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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071章恶疾

小厨房内极为闷热,她热的直冒汗,干脆让羡蓉把火锅搬到凉风习习的葡萄架下。

煮火锅的食材摆满小方桌,羡蓉转身,正准备去小厨房拿勺子,却瞧见姑娘竟在摘墙角下的西蕃柿。

眼见姑娘将血红的西蕃柿送入口中,羡蓉霎时目眦欲裂:“姑娘!西蕃柿不能吃,有毒啊!”

简瑶愕然,才想起来西红柿自从明朝传入,直到在清末才会被推广食用,眼下清朝人只把西红柿当成喜庆的观赏植物。

因为没成熟的西红柿有毒,所以没人敢食用。

“怕什么,我若真被毒死也好!”简瑶陶侃着咬一口熟透的西红柿。

她正准备告诉羡蓉别担心,眼前一花,赫然出现一张满脸慌乱的俊脸。

“瑶儿,快些吐出来!”

胤禛将她攥在手里的毒果夺过,急的摔在地上。

她为了离开他,竟想服毒自戕!她宁愿死也不愿留在他身边!胤禛又气又急,心口酸涩极了,撕扯的他痛不欲生。

简瑶有一瞬间错愕,他不是去木兰秋狝了吗?为何会在这?

眼看那人伸手要给她抠喉催吐,她吓得捂紧嘴巴,可嘴上仍是说着咄咄逼人的话恶语中伤。

她是他的枕边人,最懂如何三言两语刺痛他的心。

“毒死也好,省的王爷看到我就糟心。省的我被你逼死。”

简瑶推开他的手,冲到墙角抓住几颗番茄,赌气的囫囵塞进口中。

“别再闹了!爷都答应你,可以了吧。”

“吐出来,苏培盛,速传太医!”胤禛语气慌张,将捂着眼睛啜泣的女人打横抱入房内。

“不必唤太医,毒死我一了百了,我倒是后悔当年没真死,我呜呜放开我”

他竟然从后抱住她的肚子,拼命压她的肚子催吐,简瑶被颠的头晕脑胀,吐了一地。

太医匆匆赶来,直到太医确认她并无任何中毒症状之后,那人猛地杂碎手里的茶盏。

奴才们战战兢兢退出屋内。

简瑶含泪坐起身,朝满脸怒容的男人福身行礼:“王爷若无旁的事情,奴才先告退。”

她转身离开屋内,径直来到葡萄架下吃火锅。

羡蓉和穗青也不知躲哪儿去了,她只能自己烫火锅吃。

身后传来熟悉的稳健脚步声,简瑶攥紧手里的筷子,轻叹一口气,将煮熟的鹿肉和萝卜丸子放在对面的空碗里。

那人从容落座,二人开始沉默用膳。

只是他看向她的目光,为何却愈发灼热,简瑶骇然,顺着他的目光低头,顿时涨红脸,赶忙捂住心口,起身回屋穿上厚实外袍,这才再次回到桌前。

那人此刻依旧垂首不语,但是她感觉到他又在生气。

可她已经不想再费心思哄他了,只低头自顾自的吃菜。

胤禛心中悲戚,从前情浓之时,她哪里会对他这般生疏,二人燕居于后宅内,她甚至会娇憨可爱,含情脉脉的主动靠近他,撩拨他。

而如今,她满眼的疏离和防备,她穿上的厚实氅衣,无疑在打他的脸面,她似乎从身到心,都在极力抗拒继续当他的女人。

他心不在焉,味同嚼蜡。

简瑶吃着吃着,倏然想起来,按照规矩,妾没有资格与王爷一道坐着用膳。

那么方才他看见她坐下之后,就寒着脸生闷气,显然是在责备她坐着用膳不守规矩。

她赶忙站起身,屈膝跪在他面前。

“王爷恕罪,奴才方才忘了规矩,奴才没有资格与王爷同坐共膳,奴才该死。”

胤禛气窒,伸手将还跪在地上磕头的女人一把拽入怀中。

“哼!”

一贴近她,他竟前所未有的愉悦,仿佛无处安放数日的魂魄都不再彷徨,他想与她更紧密的贴近,下意识搂紧她,将脸颊埋在她的颈窝。

溢出心口的雀跃和悸动左突右撞,让他心潮翻涌,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他离不开她。

这个可怕的真相让他心内五味杂陈,到底从何时开始,她已然占据他整颗心?

这些时日,他甚至不愿再去宠幸别的女人,午夜梦回之时,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这个离经叛道的女人。

他明明想努力摆脱这段狂悖失智的感情,让失控的一切回到既定的原点,不再超出他的掌控。

但让他恐惧的是他对她的依恋却与日俱增。她竟成为他此生唯一无法掌控的例外。

她与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格格不入,她并非只会依附男人的菟丝花,而是燎原的野草,早

就在他心底疯长,扎根在他的血肉中,再难舍难分。

该如何是好?

他拼命抗拒这种失控的感觉,却又发疯的想靠近她,想与她死生契阔,青丝白首,想将她揉进身体里,不让她再离开半步。

可这些让他羞耻的情话,他却无言说出口,他若开口,她定会得意的嘲讽他。

若她知道他为她茶饭不思,为她失魂落魄,为她意乱情迷,她定会得意忘形。

身为男子,他有自己的尊严与傲骨,绝不能为后宅小女子低头折腰,彻底沦为她的裙下之臣。

他正懊恼之时,倏然感觉到怀里的女人在一点点挣扎离开,他愈发恼怒,却在她染着哭腔嘤咛一句疼之后,瞬间失去所有脾气。

她起身逃离,待他反应过来之时,身体似乎有自己的主张,不受控制的紧随她入了内室。

简瑶拔步躲进卧房内,匆忙躲进床榻里侧,将两个小阿哥放在身侧,隔绝那人再次靠近。

感觉到那人的气息越来越近,她慌乱背过身,可身后那人却站在床榻前不肯走。

他的眼神太过锐利,她只觉得芒刺在背。

她被盯的头皮发麻,知道今日陪睡在所难免,于是起身下床,让乳母进来将孩子们抱走。

此时房内只剩下她和那人,简瑶垂首,当着那人的面褪去衣衫,裸裎站在他面前。

“王爷,让奴才伺候您午歇。”

