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她的主动让萧秋折意乱:……
晚青妤的心跳如擂鼓般急促,耳畔是他低沉的呼吸声,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侧,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想要躲开,却被他牢牢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是隔着
薄薄的衣衫令她心慌的温度。
“你……你冷静些。”她勉强开口,声音却软糯得不行,连她自己都听出了动摇。
他低笑一声,接着唇已覆了上来,带着灼人的热度,触碰上的瞬间温柔得让她心颤,她的手指攥紧他的衣襟,眼睫不停地颤动。
他的手掌顺着她的脊背缓缓下滑,指尖所过之处,带起一片酥麻。她微微一颤,呼吸愈发急促,脑海中一片混沌,她的喉咙发紧,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再次封住了唇。
他的吻更加深入,带着不容抗拒的占有欲,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骨血里。
她的理智在他的攻势下节节败退,身子软化了,只能靠在他的怀里,任由他亲着。
他的手掌抚过她的腰际,指尖轻轻摩挲,激起一阵阵心悸的颤栗。她的呼吸愈发急促,紧抓他的肩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勉强稳住自己。
“别……”她努力让自己清醒。
“晚青妤……”他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就要。”
吻渐渐下移,她的指尖无意识掐入他的皮肉里。
“你……你别这样……”她哀求他。
他又低笑一声。
“你明明也想要。”
“……我不想。”
她的脸颊瞬间烧得通红,想要起身,却被他再次扣紧。他开始吻得温柔缠绵,要将她所有的抗拒都融化在他的怀里。
她没了理智,手臂攀上他的脖颈,迷迷糊糊地回应着他的吻。
她生涩地用舌尖探了一下,还未收回就被他捉住了。
“唔……”
夜色愈深,屋中尽是两人交缠的呼吸声。
他的手掌抚过她的发丝,指尖摩挲她的耳垂,接着落在她的肩头,褪去了她大半衣衫。
衣衫一落,她深吸了口气,一把抓住他伸来的手,睁了睁眼,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动了动手指,她紧抓着不放,他又去亲她,却被她咬了一口,他吃疼地“哼”了一声:“晚青妤。”
晚青妤猛地推他,她推得急,试图将两个人推醒。
萧秋折被她推到一旁,脑子顿时清醒了一些,只是激情一时难以平息,眼中的欲、火依旧燃烧得旺盛。他伸手想要再去揽她入怀,结果她往前一躲,他没能抓住她的手臂,反而抓住了她的一只脚腕。
她往前爬了两下,他往后扯了扯,她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嗔道:“你冷静一点!”
他此时哪能冷静下来?
他顺势将她的腿往自己跟前一拉,她嗔了一声,抓住床沿,奋力往前爬。两人如此拉扯了一会儿,晚青妤终于抠开了他的手指,迅速下了床,走到桌边将蜡烛点亮。
烛光亮起,房间里顿时通火明亮。
晚青妤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萧秋折正坐在床边,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两人对视上,皆是怔住。方才在黑暗中,彼此还能遮掩几分羞赧,如今烛光下,四目相对,双方眼中的情、欲显露无疑。
晚青妤的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她捂着脸颊坐了下来,心脏砰砰直跳。
萧秋折的衣裳凌乱,坐在床边,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低声笑了笑。这笑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羞恼,更多的是对晚青妤的宠溺。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气氛依旧暧昧。晚青妤端起桌上的茶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
萧秋折轻叹一声,挠了挠额头,下床走到她身边坐下。
晚青妤见他靠近,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衣裳。
萧秋折哭笑不得,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担心什么?你若不愿意,我不强迫你。我们等下次。”
他说完,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随后捧住她的脸,轻轻揉了揉,望着她水艳的嘴唇还是道:“那亲吻总可以吧?”
还想再亲。
晚青妤羞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觉得浑身滚烫,心跳如雷。她从未像今天这般紧张过,紧张到连张口都变得困难。她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勉强开口道:“还是别了……待会儿你又控制不住自己。”
又要不管不顾。
萧秋折往她跟前凑了凑,扯了扯她的手臂,歪头看着她。见她眼中还残留着几分情动,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往前倾身,一口咬住她的下唇,力道虽轻,却带着几分惩罚的意味。
“方才你几次都想咬我,现在也让我咬一咬,好让我解解身上的火。”
晚青妤被他这一咬,唇上微微发疼,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这一声轻哼瞬间勾起了萧秋折心中的火,他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吻了上去。
他的吻深情而炽热,舌尖轻轻勾住她的,软软的触感让两人身子都在发颤,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晚青妤原本还能克制,可不知为何,隔了这一会儿,她的情动比之前更甚,也许是因为他吻得太深情。
她试着回应他,舌尖与他纠缠,情难自已地动了动身子,随后站了起来,往前一靠,坐在了他的腿上,双手勾住了他的脖颈。
她这突如其来的主动让萧秋折心中一阵狂跳,他一把将她搂紧,激动地回吻她。
她的唇又软又甜,她身上也香香的,触手之处皆是柔软,令他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晚青妤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娇软而缠绵。她的主动让萧秋折意乱:“多亲我一会……”
她的吻有些生涩,从他的唇间滑过,舌尖轻触,激得他不行。他的手掌缓缓滑至她的腰间,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让她坐的更舒服一些。她的呼吸也很急促,胸口起起伏伏。
“晚青妤……”蹭得他心痒难耐,他觉得自己又要失控了,浑身上下燥热的不行,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将上身的衣衫褪去一半。
晚青妤吻得情难自制,指尖从他的脸颊滑至他的脖颈,再抓向他坚实的臂膀,最后缓缓抚上他的后背。
两个人均已忘乎所以,晚青妤迷迷糊糊的,手背在他背上轻抚,忽然间,她摸到一片别样触感,顿时,她的手倏然僵住,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他后背上并非光滑的肌肤,而是一片凹凸不平粗糙得令人心惊的东西,也不知是不是疤痕。
她的手指微微颤动了几下,立即缩了回来,然后离开了他的唇。
萧秋折也是身子一僵,随即停下了动作。
房间里骤然安静,无无一丝声音。
烛火在桌上摇曳,映得两人的脸庞忽明忽暗。
晚青妤怔了一会,稍稍退开一些,近在咫尺地望着他,眼中带着几分惶然。
萧秋折的瞳孔微微收缩,眼睫轻颤,眉头微蹙。他轻轻推开她,迅速将衣衫穿好,神情间尽是难以言喻的复杂与慌乱。
晚青妤的手悬在半空,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回。她忽然想起方瑜曾对她说过的话:“你若想知道萧秋折七年前发生了什么,只需看看他的后背便知。”
她曾几次试图窥探,却总被他避开。他曾对她说,日后会亲自告诉她,不必听旁人议论。可如今,她亲手触到,好像难以承受,那并非普通伤疤才有的触感。
房间里静得可怕,晚青妤一时没敢出声。
萧秋折抬眸看了她,目光沉沉,又压抑的情绪垂下眼,而后扶着她起身,低声道:“去厨房看看饭菜好了没有,我有些饿了。”
他的语气虽平静,却难掩苦涩,他转身向门外走。
晚青妤知道她的无意识举动可能触碰到了他的秘密。她张了张口,叫了一声:“萧秋折……”
萧秋折顿住脚步。
她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萧秋折的手指在她掌心收紧:“先吃饭吧,我很饿。”
晚青妤没再言,二人牵着手出了房间。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春雨总是连绵不断。
他们沿着长廊一路向膳厅走去,谁都没有再说话。
萧秋折显然对他背后的秘密极为介怀。多年来,他从不让人近身更衣,在亲王府同房而睡时,他也总是衣
衫整齐,未曾褪下半分。
那背后的伤痕,也许就是他心底最深处的禁忌,也是他人生中最痛苦的秘密,无人能触及,也无人能窥探,埋藏多年,仍不愿与人提及。
膳厅里备好了丰盛的饭菜,两人净了手,相对而坐。
萧秋折自方才起便有些出神,他好像很介意他方才的触碰,她心中不免泛起阵阵心疼。
她为他夹了几道菜,又盛了一碗粥,轻声说道:“我们相识这么久,你还从未在晚府用过膳。今日尝尝我们家厨子的手艺,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若是喜欢,日后可以常来。”
萧秋折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菜,应道:“比亲王府的可口。”
“尝尝这个酥饼,是我们厨子的拿手绝活。”晚青妤又给他夹了一块酥饼。
萧秋折安静地吃着。
晚青妤见他情绪依旧低落,思忖了一会,轻声道:“其实,每个人都会经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小时候也曾顽皮,爬到树上摘枣子,结果一不小心摔了下来,腿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疤。”
她说着,轻轻撩起裙摆,露出小腿上那道疤痕,笑道:“你看,是不是很丑?”
她开始试图安慰他。
萧秋折低头望去,只见她白皙纤细的小腿上,赫然横着一道长长的伤疤,虽已淡去,却依旧清晰可见。他眉头微蹙,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怜惜,问她:“疼吗?”
晚青妤摇头道:“早就不疼了,不过那时伤口确实挺深的,大夫说可能会留下疤痕。外祖母当时自责得不行,总念叨着没看好我,还担心我以后嫁了人,夫君若是见了这疤,会不会嫌弃我。”
她轻笑一声:“外祖母总是顾虑那么多,我便告诉她,若是因为这道疤就不爱我、嫌弃我,那我绝不会与这样的人相伴一生。你看我二哥,他身上伤痕累累,几乎没一处完好的皮肤,腿也不知何时才能站起来,或许这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坐轮椅。可我嫂嫂从未有过一句怨言,除了心疼,便是日日夜夜耐心地照料他。这便是相爱的模样。我二哥怕嫂嫂担心,即便伤口疼得厉害,也咬牙一声不吭。”
“人这一生,哪能十全十美,或多或少都会留下一些伤痕。可这些伤痕,并非代表我们最不堪的一面,体验过苦难,才能更加珍惜当下的幸福。”
萧秋折望着她,看着她说话时温柔的神情,听着她言语中的鼓励,眼中忽然泛起一丝酸涩,心头仿佛被什么揪住,酸胀得厉害。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美好的女子呢?
她不是害怕,不是嫌弃,而是耐心的安抚他。
可,有些事,他却始终难以启齿。
那日,付钰书曾对他说:“若晚青妤知道你七年前所经历的事,或许会不愿与你在一起。”这句话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底,令他矛盾不已。
这些年,他原以为自己在朝堂上、在百姓心中有了地位,便能多几分自信与骄傲。可如今面对晚青妤,他忽然觉得,那些所谓的傲气与自信,竟在一瞬间崩塌。这些年强撑的意志,似乎也在她温柔的目光中渐渐动摇。
他伸手取了一只虾,慢慢剥着,可手指却微微发颤,虾壳坚硬,怎么也剥不开。他心中愈发急躁,手上不自觉地用了力。
“让我来。”晚青妤拿走他手中的虾,“先将虾头取下,然后再剥壳,会容易一些。”
她将剥好的虾放入他的碟中,又取了一只继续剥起来,不一会儿,他的盘子里便堆了几只的虾仁。
这七年来,萧秋折从未像今日这般,觉得一顿饭如此难以下咽。
一时间,心中复杂的情绪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原来,只是被她触上一下他就慌乱的不行,哪还有勇气全部相告呢?以前,他好像太高估自己的心理素质了。
过了许久,他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他夹了一道菜放入她的碟中,又为她盛了一碗粥,轻问道:“你何时能回亲王府?我一个人住在兰风居,总觉得冷冷清清,心里空落落的。晚青妤,我想让你回去。”
如今的他,仿佛一刻也离不开她。只要每日能看着她,听着她的声音,他便觉得心中满是欢喜与满足。他不想再独自躺在冰冷的床榻上,只想每日抱着她睡。
提到回亲王府,晚青妤不由得想起太后先前的话。太后说,不愿听到他们琴瑟和鸣,她搬回亲王府的消息。如今局势复杂,许多事情尚未解决,甚至她四弟下落不明。即便她心中想回亲王府,但为了大局,她也不能轻易回去。
她放下筷子,看向萧秋折,神情认真:“萧秋折,并非我不想回去。你也知道如今的情况,我二哥伤势严重,我总是挂念。这两年我搬到山上住,很少陪伴家人,如今我只想好好珍惜与他们相处的时间。还有……我很抱歉,原本答应帮你打理亲王府,结果不仅没能帮上忙,还把管理权弄丢了。不过你放心,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等晚家脱离危险,若你需要,我会再回亲王府,帮你打理。”
帮他打理……萧秋折对她道:“你是我的妻子,回亲王府是回自己的家,并非是为了帮我。”
她何必分这么清。
晚青妤怕他太过理想化,若结局不如人意,只能让他更伤心。她思忖了一会,轻声道:“其实……我在宫中见到了小皇子,也见到了他身上的玉佩。那块玉佩与我的几乎一模一样,或许……我与小皇子之间,真的有些渊源。”
当时她在小皇子的眉眼中隐约发现了些什么,也有些慌乱。
这事,这几日也一直烦扰着她,她很希望尽快查清楚,与他安心在一起。她无权无势,连皇宫都进不了,也无从查起,她想让他帮忙去查查。
萧秋折见她又提起这件事,心中略有烦躁:“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我说过,我们谁都不要再谈,也不要去查。既然皇家没有再继续寻找皇贵妃丢失的女儿,那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晚青妤却比他冷静许多,她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们都需要冷静考虑。这不是小事,牵扯到皇家,你也知道皇家的手段和规矩。到时候,除了世俗的偏见,恐怕还会有皇室的干涉。后果可能不只是被唾弃那么简单。”
“我还是觉得,这件事必须查清楚。若查清后,我与小皇子并非亲姐弟,与你也没有任何血亲关系,那我便安心回亲王府,陪在你身边。我们可以春天赏花,冬天看雪,再生一两个孩子,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但是,如果……”
“没有但是和如果。”萧秋折打断她,“别再提这件事了,我不会去查。”
他有些无奈地按了按发涨的眉眼。
晚青妤这一会也固执起来,心里也很焦急:“事情总归弄清楚,就像方才,若不是有顾虑,我们不就在一起了吗?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啊!你可以不在乎,但是我很在乎,我不想一辈子稀里糊涂,连一起睡个觉都要带着一肚子疑惑思虑再三。”
“往最坏了打算,如果……我们真的有血亲关系,或许也挺好。我多了一位兄长,你多了一个妹妹,我们一样可以有深厚的情谊,也可以经常相见。到时候,我也会常去亲王府看你。”
“挺好?”萧秋折听到这话,终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眼眶瞬间发红了,“你告诉我,这怎么能算挺好?那怎么能一样呢?一个是亲情,一个是爱情。晚青妤,你说怎么能一样?你让我怎么接受?”
