向晚青妤投来艳羡的目光,交口称赞。
晚青妤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最前方。官兵们已在城门口至城内清出一条通路,将围观百姓拦在外侧。
晚青妤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袖,一双明眸紧紧盯着城门方向,满心期盼着那个英姿勃发的身影出现。
此时四周欢呼声此起彼伏,更有锣鼓喧天。孩童们蹦跳着喊道:“大英雄回来啦!大英雄回来啦!”
忽而人群爆发出一阵更高亢的欢呼,只见一队人马自城外缓缓而来。为首之人身披铠甲,端坐高头大马之上,正是萧秋折。
他面容俊朗,精神焕发,一双眼睛含着熠熠光彩,直挺挺的身板更显英挺不凡。他身后铁骑列队,个个精神抖擞,气势如虹,让人看着心生澎湃。
军队自城门缓缓步入,其威严之势,引得百姓们一阵欢呼,纷纷伸出双手,渴望能与这位战功赫赫的英雄握握手。
萧秋折见百姓如此热情,摘下狐狸皮手套,逐一与乡亲们相握。
今日阳光明媚,几乎所有阳光都照在了他的身上。可是,谁又能知晓,这位光鲜亮丽的英雄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伤痛与苦难呢?
她望着他,眼眶早已泛红,她心疼他,心疼得不得了,同时也感到自豪。他终于在坎坷的人生道路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尊严与地位,这是他多年努力与付出的结果,是他应得的。她敬佩他,他值得世间一切的美好。
随着军队的缓缓靠近,晚青妤的心也越发激动。她望着那高头大马上的他,目光从未离开过半分。
当那高大的马儿在她面前停下,他俯身看向她,灼灼日光下,轻轻唤了一声:“夫人。”
这一声“夫人”,让她蓄在眼中的泪水瞬间决堤。她感觉到攥着衣袖的手在微微发抖。
玉儿见自家小姐落泪,也不由红了眼眶,轻声催促道:“小姐,快应声呀,姑爷在叫您呢。”
晚青妤仰望着他,泪眼朦胧中怔了好一会儿,才轻唤道:“夫君。”
这一声虽轻,却饱含着诸多的情意。这是自他们成婚以来,她第一次这样唤他。
夫君,两年多来,他第一次听到。
他压了压起伏的情绪,俯身伸手,为她擦了擦眼泪,道:“听话,别哭。”
明明是安慰,反倒让她的泪水愈发止不住了。她一边点头应着“好”,一边笑着,一边不住地擦着不断涌出的眼泪。
军队不便在此久留,萧秋折坐直身,继续率领将士们向皇宫行进。
晚青妤仍立在原地,双手紧攥衣袖,望着那背影,心绪久久难平。
待军队远去,街上的百姓也渐渐散去。三三两两的人群仍聚在一处,议论着边关战事与这对璧人的婚事。
“边关那等凶险之地,多少年无人能平,他一个王府世子竟能一举拿下,当真了不得。”一个身着褐色短打的汉子感叹道。
旁边卖茶的老者接话道:“谁说不是呢?萧世子是什么人物,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世上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那些大桥大路,造福了多少百姓?再说他十四岁就高中状元,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这些年为国为民做的事,桩桩件件都摆在眼前。能有今日这番成就,全靠真本事。”
一个提着菜篮的妇人扯了扯二人衣袖,压低声音道:“瞧见没?那位就是他的夫人晚青妤。原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是家道中落了。听说成婚后,这位夫人在山上住了整整两年,今年才搬回府里。”
“可不是嘛。”旁边一个年轻妇人插嘴道,“回府后又传出些风言风语,说是与付家那位探花郎纠缠不清。那探花郎从小就爱慕晚小姐,两年前大婚时还去王府闹过一场,这事儿当年闹得人尽皆知。”
提起付钰书,那卖茶的老者咂了咂嘴:“那探花郎生得俊俏,才学也好,只可惜,如今付家眼看着就要败落了。不过单论个人才学,又怎及得上萧世子分毫?”
另一人眯着眼望向晚青妤的方向,摇头晃脑道:“这女子模样倒是生得标致,可也不过是个寻常闺秀。偏生那两个出类拔萃的男子,都为她神魂颠倒,甚至不惜争抢。你们想想,萧世子这般英雄人物,便是配个邻国公主也绰绰有余。此番凯旋,不知圣上要赏他什么?”
旁边一个商贩打扮的男子促狭一笑:“莫不是又要赏他个美人?”