快些吧,发泄完赶快走吧,她在心里默默祈祷,为他宽衣解带的手愈发迫不及待,她只想快些结束这场让她反胃的欢爱。

她甚至开始忍着强烈的恶心和反胃,这些时日,也不知他都与多少女人欢好过。

她在心底祈祷,能伺候亲王的女人应该不会有脏病吧

可即便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她仍是生理性的产生抗拒。

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在抗拒,简瑶战战兢兢低头咬唇,压下强烈的恶心,不敢让他察觉出来。

她牵着不着寸缕的男人,转身往拔步床走去,她恨不得将自己打晕,如此就不用清晰的面对床笫之欢时,与他进行最亲密的接触。

罢了,为了她的三个孩子们,即便再恶心,她也要忍着侍寝。

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抗拒,彻底刺痛了胤禛。

猛然间,他意识到她在一点点对他封心锁爱,她在拼命逃离他,她在努力尝试不要他。

看透她的心思之后,胤禛又惊又怒,一把将女人拽进怀中。

他失控的彻底沉沦在这场让他渴慕许久的情事中,可为何他已欢愉的与她紧密结合在一处,那种慌乱却愈演愈烈。

此刻她乖顺的为他婉转承欢,不曾拂逆他半分,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他停下动作,俯身掰正她测过的脸颊,狂乱的吻压下,可她却紧闭着唇与眼,不愿张嘴与他唇齿纠缠,甚至不想多看他一眼。

“瑶儿,张嘴。”他轻喘着在她耳畔呢喃。

“王爷恕罪,奴才方才吃火锅没有漱口,怕冲撞了王爷,您可否啊”

她下意识张开唇瓣,他就这么轻易撬开她的齿关,抵死纠缠。

他霸道的吻让她险些窒息,就在她被吻的喘不过气之时,他气喘吁吁宣泄,却依旧没有离开她的身子。

“没有”男人声音低哑,贴在她耳畔沉声道。

“什么?王爷这是何意?”简瑶懵然,不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没有别的女子,从始至终,爷只有一个女人,你是不是很得意,爷为你茶饭不思,为你神魂颠倒,为你守身如玉,你该很得意吧。”

简瑶被他这番带着责备语气的话气笑了。

“王爷,奴才从未逼迫任何人,从始至终,都是您在咄咄逼人纠缠不休,奴才并不得意,反而觉得身心俱疲。”

“请王爷恕罪,奴才早已知错,今后奴才定会循规蹈矩,好好当您的侧福晋。”

“王爷您也别多想,奴才愈发觉得自己野性难驯,所以这些时日,奴才才闭门思过仔细学习王府规矩,还是王爷您不喜欢奴才守规矩?”

“您难道就喜欢从前奴才那般下贱粗鄙言行无状?”

“你”胤禛彻底气馁,放下身段对她服软:“瑶儿,别再闹了,爷知错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在床榻上对自己喜欢的女人说软话而已,无伤大雅,他忍着羞耻开始认错。

“瑶儿,不准这般与爷疏离,爷发誓,心里绝无旁的女子,爷只心悦于你。”

“王爷,您并无任何过错,真的,若您还在胡乱猜忌奴才,奴才无话可说。”

说话间,简瑶趁着那人走神,迅速挣脱出他的怀抱,与他独处愈发让她无所适从。

她迅速披衣开到耳房沐浴,男人在床上的话就像狗叫,她一个字都不信,毕竟他曾有前科,他哄骗女人的手段素来高明。

“羡蓉,快些进来伺候我沐浴。”

侍寝之后,当务之急是避孕,她不想再为他孕育子嗣,太膈应。

羡蓉和穗青拎着热水入内,简瑶焦急朝羡蓉使眼色。

羡蓉用内力逼出那人留在她身子里的精水。

简瑶愕然,没想到这样多,他到底多久没沾染过女人了,才这般发狠的要她。

她正赧然转身准备沐浴,可一转身,却看到那人面色铁青,不知何时面色铁青站在屏风旁。

简瑶恐惧的后背发凉,垂着脑袋开始诡辩。

“王爷,奴才久病初愈,身子尚且孱弱,暂时无法为你孕育子嗣,请王爷体恤。”

“您若着急要子嗣,可去寻旁的姐妹们伺候。”

“呵。”胤禛气窒,她的身子是否痊愈,他比她更清楚。

他日日都会听伺候的奴才汇报她和孩子们的事情,她每日吃过什么,身体是安康,几时就寝与起身,几时用膳,吃下多少食物,他全都了如指掌。

太医们已然将她的身子温养得当,适宜孕育子嗣。

否则他今晚根本不会如此孟浪,没想到旁人祈盼的雨露,她却避之唯恐不及。

亏他还担心她再有孕累着,昨日就为她服过男子用的避子汤。

原是他自作多情,胤禛恼怒转身,愈发情何以堪拂袖而去。

苏培盛苦着脸跟在王爷身后离开。

今儿七夕,爷一早就让奴才准备好车马,说要带简氏去逛乞巧节庙会,怎么就不欢而散了?