他说着,情绪愈发激动,声音微微发颤:“晚青妤,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这句话我从前未曾说过,但今日我一定要告诉你。从七年前开始,我便已经爱上了你。当初迎娶你,也是因为喜欢。”
他说着,抬手扯开胸前的衣襟,露出左胸口上一道深深的疤痕。嗓音低哑地道:“你看,这道疤是两年前付钰书刺下的。他因我娶你,持剑怒冲冲地找上门来,要取我
性命。那一剑刺下来,我未曾躲闪,甚至连动都未动一下。当时哪怕是死,我也不会放手。所以我硬生生地挨了他一剑,那一剑差点要了我的命。可是晚青妤,那是我为了留住心里的那份爱啊!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他的声音愈发低沉:“我知道,这两年你在山上住着,我对你不够关心。可那是因为每次见你,你都躲着我。我许多次悄悄上山,远远地站在角落里,看着你在院子里晒太阳、看书。我多想进去对你说:‘晚青妤,跟我回家吧。’可我却不敢。”
“或许是因为不够自信,又或是因为赌气,我总觉得你心里只有付钰书。哪怕我挨了那一剑,哪怕我将你娶回了家,你或许从未放下过他。我很迷茫,也害怕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所以这两年,我唯唯诺诺,不敢靠近你。”
“我知道你心里也有我,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不然,七年前你怎么能写出那样真挚的信?如今你的眼神、你的话语、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告诉我,你也是爱我的,你也离不开我。”
他握住她的手,声音近乎恳求:“糊涂一点不好吗?你放心,我可以让这件事永远不再被人提起。我会封住所有人的嘴,只希望你也别再想、别再提了。”
他将他们可能有血亲关系的事情告诉她,这是他二十几年来做过最后悔最愚蠢的一件事,如今局面难以收拾,他心中慌乱至极。
“晚青妤,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要你。”
晚青妤未曾想他会如此激动,她只是想弄清真相,如此才能安心的与他在一起。
他一定是查到了什么,不然不会这般激动。
她依旧道:“这件事若你不愿去查,我想办法去查。”
她想办法。
萧秋折苦涩一笑:“晚青妤,我告诉你,此生我们只能是夫妻关系,没有第二种可能。”
他的命该有多苦啊?年少时为亲情吃了那么多苦,如今却又为爱情所困。这一切简直像是一场荒唐的笑话。
他再也无心用饭,努力平复了下心情,起身道:“天色已晚,外头还下着雨,我今晚有件事需要处理,先回去了。你再多吃些。”
他转身就要走,晚青妤一把拉住他:“你别生气,外面雨下得大,你待会再走。”
“我怎么能不生气?你知道我生气还要说?”
“我也是因为烦躁。”她一倾身,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身上,“你总是亲得我受不住,我还要努力让自己清醒,其实挺折磨的。这样一次次下去,我也能发疯。你听话,先查清楚好不好?若是我们真的没有任何血亲关系,到时候我比你还要主动。”
她用脸颊蹭了蹭他:“你别生气了。”
她……
他怎么舍得再生气。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好,我不生气。”
晚青妤见他情绪平稳下来,这才松开了他,将他送至屋外。
时下雨势突然渐大,凉意袭人。晚青妤取了一把伞,递给他,轻声叮嘱:“千万别淋着雨。回去后让太医再帮你看看伤口,记得早些休息。白日里也要按时换药,别忘记用膳。我之前见你胃口不好,饭也吃得少,可如今你有伤在身,一定要多加调养。”
她总是有那么多关心的话,一字一句,温柔入心。
萧秋折点着头,接过她手中的雨伞,说了一句“你早点休息”便转身踏入雨中。
萧秋折刚出亲王府,方齐便迎上前来:“你一直不出来,我还以为你忘记了与状元郎兄弟俩见面的事,要留宿在这里。”
萧秋折心情依旧不好,他上了马车,向东街疾驰而去。到了东街,他踏入茶楼,发现状元王庭与王珂早已在等候。两人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王珂上前一步,神色凝重道:“萧大人,您之前让我查的事,如今有了些眉目。我找到了一个杀手组织,其中有两名杀手曾为京城一大户人家办过事。他们所接的差事非同小可,据说与当年太师大人和准驸马的案子有关。”
萧秋折闻言,眉头紧锁,沉声道:“当真?可查清了雇主是谁?”
王珂摇头:“雇主尚未查明,那两名杀手如今已成哑巴,舌头被割掉了。不过,我已将他们带到京城,您随时可以审问。此外,那个杀手组织早已解散,听说他们当年接了一单大生意,名单上列了许多人,京城里那些离奇死亡的人,恐怕都与此有关。”
“若想揪出幕后真凶,必须找到当时组织里的所有杀手。可这些人行踪诡秘,一旦解散,便隐姓埋名,远走他乡,要想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不过,您放心,我会尽力追查,只是希望您能多派些人手相助。”
萧秋折点头:“此事能有进展,多亏了你。我会派人协助你,你出行也要当心。”
“萧大人放心。”
这时,王庭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萧秋折:“萧大人,这是我在翰林院查到的一些资料。这些卷宗中,有许多与付家有关联的记载,且这些卷宗在付钰书进入翰林院之前便已存在。翰林院一向对卷宗管理严格,绝不允许宗派思想渗透其中。付钰书刚进翰林院不久,想必动这些卷宗的人并非他本人,而是他的叔父。”
“他的叔父曾在翰林院任职,手脚不干净,两年前因贪污受贿被皇上贬至外地。当时他的罪责本应砍头,但因付家的势力,皇上只是将他发配。若是我们能抓住此人,或许能查到付家祸乱朝政的证据。”
王庭继续道:“如今付家势力渗透朝堂,付钰书又进了翰林院,不知是否与他叔父一样,心怀不轨。平日里我与他相处,觉得他为人还算和善,言行举止与付家其他人有所不同。他才学广博,确实是个才子,但他毕竟是付家之人,若付家真有祸乱朝纲之心,必须严查每一个付家之人。”
萧秋折接过册子,翻看几页,沉声道:“此事我会派人处理,务必找到付钰书的叔父。一旦抓到此人,后续之事便好办许多。”
王庭点头。萧秋折合上册子:“付家之事,牵涉甚广,务必小心行事。”
他说到这里,郑重地向二人拱手致谢:“多谢二位兄弟出手相助,日后萧某定当厚报。”
王庭与王珂连忙还礼道:“萧大人不必客气,此乃理所应当。”
王庭思忖着,又道:“还有一事,需告知萧大人。皇上那边已有意将公主许配给付钰书。若此事成真,付家的势力将更加难以撼动。”
萧秋折闻言,眉头紧锁,他自然清楚,付家近年来势力不断扩张,若公主真嫁入付家,无疑是如虎添翼。如今看来,皇家已对付家深信不疑,局势愈发复杂。
“此事我已有所耳闻。若皇上真有意将公主许配给付钰书,我们也难以阻止。眼下唯一的办法,便是尽快查明付家的所作所为,找到确凿证据,敲醒皇上。只要撕开一道口子,后续之事便好办了。”
王庭点头应道:“萧大人放心,此事我会盯紧些,绝不让付家有机可乘。”
萧秋折又与二人商议了几句,随后起身告辞,径直回了亲王府。
他刚踏入府门,便见陆临在厅中焦急地踱步,见他回来,急忙迎上前:“你可算回来了!让我好等。你让我抓的人,我已抓到了,现下正关在城外。你可要现在去见一见?”
此时外头雨势未减,萧秋折虽满身疲惫,心情复杂,
却仍强打精神,对陆临道:“现在就去,此事耽搁不得,你随我一同去。”
陆临皱眉,语气中不满:“这么大的雨,我可不想出门。再说了,你身上还有伤,脸色这么差,何必急于一时?人已抓到,明日再见也不迟。”
萧秋折摇头:“不行,必须今日去。我要尽快将所有事情解决,一刻也不能拖。”
陆临见他神色凝重,“嘶”了一声,挑眉问道:“怎么,遇到什么大事了?”仔细瞧了瞧他的神色,有些不对,“你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差?”
萧秋折扯了件氅衣往门外走,低声道:“我和晚青妤亲吻的时候,她摸到了我的背。”
陆临没听太清,只听到“亲吻”二字,他激动地跑上前问道:“你和晚青妤亲吻了?你们两个已经进展到这种地步了?怎么样怎么样,快给我讲讲,怎么亲上的?”
萧秋折压了下眉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摸到了我的背。”
“上手了?”陆临挑了下眉头,“看来你们两人动静还挺大的,她都摸到你的背了。”
萧秋折瞥他一眼,他忽然恍然“哦”了一声,急忙问:“她看到了?”
萧秋折摇头:“没有,只是摸到了。”
陆临皱眉:“那你有没有告诉她?”
萧秋折依旧摇头:“没有。”
陆临回想起七年前萧秋折所经历的那件令他至今都毛骨悚然的事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这件事你总归要说的。”
“我怕她知道了会害怕,也怕她……嫌弃。”
第52章 第52章他最近好像有点黏人。
陆临还是头一回从萧秋折口中听到“嫌弃”二字。两人自幼一同长大,陆临深知萧秋折曾历经何等磨难,那些苦难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骨血之中,难以抹去。
然而,萧秋折却如钢铁般坚韧,坚韧得令人心生敬畏。陆临从未想过,有人能在那般绝境中咬牙挺过来。若是换作他,恐怕早已选择离开这世间,不愿苟且偷生。
可萧秋折不同,他从不将那些过往的苦痛示于人前,亦不曾让旁人因他而心生阴霾。他一身清贵,傲骨铮铮,任谁见了,也想不到他竟会因“嫌弃”二字而心生忐忑。可见,他对晚青妤的感情,何其深沉。
陆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你不必如此自苦。世人看事,各有不同。我以为,你该放下些戒备,否则,终究困于过往,难以走出。若你一直如此,晚青妤也只会为你伤心难过。”
陆临所言在理,萧秋折心中自是明了。只是,眼下他与晚青妤之间,尚有许多未解之结,贸然开口,只怕会在这本就伤痕累累的情分上再添新伤,甚至将她推得更远。他沉吟片刻,终是低声道:“此事,我会仔细思量,寻个合适的时机,郑重与她言明。”
说罢,他执起一把油纸伞,推门而出。陆临无奈摇头,亦随手取了伞,紧随其后。
萧秋折问他:“你可知道,皇上欲将公主许配给付钰书?”