“这可说不准。这般人物,多少人家挤破头想把女儿嫁过去。他若想要,莫说一个,就是十个八个也不在话下。”
最先开口的那人咂了咂嘴:“这事儿谁说得准?男人的心最是善变。别看这两年他只守着这一个,往后如何,谁又知道?再说那晚家早已败落,对他仕途毫无助益。若是在王府再不能生个一儿半女,迟早要被取而代之。”
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煞有介事。跟在晚青妤身后的玉儿听得真切,气得跺脚:“这些人好生嘴碎,我家姑爷与小姐恩爱非常,岂会再娶?再说了,夫妻之间情意最是要紧,家世门第又算得了什么?”
玉儿这话原是不错,可世间之事瞬息万变,人心更是复杂难测。谁能说得准往后如何?就如她与萧秋折前一刻还情意绵绵,转头因皇上一道旨意,连句喜欢都不敢说出口了。
——
萧秋折入宫觐见,整整一个上午都在向皇上禀报边关战事。满朝文武无不为之侧目,就连皇上也不得不心生几分钦佩。虽觉此人能力已对皇权构成威胁,但当着众臣的面,皇上仍强作镇定,对他大加褒奖,又赐下金银财帛以示恩宠。
然则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些赏赐不过表面文章,并无实质。以萧秋折这般能率军收复边关、一举夺回五座城池的功绩,其战功与才干,实乃国之栋梁。当下便有数位重臣出列为他说项,尤以兵部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最为恳切,直言要将兵部部分权柄交予萧秋折执掌。
此事非同小可。若萧秋折当真在兵部掌权,不仅意味着他将手握重兵,更因那些随他征战边关、收复五城的将士们,如今皆唯他马首是瞻。
自古以来,为防皇族亲信坐大,兵权素来分散制衡,鲜少交由同皇族子嗣全权掌管。若破例让萧秋折执掌兵部,实乃开国以来未有之变局,于社稷安危干系重大。
皇上听罢众臣奏请,面色虽平静如常,袖中双手却已紧握成拳。他目
光深沉地扫过殿中诸臣,最后落在萧秋折身上,只见他神色淡然,不卑不亢,倒叫人生出几分莫测之感。
皇上龙颜微沉,半晌未语。朝堂之上众臣屏息凝神,殿内落针可闻。加之近日萧亲王整顿付家思想有功,父子二人皆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群臣纷纷进言,望圣上莫要寒了忠臣良将之心。
在众臣力谏之下,皇上终是将兵部部分权柄赐予萧秋折。此举一出,朝野震动。萧秋折自此权倾朝野,身份地位今非昔比。
无论是市井小民,还是朝中重臣,无不对他推崇备至。一时间,萧秋折之名响彻朝野,便是皇后、太后想要动他,也需三思而行。
萧秋折在宫中忙碌整日,直至暮色四合方才出宫。刚出宫门,便被张攸年唤住。
此时的张攸年已贵为吏部二品大员,在朝中亦是举足轻重。当日客栈之中,张攸年执意不撤兵,险些害得晚青妤丧命,此事萧秋折尚未与他清算,不想他竟主动寻来。
萧秋折驻足回首,冷眼相视,未发一言。
张攸年却在他面前深深一揖,道:“恭喜萧大人凯旋而归,功成名就。”
张攸年语气恭谨,却透着几分虚与委蛇。
萧秋折不欲多言,转身欲走。张攸年却又道:“不知萧大人可否赏脸,与下官小酌一杯?”
萧秋折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下只淡淡道:“没空。”
张攸年见他如此冷淡,也不恼,依旧含笑道:“那改日再邀萧大人。对了,不知青妤近来可好?还望萧大人代我问一句,我先前所求之事,她可应允了?”