苏培盛忧心忡忡跟着四爷来到校场里,王爷闷声拔剑狂砍木桩子。

直到暮色四合,胤禛压下心底怅然,拔步往那人的居所走去。

简瑶正在与奴才们进行“丢针看影”的游戏。

为了今日的乞巧游戏,奴才们昨儿就开始忙碌起来,配有小瓷碟的青瓷深斗水碗里,装满昨日在廊下暴晒过的清水。

清水暴晒过之后,水面浮出一层透明薄膜,将绣花针放在水中浮而不沉,再观察绣花针在水中的影子,若水地针影呈现祥云花鸟,就表示投针的女子为巧妇。

简瑶尝试好几回,她投的针影都是棒槌的形状,忍不住捂嘴笑起来。

“哎呀,我都输惨了,不成不成,我不能再当棒槌了,咱们来玩结彩线,穿七孔针。”

“方才穗青拔得头筹,青娘第二,丽娘第三。”

简瑶满眼笑意,将准备好的金馃子和银元宝分给得胜者。

“大家都来吃巧果!”羡蓉端出姑娘亲手做的精致巧果分给奴才们。

胤禛踏入院内,正看见她在与奴才

们抢巧果吃,笑颜如花。

他的到来,却犹如晴天霹雳,让院内原本其乐融融的欢喜气氛戛然而止,奴才们纷纷散去。

简瑶紧张的将咬一口的巧果攥在手里,不知那人为何又来了,烦人。

“在做甚?”胤禛主动走到她面前。

“回王爷,奴才方才和她们在吃巧果,奴才准备了六种巧果。有太平宝钱、吉祥仙糕、仙葩笊篱、宝塔献瑞、如意果,王爷可要尝尝?”

她一口一个生疏的奴才,一口一句王爷,刺得他愈发焦躁不安。

胤禛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手里咬过的巧果夺过,细细品尝。

“味道不错,准备一下,爷带你去逛乞巧节庙会。”

“奴才遵命。”

简瑶忐忑转身去更衣,她换上一身满女妇人穿的氅衣,又打散发髻让穗青梳轻便的小两把头,几乎不施粉黛,就随那人踏上马车。

马车内,她看着书架上陌生的画本子,忍不住诧异,那人竟也对无聊的画本子感兴趣?

从前他马车内的书架上放的都是她看不懂的晦涩古籍。

“瑶儿,这些是京中时下最盛行的画本,你看看是否喜欢,若不喜欢,爷再让人寻新的来。”

“过来,坐到爷身边来。”胤禛不喜欢她坐的距离他如此疏远。

“王爷,按照规矩,奴才不得与您平起平坐。”

“呵呵,你若想让爷现在就要了你,就继续坐那无妨。”

“”

简瑶压着怒火起身,乖乖坐在他身侧,可她委屈求全的举动,却让胤禛愈发恼怒。

原来在她心里,与他欢好竟是让她恐惧的惩罚和酷刑

胤禛心痛的屏住呼吸,攥紧她逃避的手。

“瑶儿!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有多离经叛道?”

“倘若爷当真只独宠你一人,独宠将是你的催命符,大清朝并未有任何皇族宗室的嫡福晋是汉女,你当真为嫡福晋的虚名,让爷陷入万劫不复,遭人耻笑?”

“呵呵呵呵原来奴才在王爷眼中是耻辱啊,难为王爷了,对奴才包羞忍辱,奴才着实感恩戴德,奴才早就说过,这段孽缘始于谎言欺骗,奴才”

“不准再说奴才!”胤禛痛心疾首,忍不住出口喝止。

“那我是什么!我到底是什么!你明知我不愿为妾,不愿与旁人共侍一夫,为何从开始就欺骗我”

“你是爷的妻!爷此生唯一真心主动求娶的女子,唯有你一人!”

“可爷是皇子,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爷的心全都在系于你身,为何你还如此咄咄逼人?”

“王爷!既然你我早就是怨侣,何必再苦苦纠缠,倒不如互相放过彼此。”

“不可能!爷此生都不会对你放手,瑶儿,爷只给你三个月时间,你必须想办法接受你的身份!”

“不必,王爷,奴才早就想通了,是王爷您在钻牛角尖,也求您今后别做这些不符合妻妾规矩之事,奴才会误会王爷对奴才有情意!”

“奴才身子不适,就不陪王爷出门了,奴才告退。”

“站住!”胤禛暴怒的将逃离的女人拽回怀中抱紧。

“为何你这般冥顽不灵,自私自利!简瑶!你就是仗着爷喜欢你!”

“我宁愿你我毫无瓜葛!求您别再喜欢我可好!我无福消受王爷的恩宠!”

简瑶在他怀里拼命挣扎,最后气的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咬下去,可他的力道愈发收紧。

她已经完全看不透这个偏执狠戾的男人,对于他的靠近愈发胆战心惊。

她挣扎许久,累的气喘吁吁,最后索性闭眼不再挣扎。

古代有权势的男人都一样,只是把女人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只是贪图她年轻貌美。

他只是对她的身子更感兴趣而已,那就安静等他玩腻了她,等她花残粉褪容颜老去,等他寻到新的猎艳新欢好了。

再过几年,他的真爱年氏也该入王府了。

再熬几年,熬过去就苦尽甘来了,简瑶不断的安慰自己。

又是一整晚暴烈灼热的缠绵,她逼着自己乖顺的承受他汹涌的情事。

康熙爷去热河行宫之后,那人也不必早起去上朝,他似乎卯足劲想征服她。

连续四五日不知节制的频繁情事之后,简瑶再次病倒。

可即便她病倒,那人仍是阴魂不散,即便她还病着,他极度隐忍着不能要她,也必须执拗的与她同床共枕。

她郁郁寡欢,可连续七八日,那人都不曾再来,简瑶喜出望外,病体不到两日就恢复如初。

这日,她正与两个小阿哥在廊下晒太阳,四福晋正院却派人来请她过去一趟。

简瑶换上一身素净短褂子,忐忑来到福晋正院里。

这个时辰并非是到福晋正院里请安的时候,可正院大厅内却挤满后宅的姬妾们。

“福晋,王爷如何了?”佟佳侧福晋泪眼盈盈入内。

简瑶心下一沉,那人出什么事了?

“哎,晌午太医来瞧过,说是极易传染的时疫,这些时日紫禁城里时疫横行。”

“时疫在紫禁城里传出苗头之后,爷正好从紫禁城毓庆宫议事回来,一直待在前院里静养,没想到这时疫来势汹汹,这该如何是好?”

王爷病倒,四福晋俨然成为王府里的主心骨,她神情虽哀婉,但心底却无甚哀伤。

毕竟王爷若死了,她这个四福晋的日子会过的更舒坦,她就是王府唯一的主人了,再不用仰人鼻息看人脸色。

“为今之计,还是要派知冷暖之人贴身照顾王爷才是,王爷病重,我恨不得立即陪在爷身边伺候着,只可惜我还需撑起王府的琐事…”

“诸位,你们谁愿意去照顾王爷?”