“不知。”陆临不可置信,“我竟未曾听闻。若付钰书当真迎娶公主,于你而言,岂非好事?他素来对晚青妤纠缠不休,如今皇上为你扫清障碍,你该庆幸才是。”
萧秋折却摇头:“付钰书若娶了公主,付家在朝中的权势必将更盛。日后若要对付他们,只会难上加难。付家根深叶茂,若不斩草除根,终是后患无穷。更何况,付钰书对晚青妤执念极深,若他权势愈大,难保不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举,伤及于她。”
这是萧秋折最担心的。
陆临叹气道:“看来你们这场纠葛真的没那么容易收场。”
情事最难解。
二人行至门前,萧秋折吩咐方齐:“派人前往礼部一趟。另外再多派人手,务必寻到晚青桁的下落。”
方齐领命而去,萧秋折则与陆临坐车出了京城。他们在城外见到了太后的那位远房外甥。此人名唤李承安,原是太后的亲信,因贪赃枉法被发配至外地,却仍不知收敛,仗着太后的威势在当地横行霸道,欺压百姓。
陆临早已打探清楚,此人自打做了个小官,便贪欲渐起,先是挥霍光了家中积蓄,后竟胆大包天,挪用公款,肆意妄为。地方官员因忌惮他与太后的关系,无人敢动他,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胡作非为。百姓苦不堪言,却无处申冤。
李承安生得贼眉鼠眼,举止猥琐,一身华服也掩不住他那股子贪慕虚荣的市井之气。萧秋折与陆临将他押至一处僻静之地,冷眼审问。
李承安起初还嘴硬,不肯吐露半分,但在萧秋折的威压之下,终究扛不住,将太后多年来在幕后摄政的种种隐秘一一招供。
原来,太后虽为女子,却对权势有着极深的执念。自先帝驾崩后,她便暗中插手朝政,许多地方官员皆是她的亲信,地方官场大事小情她都要暗中参与。
她早已习惯了那种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快感,甚至渐渐迷失了自我,从最初的庇护亲友,到后来的结党营私、独揽权势,贪心越来越大。而且她与付钰书的父亲的关系甚好,也非常推崇付家思想,故而私下对付家所作所为视而不见,甚至默许。
待问完话,二人将李承安关押妥当,随后寻了家小馆,略用了些饭菜。天色渐暗,雨势未歇,二人便启程回城。
行至一片密林时,忽听得四周风声骤紧,马蹄声杂乱,紧接着,大批黑衣人如鬼魅般从林中涌出,将马车团团围住。
雨声滂沱,马夫慌忙勒紧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萧秋折与陆临顿感不妙,迅速跃下马车。
陆临巡视一圈一把抓住萧秋折的衣袖:“糟了,这么多人,是要杀你,还是要杀我?”
萧秋折神色冷峻,手已按在腰间佩剑上:“不管杀谁,今日这一战,怕是免不了了。”
陆临望着四周黑压压的人群,额角渗出一层冷汗:“这么多人,咱们怎么杀得出去?”
萧秋折手中长剑已然出鞘:“杀不出去也得杀,总之不能死在这里。”
陆临咬了咬牙,也抽出佩剑,接着黑衣人也纷纷拔剑出鞘。
陆临听得那齐刷刷的拔剑声,只觉头皮发麻,心中懊悔不已。早知如此,便该多带些人手,如今只他与萧秋折二人,如何应付得了这许多刺客?正思忖间,黑衣人已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招招狠辣,剑剑直取要害。
刀光剑影间,雨声、剑声、喊杀声交织成一片,林中杀气弥漫,血水混着雨水,染红了脚下的泥土。
——
今夜的雨,绵密而漫长。自萧秋折离去后,晚青妤的心绪便如这阴沉的天气一般,久久难以平复。她独坐房中,愁眉不展,心中只盼着这场风波能早日过去。正自出神,忽听得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不好了!”玉儿匆匆跑进来,神色慌张,“外祖母突发心悸,您快去瞧瞧吧!”
晚青妤闻言,霍然起身,顾不得披衣撑伞,便径直往外冲去。外祖母年事已高,心脏向来不好,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调养,未曾有过大碍。如今突然犯病,若是救治不及,只怕性命难保。
她心急如焚,一边疾步前行,一边回头问玉儿:“可请了大夫?情况如何?可曾稳住?”
玉儿紧跟在身后,手忙脚乱地为她撑伞,气喘吁吁地答道:“奴婢也不清楚,方才有个小厮急匆匆来报,只说让您赶紧过去瞧瞧。”
晚青妤匆匆上了马车,马车疾驰,不多时便到了外祖母的宅邸。
宅中灯火通明,晚青妤一路小跑至外祖母房前,见张攸年与其父正守在门外。她急声问道:“外祖母如何了?怎会突然犯病?”
张父见她赶来,神色凝重地回道:“我也不甚清楚。许是这几日天气阴冷,老夫人身子本就虚弱,入夜后一直咳嗽不止,后来便突发心悸。我已请了太医,此刻正在里头诊治。”
晚青妤眉头紧锁,心中愈发焦急。一旁的张攸年见状,安慰道:“你莫要太过忧心。我已请了大夫在里边诊治,外祖母福泽深厚,定会逢凶化吉。”
晚青妤素来不信什么“吉人自有天相”的虚言,她深知,但凡病情加重,便是性命攸关之事。她在门外来回踱了几步,心中愈发焦灼,忍不住问道:“大夫是从何处请来的?”
张父回道:“是从街上请的一位颇有名气的郎中,医术应当不差。”
正说话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大夫缓步走出,皱着眉,叹着气,道:“病情有些棘手,你们先进去看看吧。”
棘手?晚青妤心中猛然一沉,顾不得多问,径直冲进房中。只见外祖母躺在床上,面色青白,一手紧紧捂着胸口,呼吸急促,好像吸一口气都极为艰难。
晚青妤心中一阵慌乱。连大夫都束手无策,外祖母的病情岂非凶险至极?她猛然想起,亲王府中似乎有一位太医,乃是皇家特意指派给萧秋折的御医,医术定然高明。她连忙转身对玉儿道:“玉儿,你速去一趟庆王府,务必请那位太医前来为外祖母诊治!”
此时天色已晚,雨势未歇,玉儿道:“小姐,这般时辰,奴婢怕亲王府的人不肯放我进去……”
晚青妤顾不得许多,急声道:“你便说是我不适,需太医诊治,快去。”
说罢,她又唤来一名小厮,陪玉儿一同前往。
晚青妤一直守在外祖母跟前,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玉儿才带着太医匆匆赶来。
晚青妤一见太医,急忙上前道:“太医,求求您,快救救我外祖母,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了……”
“先别着急。”太医进了房中。
几人退出房间,晚青妤却仍心神不宁,双手紧紧攥着衣袖,这一夜,她未曾合眼,双眼红肿如桃。
张攸年望着她,满眼心疼,轻声道:“别担心,有太医在,外祖母定会无事的。”
张父也在一旁劝慰:“孩子,别太难过了。我去给你煮些热粥,暖暖身子。”
或许是这段时间积压了太多心事,晚青妤心痛难耐,再也无法压抑。她不明白,为何事情一桩接一桩,为何身边总有那么多麻烦?这些纷扰该如何解决?她只觉得一片茫然,也很心累。
张攸年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可手悬在半空,终究没敢落下。他犹豫片刻,指尖微微蜷缩,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收回了手。
太医在房中诊治了许久,终于推门而出。晚青妤急忙起身,声音颤抖地问道:“太医,我外祖母如何了?情况可算稳定?有没有性命之忧?”
太医长舒一口气,道:“情况确实有些严重。老夫人年事已高,加之近日阴雨连绵,身子骨本就虚弱。老夫发现她近来饮食不佳,有些营养不良,这才导致突发心悸。眼下病情暂且稳住了,但往后如何,还需好生调养。你们务必悉心照料,切莫让她再受刺激,否则再犯起来,只怕更为凶险。”
晚青妤听罢,心中稍安:“多谢太医,我们一定好生照顾外祖母,绝不敢有半分疏忽。”
太医回道:“少夫人不必多礼,此乃医者本分。药方我已开好,你们务必按时给老夫人服下。老夫暂且回去,若后续有何情况,可随时派人来寻我。”
晚青妤心知太医此次前来,多半是看在萧秋折的面子上,心中甚是感激。
外祖母的病情总算稳定下来,晚青妤稍安,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这时,张父已备好了饭菜,温声劝道:“青妤,忙了一夜,你也该吃点东西了,身子要紧。”
桌上摆满了张伯伯精心准备的饭菜,每一样都色香俱佳,可晚青妤望着这些菜肴,心中却依旧沉甸甸的,毫无胃口。她勉强夹了几口,味同嚼蜡,心中思绪纷乱,难以平静。
张攸年为她夹了些菜,又盛了一碗热粥,放在她面前:“你先喝点粥,暖暖身子。这一夜你未曾合眼,如今外祖母的病情已稳住了,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我去把外祖母隔壁的房间收拾一下,待会儿你去躺一会儿,歇息片刻。”
晚青妤心中虽满是忧虑,却也不忍拂了他的好意,端起碗抿了几口热粥,只觉得一股暖意缓缓流入心间,身子也稍稍舒坦了些。她沉吟片刻道:“我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将外祖母送到舅舅那儿去。她年事已高,独自住在这儿总是不妥,需得有亲人贴身照料。我实在放心不下,待会儿便让玉儿去舅舅家一趟,请他过来商议。”
张攸年闻言,手中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你是担心我父亲照顾不好外祖母?”
晚青妤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并非此意。只是外祖母年岁大了,确实需得有亲人常伴左右。张伯伯虽尽心尽力,可他年纪也大了,许多事难免力不从心,也该好好歇息了。回头我会为你和张伯伯备些银两,你们二人在京城另置一处宅子,也好安享晚年。”
张攸年听罢,眉头不由一皱,心中泛起一阵酸涩。
她是想赶他们走?
他沉默片刻,他低声道:“此事……不妨等外祖母病情好转些再商议。毕竟她老人家在这里住了多年,骤然换地方,恐怕会不习惯。况且,她也早已习惯了我父亲的照料。”
顿了顿,他又道:“且不说你舅舅,单是你舅母的性子,你也清楚。她那般嚣张跋扈,眼里哪容得下外祖母?当年外祖母执意独居于此,便是因与你舅母闹了矛盾,不愿与他们同住。再说你舅舅,性子优柔寡断,若他心中真有外祖母,这些年为何不将她接去?平日里也少见他来探望。外祖母若真去了那儿,只怕日子未必比现在舒心。”
张攸年所言不无道理,可她心中仍是不安。她轻叹一声,揉了揉发涨的眉眼。
张攸年见她神色憔悴,又温声劝道:“你母亲去照顾你姨母已有一段时日,想必快回来了。依我看,不如先让外祖母继续住在这里,我和父亲定会尽心照料。你若有空,便多来陪陪她。外祖母上次见你后,一直念叨着你,盼你能多留些时日。如今二哥那边情况已稳,你不如暂且住下,陪外祖母一段日子。”
好像只能如此了。
张攸年见她没做声,又道:“我与父亲照顾外祖母多年,早已将她视作自家人。我自幼丧母,是乔家大院给了我一个家,外祖母待我如亲孙,我心中对她满是感激。至于你,若日后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你们家对我们父子的恩情,我这辈子也还不清,能为你和外祖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心里也踏实,我也希望能为你分忧。”
他说着,又将那碗粥往她面前推了推,语音温和了许多道:“你再喝些粥,暖暖身子。待会儿去歇息片刻,剩下的事交给我便是。”
晚青妤依旧没说话,总觉得他不单单只是对她起了心思这么简单。
这一日,晚青妤一直陪在外祖母身旁,寸步不离。外祖母服了药后,情况好转许多,只是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显然是想让她多陪陪自己。待到天色渐晚,她不便再留,便等外祖母睡熟后,准备回府。
张攸年一直陪在一旁,一边照料外祖母,一边关切地看着她。临行时,他执意要送她回府。晚青妤却摇头道:“外头有车马和方于随行,你不必送了。”
张攸年见她坚持,也未再多言,只目送她离开乔家大院。
晚青妤回到府中,还未及歇息,管家便匆匆迎上前来,神色凝重道:“小姐,今日有个小厮前来寻您,说是有一位名叫袁安河的人要见您。”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上。
晚青妤接过信,拆开一看,是袁安河所写,袁安河在信中提及,他因查案之事遭人暗算,如今身受重伤,处境艰难,恳请她尽快前去一见。晚青妤顿感不妙,当即转身便要出门。
玉儿见状,急忙上前劝阻:“小姐,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去吧?有什么事也不急于这一时。”
晚青妤却摇了摇头,袁安河所查之事关系重大,如今他遭人暗算,此事耽搁不得,她必须立刻去见他。
“无碍,你别紧张。”她快步走到院中,对方于道:“今日恐怕要麻烦你陪我走一趟了。”
方于闻言,眉头微皱。自昨日至今,他一路跟随晚青妤奔波,未曾歇息片刻。如今夜色深沉,她又要外出,实在令人担忧。他沉声道:“少夫人,天色已晚,此时外出恐不安全。公子吩咐过,务必护您周全。您若有要事,不如明日再办?”
晚青妤恳求道:“此事关系重大,我必须
即刻前往。你放心,萧秋折那里我会与他解释清楚。你只需护我周全,其余之事不必多虑。”
方于见她神情焦急,虽仍有顾虑,却也不便再阻拦。他转身吩咐人备好马车,又点了两名护卫随行。
几人到了袁安河的住处,门前还守着几名身形高大的男子,神色警惕,似是出了什么大事。晚青妤被人引着进了客栈,径直来到袁安河的房间。
推门而入,只见袁安河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冷汗涔涔,身上血迹斑斑,一旁的大夫正为他处理伤口。
“袁大人,您怎会伤成这样?”晚青妤上前问道。
一旁的大夫叹了口气,道:“这位大人是被人所刺,腰部受了重伤。幸亏救治及时,否则性命难保。今日服了药,精神已好了些,我刚为他换了药。”
“被人所刺?”晚青妤惊愕不已,急忙追问,“是谁敢对您下手?”