萧秋折听闻他直呼晚青妤闺名,又提及什么“所求之事”,眉头一蹙,冷声道:“不必问了,我代她回绝。无论何事,她都不会应你。”
这话说得霸道,张攸年却浑不在意,轻笑一声道:“既如此,下官告退。”
萧秋折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莫名烦躁。这张攸年城府极深,绝非易与之辈。
萧秋折出了皇宫,并未即刻回亲王府,而是转道去了外祖父家。此番大捷,多亏外祖父与舅舅暗中相助。到了陆府,他郑重向二位长辈道谢。外祖父与舅舅执意留他用膳,他也就顺势应下。
席间,舅舅唤来全府上下为他庆贺。众人言笑晏晏,对他敬重有加。这些年来,萧秋折所能感受到的亲情温暖,大抵都来自外祖家这一脉。
宴罢,陆临将他唤至内室,想听他细说斩杀边关霸主獒利之事。萧秋折今日饮了几杯,此刻头脑昏沉,随他进了房间,将当日与獒利搏命之事娓娓道来。
可说着说着,眼眶却渐渐红了。虽已手刃仇敌,虽已大获全胜,但当年所受的屈辱与痛苦,早已刻骨铭心。时至今日回想起来,仍觉浑身刺痛难忍。
陆临察觉他神色有异。虽今日看似欢喜,可那双眼睛里分明藏着心事。陆临为他斟了盏茶,好奇问道:“可是与晚青妤闹了别扭?前几日她被付钰书掳去一事,她也是受害之人,你莫要与她置气。她还险些丢了性命,此事并非她的过错,要怪只怪那付钰书丧心病狂。”
陆临向来明事理,辨是非。他深知萧秋折与晚青妤能走到今日殊为不易,也明白晚青妤在与付钰书那段情缘中承受了多少苦楚,才会逼得付钰书疯魔至此,竟以性命相胁。于晚青妤而言,这又何尝不是一场无妄之灾?
酒意上头,萧秋折只觉太阳穴突突作痛。他闭目揉了揉眉心,苦笑道:“我怎会与她置气?又怎舍得。”
陆临挪了椅子坐到他身旁,试探道:“那是为何?莫不是为了张攸年?若是因为他,你大可不必。虽说那张攸年放话说要做晚青妤的情人,连名分都不要,可晚青妤那般清醒的性子,断不会应他。既然不应,你何必放在心上?他如今虽今非昔比,可感情之事,岂是说有就有的?他们自幼相识,若青妤对他有意,早该……”
陆临话音未落,萧秋折骤然抬眼,周身寒意瞬时骤起:“你方才说什么?张攸年要做青妤的情人?还不要名分?”
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他已向青妤表白了?”
陆临这才惊觉失言,支吾道:“是……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晚青妤当场就回绝了。”
他见萧秋折脸色愈发阴沉,忙不迭补充:“青妤亲口对我说,她心里只有你一人。连付钰书那样的她都看不上,又怎会看上张攸年。”
“连付钰书都看不上……”萧秋折低低重复着,忽而冷笑出声。
那笑声听得陆临脊背发凉:“你别这样笑,怪瘆人的,虽说张攸年长得不错,身板又好,宁愿做小,晚青妤既已回绝,你就别发疯。”
“长得不错,身板又好,宁愿做小,你真会安慰人。”萧秋折眼底寒意更甚。
陆临急得直搓手:“我这不是……哎!你倒是说说,究竟为何这般不快?”
萧秋折低垂着头,伸手揉着太阳穴,声音低沉:“我原本还没这般恼火,现下倒是更气了。”
陆临听得一头雾水:“那你先前究竟为何不高兴?如此说来,倒是你在与晚青妤置气了?你还有什么可气的?如今你凯旋而归,功成名就,便是皇上、皇后、太后都要让你三分。晚青妤又回到你身边,你是既成功又抱得美人归,往后的日子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陆临这番话倒是不假。以萧秋折如今的权势地位,皇家确实暂时不敢动他。可最让他糟心的,偏偏是那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情。
他长叹一声,心口隐隐作痛,半晌才低声道:“我想听她说一句爱我的话,可她就是不肯说。”
这句话的分量,他比谁都清楚。只有真心相爱之人,才能说得出口。他已经将满腔爱意倾吐,可晚青妤却始终说不出。他自然知道她是爱他的,可他不愿见她又在感情里退缩,畏首畏尾。
陆临听完,一口茶险些喷出来:“我还当是什么天大的事,原来就为这个?姑娘家脸皮薄,羞于启齿也是常理。你何必非要逼着她说?她不说,难道就不爱你了?”
萧秋折无奈摇头:“你不懂。”
陆临嘿嘿一笑:“我不懂?我还能比你不懂?你想听她说句情话,多哄哄便是。何必摆着张冷脸?你这副模样,任谁见了都高兴不起来,还怎么让人开口?”
萧秋折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何曾摆冷脸了?不过是表露心迹后,想听她一句回应,这要求很过分么?”
陆临挑了挑眉:“这要求自然不过分,可你也得看情形。说来也怪,她当初那些书信里,字字句句看得人面红耳热,如今怎就突然不敢说了?”