四福晋挤出眼泪,悲悲戚戚看向那些姬妾们,只要她这个四福晋不去送死,谁去都好。

众人初时还在哭天抹泪,此时却噤若寒蝉。

佟佳侧福晋见四福晋目光看向她,心中暗道不好,那拉氏这贱人,肯定想利用时疫铲除异己。

那可是要命的时疫!虽然她爱慕四哥哥,可她更惜命,佟佳氏忍不住在心底慨叹自己命苦,该如何是好!

四哥哥定凶多吉少,她年纪轻轻竟要为四哥哥守寡,早知道当年就不该算计四哥哥,让他强纳她为妾。

以她的家世,当皇子嫡福晋甚至皇妃都绰绰有余,若时光逆转,她宁愿入宫为妃,伺候康熙爷!

四福晋将后宅姬妾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尽收眼底,这些女子在娘家哪个不是锦衣玉食,本就沦为贱妾心有不甘,哪里会为陌生的夫君送命?

她心中窃喜,眼下四爷病重,正是她铲除异己的绝佳时机。佟佳氏第一个必须死!

“好了都别慌张,危难关头方能见真情,为免说我偏私,大家伙就抽签决定谁去照顾王爷,抽到花签的立即去前院伺候王爷。”

佟佳氏暗暗心惊,那拉氏看她的眼神让她毛骨悚然,抽签肯定有猫腻,那拉氏想逼她去死。

她气的咬紧牙关,脚下一软,假装昏厥在地。

“福晋,我们侧福晋日日担忧王爷病体,这会实在熬不住晕倒了,奴才想将侧福晋送回去养病,福晋恕罪。”

佟佳氏的奴才机灵的将主子搀扶逃离。

“福晋奴才这几日总觉得身上不爽利,估摸着也快染上时疫了,奴才头疼的厉害,呜呜……”李格格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说话间,又有几个见风使舵的侍妾格格纷纷病倒在地。

“岂有此理!李氏,宋氏,还有武氏!你们给我起来!”

纷乱之际,四福晋听到简氏虚弱的声音:“福晋,奴才愿意去前院照顾四爷,您不必让她们抽签了。”

“简氏,你还需照顾二阿哥,你不必”

“福晋。”简瑶打断四福晋的阻拦:“奴才有话想单独与您说。”

“好,简氏留下,其余人等都散了。”四福晋像看傻子似的看向简氏。

简直是笑话,世

间竟还真有将情爱看得比命和荣华富贵的蠢货!简氏去送死也好,如此再无人会抢走她的大阿哥。

此时厅内只剩下简瑶和四福晋。

“简氏,我做不了你的主,王爷说你的事情必须由他亲自定夺。”

四福晋以退为进,以防王爷病愈追究她的罪责。

简瑶心内五味杂陈,曲膝跪在四福晋面前:“福晋,奴才知道您在担心何事,如今王爷生死攸关,奴才索性与您敞开天窗说体己话。”

“奴才若身故,奴才的孩子都属于您,你将有三子,足够坐稳嫡福晋的位置。”

“恕奴才直言,福晋出身大清煊赫世家,血统高贵,您的眼皮子该是高瞻远瞩的,岂会甘心只当亲王福晋?”

“若今后王爷有那造化,您将是皇后,奴才将永远臣服在您的脚下,乌拉那拉一族将是凤巢之家,何其光耀门楣。”

“你简氏,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那拉氏满眼震惊。

简氏说的每一个字都戳进她的心窝,皇后宝座,一国之母的位置,她怎么可能没有妄想过。

只是康熙爷已册立太子,即便她再想当皇后,也是妄念。

但太子爷性子极端,朝臣对他敢怒不敢言,若太子有个三长两短,王爷争一争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也未必不能成事。

大清的皇后,乌拉那拉一族若能出皇后,她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甘之如饴,四福晋心潮澎湃,面上却依旧默然不语。

“福晋,奴才去照顾王爷了,此去不知生死归期,请您照顾好小阿哥们。”

四福晋怔怔点头,目送简氏离开。

简瑶走出门口,思虑再三,却再次折步回到四福晋面前。

“福晋,为免横生枝节,明面上您还是让大家一起抽签决定很稳妥,您只要确保奴才能抽中去照顾王爷即可,免得旁人觉得奴才献媚。”

她其实怕那人觉得她献媚,觉得她对他死生相随深情似海,害的她愈发与那人纠缠不清。

只是让旁人照顾他,她又胆战心惊,寝室难安。

“好!”四福晋点头应允,今日这局面可谓不败之地,无论王爷死不死,她这个嫡福晋的位置都能坐稳。

若王爷大难不死,她还能趁机拉拢简氏,利用简氏维护后宅稳定。

四福晋当即让奴才准备好签筒,送到各院落,让王府后宅所有姬妾抽签,当然签筒里做过手脚,中签之人一定是简氏。

“福晋”

简瑶欲言又止,再次提醒道:“您与王爷夫妻一体,荣辱与共,王爷若熬过此劫,您和王爷定有泼天后福。”

她总觉得四福晋对四爷身染重病的噩耗表现的过于平淡冷漠,她很怕四福晋会落井下石,趁机让四爷殒命。

毕竟四福晋已是亲王嫡福晋,更进一步只能是太子妃和皇后。

她必须不遗余力给四福晋画饼,以防她趁乱使坏。

四福晋垂眸,压下眼底一闪而逝的慌乱,语气和缓:“简氏,我们的敌人是佟佳氏和乌雅氏,我帮你这回,你也需帮我解决那两个心腹大患。”

“否则晖儿今后能否成功承袭王位都未可知。”