袁安河微微动了动身子,冲大夫摆了摆手,大夫点头应下,收拾好药箱,退了出去。袁安河又看了一眼站在房内的玉儿和方于,眉头微皱。
晚青妤会意,转身对二人道:“你们先到外面等着。”
方于认得袁安河,早年因公务之事与他打过交道。前些日子在付家书库门前,书库管事曾提及有一批书籍欲送往袁安河所辖之地,却被袁安河拒绝了。他未曾想到,晚青妤竟与袁安河有所联系。
方于心中担忧,迟疑着未动。晚青妤见状道:“方于,你放心,我与袁大人只是说几句话,不会有事。”方于这才犹豫着退出房间。
待房门关上,袁安河缓缓吐出一口气,从枕下摸出几本册子,递给晚青妤:“我恐怕在京城待不久了。有人已察觉我在查利州之事及付家的勾当。昨夜我外出办事,遭人埋伏,险些丧命。我身份恐已暴露,日后怕是无法继续追查。这些是我整理的证据,有关利州的,还有付家一些违禁书籍的记录。你且收好,京城之中,我已无信任之人,只能托付于你了。”
他缓了口气道:“如今利州局势愈发严峻,若不及时遏制,恐会引发暴乱,殃及整个国家。可朝堂之上,竟无一人敢插手此事。我曾找过几位大人,他们皆明哲保身,无人愿趟这浑水。我如今生死未卜,只能将这些交予你。你且寻些可靠之人,看能否查出杀害你父兄及我父亲的凶手,并设法控制住利州的局势。”
晚青妤接过册子,匆匆翻了几页,心中愈发沉重。她将册子仔细收好,对袁安河道:“袁大人,您放心,我会想办法找到更有力的人来接手此事。您如今伤势未愈,又被人盯上,不宜再插手。这几日您暂且在此养伤,我会派人暗中保护您,待风头过了再做打算。”
袁安河强忍着身上的剧痛,又道:“之前我一直对萧秋折心存疑虑,但你近来与他接触颇多,想必也了解了他的为人。若你觉得他可靠,不妨将此事交予他处理。他手握权柄,或许能更快查明真相。”
“袁大人放心,此事我会仔细思量,定会寻个稳妥的法子。”
晚青妤不敢在此久留,生怕给袁安河招来更多麻烦,只得匆匆告辞。
回去一路上晚青妤心中思绪纷乱。袁安河遇刺一事,绝非偶然。先是二哥被火烧,后是四弟失踪,如今连袁安河也遭人暗算,这一切显然是有心人在背后操控。
那些人手段狠辣,连袁安河这样的朝廷重臣都敢下手,可见其势力之大。她不禁想到萧秋折,他是否也身处险境?
昨日她忙于外祖母之事,未曾与他见面,也不知他如今如何。昨夜分别时,他神色郁郁,似是心事重重,她心中一直挂念,却无暇顾及。
回到晚府,晚青妤依旧心神不宁。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翌日一早,她起身准备再去外祖母家探望,却发现方于已不见踪影。她唤来玉儿,问道:“方于呢?今日怎不见他?”
玉儿摇头道:“奴婢也不知,今日一大早方侍卫便急匆匆地离开了,连句话都未留下。”
晚青妤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安。她急忙找来管家,问道:“我昨日一直在外祖母那里,亲王府的人可曾来过?”
管家摇头:“昨日并无亲王府的人前来,姑爷也未曾来过。”
晚青妤愈发觉得不对劲,联想到昨日袁安河遇刺之事,更是惴惴不安。于是,在前往外祖母家的路上,她特意绕道去了亲王府。
门官见她突然到来,神色间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躬身行礼道:“少夫人,您稍候片刻,容小的进去禀报一声。”
玉儿闻言,眉头一皱:“少夫人回自己家,还需禀报谁?你莫不是糊涂了?”
门官赔笑道:“姑娘莫急,小的只是去告知公子一声。”
玉儿:“少夫人是公子的妻子,回府是天经地义,何须阻拦?我们直接进去便是。”
门官面露难色,正欲再劝,晚青妤却已径直踏入府中,一路疾步朝兰风居走去。不知为何,她的手心沁满了冷汗,眼皮也跳个不停,仿佛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她慌慌张张地跑到兰风居,只见方于和风起正守在门前。二人见她突然到来,皆是一愣,互相对视一眼,方于上前一步,低声道:“少夫人,您稍候片刻,容属下进去通报一声。”
晚青妤见他们神色有异,心中疑虑更深,眉头紧蹙,径直推开房门,踏入屋内。刚一进门,一股浓重的汤药味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她脚步一顿,抬眼望去,只见萧秋折正坐在桌前,太医正为他脖颈上的伤口上药。
萧秋折见她突然闯入,显然有些意外,微微一愣,随即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晚青妤望着他,心中一酸。他面色苍白,脸颊消瘦,眼圈泛黑,嘴唇干裂,与前两日那精神奕奕的模样判若两人。他脖颈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还在流血,看得她心头一紧,跑上前问道:“你怎么受了伤?”
太医见她过来,恭敬地唤了一声“少夫人”,随后解释道:“公子是被刀所伤,险些伤到了要害,幸得处理及时,目前并没有生命危险。就是今日伤口又开始流血,我只得再为他重新缝合伤口。”
晚青妤听罢,鼻尖一酸,眼眶顿时泛起泪光。
伤口很大,太医一针针下去,看的人都心惊,然而萧秋折只是微皱了下眉头,一声不吭。鲜血流了太医一手,也流了他一身。
太医帮他缝合完伤口,收拾好药箱,悄然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二人,晚青妤强忍住泪水,看了看萧秋折,一把扑进他怀里,哽咽道:“为什么你受伤了也不告诉我?都过去了两日了竟然也不告诉我。在哪里受的伤?”
她突然抱过来,萧秋折愣了一下,随即伸手环住她,清声道:“我和陆临出城时,遭遇刺客围攻,打斗中受了点伤。对方人多势众,所幸我和陆临还算扛得住,厮杀半夜才突围而出。我听太医说你外祖母病了,怕你担心,便没告诉你。”
一听到被围刺,晚青妤的泪水簌簌落下,她吸了吸鼻子,凝噎道:“你脖子上的伤疼不疼?除了这里,还有哪里受了伤?”
萧秋折抚了抚她的脑袋,道:“伤口不碍事,过几日便好了,你不必担心。”
他低头审视着她憔悴的面容,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心疼:“这两日为了外祖母的事,你是不是没好好休息?眼睛都肿了。”
他这一问,晚青妤的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她望着他,心中忽然想起昨日袁安河遇刺之事,顿时慌乱不已,只觉得又痛又无力。
看来,那幕后之人不仅对袁安河下手,连萧秋折也不打算放过了。
她问道:“你可知道是谁行刺你们?”
萧秋折将她拉起,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帮她擦了一下眼泪,回道:“此事颇为复杂。那晚我与陆临突围时,抓了两名刺客,审问后已大致锁定了幕后之人,只是此事还需进一步查证。”
他
现在尚不确定,那刺客是付钰书个人所为,还是付家指使。若是付钰书一人之过,最终受罚的只有他。若是付家所为,情节就严重了。
晚青妤从袖中掏出袁安河交给她的一些整理成册证据,递给萧秋折道:“这是袁安河收集的证据,里面有关利州百姓被付家蛊惑的记录,还有我父兄因付家书库书籍被害的线索。这些证据极为重要,若能查实,定能让真相大白。如今利州局势混乱,必须有一位有威望之人前去镇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萧秋折接过册子,仔细翻看:“这些证据确实极为关键,对我们极为有利。利州之事我也听说了,只是皇上一直未作表态,不知是何用意。”
晚青妤:“袁安河如今受伤,身份暴露,已无法继续追查。你快想想,该如何控制利州局势?此事该交给哪位大臣处理?”
她顿了顿,又忧心忡忡道:“你如今有伤在身,职位又被削减,不宜亲自前往。再者,以你现在的身份,去利州恐怕难以服众。”
萧秋折沉吟片刻,回道:“有一人,完全可以胜任。”
“谁?”
“我父亲,王爷。”
“王爷?他多年不问朝政,且你们父子之间……他愿意去吗?”
萧秋折将册子放在桌上,握住她的手,道:“我与父亲的关系已有所缓和。他答应帮我铲除那些陷害我们的凶手,也打算重回朝堂。此次若能平定利州之乱,父亲便可借此重振声威,夺回一些权柄。这便是……”
他说到这里,一时语塞,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晚青妤接道:“这便是父子齐上阵了。如此,相信定会有更好的结果。”
萧秋折点头,搂得她更紧一些:“这还多亏了你。是你让我学会了我如何换一种方式处理问题。晚青妤,我一直担心照不到的阳光,现在一直照着我,暖着我。”
他说起情话来挺好听的。
萧秋折见她望过来,俯身在她唇亲了一口,温声道:“既然来了,我又受了伤,今日留下来陪我可好?晚上我想搂着你一起睡。”
想必没有哪位夫君像他一样可怜了,为人丈夫,每日都在求着妻子与自己同寝,却还总是求而不得,他自己都要气笑了。
晚青妤思忖了一会才道:“好,我陪你。不过,待会儿我得去瞧瞧外祖母,若她情况稳定了,我便回来照顾你。”
得到应允萧秋折望着她,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又伸手用指腹按了按,然后低头想要亲了上去。
她转头望了望门外,从他怀中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快去吧!”
萧秋折拉住她的手,抬头望着她,眼中满是渴求:“你看我都受伤了,能不能亲一会儿再去?”
最近他好像有点黏人。
他见她不回答,扯了扯她,又恳求道:“就亲一会。”
晚青妤见他一副可怜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弯下身来,正要吻他,忽听门外方奇高声禀报:“公子,快出来,宫里来人了。”
宫里?晚青妤身子一僵,唇瓣已贴近萧秋折的唇边,两人皆是一愣。
萧秋折皱了皱眉,随即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往前一倾,亲了一口,然后站起身来,牵着她出了房间。
院中,一位传旨的公公正负手而立,见萧秋折出来,便扬声道:“世子,快跪下接旨吧。”
晚青妤与萧秋折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凛,二人跪下。那公公展开圣旨,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命,统御万方,夙夜兢兢,以安社稷。今有边关告急,敌寇猖獗,扰我疆土,害我黎民。朕心甚忧,特命萧秋折为征讨大将军,统领三军,前往讨伐。萧卿素怀忠勇,智略超群,朕深倚重。望卿秉持朕意,奋勇杀敌,保我山河,安我百姓。凡军中事务,悉听卿裁,务必严明军纪,赏罚分明,以振军威。朕在京师,静候佳音。待卿凯旋之日,必当厚赏,以酬卿功。钦此。”
圣旨一出,院中众人皆是愣住。
方齐与方于面面相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皇上要派萧秋折前去边关打仗?
而萧秋折听完圣旨,脊背僵住,跪在地上,迟迟未去接旨,一双眸子渐渐冷了下来。
看来幕后之人已设下两套计策,誓要置他于死地。刺杀不成,便将他派往边关,借刀杀人。
七年前,他也曾接到同样的圣旨,结果受尽百般折磨,九死一生,只剩一口气回来。
如今,又想故技重施。
第53章 第53章他把她拖进怀里刚刚好。……
这便是皇权,圣旨一下,纵有千般不愿,亦不得不从,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晚青妤听闻圣旨,怔忡良久,方才回过神来,眸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萧秋折。只见他神色黯然,显然深知此事非同小可。
前两日,他刚遭刺客暗算,伤势未愈,身上犹带重伤。皇上此刻派他出征,无异于将他推向绝路。更何况,宫中良将如云,为何偏偏选中了他?