萧秋折垂首不语,陆临瞧他神色不对,凑近了些:“莫不是你们之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若是真心喜欢,断不会说不出口。还是说你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
“你怎的总是把错处往我身上推?”萧秋折揉着眉心,声音里透着疲惫,“我待她极好,从未做过半分对不住她的事。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罢了,不说也罢,我走了。”
说着就要起身,陆临哪肯放人,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们之间定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如今都这般光景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连张攸年要做情人的事都告诉你了,你倒还瞒着我?”
萧秋折白了他一眼,心中愈发烦闷。他宁愿陆临不曾提起张攸年那档子事。今日在宫门外,张攸年拦住他,竟让他问问晚青妤考虑得如何,想来就是考虑让他做情人之事。
这晚青妤当真是……招惹的都是些什么人?一个两个的,都不正常。
陆临见他仍不肯说,不依不饶地追问。萧秋折不愿吐露实情,只道:“今日我在你这里歇下,不回去了。”
“哎!你又不回去?把晚青妤一个人丢在府里算怎么回事?”
“我需要冷静。”
此刻回去,他怕控制不住想要亲近她,若再惹得她满心抗拒,两人又要生出嫌隙。不如各自冷静一番也好。
陆临再三赶他,他却执意不走,问及缘由又缄口不言,最后还赖在榻上不动。
夜色渐深,晚青妤在亲王府等得心焦。她命人备好晚膳,却迟迟不见萧秋折归来。派方于去打听,才知他出宫后去了外祖家用膳,此刻正与陆临叙话。
晚青妤闻言,忙去厨房吩咐厨子熬了醒酒汤,在灯下守候。可等到更深夜阑,仍不见人影。
玉儿劝道:“小姐先歇息吧,姑爷今日凯旋,许是与陆公子多饮了几杯,聊得尽兴。”
晚青妤心中惴惴,是先去梳洗。洗漱完毕,她又在院门前驻足良久,还是不见
人回来,最终独自回房就寝。躺在锦被中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翌日清晨,她早早醒来,枕畔依旧空无一人。用过早膳,又在府中等了半晌,仍不见萧秋折归来。恰在此时,有人来报外祖母病情加重,她便随母亲匆匆赶往乔府探望。
到了乔家大院,张攸年竟也在府中。见晚青妤母女进来,他立即起身,先向晚母行了一礼,而后目光落在晚青妤身上。
不过两三日不见,她竟消瘦了许多,神色憔悴,一双杏眼又红又肿,显是哭过。
张攸年看在眼里,心中隐隐作痛,不由想起那日客栈中她被付钰书挟持的情景,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
他多想上前关切几句,却又无能为力。如今萧秋折凯旋归来,权势如日中天,日后想要接近晚青妤,怕是更难了。
外祖母病情愈发沉重,卧在榻上神志不清,连话都说不利索,连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都认不得了。
晚青妤见状心如刀绞,这些日子她已请遍京城名医,连张攸年也帮忙请了太医,却都束手无策。老人家年事已高,一旦病倒,便如风中残烛,难以回春。
晚青妤与母亲照料外祖母一会,便出了房门。张攸年也跟了出来,两人在院中静立。
晚青妤见他一直跟着自己,终是开口道:“张大人,我外祖母病情日重,照料起来愈发不易。这些日子,多亏你与张伯伯尽心。前日我说让你们搬出乔府一事,不知可已安排妥当?如今母亲既已回府,照顾外祖母绰绰有余。老人家现在最需要的,是亲人在侧陪伴。”
这番话疏离冷淡,听得张攸年心头一紧。
张攸年并未动怒,他深知晚青妤对自己心存芥蒂。不知是因那日表白之事,还是旁的缘故,她如今看他的眼神总带着几分闪躲,言语间也比从前疏离许多。