简瑶心下骇然,四爷都快死了,四福晋却还在筹谋着让她当棋子,戕害他的姬妾,她果然没猜错,四福晋对四爷并无多少夫妻情份。

那人还真是可怜又可气,若他不是皇子亲王,后宅那些女人定对他嗤之以鼻,四福晋甚至宁愿杀夫守寡,也不想与他做夫妻。

他还真是自作自受。

为了安抚四福晋,简瑶只能话赶话的表忠诚。

“您请放心,奴才定为福晋当牛做马,待王爷痊愈之后,奴才定会与福晋同仇敌忾,让佟佳氏和乌雅氏再不敢造次。”

“好,乌雅氏最让我烦心,她是德妃派来的奴才,我不方便对她动手,就全靠你了,为了晖儿,我们一起努力。”四福晋含笑点头。

“奴才遵命。”

简瑶与四福晋谈妥之后,就回到自己的居所等待抽签,没过多久,福晋正院就派人前来。

“简侧福晋,请您抽签。”

“有劳孔嬷嬷,我该如何抽签?请您提点一二。”

“长生天在上,心诚则灵。”

简瑶莞尔,从签筒上方抽出一支粘牢的竹签,不出意外的中选。

“孔嬷嬷,循例后宅里每个姬妾都需抽签才是,佟佳侧福晋还未抽签呢,有劳您快些去她那走一遭。”

“简侧福晋别担心,佟佳侧福晋那定也要走个流程,方显福晋公允。”

孔嬷嬷福身,捧着签筒去佟佳氏的院子,福晋特意交代过,最后一个去寻佟佳氏,吓唬吓唬她也好。

佟佳氏最后一个抽签,忐忑的在屋内焦急踱步,当手指触及到冰冷的竹签之时,她看到孔嬷嬷脸上浮出诡异的笑容,顿时毛骨悚然。

佟佳氏面色惨白,戚戚然抽出竹签,浑身都在恐惧的发抖。

“佟佳侧福晋,奴才方才忘记告诉您一声,绛雪轩的简侧福晋已然抽中去给王爷侍疾的殊荣。”

孔嬷嬷皮笑肉不笑的提醒。

“你”佟佳氏气的面色铁青,定是那拉氏那贱妇在作弄她,拿她当猴耍,着实损阴德。

可听到简氏那贱人抽中去死的好消息,她又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长生天有眼,希望四哥哥早日康复,让简氏早死早超生!

前院内,苏培盛站在角门处,听心腹在汇报王府中的琐事,惊闻后宅派来给王爷侍疾的竟然简氏。

他心下骇然,正准备转身去告诉王爷,却瞧见简氏挎着包袱匆匆赶来。

“侧福晋,您不能进去啊。”苏培盛伸手拦在门前。

此刻他心情复杂万分,后宅里谁都能来给王爷侍疾,唯独简氏不能,简氏是王爷心尖上的女人,四福晋当真不要命了,竟让简氏前来。

他惊惶之余,又感动简氏对王爷舍生忘死的情意。

后宅那些女人一听到要来给王爷侍疾,一个个丑态百出,就连素来与王爷青梅竹马的佟佳侧福晋也不例外。

生死存亡之际,最能考验真情。

“羡蓉!我要进前院。”简瑶并未停下步伐。

“奴婢遵命。”羡蓉扬手抓住苏培盛的肩膀,拎小鸡似的将他拽到一旁。

眼瞧着简氏踏进爷的寝屋内,苏培盛欲哭无泪,甩开羡蓉拔腿去追,却又被羡蓉那傻大姐拎住后脖子,再动弹不得。

简瑶惴惴不安推门而入。

但见屋内烟火缭绕,喇嘛和道士在梵唱,她听得头疼欲裂,迫不及待加快脚步,来到四爷床榻前。

当看到那人之后,她心疼的如鲠在喉,在如此挥汗如雨的盛夏,那人面色惨白毫无血色,正有气无力躺在榻上,身上甚至盖着三四床被子。

此时他神智不清的阖眼,还在不断的发抖,他的嘴唇发紫,眼窝凹陷,满头都是冷汗。

数名太医在替他诊脉,即便如此嘈杂的环境,他甚至连抬起眼皮看她的力气都没有。

“侧福晋,三日前,王爷总是畏寒怕冷,浑身酸痛还头疼发热,原以为是风寒,可没两日的功夫就开始呕吐咳嗽,心口疼腹痛,甚至食不下咽,一下就一蹶不振起不来床了。”

柴玉哭丧着脸,战战兢兢说道:“太医说爷大概率发疟疾了。可连续服下几日的鳖甲煎丸都不见好,病况还急转直下。”

简瑶默然,她记得野史有传闻,说雍正帝当皇子之时,的确患上过严重的传染病,几乎丧命。

由于这场病症传染性强且致命,王府后宅妻妾避之唯恐不及,只有侍妾格格钮祜禄氏挺身而出,冒死照顾雍正,最终才将他从鬼门关拉回。

钮祜禄氏十三岁入王府,可因容貌普通,入王府五年都不曾侍寝,因照顾雍正有功,得以怀上四阿哥弘历,从而母凭子贵,最终当上太后。

可如今才康熙三十四年,他提前封亲王,而钮祜禄氏还未入王府。

若无钮祜禄氏出现,那人必死无疑。

一听闻四爷染疾,简瑶方才在四福晋正院里搜寻钮祜禄氏许久,才愕然想起来,这个时候压根不存在钮祜禄氏。

她心下骇然,忍不住忧心忡忡,她的出现似乎彻底打乱历史,最终还是担心那人会死,她忍不住来了。

柴玉脸上捂着厚厚的灰黄面巾,将王爷的病况一一告知简侧福晋。

“侧福晋,宫里治疗疟疾的神药金鸡纳霜有专人保管,太子

爷已派人八百里加急请奏万岁爷赐王爷神药,估摸着再有三四日就能拿到药。”

“如今爷服用熬煮的青蒿,却并无太大成效,这该如何是好啊,呜呜呜。”

简瑶看向那人苍白憔悴的面容,哽咽开口。

“不必熬煮青蒿,换黄花蒿的茎叶捣烂,榨取生黄花蒿汁液生食。”