萧秋折跪伏于地,沉默良久,终是起身接下了圣旨。宣旨公公离开后,他便将晚青妤扶起身。
晚青妤心中慌乱,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征战之事,断然不可推拒,否则不仅会招致皇家责罚,更会为天下百姓所唾弃。
萧秋折将圣旨递给身旁的方齐,握住晚青妤的手,低声道:“此事颇为复杂,我恐怕无法陪你前去拜见外祖母了。我需与父亲及舅舅商议一番,待有了结果,再去寻你。”
晚青妤知道他也很震惊,忙道:“你放心,你先处理你的事,不用管我。”
言至此,她欲言又止,终究将后话咽了回去。此刻,再多言语亦是徒劳,无论是安慰还是悲叹,在圣旨面前皆显得苍白无力。
萧秋折牵着她的手,将她送至府外。二人立于马车前,近日天气晴好,阳光洒下来,让他憔悴的脸颊有了些许血色。他脖颈上的伤口依旧疼痛难忍,鲜血虽已止住,衣衫上却仍残留大片血渍。
他就这般站在她眼前,她望着他,想到他即将奔赴边关,眼中不禁泛起泪光。她轻声唤道:“萧秋折……”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此番别离,或许再无相见之日。
战场是何等凶险之地?九死一生,能活着归来的,若非大胜,便只能靠天意垂怜。
边关战事已持续数年,烽火连天,从未停歇。那些敌寇远比中原人凶悍百倍,至今尚无一位将军能将其彻底剿灭。萧秋折虽有过人之才,终究也是血肉之躯,性命仅此一条。
萧秋折见她眼中又泛起泪光,心中亦是酸楚难忍,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笑道:“快去吧,待我这边事了,便去寻你。”
晚青妤吸了吸鼻子,松开他的手,一步三回头地登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前行,她掀开车帘回望,只见他仍立于院门前,他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拐过路口,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一路上她都在强忍着,袖边的衣衫都被揉皱了,直到外祖母家门前,她含了一路的眼泪终是掉了下来。
玉儿想要安慰,但是打仗这种事情,是绝无转圜余地的,她不知要说点什么才能让小姐好受些。
晚青妤平复了一会情绪,擦干眼泪进了乔家大院,到了外祖母的房间,却见付钰书正立于外祖母床前。
她在门前怔了一瞬,付钰书转头望来,默然片刻,道:“我来看看老夫人。”
晚青妤想起那日在付家的争执,心中仍有些不快,便未多言,径直走到外祖母床前,轻声唤道:“外祖母,您如今感觉如何了?”
外祖母握住她的手,笑回道:“我好多了,青妤莫要太过挂念。”
晚青妤压下心中酸楚,轻声道:“外祖母,今日我留在这里陪您,许久未曾与您好好说话了。”
外祖母连连点头,笑道:“好好好,我正盼
着你多陪陪我呢。今日你哪儿也别去,就住在这儿。”
她又问道:“秋折呢?以前他常来看我,好像许久未见到他了,是不是很忙?”
提及萧秋折,晚青妤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回道:“外祖母,他近日有些事务缠身,待忙完了,定会来看您。回头我让他多陪陪您。”
“好好好。”
外祖母身子虚弱,需得多加休养,晚青妤陪她说了一会儿话,便出了房间。付钰书也跟着她出去,两人一前一后,谁也未说话。
晚青妤去了厨房,吩咐厨子多熬些滋补的粥品,又亲自取了药材,准备为外祖母煎药。
张伯伯见她挽起袖子要动手,忙上前劝道:“孩子,煎药这等粗活还是让老奴来吧,您去外头与他们说说话。”他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付钰书与张攸年。晚青妤心中正是不愿与他们多言,才寻了这煎药的由头留在厨房,于是道:“张伯伯,您不必劝我,我想为外祖母亲手做些力所能及的。”
张伯伯见她执意,也不好再劝,只得退了出去。
晚青妤与玉儿一同将药材放入药罐,细心熬制。付钰书却不知何时已站在厨房门前,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一言不发。
晚青妤心中愈发烦躁,她索性坐在炉边,盯着药罐中咕嘟咕嘟冒出的热气,自当他为空气。玉儿见付钰书一直盯着自家小姐,也不敢离开,默默陪在一旁。
这般僵持了许久,付钰书终是按捺不住,低声唤道:“青妤。”
晚青妤并未应声,甚至连头也未抬。
又过了片刻,付钰书开口道:“萧秋折遇刺一事,并非我所为。”
他突然提起这个。
晚青妤眉头微蹙,转头看向他,只见他目光复杂,神色间透着几分黯然,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欲言又止。那眼神中总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
“青妤。”他又叫了一声,解释道:“那日你从我府上离去后,我心中怒火难抑,双手颤抖不止,甚至动了杀心,想要派人取了萧秋折的性命。可后来冷静下来,细细思量,若我真对他下了手,只怕你我之间,此生再无可能。”
“两年前,我曾刺他一剑,那一剑刺得极深,他却未曾还手,亦未怪罪于我,硬生生忍了下来。那时,我心中对他生了几分钦佩,觉得他是条汉子。如今,他虽依旧霸占着你,我也怨气难平,可我不能再对他下手,若真动了手,结果只会比从前更糟。”
他语气渐沉:“青妤,人的感情不会轻易改变,至少我不会。我相信你也不会。即便你现在有所动摇,当年我们那般深情,你也不可能全然抹去。只要还有一丝情分在,我们便还有可能。”
他依旧很固执。
晚青妤看向他,见他神色诚恳,不似作伪,或许萧秋折遇刺一事,当真与他无关。但他说来说去,终究还是不肯放手,很是让她烦躁。
此刻,她身心俱疲,累得连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只要他不再对萧秋折动手,便说明他尚存一丝良知。或许,等他遇见了别的女子,便会放下,也许时间还不够长,两年太短,那就三年、四年,总有一日,他会将她彻底遗忘。
厨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付钰书依旧僵挺在门前,其实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是个极其固执的人,只是未曾料到,晚青妤在他心中竟会如此重要,重要到他日日备受煎熬,连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爱情,比这汤药还要苦。
他总觉得,当初的事情并非只有她嫁给萧秋折这一条路可解。或许,晚青妤对他们的感情并无信心,又或许,是萧秋折太过霸道,才让她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她始终一句话未说,他也未再言语。他此来不过是想见她一面,也想亲口告诉她,萧秋折遇刺一事与他毫无干系,他不想让她误会。
他在门前踌躇良久,望着她绝情的模样,连一眼都不愿施舍给他,心如刀绞般疼痛。他实在想不通,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心狠的女子?
而他自己也仿佛着了魔一般,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执念,化不开这满腔怨气。他深吸一口气,留下一句“你照顾好自己”就离开了。
从厨房到院门,不过短短一段路,他却觉得走了许久许久。到了院门前,他回头望了一眼,她没有像曾经那样追出来,叫他一声“钰书哥哥”。
他冷笑一声,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付钰书走后,晚青妤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若论当初之事,她确实未曾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毕竟那时她也有求于他,而他未能相助,加之他忽然失踪,又逢人命关天的大事,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先保住全家性命。
可若论感情,付钰书虽在她最艰难时未能及时给予关怀,但他对她的那份情意却是真挚而炽热的。或许他当初离家出走,也有自己的苦衷。
在他们那份感情里,可能他并无过错,错的反倒是她。
可世间之事,又岂能只论感情?她只盼他能早日醒悟,振作起来。他正值大好年华,才貌双全,想必倾慕他的姑娘不在少数,以后总会有一个喜欢的。只要他不做恶事,不参与付家的那些龌龊勾当,他是可以得到幸福的。
汤药熬好后,晚青妤正欲端去给外祖母服用,刚盛出一碗,张攸年便进了厨房。他道:“这药太烫了,让我来吧。”说罢,便接过她手中的碗,舀了汤药,与她一同前往外祖母的房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见外祖母仍在沉睡,尚未醒来。张攸年将汤药放在桌上,待其稍凉些再唤外祖母起身服用。
晚青妤静立一旁,张攸年亦站在桌前,屋内一时静谧无声。
与张攸年独处一室,晚青妤总觉得有些压抑,便先行出了屋子。张攸年见状,亦跟了出去。
两人在门前站了片刻,张攸年忽然问:“方才付钰书找你,都说了些什么?”
他总爱问些私密之事,令晚青妤颇感无奈,却又无从回避。她沉默片刻,道:“没说什么,只是站了一会儿。”
张攸年没做声,过了会又道:“我查到了关于言书堂的一些线索,皇上对此事颇为关注,也已知晓太后插手朝政之事,似乎还与太后谈过。想必这段时间,太后不会再为难你。”
他说到这里,目光落在她略显恍惚的神情上,语气温和了几分:“你可以稍稍放松些了,不必再为此事忧心。相信二哥的事情,很快便能解决。”
晚青妤听罢,心中稍稍一松。看来张攸年确实在为此事奔波劳碌,他对太后的举荐也起到了一些作用。
她抬头看向他,认真而客气地道:“张攸年,谢谢你。”
这句感谢说得诚恳,却也带着几分疏离。
张攸年低头看向她,眼中泛起一抹深情,他轻笑一声,道:“谢什么?这都是我该做的。药应该差不多了,我去唤外祖母起身服药。”
——
萧秋折突然被派往边关征战,此事犹如一记惊雷,震得亲王府上下人心惶惶。
太妃听闻此事,手中拐杖重重地顿了几下,随即匆匆找到王爷,带着愤懑与焦急道:“皇家已欺我们至此,如今又要派秋折去边关打仗,你难道还要坐视不管吗?”
实在欺人太甚,太妃气的手都在发抖。她至今仍以为王爷如从前一般,对家中事务漠不关心。可此次情形与往日大不相同,边关战事凶险,稍有不慎便可能一去不返。萧秋折毕竟是她的孙儿,太妃无论如何也不愿见他涉险。
萧敖深知母亲的忧虑,安抚道:“母亲且宽心,我这就进宫一趟,看看皇上究竟是何意。”
其实,在此之前,萧秋折已找过他,将关于利州思想动乱及晚青妤父兄遇害的证据交予他手中。他仔细翻阅后,心中已有了计较,事成后他便可借此在朝中立威,稳固亲王府权势。
经过上次萧秋折主动前来求情,他幡然醒悟。多年来,他因心底埋藏的仇恨与怨气,一直未能走出阴霾,浑浑噩噩度日,以致于让萧秋折承受了诸多苦楚。
皇家越来越得寸进尺,他终究不能再不管不问,他宽慰完母亲便匆匆赶往了皇宫。
萧秋折与舅舅以及外祖父商议一番之后便去探望陆临。上次遇刺,陆临伤得比他严重,此刻正趴在床上,动弹不得,浑身裹满纱布,活像一只刺猬。
陆临见他进来,忍不住抱怨道:“都怪你!若不是
那日下雨,你非要出城,我何至于伤成这样?如今哪儿也去不了,浑身疼得像散了架,还得趴在这儿。”
说着,他扒拉下自己的屁股,苦着脸道:“连这儿都有伤,若是留了疤,日后叫我如何见人?”
萧秋折轻笑一声,摸了摸自己仍隐隐作痛的脖颈,道:“你见人又不用屁股,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伤都受不住?”
陆临冷笑:“我哪像你,铁打的身子。反正我疼得很,你日后得补偿我。”
萧秋折点头:“好,补偿你。不过,得等我从边关活着回来。”
陆临一听,猛地抬起头,扯到伤口,疼得“嘶”了一声,急问道:“什么边关?你要去边关?”
“嗯。”萧秋折走到他跟前,掀开他的衣衫看了看伤势,道:“今日刚接到圣旨,派我去边关打仗。这一去,生死未卜。我来是想拿走我母亲当年给我做的那双鞋,准备带去。”
陆临闻言,震惊得想要坐起身,却又因伤口牵动疼得直抽气,咬牙道:“皇家又派你去边关打仗?真的假的?凭什么派你去?那日遇刺的事还没查清,你身上还有伤,那么多将军不去,为何偏偏派你?”
他越说越气,愤愤道:“皇家这群狗东西,专挑你一个人欺负。七年前他们故意派你去边关,差点要了你的命,如今又来这一出,到底想怎样?你能不能不去?”
萧秋折无奈叹息:“怎能不去?圣旨已下,边关战事,哪个男儿敢拒?若做逃兵,不仅死罪难逃,连身边之人也会受辱,几辈子都抬不起头。”
陆临急道:“可你这次去,分明是送死,他们不是让你去打仗,是要你的命。”
萧秋折见他情绪激动,安抚道:“你先别急,此事我自有打算。这些年,我也并非毫无准备。七年前我在边关受的罪,这一次,我要他们一一偿还。七年,足够我布下一局,这一局,只许胜,不许败。”
七年前的痛与恨,他从未忘记,也不可能轻易放下。他虽非记仇之人,但当年所受的折磨,岂能不加倍奉还?如今,这一刻终于到来,他倒有些迫不及待。
陆临见他神色淡然,心中却仍是担忧,忍不住劝道:“你还是再想想办法吧,看能不能不去。让你父亲去找皇上,与皇上说说情。”
萧秋折:“父亲有他的事要忙,此事你不必再操心,我自有分寸。况且,舅舅和外祖父那边,我已与他们商议过了。你且安心养伤,待我归来时,希望你已能活蹦乱跳。”
陆临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焦灼:“我怎能不担心?边关那地方,九死一生,你真能安然归来吗?”
萧秋折不愿再说,问他:“鞋子在哪?”