他温声回道:“此事我一直在思量。只是家父实在放心不下老夫人,这些日子忧心如焚,日夜守在榻前不离寸步,连头发都熬白了几根。许是你不知,家父自幼失恃,老夫人待他视如己出,这些年又一直照料在身旁。对家父而言,老夫人便如同生身母亲一般。这般情分,教他如何忍心在此时离去?想来老夫人与家父相处十余载,也未必愿意看他离开。”
这番话情真意切,倒显得是晚青妤不近人情了。若论情谊,张家父子在乔家这些年,确实尽心尽力。如今说赶便赶,反倒显得薄情。
不过张攸年所言不假,晚青妤细想之下,发觉自己似乎一直对他存有偏见。那日在客栈,张攸年执意不撤兵,她起初确实恼怒,可后来转念一想,他身为朝廷命官,在其位谋其政,既要保全她的性命,又需捉拿付钰书归案。若让付钰书逃脱,谁知日后还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举?人各有立场,她不能苛求人人都如萧秋折那般为她奋不顾身。
思及此,她也不愿再多言,正欲转身离去,却听张攸年忽然唤道:“青妤。”他顿了顿,“先前我与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了?如今萧秋折既已归来,你若心有顾虑,不妨与他好好商议。昨日我在朝堂遇见他,本想邀他小酌详谈,却被他回绝了。”
他竟然还惦记着这事。晚青妤不由蹙眉,抬眸望向他,苦笑一声:“以萧秋折的性子,你觉得他会应允吗?若你当真向他开口,他怕是要提刀捅你了。”
她语气渐冷:“张攸年,你如今已今非昔比,身份地位都有了,曾经奢望不敢想的东西也都得到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与萧秋折夫妻情深,日子过得很好,不需要外人插手,更不容谁来破坏我们的姻缘。你提起这事,已然影响到我们。望你日后莫要再提,更别去找萧秋折。”
晚青妤的拒绝斩钉截铁,可张攸年却仍不恼火。他目光沉沉地望着她,语气依旧温和:“无妨,爱情哪有轻易到手的道理?你如今看不上我,但只要我继续努力,说不定哪日就能入了你的眼。”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几分:“又或者……我们私下往来,不叫任何人知晓,连萧秋折也瞒着。我什么都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晚青妤冷笑一声,“这等荒唐话,你以后莫要再说了。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说出这般话来?”
晚青妤着实无奈,不明白他的执着在哪里,他又不是不了解萧秋折,萧秋折恼起来不得把他打个半死。
张攸年沉默片刻,忽而话锋一转:“那日在客栈,付钰书同我说了一桩事,听着甚是骇人。他说,你可能是皇贵妃的女儿,若真如此,你便是皇上的血脉。那你与萧秋折之间……”
“所以是你在皇上面前告的密?”晚青妤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
张攸年坦然点头:“不错。此事关系重大,我不得不禀明圣上。你与萧秋折如今情分尚浅,若真有血亲之嫌,及早查明对你们都好。若没有,你们自可安心相守。这事终究要查,唯有皇上亲自主持滴血验亲,方能真相大白。”
“你凭什么插手我的事?”晚青妤满是气氛,“张攸年,我与萧秋折之间如何,与你何干?那日付钰书如何待我,你亲眼所见,我险些命丧当场,如今你也要学他那般逼迫于我吗?你向皇上告密,就是在害我。这事若传扬开来,我岂能不受伤害?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觉得我好欺负是吗?付钰书欺我,如今你也来欺我?”
她眼中怒火灼灼,一字一顿道:“我告诉你张攸年,我们之间绝无可能,就像我与付钰书,即便到了那般境地,他逼我喝毒、拿刀相胁、甚至要烧房子,我也绝不会应允。感情强求不来,这个道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我知道你为何赖在乔家不走,不就是因外祖母病重,我来探望时你能多看我两眼?可多那两眼有何用?只会给我添麻烦,只会让我更厌烦你,于你又有何益?”