历史记载,在康熙三十二年,康熙帝身患疟疾药石无灵之时,被西洋传教士的金鸡纳霜拯救,因金鸡纳霜含有治疗疟疾的特效药奎宁。

但是奎宁并非最佳的治疗疟疾特效药,反而奎宁治疗疟疾的副作用极强,服用奎宁后会出现腹泻和呕吐,甚至还有耳鸣耳聋、头痛、视力障碍等恶果。

严重的还会出血,白细胞下降而亡。

抗疟疾最佳的特效药是在1972年才问世的青蒿素,而黄花蒿的茎叶才含有青蒿素,但若需要提纯,则需要低温溶剂已醚提取青蒿素。

眼下她压根没办法低温提取青蒿素。

这些御医虽然也知道用青蒿治疗疟疾,但却用传统的熬煮方式,简直大错特错。

只因青蒿种类繁多,只有黄花蒿的茎叶中含有青蒿素。

且青蒿素既不耐热,也不溶于水,即便御医用对了黄花蒿,但熬煮之后,青蒿素早就荡然无存,无论四爷喝多少都是无用功。

简瑶不放心,又让苏培盛准备黄花蒿的茎叶,她瑶亲自榨取黄花蒿汁液。

那人始终没有苏醒,仍是高烧昏迷,时常浑身抽搐,全身滚烫,汗如雨下。

她不得不提炼含有抗生素的汤药,日日衣不解带亲自照顾他,昼夜不歇。

她甚至紧张的彻夜未眠,只麻木的坐在榻前,握紧他苍白枯槁的手。

第二日傍晚,简瑶正疲累坐在床榻前,握紧他不在高烧滚烫的手。

她累的昏昏欲睡,索性闭眼假寐,倏然感觉到手腕被抓住。

她艰难睁开眼,竟然看见他哄着眼眶握紧她的手。

“太医速来,王爷已苏醒!”

简瑶面无表情将他的手推开:“王爷,奴才是抽中死签才不得不来照顾您的,您不要误会。”

他虽苏醒,但却依旧有气无力,简瑶转头避开那人,忙不迭追问太医,得知他只是数日未进食,身子虚弱,将养即日即可痊愈之后,她缓缓站到一侧。

“好,王爷竟已无性命之忧,那奴才先告退了。”

简瑶转身匆匆逃离,这两日,她总觉得身上很不舒服。

她隐隐察觉出不对劲,回去之后,隔着房门让羡蓉悄悄准备黄花蒿服用。

当夜,她就浑身高热缠绵病榻,可奇怪的是她的病灶似乎与疟疾不同,倒是与致命的天花高度相似。

“羡蓉,你你们都不准进来。”

简瑶思虑再三,决定先服用两日黄花蒿汁再说。

这边厢四福晋那拉氏一得知四爷已然痊愈,忙不迭赶到前院里,她就怕来迟半刻,王爷会怪罪她让简氏来送死。

房门外,四福晋那拉氏隔着房门老远,就用帕子捂紧口鼻。

“爷,简氏主动求着妾身准许她来照顾爷,妾身是配合简氏的要求抽签的,她求着哭着说必须是中选之人,妾身拗不过她啊…求王爷恕罪。”

房内死寂许久,传来砸东西的脆响:“滚回去,今后若再敢擅作主张,爷不介意换福晋。”

“妾身知错了。王爷息怒。”

那拉氏敢怒不敢言,捂紧口鼻脚下生风离开前院。

第72章 第072章情敌

四福晋战战兢兢从王爷所居的前院逃离之后,就立即前往绛雪轩探望简氏。

如今王爷痊愈,是时候该利用简氏动手铲除异己了。

可四福晋来到绛雪轩之后,却被奴才告知简氏身子骨抱恙。

四福晋顿时怒不可遏,定是简氏利用完她之后卸磨杀驴,仗着王爷康复就拿乔。

“怎么?本福晋连见一见简侧福晋都不成?立即让简氏来给我请安。”四福晋阴阳怪气道。

“福晋恕罪,奴才的确身子骨抱恙。”

就在此时,卧房内传来简氏虚弱沙哑的声音,支摘窗打开半扇,但见简氏面色潮红,脸颊上都是瘆人的红疹。

“啊!你这是出花子了!”四福晋胆战心惊,忙不迭捂着口鼻连连却步到廊下。

简氏在王府深居简出,又如何会感染天花这要命的东西?

敏锐的四福晋见惯了后宅的龌龊的阴私之事,猜测定是有人想趁机除掉简氏。

不可能是王爷的院里过的毒,毕竟伺候王爷的奴才们都出过花子,而且皇子们都会在幼年接种人痘防治天花。

方才她在前院压根没听说王爷的前院里有奴才染上天花的。

到底是谁在捣鬼?四福晋心下骇然,担心会被简氏的病连累她嫡福晋的地位,毕竟四爷为了简氏作出任何狂悖的举动都不稀奇,他甚至不惜犯下欺君重罪。

为今之计,必须趁四爷反应过来之前,揪出幕后真凶,免得她被连累,四福晋紧张的揪紧帕子,焦急看向病恹恹的简氏。

“简氏,你这些时日都接触过何人?天花潜伏期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这个月你都去过哪儿,见过谁?”

“福晋,奴才在前院照顾王爷五日,其余时间几乎都待在自己的居所未曾外出。”

“十几日前,奴才曾去王府的后花园里游玩,期间遇到过诸多王府里奴仆和姬妾。”

简瑶在努力回忆这一个月来发生的琐事,无比庆幸她病了之后,孩子们就被抱回那人的前院照料。

问题只能是出在中元节那日,她去王府后花园游玩,那日见过太多的仆从,许多人还主动上前请安。

转瞬间千头万绪,乱麻似的毫无头绪。

此时穗青来报,说照顾百福和造化两条狗的太监小何子这几日病的厉害,身上出了许多疹子。

简瑶心下骇然,顿时猜到她为何会染病。

造化和百福是她养来解闷的小狗,有专门的小太监负责洗澡遛狗。

定是有人趁着小何子出去遛狗之时,让小何子染病,她再通过小何子照料的小狗染病。

毕竟除了小何子,接触小狗最多的恰好是她。

简瑶头疼扶额,定是有人以为她失宠,想趁机落井下石。

可幕后黑手会是谁?后宅里那些数不胜数的女人们都有嫌疑,甚至连佛口蛇心的四福晋也并不清白。

“孔嬤嬤!王爷现下还在养病,你亲自去查,给我揪出真凶来,从此刻开始,绛雪轩只进不出,简氏,你好生养病,我定还你个公道。”