陆临指了指柜子:“在里头,你自己拿吧。”
萧秋折走到柜前,打开后取出一个木箱,箱中放着一双小巧的鞋子。这是他四岁时,母亲亲手为他缝制的,也是母亲生前为他做的第一双鞋,更是最后一双。
这双鞋对他意义非凡,以前他经常随身携带,可每每看到,总忍不住泪湿衣襟。后来,他渐渐不愿再触碰那段伤痛,却又舍不得丢弃,便将鞋子交给陆临保管。
此次前往边关,生死难料,他想带着母亲的东西一同前去。
陆临瞥了一眼那双鞋,心中亦是酸楚,不住地叹气。他深知萧秋折自幼吃了多少苦,也明白失去母亲的滋味有多煎熬。可命运如此,又能如何?唯有咬牙挺过去,拼尽全力去改变。
他对萧秋折指了指架子上的一把剑:“那把剑是父亲赠我的,也是当年皇家所赐,锋利无比。你带着它上战场,一定要小心,也一定要活着回来。”
他又问:“你去边关打仗,晚青妤能接受得了吗?你们二人刚有些情意,你突然离去,对她而言,怕是个不小的打击。”
提及晚青妤,萧秋折的眼神顿时暗沉下来,沉声道:“我走之后,你多替我照看她。如今付钰书对她纠缠不休,她二哥的事情也未了结,你务必盯紧些,莫让她受了委屈。我会把方于留下来保护她。”
陆临点头:“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定会让她安然无恙。”
“那好,你且休息,我先走了。”
萧秋折提起剑,转身朝门外走。不放心的陆临唤了他一声:“萧秋折!”
萧秋折停下回头看他:“还有事?”
陆临皱着眉:“一定要活着回来,我还等着与你喝酒。”
萧秋折扬扬眉,苦涩一笑:“好。”
萧秋折回了亲王府,他进屋取出晚青妤曾写给他的那些信,将信与鞋子一一整理妥当,准备带去边关。收拾完行装,他便骑马赶往乔家大院。
到了乔家大院,他刚进院子,便见张攸年正在院中晾晒衣物,那衣物似是外祖母的。萧秋折微微皱眉,未料张攸年竟会亲手为外祖母洗衣。
张攸年听到动静,转过头来,见是萧秋折,两人对视上,均是压了下眉头。
萧秋折想起那日傍晚,在晚府门前,晚青妤手中抱着张攸年为她买的蜜糖与酥酪。顿时心中烦闷,泛起一股酸意。他好像从张攸年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张攸年将手中衣物晾好,叫了一声:“萧大人”。而后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礼品上,问道:“可是来看望老夫人的?”
萧秋折对张攸年并无好感,只淡淡应了一声,便径直朝外祖母的房间走去。
张攸年没有跟上,只在他身后低声说了一句:“青妤在屋里。”
萧秋折进了房间,只见晚青妤正坐在外祖母床前,细心地喂她吃东西。
晚青妤听到声响,转过头来,看到他,忙站起身道:“你来啦,事情可忙完了?”
这一日,她心中始终挂念着他即将前往边关的事。
萧秋折走上前,回道:“暂时忙完了,待会儿再与你细说。先看看外祖母。”
外祖母见到他,开心地伸出手:“是秋折啊,你可算来了。外祖母许久未见你,很是想念你。”
萧秋折看着她憔悴的样,心中不禁一酸,上前握住她的手,笑回道:“外祖母,怪我近来事务繁忙,未能及时来看您。听说您近日身子不适,一定要好好保重。”
外祖母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着,她又拉起晚青妤的手,将两人的手叠在一起,轻轻拍了拍,语重心长道:“外祖母见你们一同过来,心中甚是欢喜。你们夫妻二人日后一定要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外祖母可盼着这一天呢。”
萧秋折急忙点头:“外祖母放心,我与青妤感情甚笃,日后定会过得很好。”
二人在外祖母房中叙了一会儿话,便一同退了出来。晚青妤领着萧秋折进了隔壁的房间,关上门后,急切地问道:“如何?可是已经确定要去边关打仗了?有没有法子不去?”
萧秋折见她神色焦急,伸手将她拉入怀中,低声道:“圣旨已下,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不过你放心,这几年来我一直在为此做准备,等的便是这一天。我定会平安归来,不会让你等太久。你在家中安心等我,我会把方于留给你,让他护你周全。若有什么难处,便去找我父亲,他定会帮你。利州之事,他很快便能解决,且他对你颇为看重,已答应帮你查清你父兄的死因,也会助你二哥脱困。有他相助,我们会轻松许多。”
多一分力量就会多一分胜算。
晚青妤仍然担心:“边关凶险,九死一生,你当真把握十足?我实在放心不下。”
她说着,又红了眼睛,伸手摸了摸他脖子上伤口,哽咽道:“你的胳膊还未好全,脖子上又受了如此重的伤,怎能再经受住折腾。”
萧秋折伸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温声安抚:“别担心,你一定要信我。待我归来,你可愿答应我一事?”
晚青妤抬眸望他,问道:“何事?”
他低头凑近她,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声音低沉而温柔:“待我凯旋归来,我们再办一次婚礼可好?这一次,我要风风光光、郑重地将你娶回家。”
上次她并非真心实意嫁给他,这次,他想让她真心地嫁给他。
晚青妤眸光闪动,有些激动,却又想到自己身份未明,不敢轻易应允。但是她又怕他不能安心去边关,便点了点头,然后踮起脚尖,凑近他,温声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应我一事。”
他见她抬起脚尖凑过来,一时情动,一把将她抱起,让她趴在自己身上,问:“何事?”
他身形高大,而她身子娇小,他把她拖进怀里刚刚好,她的胸口紧紧贴在他身上,顿时红了脸,吞咽了下口水,细声道:“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毫发无损地回到我归。”
“好。”她身上软软的触感,忽而让他浑身燥热。
“晚青妤。”他一只手臂拖着她,一只手捏起她的下巴,轻触了一下她因害羞而微张的嘴唇,开口语气中带着些醋意,“你且与我说说,张攸年何时对你起的心思?可有向你表白?”
前有狼后有虎,叫他如何放心离开?
第54章 第54章男……男宠?
晚青妤未曾料到,萧秋折此刻竟会提及张攸年。其实,她自己也早已察觉张攸年对她似乎有些情愫,只是他未曾挑明,亦无法确定,更不愿妄加揣测。她不想因这些未明的关系,扰乱了她与萧秋折之间的情意,让萧秋折心生不安。
她双手轻勾住他的脖颈,眸光盈盈,回道:“没有。”
她神色坦然,他知她并未撒谎,但心中仍不免泛起一丝酸意。他轻蹭了下她的鼻尖,又问:“若他向你表白,你当如何应对?”
她轻笑一声:“自然是拒绝。”
听到“拒绝”二字,他心中稍安,却又忍不住道:“喜欢一个人,往往难以自控,总会想方设法得到,就如付钰书,纠缠多年仍不肯罢休。我虽不甚了解张攸年,但从他的言行中亦可看出,他并非寻常之人。但愿他能理智些,不要如付钰书那般执迷不悟。”
喜欢一个人是自由的,但若是纠缠不休,决然不行。
“你瞧你,有如此多人倾心于你,倒是令人羡慕。”他这话都快酸掉牙了。
晚青妤嘿嘿一笑,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你且放心,我心中再容不下旁人。”
只有他。
他素来好哄,只要她一句话,他便能安心。他深信,他们的感情绝非旁人能够插足。
他心中大石落地,微微前倾,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道:“临走前,可否给我些鼓励?”
她眨了眨眼,故作不解:“什么鼓励?”
“做些夫妻之间该做的事。”
每天都在求她,她什么时候能答应。
他搂着她倚在一旁的柜子上,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暖意之中。春风轻拂,吹起晚青妤鬓边的一缕青丝,她微微怔了怔,片刻后才听清他话中意思。
她颤了颤,心中一阵挣扎,房间内一时静谧无声。
萧秋折耐不住这片刻的宁静,手指缓缓收拢,又轻轻松开,低声道:“别多想了,开始吧。”
言罢,他轻吻她鬓边的发丝,指尖微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他托起她的下颚,眸光深邃,缓缓拉近两人的距离,唇瓣轻贴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萦绕其间。
晚青妤眸中泛起一丝迷离,心中渐起燥热,脸上,脖颈上,哪哪都是滚烫的。
她脸颊一片绯红,眸光闪烁间,理智与情、欲拉扯之际,他已低头吻上了她的唇,撩开她的齿,勾上了她的舌。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暧昧至极。
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手指刚触到他的胸膛,却被他一把捉住,反扣在身侧。这一推拒的动作,反倒激得他原本温柔的动作变得强硬起来。
他身上带着竹叶的清香,气息温热,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两人的呼吸愈发急促。晚青妤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声音细如蚊呐,却点燃了他心底的火。
他的吻愈发深入,辗转缠绵。
晚青妤脸上的温度愈发滚烫,连带着萧秋折的肌肤也染上了灼热。两人之间的温度节节攀升,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燥热难耐。
晚青妤几次想要起身,想要开口拒绝,却被萧秋折强硬制止。
两人推推拉拉间,吻得愈发难舍难分。晚青妤终究抵不过他的攻势,干脆闭了眼,像是放弃了抵抗。
她的纵容,换来他更加想要占有她的激动。
她微微抬眸,望向他,只见他平日里山水寒玉的面容,此刻又染上了浓浓春色。眼底又似有一泓春水流动,勾的人不行。
肩上衣衫滑落,她身上一麻,往后撤了撤。萧秋折下颚微抬,修长手指捉住她的唇,用指腹重重碾了下,使得她的唇更加艳红,她微张着,被他撩拨的心中难耐,又撤了一下身。
她总是躲,让他生气。
回想他们这一路走来,着实不易。他深知她虽性情温柔,却极难让人真正走进心里。若非真心相待,她绝不会轻易敞开心扉。
即便到了如今,她也未曾对他吐露过一句喜欢,总是若即若离,推推拒拒。
他曾以为自己此生清冷寡淡,与情爱无缘,可一旦踏入,才发现这份感情竟如此浓烈,浓烈到他无法自拔,难以自持。
情欲最难控制,他此刻已全然不想控制。他只想拥有她的一切,将这些年错失的尽数弥补回来。
但晚青妤的感情与他或许截然不同。她希望两人之间的亲近皆是发自本能的,而非因一时冲动。可此刻,他紧拥着她,亲吻着她,磨蹭着她的意志,让她已经无法清醒判断现在应该到哪种程度。
萧秋折情欲更甚,他用鼻尖蹭着她的耳朵,想要更进一步。她总被他撩拨得难以自持,仰起脖颈,一双手紧紧攥住他胸前的衣襟,不经意间扯开了他的衣领,露出他一大片胸膛。
这一扯,也让她清醒了几分,忽而想起上次触碰他后背的情景。
她的动作顿住,他低低唤了一声“别”,随即一把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他的肌肤冷白,触感滑滑的,温温的。
她小小的一个,软软地瘫在他的怀中。
春日暖阳融融,春风自窗台拂入,携来几分暖意,屋内情意缱绻,愈发显得旖旎。
晚青妤又被他撩拨得心口如蚁爬过,浑身燥热难耐,却又不敢轻易迈出下一步。
她咬了咬唇,强自镇定道:“我们……等你回来。”
萧秋折鼻尖渗出一层薄汗,动作微微一顿。透过窗台洒落的光线,他抬眸与她对视,喉结滚动着,声音低哑而克制:“我停不下来,你不可以再退。今日,你必须满足我。”
她的抗拒反而激起他更大的欲、望,他的气息愈发急促,落在她颈间的呼吸滚烫如火,眸中春色潋滟,蹭了蹭胸口,手掌紧紧扣住她的手,十指交缠,用力磨蹭了几下。
“唔……你……”
她真的不行了。
“听话,不许再躲。”
她虽贪恋他身上的气息,更贪恋他这般情重难抑的模样,可还是无法越过心里那道底线。
他每吐出一个字,皆是让她心尖颤动。屋外春意盎然,屋内情潮汹涌。
她往外推了推他埋进来的脑袋,他索性一把将她抱起,走到桌前把她放在上面,扯了扯她的双腿。
动作暧昧,她羞得脸颊涨红,双手撑在桌面上,一头青丝垂落身后,汗水也自脖颈滑至胸口。
他一手托着她的腰身,一手扶着她的后脑,起初是轻柔的触碰,似在安抚,随后渐渐深入,轻轻撬开她的齿关,勾住她的舌尖,缠绵交缠。
过了一会,萧秋折稍稍退开些许,似是想让她心中踏实些,呢喃道:“
晚青妤,我们是夫妻,做什么都是合理的。以后我会疼你、爱你,对你负责一辈子。”
晚青妤听着他深情的告白,心中情潮翻涌,她一只手抚上他的脸,深吸了几口气,终究还是忍不住往外推了推他。
在晚青妤眼中,萧秋折虽不似高傲冷淡、目下无尘,但平时给人的感觉却有几分清疏。从前两人相处时,她总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冷冷清清的气质。可不知从何时起,他竟卸下了那层强装镇定的保护色,将自己完完全全地摊开在她面前。
此刻,他如此渴望,又小心翼翼,在爱情中带着几分乞求,而非高高在上的主导者,不禁让她生出几分怜惜。
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试图让他清醒一些。可他却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得更近。
飘飘然如坠云端。
他高大的身子俯身下来,几乎将她按倒在桌面上,她的手臂撑不住,忍不住低哼了一声,声音软糯:“我们先缓一缓,别着急……”
他身上的掠夺气息愈发浓烈,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他深呼了一口气,一只手紧紧捏住她的下巴,眉头微压:“缓不了,已经停不下来了。就今天,好不好?”