晚青妤本就因与萧秋折的矛盾郁结于心,此刻被张攸年这般相逼,更是怒火中烧,几乎将满腹怨气尽数倾泻而出,言辞也愈发尖锐。
张攸年见她情绪激动,连忙安抚道:“你先别急,我知道此举不妥,但你放心,此事除了皇上知晓,绝不会传扬出去。我并非要逼迫于你,只是望你能冷静思量自己的将来。这事拖不得,即便你们在外查得再多证据,若无滴血验亲,终究不能作数。唯有真正验明有无血亲,方能彻底了结。否则,你与萧秋折如何能安心相守?那日付钰书提及此事时,萧秋折也是勃然大怒,显见为此事忧心。我这般做,实则是为你们着想。”
“为我们着想?”晚青妤只觉荒谬至极,冷笑道:“张攸年,你若不想我现在就撕破脸,将你父子二人即刻赶出乔家大院,就给我管好你的嘴。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们绝无可能,即便我与萧秋折真有血亲,即便我此生不能与他相守,也绝不会与你在一起。因为我不喜欢你,不喜欢的人,我宁死也不会委身。”
她这番话可谓绝情至极。若在往日,张攸年或许还能隐忍,任她如何冷言冷语也不动怒。可此刻见她这般决绝,他眸光渐渐黯淡,低声道:“你或许不明白,一个连颗糖都买不起给心爱姑娘的穷小子,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的。我这般拼命,其中一部分缘由,就是为了那个姑娘。我想买尽天下甜点给她,想送她最好的首饰、最美的衣裳,带她游遍名山大川,享尽世间繁华……”
他声音愈发低沉:“可当我终于走到今日,却发现连给你买颗糖的机会都没有,你甚至不愿多看我一眼。你可知我这一路走得有多艰难?我满心期盼着将最好的一切捧到你面前,可你连看都不愿看。”
“好,我放下身段,什么都不要,连名分也可以舍弃,只求你能回头看我一眼,我软话说尽,可你呢?连一丝机会都不肯给……”
说到此处,张攸年情绪明显激动起来。
他见她满眼复杂地往后退,忽然意识到失态,慌忙收敛神色,深吸一口气道:“是我失态了。我……我本不该生气,也没有资格生气。”
他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语气骤然轻松起来:“罢了,此事就此揭过。你今日可要在府中用膳?我这就让父亲去准备。”
他这般情绪转变之快,令晚青妤愈发不适。此刻她哪还有心思留下用饭,当即冷声道:“不必,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张攸年急忙道,“是回亲王府吗?”
晚青妤冷笑:“你觉得你能送我回亲王府?怕是连王府大门都走不到,半路就要被人骂死了。”
张攸年神色一黯,仍强撑着笑意:“那……你路上当心。方才那些话,你若不爱听,我往后绝不再提。过几日是我的生辰。长这么大,我还从未过过生辰。从前是没这个条件,如今父亲说定要好好操办一番,我便邀了几位好友……”
他声音渐低:“青妤,不知你可愿赏光?”
他眼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或许对他而言,能过一个体面的生辰,已是莫大的奢望。
晚青妤自然知晓张攸年这一路走来的艰辛。从前那般困顿,如今好不容易熬出头,想过个像样的生辰也是人之常情。
他见她不语,张攸年勉强笑道:“无妨,你先回吧,若愿意来便来。”
晚青妤未再多言,转身离去。
张攸年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虚握了两下拳头。
谁说爱情是甜的?
晚青妤回到亲王府的一路上,心中焦灼难安,只盼着能见到萧秋折。可到了府中,依旧不见他人影。这一日本就心绪烦乱,又听了张攸年那番话,更是郁结难解。
待到暮色四合,她亲手备好晚膳,却还是没能等到萧秋折。只得又派方于去寻。不多时方于回来禀报:“少夫人,公子今日仍在陆公子府上留宿。”
晚青妤闻言,连晚膳也未用便回了寝房。这一夜,她辗转难眠,锦衾冷似铁。
直至第三日,萧秋折依旧未归。晚青妤这才恍然,他这次是真的动了怒,竟是要与她这般冷战下去。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细雨如丝。晚青妤立在廊下,望着雨幕出神。雨丝打湿了她的裙角,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痴痴地望着府门方向,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能出现。
等了许久又没等到人。
这一次,晚青妤没有派方于去寻人,而是亲自命人备了马车,直奔陆府而去。到了陆府,她先向外祖父与舅舅问了安,便径直往陆临的院子行去。
谁知到了院中,萧秋折竟将自己反锁在房内,不肯见她。
陆临见她来了,指了指紧闭的房门,无奈道:“他这两日脾气倔得很,我劝了许久也无用。自打来了我这儿,饭也不好好吃,整日闷闷不乐,问什么都不肯说。蔫头耷脑的,倒像是害了场大病。”
陆临叹了口气:“我也不知你们究竟闹了什么别扭,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你只要说几句软话哄一哄,他定会好转。”
还能因为什么?不过就是她没有说出那句爱他的话。就为着这一句话,他竟三天不归家,如今她亲自来寻,他还要闭门不见。
晚青妤心中又气又恼,可气归气,人总归是要带回去的。
“你先出去等一会儿,让我与他单独说说。”晚青妤对陆临道。
陆临虽想留下听个究竟,却也不好意思,只得退出院去。
此时细雨已停,夜色渐浓,院中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晚青妤走上前,轻轻叩了叩房门,里面却毫无动静。她又唤了一声:“萧秋折。”