“王爷大病初愈,恳请福晋莫要惊扰王爷。”简瑶有气无力说道。

绛雪轩被四福晋下令封锁,那人肯定很快也会得到消息。

天花这种要命的病毒在清朝等同绝症,早知道会染上天花,她就该提前为自己种牛痘预防天花。

如今已鞭长莫及,简瑶无助的瘫坐在门后,让羡蓉立即去准备含有抗生素和青霉素的原料,也不知是否来的及,权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天花病症发作的迅猛,当晚她再次高烧不退浑身剧痛无力,瘫倒在床榻上。

“水”

数度高热惊厥之后,简瑶虚弱的掀开沉重的眼皮,嗓子都在冒火,嘶哑的吓人。

只艰难溢出一个字,就已让她精疲力竭,她无力的阖眼,朦胧间被人搀扶起身,她依偎在对方怀中,虚弱的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口中被插进一根竹管,

温热的汤药被灌入,她被呛的难受,痛苦的咳嗽起来。

耳畔传来数道刻意压低的声音,似乎在商量如何让她顺利服药。

片刻之后,她被放回床榻上躺好。

有人捏住她的两颊,用嘴为她渡汤药服下,唇齿纠缠的感觉太过熟悉,简瑶愕然,挣扎睁眼,果然看见那人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正盯着她。

他的舌还在侵占她的唇齿,从前他吻她之时,从来不愿意闭眼,眸中炙热的欲念总要彻底燃尽在她身子里才肯偃旗息鼓。

没想到他竟会亲自来照顾她。

她吓得拼尽全力,伸手去推他的肩,可他却愈发蛮横地压下,狂乱的吻落在她眼角眉梢,最后他喘息着将唇贴在她发烫的耳畔。

“不准死,否则爷与孩子都为你陪葬,我们一家在地狱团聚,爷说过,你再也不准离开爷!”

“你疯疯子疯子呜呜呜”她有气无力的怒喝。

“你快走我知道你舍不得孩子们走啊走一定要好好照顾孩子们,你不能再出事了走”

她急的去推他,可他却置若罔闻,取来浸药的帕子,亲自替她擦身。

方才那一通劝说将她的力气耗尽,她只能眼睁睁看他为她除衣,替她擦洗身子。

脸上和身上一阵奇痒和刺痛,简瑶心下一惊,眼泪簌簌落下。

“镜镜子我要镜子”

男人倏然将她搂紧,他喑哑的声音几乎贴在她的鬓角,极轻极柔。

“瑶儿,爷喜欢的是你,并非你的皮相,爷说过,只要是你,爷都喜欢。”

“王爷还是去爱别的女子吧宁古塔欠您的命,就用用奴才这条烂命一笔勾销,我再不欠你任何呜”

他真是疯了,竟不顾安危吻她,她身上的红疹溃烂,不用看都知道有多令人作呕,他却像没看见似的,吻的痴缠。

简瑶心内五味杂陈,为何古代男人会对一个女人舍生忘死的同时,又会期盼妻妾成群,爱与欲为何能如此矛盾的区分开,着实荒谬。

此刻即便他对她死生相随山盟海誓又如何?他转头依旧会与别的女人翻雨覆雨。

“王爷”

幔帐外传来苏培盛战战兢兢的声音。

“太医已诊断清楚,侧福晋身上出现的红疹只在头部和躯干,并未全身同时爆发红疹,更像是水痘的症状,而非天花。”

“只要照顾得当,侧福晋最迟七八日就能痊愈,这是擦身子的药膏,日日都需擦拭痘痂患处,如此就能不留下疤痕。”

“好,传令,若简氏痊愈,统统赏金一千。”

“爷,奴才们都服过预防水痘的汤药了,让奴才们来伺候吧。”

“无妨,爷幼年已患过水痘症,不会再被感染,爷亲自照顾她。”

“我我不要”简瑶压根就不想再与他独处,着实尴尬至极。

可他哪里肯听,依旧执拗的留下,日日亲自照顾她。

在那人悉心照料下,五日后,她已然能起身走动。

此时她迫不及待来到落地镀银玻璃镜前,当看到脸上瘆人的密集痘痂,她满眼沉痛转身不忍细看。

还真是难为他了,这些时日与这张恶心的脸朝夕相对,还能忍着恶心对她含情脉脉,连她自己都嫌弃自己,没想到他还真不嫌弃。

她正暗自神伤,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随碎裂巨响,简瑶吓得转身,竟看见玻璃镜撕裂一地。

“瑶儿,不必在乎这些,你可以一辈子不照镜子,无论你是何容貌,你是爷此生唯一的女人,这是爷对你的承诺。”

简瑶愕然不知所措,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应该不是她认为的意思,毕竟他的爱和欲能轻松分离,他与别的女人欢好生子,并不意味着他爱她们,这就是他关于爱的诡辩。

她转过身不去看他,才不会再上当受骗。

“王爷别再说这些不着边际之言,您心中有奴才,但并不妨碍您夜夜当新郎,奴才都知道。”

“如今奴才已然痊愈,王爷可离开”

“苏培盛!立即派人去南疆寻情蛊来!”胤禛被她讥讽的话气的咬牙切齿。

“什么情蛊?”简瑶懵然看向暴怒的男人。

“哎呦,侧福晋求您快息怒吧,这情蛊是苗女为控制情郎一辈子只为一人守身如玉,刻意豢养的蛊虫,情郎若敢与别的女子欢好,蛊虫则会立即咬断心脉,让情郎暴毙而亡。”

“一对儿蛊虫同生共死,若其中一只蛊虫宿体死亡,另外一个宿体也会一起死去。”

苏培盛吓得说话都在发抖,王爷千金贵体,岂能服用此等要命的毒物。

简瑶也被苏培盛的话吓得满眼惊恐看向那人。

“苏培盛,快去!哼!”胤禛板着脸背过身,不看心爱的女人,她竟对他全无半点信任。

“哎哎哎,我信,我信了,那虫子忒吓人,倘若我红颜薄命,你是不是也要被迫为我殉情了?”