他已不是第一次如此求她,可她仍是一只手抵着他的胸口,轻声推拒:“先到这里吧,要不,你多亲我一会。”
可在他心中,这远不止是亲吻那么简单。他想让她完完全全成为他的人,从身到心都属于他,而非仅仅停留在表面的亲近。
哪怕她流露出一丝对他的好感,他都会感到无比兴奋。他迫切地索要,是不太自信的表现,他想试图让她满足自己来证明她的爱。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
或许是两人方才的动作太过激烈,他脖子上的伤口开始渗血。
她见状,急忙伸手摸了摸,声音带着些慌乱:“你伤口流血了,你现在控制一点,好不好?”
她这一摸,他才感觉到脖子上的疼痛。痛感袭来,他身上的欲望顿时减去了几分。
晚青妤急忙坐直身子,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口,满是疼惜:“糟糕,伤口好像崩裂了,得赶紧找大夫才行。”
她想要下来,萧秋折按住她,握住她的手,看了看她指尖沾的血迹,掏出帕子替她擦掉,语气带着不开心:“无妨,待我回去再处理便是。”
晚青妤仍不放心,从桌上下来,柔声劝道:“要不你现在先回去?回府找太医看看。”
她竟让他走。
他伸手把她捞进怀里:“我还不想回去。今晚我得去皇宫点兵,明日一早便要出发了。本想今日与你共度,看来是不成了。”
他的语气中尽是失落。
晚青妤心中一软,捧住他的脸,轻声道:“听话,我们先处理伤口,外祖母这里有救急的药箱,我去拿来替你包扎一下。”
她说罢,拉起他的手,让他先坐在凳子上,随后便出了房间。
她出了房门,径直朝外祖母的房间走去,匆匆取了药箱,又快步返回。
然此刻,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张攸年正斜倚在树干旁,目光沉沉地望向这边。他手中捏着一片叶子,叶片在他指尖轻轻转动,眼神却落在晚青妤那绯红而焦急的脸颊上,漆黑瞳仁越来越黑。
晚青妤取来药箱,放在桌上,打开后取出药酒和纱布,先为萧秋折清理伤口,又细心地为他敷上外用的药粉,重新包扎妥当。
萧秋折身上伤痕累累,每一道疤痕都代表着他曾经受过的苦楚。
此时已近黄昏,晚青妤望了一眼窗外,轻声问道:“今日你进宫点兵,是不是一整晚都不回来了?皇上可有说派哪位将军随你一同前去?”
萧秋折拉起她的手,将她揽坐在自己腿上,一手环着她的腰,目光温和地望着她:“我尚未进宫,还不清楚哪些人会随我同行。不过你放心,我自有安排。只是此次出征时日不短,你定要照顾好自己,凡事以己为先,莫要总是为他人操心,知道吗?此外,若是付钰书来找你,便让方于打发他,尽量别与他接触。”
付钰书疯起来挺可怕。
“还有,外祖母的病情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好转,你难免要常来此处。可我担心张攸年对你虎视眈眈,不如将外祖母接到晚府暂住一段时日?我想着岳母也该回来了,回头我派人去接她。”
他细心交待,晚青妤点着头,道:“只是眼下这两日怕是不行,外祖母身子虚弱,动弹不得,只能卧床静养。万一去了新环境再不适应,病情加重就糟糕了。我也派人去寻舅舅和舅母,可舅舅不在府中,舅母虽答应来看望祖母,却至今未来。这里无亲人照料,我先在此照料几日。”
“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在此留宿,白日过来,晚间便回去。有方于跟着,不会出什么事的。至于张攸年,你不必太过忧心,我会与他保持距离。他并非如付钰书那般肆无忌惮之人,因着性格与出身的缘故,他行事多有顾虑,他也曾随我二哥多年,对我还算尊重。我也在想着让他们父子俩搬出乔家大院。”
都是成年人,做事应该有分寸。
萧秋折稍稍宽心了一些。
她身上又香又软,他抱着舍不得松手,这几日他未曾好好休息,此刻只想这般抱着她,安然睡上一会。
晚青妤也察觉到他神色疲惫,问道:“你要不要到床上睡一会再走?”
他这个状态,她有点不放心。
萧秋折看了眼屋中的床榻,拉着她起身:“好。”
两人行至床畔,萧秋折脱下鞋履,躺上床榻,顺手扯了扯晚青妤的手,示意她也躺下。
晚青妤心中虽想让他好好休息,却又怕两人贴得太近,情难自控,便轻声道:“你先睡,我不困,坐在床边陪着你就好。”
萧秋折身上哪哪都是酸疼的,确实也已支撑不住了,便紧紧握住她的一只手很快就睡着了。
他已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未曾这般安心地睡过了。即便睡着,他的手仍紧紧攥着她的手,生怕她离开。
晚青妤坐在床边,静静望着他。他睡的有些浅,眼睫不时轻颤。她反握住他的手,希望能让他睡得踏实些。
他原本俊朗的脸颊,比往日消瘦了许多,棱角愈发分明。他的眼睛睫修长,甚至比女子的还要精致,鼻梁高挺,嘴唇勾人,在这京城之中,怕是再难寻出第二张能令她如此着迷的面容了。
回想起初见他时,他温润如玉,十六岁的年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时的他,笑容如春风拂面,仿佛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可谁又能想到,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容下,竟藏着如此多的伤痛与苦
楚?
那一年,若他未被派往边关征战,若未曾遭遇变故,他或许会给她回一封信吧。那么,他们之间就不会错失这许多年光阴。
所幸,兜兜转转,缘分未散,老天终究待这段情缘不薄。
萧秋折睡了约莫一个多时辰便醒了。睁开眼时,见晚青妤正趴在他身旁睡着。
他轻轻翻身,望着她,她近来心中承受了太多压力,想必也是疲惫不堪。她的手仍紧紧握着他的,暖日里,她的指尖却有些发凉。
他微动了下身,想要下床,不料她睡得极浅,在感受到动静后便睁开了眼。
她迷迷糊糊地转头望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然暗了下来,轻声问:“你现在就要进宫了吗?”
萧秋折起身下床,睡了这一觉,身子舒坦了许多。他一边穿鞋,一边回道:“对,我得回去清点兵将,明日一早便要出发。明日你不必去城门送我了,兵将众多,事务繁杂,我怕你不安全。”
听闻此言,晚青妤眼眶微微泛红了。他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她站起身来,抱住他,脸颊贴在他胸口上,满是不舍。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安慰:“别担心,或许一月两月便能归来。你在家要好好吃饭,好好歇息,等我回来时,希望见到一个活蹦乱跳、水灵灵的晚青妤。”
晚青妤强忍泪水,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出了房间。刚出房门,萧秋折便看见张攸年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望着这边,也不知已在那里站了多久。
萧秋折与外祖母道了别,准备把晚青妤送回家,二人正欲往院外走,张攸年却跟了上来,在身后唤了一声:“萧大人。”
二人停下脚步,萧秋折转过身,看向他。
张攸年走到二人跟前,沉声道:“今日听闻萧大人即将前往边关征战,边关险恶,望萧大人保重,早日凯旋归来。”
萧秋折眉头微压,与他对视一眼,道:“多谢你的祝福,我定会平安归来。对了,大理寺有一桩案子颇为复杂,已追查许久,如今有了进展。我走后,恐无人能接手,你可愿前去?接手后,我会调派一些人手随你前往福州查案。”
福州离京城千里之遥,萧秋折此举,显然是想将他支开,远离京城。
张攸年轻笑一声:“多谢萧大人提拔,只是眼下言书堂的案子尚未了结,我的嫌疑也未洗清,恐怕难以胜任。
萧秋折又看他一眼,未再多言,牵着晚青妤的手出了乔家大院。
他将晚青妤送回晚府,顺道探望了二哥,随后与晚青妤在门前道别。两人站在月色下,手牵着手,依依不舍。然而时辰已至,军务耽搁不得,萧秋折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晚青妤站在院门外,目送他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路口,仍久久不愿离去。她在路口伫立良久,才缓缓转身回了院子。这一夜,她心情沉重,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次日一早,她便去问方于:“萧秋折出征了吗?”
“已经走了,天未亮便出发了。此次皇上派了不少兵将,相信很快便能平定边关。”
晚青妤心中虽忧,却也无能为力,只能默默祈祷他平安归来。
她去看望了二哥,随后又去了外祖母那里。陪外祖母说了会儿话,又帮着煎药、喂饭,整日忙碌不停。她只觉得,唯有让自己忙起来,才能暂时忘却萧秋折出征的事。
如此一日匆匆而过,到了夜晚,她回到晚府,躺在床上却依旧辗转难眠。这一日对她而言,仿佛度日如年。
接下来的几日,她来来回回奔波于外祖母家中,悉心照料。然而,外祖母的身体始终不见好转,中间甚至多次请了大夫前来救治。
这日,四弟突然回来了,且是与张攸年一同归来。
晚青妤激动地问四弟:“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为何一直没有消息?”
四弟脸色苍白,低声回道:“我原本随付大人前去办差,不料途中遭遇劫匪。在打斗中,我与付大人走散了,随后被人捆绑关在了一间屋子里。幸亏攸年大哥派人找到了我,我这才得以脱险。”
晚青妤有些惊讶,转头看向张攸年。张攸年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寻找四弟的下落。根据付家人的踪迹,我一点点摸索到了他失踪的地方,这才将他救了出来。”
原来如此,晚青妤甚是感激,忙道:“多谢你救了我四弟,这份恩情,我们会铭记于心。”
这一次,她是真心实意地感激他。张攸年却只是淡淡一笑,语气温和地道:“无妨,这本就是我应当做的。四弟此番遭遇颇为凶险,不妨将此事上报皇上,请求彻查。至于付家那边,想必皇上知晓后,也会让四弟暂且歇息一段时日,不必再回去当差。”
晚青妤连连点头,又郑重地向张攸年道谢。
约莫过了两日,宫中忽然来人,一位公公手持圣旨,对晚青禾笑吟吟地道:“恭喜晚公子,言书堂一案已然查明,您已洗脱嫌疑。皇上念及你身上有伤,允您在家中休养,暂且不必返回朝堂。不过,您多年来尽心尽职,为国效力,皇上特赐您一些财物,望您收下。”
言书堂一案错综复杂,竟就这样解决了?
晚青禾急忙问道:“公公可知,此案是谁查明的?”
公公微微一笑,回道:“是您的好友张攸年张公子。他抓到了言书堂昔日的叛徒,将其交给皇上。那人已招供,说火是他放的,意图栽赃于您。至于幕后主使,他尚未供出,不过皇上定会彻查到底。您与张公子都已洗脱嫌疑,此事多亏了张公子出力,为皇家铲除了余孽。张公子德才兼备,实乃国之栋梁,皇上正打算为他封官加爵呢。”
果然是有人栽赃陷害,只是没想到,此案竟是张攸年一手解决的。
晚青禾连忙向公公道谢,又命管家恭恭敬敬地将公公送出府门。
晚青妤得知此事后,亦是激动不已。言书堂一案总算尘埃落定,二哥彻底洗清了嫌疑,日后便可安心养伤了。
晚青禾唤来四弟,对他说道:“你快去请张攸年过来,我定要好生感谢他一番。先前我还因一些小事对他心存疑虑,实在不该。张攸年自幼随我们一起长大,又在言书堂跟了我这么久,我本该了解他,也该信任他。”
或许,大家对张攸年的成见,只是因为他出身贫寒,又是乔家的下人,加之他性情寡言,心思深沉,才让人心生疑虑。
但细细想来,世上哪有那么多恶人?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的,正是你曾看不入眼的人。
这便是人心中的成见作祟。
张攸年因言书堂一案立下大功,皇上亲封他为吏部侍郎,留他在吏部当值。且还在京城赏了他一座府邸,另赐财物无数。
一时间,张攸年从一个无名之辈,一跃成为正三品官员。
这日,晚青妤前往乔家大院看望外祖母。到了傍晚,她正准备回晚府时,恰逢张攸年下朝归来。
他刚踏入院子,便瞧见了她,轻声唤道:“晚青妤。”
这几日他刚升官,事务繁忙,晚青妤一直未曾见到他,也未有机会当面道谢。此刻见他唤自己,她便走上前去,应了一声。
张攸年身着一身官服,整个人气质与以往大不相同。他虽不及萧秋折那般俊逸非凡,也不似付钰书温润如玉,但他身上总有一种独特的清冷阴翳气质。此刻穿上这身朝服,更添了几分威严,若不开口,倒真让人心生几分畏惧。
他与萧秋折高矮相同,但比萧秋折更为壮实,此刻站在她面前,低头凝视着她,强烈的压迫感,让她挺紧张的。
她垂下头来,开口本想唤他“张攸年”,忽而想起他如今身份已不同往日,便改口道:“张大人,多谢你救了我四弟,又帮我二哥脱离了险境。实在感激不尽。”
张攸年轻笑一声,声音低沉,但语气温和:“谢什么,我之前就说过,一家人不必言谢。”
一家人。
晚青妤虽对他心怀感激,但一想起他看自己的眼神,便有些紧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片刻,张攸年又道:“皇上赐了一座府邸,但我并未打算搬过去住。我在乔家大院住惯了,想一直留在这里陪着外祖母。皇上也知我与父亲对乔家感情深厚,家中又有老人,便也应允了。”
听闻这话,晚青妤抬头看他。微弱的灯光下,他正深深望着自己。她又低下头,道:“你如今身份不同,没必要再迁就于此。张伯伯在乔家劳碌了一生,也该好好享受晚年了。”
她想让他们搬出乔家大院。
张攸年听出了她的意思,但只是轻笑:“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有些东西不是轻易就能割舍的。我相信父亲也会挂念外祖母,她如今病体未愈,等过些时日再说吧。”
晚青妤没做声。
“晚青妤。”张攸年走近她,望着她那双从儿时就深深刻在心里的眼睛。
他默了片刻,低声道:“以我的样貌和如今的身份,做你的入幕之宾,应该可以了吧?”