房间里依旧寂静无声。晚青妤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萧秋折,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我知道你在生气,可我希望你别再怄气了。是,那日是我不对,不该不顾你的感受,总是瞻前顾后。这两日我想了许多,近来似乎都是你在向我诉说衷肠,而我却从未好好表明过自己的心意。今日你且听着,我要把心里话都说给你听。若你听完还是生气,或是觉得不满意,那我就搬出亲王府,再也不回来了。”
“十二岁那年。”她顿了顿,头一次说起,还是有些紧张的,她声音低了几分:“十二岁那年,在城门相遇时,我一眼就看上了你。那时虽不懂什么是情爱,却知道心跳如鼓是什么滋味,那感觉,与旁人、与付钰书都不同。我开始茶饭不思,满脑子都是你,所以才能写出那样炽热的信。那些字字句句都是我亲手所写,虽有几句是抄的书上的,可也是因那话触动我,想说与你听。至于那些最真挚的话语,没有半分掺假,全是我掏心掏肺写给你的。”
“后来你没给我回信,我也气恼过。喜欢一个人,自然是盼着回应的。我伤心难过了许久,后来父亲不许我再想你,加上年岁渐长,见识了更多新鲜事物,便渐渐将你淡忘了。倒也不是全然忘却,只是逼着自己不去想。中间有几年,我偶尔听闻你的消息,可一想到我们之间的差距,又怎敢奢望你的回应?只得告诫自己莫要再痴心妄想。”
“再后来,我的心被付钰书占满了。我不否认那段过往,可那段情究竟是什么模样,我自己也说不真切。不过这些都不必再提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心里没了就是没了。我也望你往后莫要再想,更别为这些陈年旧事吃醋生气。”
“虽说你性子执拗,爱吃醋、爱生气,心眼小,脾气又差,可我知道你最好哄了,几句话就能让你转怒为喜。往后我晓得该怎么做了,若有矛盾,也知道该如何哄你开心。”
她……
房间里传出一声叹息。
晚青妤又接着道:“再后来,便是你来府上提亲那日。当时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应下了。现在想来,许是看着你那张英俊的脸,恍惚间又回到了十二岁那年。定亲之后,我便与付钰书彻底断了往来。既决定要嫁你,自然是要一心一意与你过日子的。”
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袖:“可我心里始终忐忑。想着你十二岁时不曾接受我的心意,连封信都不肯回,又怎会真心喜欢我?就这样怀着不安嫁给了你。新婚之夜,烛光下看着你俊朗的眉眼,我其实是心动的,却又矛盾得很。我不了解你的性子,也不知你心里究竟作何想,总觉得你定是不喜欢我的。再加上付钰书那番闹腾,让你颜面尽失,说不定,你心里是厌极了我。所以当你拿出和离书时,我立刻就签了字。我不想再给你添任何麻烦。”
“后来搬到山上住的那段日子,我时常想起你。可转念一想,我们之间不过是利益联姻,便不敢去打扰你。以至于每次相见,我都躲着你走,生怕给你惹麻烦。那两年里,我们竟从未好好坐下来吃过一顿饭,说过几句体己话。就这样生生错过了两年光阴。”
“其实……那日你上山接我时,我心里是欢喜的。虽然说不清为何欢喜,不单单是因为你答应帮我寻找父亲和兄长的仇人,可具体是什么缘故,我自己也说不明白。”
“那时我实在无法拒绝你的请求,也存了些小心思,便随你下了山。回来相处的这些日子里,我才发觉,我的心仍如十二岁那年一般,每每见你便怦然跳动。这份悸动让我愈发确信,萧秋折,我是真的喜欢你,从始至终喜欢的都是你。”
“我从未想过,原来爱一个人竟会这般疯狂。满心满眼都是你,你去边关的这些时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我想与你朝朝暮暮,想与你白头偕老,想让你带我去尝遍天下美味,游尽四海风光。”
“虽说外间种种阻碍横亘在你我之间,我又总是顾虑重重。可这两日我想通了,顾虑再多又有何用?无论结局如何,真心终究骗不了人。我喜欢你,心里装着的也只有你。萧秋折,我爱你,是真心实意地爱着你。不管往后……”
她话到这里,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第65章 第65章“只是我那张床太小了,……
夜色已深,小雨渐渐变成了细雨。陆临的院子虽不算大,却布置得极为雅致。四周花木扶疏,几丛夜来香被风一吹,满院都是飘香。
晚青妤立在屋檐下,檐角水珠滴答坠落,灯笼在头顶摇曳,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她说话时神色认真,声音温和,字字句句皆是肺腑之言。
其实来陆府的路上,她原想着见面说开便好,却不料萧秋折竟闭门不见,这才惊觉事态严重。方才那番话并非事先准备的,只是见他如此决绝,才将满腹心事尽数倾出。只是她话未说完,萧秋折就开了门。
三日未见,对晚青妤而言实在度日如年。方才听陆临说起,这三日萧秋折在他府上也是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都是蔫蔫的。此刻定睛细看,果然憔悴不堪。本就刚从战场归来,身形已见消瘦,如今更是瘦了一圈,看着实在令人心疼。
晚青妤见他甫一出来时,还不由微微一怔,未尽的话语都凝在了唇边。方才她说了那么多,想来萧秋折最想听的,不过就是那句“我爱你”。这不,话音刚落,他便急急开了房门。
她抬眸望去,只见他眼眶泛红,神情激动,身形笔直地立在门前,低头凝视着她。两人这般相望片刻,萧秋折忽然问她:“那……现在可以牵手了吗?”