入……入幕之宾?
晚青妤一时未反应过来,这是要做她情人的意思?做她的,男……男宠?
张攸年见她满脸震惊,一双眼睛微微闪动,想是也有些紧张,他动了动唇,又道:“我不在意你和萧秋折的感情,我也不要名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晚青妤,我从少时便喜欢你。”
“我出身卑微,从前不敢接近你,现在……应该可以了吧?”
应该可以守在她身边了吧!
每个人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他也一样。
第55章 第55章萧秋折
张攸年此言一出,晚青妤整个人都怔住了。她万万没想到,这番话竟会从一个七尺男儿口中说出,尤其还是在他刚刚封官加爵、春风得意之时。
从前,她只当张攸年是个胆小懦弱之人,毕竟他出身寒微,家中世代为平民,母亲更是他父亲花钱买来的。
他幼时家中贫苦,母亲病重,父亲无钱医治,只得带着他们母子二人,从洛州一路逃荒至京城,投靠亲戚。谁知那亲戚因赌博败光了家产,无力接济他们。
张攸年的母亲未能及时得到医治,最终在大雪中离世。年幼的张攸年只得随父亲在京城四处漂泊,幸而被晚青妤的外祖父瞧见,将他们接入乔家大院,并给张攸年的父亲安排了一份差事。
张攸年的父亲为人老实勤恳,在乔家大院做事尽心尽力,渐渐将张攸年拉扯长大。
但张攸年的身份终究与旁人不同。
彼时,晚青妤的父亲已是太保大人,名震京城,她自幼锦衣玉食,身份尊贵无比。
而付钰书家中世代书香,亦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贵公子。
晚青妤的兄弟们,乃至那些表亲,无一不是身份显赫之人。
张攸年便是在这群人中长大,眼见他们身着绫罗绸缎,享用珍馐美味,而自己身为乔家大院的下人,只能穿粗布麻衣,吃寻常饭菜。
父亲节俭度日,一心想着攒钱为他日后娶妻置业,以及供他读书,期望有朝一日他能出人头地。因此,当初张攸年连几枚零花钱都没有,即便是晚青妤哭闹着要吃甜品时,他也掏不出一份酥酪的钱。
要说他心中没有羡慕与嫉妒,那是不可能的。他自幼便清楚自己的身份与处境,明白自己将来会过怎样的生活。因此,他格外珍惜每一个学习的机会,刻苦用功,从不敢奢望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用了十余载光阴,方走到今日这一步。而这一步,并非一步登天,不过是身份上多了一层加持,令他显得光鲜了些,与那些曾经高不可攀之人,似乎有了平起平坐的资格。
然而,他心中自有分寸,即便如今做了官,也绝不会因这微末的身份去强求那心心念念之人。更何况,他深知晚青妤与萧秋折之间的关系。
两年前,他亲眼目睹了晚青妤、付钰书与萧秋折三人之间的纠葛,最终三人皆陷于痛苦之中,谁也未得偿所愿。
就连晚青妤与付钰书曾经的那份美好,也破碎殆尽。
他是从这些情爱纷争中走过来的,深知直到如今,这些情感依旧如乱麻般纠缠不清。
他明白,喜欢一个人,并非霸道索取便能得到。毕竟,如付钰书那般优秀且执着之人,尚且未能得偿所愿,更何况他这般身份卑微之人,又岂能轻易如愿?
对方还是京城之中,赫赫有名且流着皇家血脉的萧秋折。
即便强求得来,若得不到心,又有何意义?譬如萧秋折,两年前虽得了人,可这两年来,他可曾得到过晚青妤的心?若真得了人又得了心,晚青妤又怎会在山中独居两年?
所以,只要最终能有结果,过程如何,倒也无所谓。
找准自己的位置,努力争取便是,或许上天垂怜,真能得偿所愿也未可知。
张攸年素来是个清醒且聪慧之人,深知此时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早料到晚青妤会有这般反应。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春日里的风声轻轻拂过。晚青妤仍用那惊诧的目光望着他,半晌才低声道:“你……是在说笑吧?天色已晚,我该回府了。”
张攸年却抬手拦下她:“我还有话要说。”
晚青妤知晓他的话尚未说完,可她不愿再听,一丝一毫也不愿。她转过身来,神色郑重地对他道:“我不清楚你是否在说笑,但这样的话,往后莫要再提了。你如今身份不同,日后前程似锦,自会受人敬重。寻个门当户对的姑娘,生儿育女,在京城立足,行善积德,为百姓谋福,将来必成一代英杰。”
“张攸年,我们是一同长大的。这些年,我知你如何走来。其实,我们从未将你视作乔家大院的下人。在我们眼中,你便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你有过美好的童年,也有过坎坷的经历。你饱读诗书,吃苦耐劳,为人本分。人生来本是平等,除却身份加持,并无不同。一切的一切,皆需靠自己的努力去换取。”
“我虽无法体会你过去的生活,但你日后却能完全体会我们曾经的日子。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哪有如你这般说笑的?即便以你如今的身份,也该寻个官宦家的小姐。你本就是个优秀之人,日后娶妻生子,待她好一些,夫妻和睦,日子自然美满幸福。有些事已然乱作一团,聪明人该避之不及,哪有往里跳的道理?”
这便是晚青妤,无论何时都清醒自持,从不咄咄逼人,言语间亦无半分轻蔑。
她身上的那份从容与温婉,是旁人难以企及的,亦是天生自带的光华。正因如此,她才如此令人倾心。
这份美好,他在角落里默默注视了十余年,却从未有一刻属于他。如今这番话,她是说给他听的。
他听完,心中五味杂陈,低头轻笑一声,道:“我并非说笑,我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正因不愿给你添麻烦,所以我什么都不要,我不要名分,亦不会娶妻,只愿与你在一起。从前我没有资格说这话,如今……总该有了吧?”
晚霞将要淡尽。
晚青妤抬眸望向他,眉头微蹙,神色认真:“你说出这番话,便已是给我添了极大的麻烦。你该明白,这般形式的在一起,只会害人害己。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这两日,你与张伯伯便搬出乔家大院吧。外祖母这里,我会好生照料,往后……便不劳烦张大人了。”
晚青妤那一声“张大人”唤得极是生疏,语气里还隐隐透着几分不悦。
张攸年听完这话,倒也未动怒,她这般反应全然在他意料之中。他默然片刻,低声道:“搬出去的事,回头我自会与外祖母商议。天色已晚,可要我送你?”
他依旧温声询问,仿佛方才的对话未曾发生过一般。
晚青妤心中烦闷,一时也
不愿与他多言,只道:“不必了,有方于跟着。”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张攸年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院门外。他久久未动,仿佛时间凝滞,唯有风拂过衣袂,带起一丝凉意。
明月悄然爬上枝头,张攸年抬头望了望那清冷的月光,缓步走到院中那棵大树下。
此树粗壮高大,枝叶繁茂,是他儿时与几个玩伴一同种下的。他很爱惜这棵树,日日浇水打理,如今树已亭亭如盖,枝叶繁茂,恰似他们几人,渐渐长大。
只是树依旧在原地,枝叶未曾分离,而他们这些人,却早已各奔东西。
记得那时,晚青妤坐在这棵树下,因想吃酥酪与蜜糖而哭泣。他便坐在这里哄她,心中却苦涩难言,因他连一文钱也掏不出,无法为她买来那份甜食。
那件事他记了许多年,也让他明白,一个人若无能力,无金钱,无地位,便连心爱之人想要的一份吃食也无法满足。
自那时起,他便立誓,无论如何,他都要一步一步往上走,登上那高高的山顶,俯瞰这世间一切。
——
萧秋折已出征数日。他们从京城赶往边关,带着浩浩荡荡的军队,需几日路程方能抵达。
边关战事已持续多年,战火连绵不断。其中有一霸主,名为獒利,身材魁梧,勇猛无比,武功高强,力大无穷,有以一敌百之能。这些年,边关将士皆闻其名而色变,战事也因此愈发艰难。
正因有獒利这般人物,边关多年难以收复。皇家派了一波又一波的将士前去镇压,却始终未能将其彻底铲除。
獒利的势力愈发壮大,不仅圈占了周遭大片土地与百姓,更怀有攻打中原的野心。此人若不除,必将成为国家的心腹大患。
七年前,獒利的势力初起时,皇上曾派萧秋折前去镇压。那时,他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毫无征战沙场的经验,皇上此举无异于将他送入虎口。
果然,那一战中,他受尽折磨,险些丧命,而对他出手最为凶残的,正是这位霸主獒利。
当年他年少无知,毫无经验,皇上又有意陷害,命他直冲前锋,最终落得那般凄惨下场。
如今再回到这片土地,他心中既有恨意,又有激动。
军队将要抵达边关之时,他将大军分为两支,一支继续前往边关,另一支,则绕道去了他事先安排好的谷地。
抵达边关前夜,他与方奇在军队夜间驻扎休息时,悄然离队,直奔边关。
二人一番乔装打扮,找到边关城门前接应之人,顺利混入了獒利的军营。
这附近已有兵将做好准备,显然已知晓他们的军队正往此处赶来。若按行程计算,大军抵达还需一日,而萧秋折与方奇却早已提前赶到。
七年光阴里,萧秋折一直在此处暗中部署,几乎将周遭地形烂熟于心,甚至连獒利军营中有多少人、他们的生活习性、每个人的身手如何,乃至獒利每日的行程,他都莫得一清二楚。
七年的时间,足够他将一切安排妥当。这周围早已布下了他的人手,只待时机成熟,便可一举而动。
此处有一人,名为严贺,乃是萧秋折当年暗中安插于此的耳目,专司打探獒利的消息。
他将方奇与萧秋折接应至一处隐秘地道,低声道:“獒利早已料到你们会率军攻打过来。这些年战事虽未停歇,但若直接正面交锋,恐难轻易取胜。他近来不断扩充势力,麾下兵将亦训练有素,实力不容小觑。”
地道内昏暗幽深,萧秋折甫一踏入,便觉一股寒意自脚底直窜而上,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这里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当年,他曾被囚禁于此,整整半年,不见天日。那半年的光阴,如同地狱般漫长,每一寸空气都浸透着绝望与痛苦。如今重回故地,往事涌上心头,令他心神俱震。
这地道的每一处角落,他都了然于胸。当年他离开后,便暗中安排人手混入此地,开始挖掘地道。
他将这地道一直挖到獒利的居所,将这片地下挖得四通八达,为日后做准备。
整整七年,他布下的这些人忠心耿耿,隐忍蛰伏,为他筹谋了七年之久。如今,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或许是地道太过阴冷,又或许是这熟悉的环境刺激了他的心神,他忽然感到背部一阵灼热,随即传来隐隐的疼痛。
他皱了皱眉,强压下那股熟悉的痛楚,跟着严贺继续向前走去。严贺低声道:“今日獒利饮了些酒,若是此时动手,比平日容易些。只是这地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唯有一个人能潜入獒利的内房。其余人只能在此处接应,一旦被发现,便是死路一条。”
方奇听闻只能一人进去,立刻握紧了手中的剑,沉声道:“让我进去,我去取獒利的性命。”
萧秋折忙道:“此事交给我来解决,我有把握杀他。”
“不可。”方奇急道,“你虽武艺高强,但脖颈与手臂皆有旧伤,且獒身强力壮,一人可抵我们两人,你怎能应付得来?”
黑暗中,众人看不清彼此的神色。萧秋折瞥了方奇一眼,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你觉得我不能,你便能?莫要多言,在此候着便是。”
擒贼先擒王,他的首要目标便是取了獒利的性命。只要霸主一死,剩下的兵将便如无头之蛇,再行进攻便容易得多。更何况,这些年他早已在周围布下无数杀手,只待有朝一日,一举歼灭此地。
他说完,不等方奇回话,便径直向前走去。方奇深知他性子固执,却仍忍不住忧心忡忡道:“此事太过凶险,还是让我来吧!”
萧秋折:“这等关键时候,岂能让身边的人替我涉险?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说完他握紧手中的暗器,快步向前。他很快走到地道口,依照严贺的指示,悄然钻了进去。
这一去,非生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