牵手?
晚青妤眨了眨眼,立即将手递了过去。
萧秋折伸手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身前一带,又问:“那抱抱呢?亲亲呢?”
抱抱?亲亲?晚青妤愣了愣。
这三日里,萧秋折也想明白了许多,他不能因一己私欲就强求于她,情爱之事,总要水到渠成才美。生米煮成熟饭好像放在他们身上行不通。他虽很想拥有她,但也要顾忌她的感受,就算用强的,也得先把她的身世查个明白,否则会让她郁结一辈子。
但他气恼的,并不是能不能行夫妻之实,而是她心意不够坚定,连句爱他的话都不肯说。
这三日来,他食不下咽,寝不安席,时常在房中焦躁踱步。陆临还在一旁说他心胸不够豁达,太过斤斤计较。他有时气急了,就在心中发誓,往后再也不理晚青妤,她爱去哪去哪,便是要回山上住,他也不会挽留。所以,方才听说她来了,他便一时赌气将陆临推出门外,反锁了房门。
他想着这次一定要硬起心肠,任她说尽好话、道尽爱语也不为所动,非要让她尝尝被冷落的滋味。
可是。
他才听她道出那句“我爱你”,他就在屋里站不住了,迫不及待开了门,还问她能不能牵手,能不能抱,能不能亲。问完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晚青妤愣了一瞬后,反应过来,上前一步,一把环住他的腰身,又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笑盈盈地道:“这样总可以了吧?”
不待他回答,她又伸手抚上他消瘦的脸,心疼道:“瞧这瘦的,下巴都尖了。”
她说着,牵起他的手,仰起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眨着水汪汪的杏眼道:“我该怎么好好喂养,才能把我那英俊潇洒的夫君养回来呢?每天给他说好话,还是做好吃的?”
她眼角眉梢都染着笑意,红润的唇瓣像两瓣娇艳的樱桃。
她这样。
勾死人了。
哄人的本事当真了不得,三言两语就能哄得他一愣一愣的,欢喜得快要飞了。
晚青妤见他笑了,又抱住他问道:“天色已晚,夫君可愿随我回府歇息?今日的汤可是我亲手熬的,差一点就端给方于和方齐喝了。”
原来她还给他熬了汤,他眼中笑意更浓,捏了一下她的小脸,握紧她的手就往院外走。
二人刚到院门前,却见陆临猫着身子站着,看到他们眨了眨眼,心虚道:“我……没偷听,我是刚巧过来,你们要走吗?”
陆临不打自招,萧秋折瞥他一眼,道:“这三日谢了,我们回府。”说罢就要走。
陆临忙道:“哎,咱们那盘棋还没下完呢,要不下完再走?”
萧秋折哪还有心思下棋:“不必了,改日再找你下。”
他现在要和夫人回家睡觉。
陆临没再挽留,望着二人相携离去的背影,仰天叹道:“我的好姑娘何时才能从天上掉下来呢?老天,发发善心吧!”
夜雨渐渐小了,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石板上格外好听。萧秋折牵着晚青妤的手出了陆府,说想与她走一走,便没有坐马车。
二人撑着一把油纸伞,慢慢走在被雨水洗得发亮的青石路上。起初谁都没有说话,走着走着,萧秋折扯了扯晚青妤,与她十指相扣起来。
晚青妤看了看他,见他神色转好,叫了他一声:“萧秋折。”
“嗯?”萧秋折应着。
“有件事……我想与你说。”
萧秋折微顿了下脚步,似乎猜出她想说什么,道:“你说,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