“呵呵,爷不需要蛊虫胁迫。”

简瑶愣怔片刻,含泪走向背对着她的男人。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无论有没有蛊虫,她若离世,他也会为她殉情。

“好了,我信你就是”

“不够!你还在拒人于千里之外,还在口口声声王爷奴才,从前你真心爱慕爷之时,从不会如此恶语相向。”

“咿”简瑶咬唇:“唤王爷怎么就是恶语相向了?”

“你自己猜,哼!”胤禛取来药膏,转身牵着她的手来到床榻上,熟练的为她宽衣解带,擦拭药膏。

她早就习惯在他面前裸裎相见,可男人的指尖游走在她的肌肤之时,她仍是忍不住颤栗。

渐渐的,她羞涩的察觉出他的掌心愈发滚烫。

“瑶儿,转过来。”

他的声音染着压抑低沉的欲,简瑶轻轻嗯一声,缓缓转过身,平躺在他面前。

她红着脸睁眼开偷看他,却发现他也在目光灼灼盯着她瞧。

此刻男人眼尾都洇着压抑不住的欲红,喉结极速滚动,愈发乱却心神。

“我自己来就好”简瑶看他那样,知道他快情难自控了,赶忙夺过他手里的药膏。

“爷来。”话说出口,胤禛羞耻于满是欲。念的急促呼吸和低哑失控的沙哑声音。

他攥紧药盒,焦急背过身强压下疯。狂叫嚣的欲念。

心爱之人玉体横陈在他面前,他若不动欲念,还算什么男人。

只是方才只是见到她曼妙的后背,就已然情难自控,此时她转过身来,更是旖旎风光。

他屏气凝神许久,才勉强恢复心神,可转身看到她身子那一瞬,所有的自持力和理智一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她只要躺在那,即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必做,他就能轻易失控,为她意乱情迷,为她沉沦情爱,还甘之如饴。

他其实始终在大张旗鼓无所不用其极,强压下他早已不知不觉萌生出非她不可的妄念。

这些时日,他做的所有虚张声势的挣扎,都是在掩盖自己没出息的彻底拜倒在女子裙下,这种陌生的失控感情,让他愈发彷徨和不安。

他发现面对简氏,他从未赢过一回,甚至还败的欢喜之极。

不知何时,她早已成为他此生唯一执念所在。

可他是男子,更是皇子,这般荒唐炙烈的狂悖之情,他羞于对她宣之于口。

简瑶趁着胤禛坐在床边出神,穿好宽袍,从床榻起身,坐在他身侧。

可她才坐稳,却倏然如坐针毡,按照规矩,只有至亲女眷或者妻子才能亲昵的坐在男子床边。

她是妾,不能与他同坐,不能与他共膳,她只能站着伺候他用膳,更没有资格坐在他床边。

见他蹙眉不语,简瑶心下骇然,低头嗫喏辩驳:“这是奴才的院子,奴才的床榻,不是王爷的床榻,所以奴才不能坐吗?”

闻言,胤禛回过神,温声哄她:“又说什么胡话?谁让你自称奴才?谁让你称呼王爷?世间也只有你敢骑在爷头上作威作福,哼!”

“咿!我哪有骑在你头上啊,你快些放开我,快放我下来!王爷啊胤禛你别闹了。”

简瑶欲哭无泪,她竟被他托腰腾空而起,坐在他的肩上。

她吓得抱紧他的脖子。

“今后只给你骑,此生爷只为你折腰。”

“哼才不稀罕,又是诓我的”简瑶眸中含泪,抱紧他的脖子。

“啊你慢些,我信我信,我信了,我真信了”

“快放我下来,我有要事与爷商量。”

“不放,就这般说。”

“爷,我这些年走南闯北,曾经遇到一位江湖老神医,偶然得知一个防治天花的妙方,就是用牛痘接种预防天花。”

“牛身上的天花会引起牛痘,人若接种感染,只会产生轻微不适,牛痘与人身上的天花病相似,可牛痘毒性较低,人若接种牛痘之后,也可同时获得抵抗天花病毒功效。”

“牛痘预防天花的法子,比康熙爷现下推行的种植人痘法更为有效且安全。”

经过这次水痘的乌龙事件之后,她决定献出能拯救苍生的牛痘法。

“瑶儿,那神医现下在何处?若牛痘法当真有奇效,这是不世奇功!”

“找不着了,你先找大夫试试牛痘,对了别说是我的主意。”

简瑶才不想被当成活靶子,她一个后宅女子若占尽风头,定会挡住旁人的路。

胤禛讶异,她的性子恬淡不恋慕权势,着实若澧兰沅芷般清新脱俗。

思付间,他已然决定利用牛痘做一件他惦记许久的夙愿。

当夜,一封密函被连夜发往江宁简家。

简瑶得到二叔献牛痘防治天花,功在千秋,简氏全族被康熙爷亲自下旨抬入满军镶白旗,并赐大姓钮祜禄氏的喜讯之时,已是康熙三十四年十月二十八。

二叔很聪明,知道即便官复原职,君臣间也早就划出无法逾越的嫌隙,索性婉拒入朝为官的天赐恩典,换来抬旗和赐姓的无尚隆恩。

二叔此举眼光长远,牺牲小利,彻底荫及简氏一族子孙后代。

只是她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只因她的父亲被追封为四品典仪官,一并抬入满军镶白旗,总让她莫名惴惴不安。

后日是四爷的生辰,她才大病初愈,没力气折腾,这几日正好趁着空闲为他绣荷包当生辰礼物。

“姑娘,听说王爷腊月要随御驾亲征讨伐噶尔丹,这会儿传旨太监刚离开前院。”

“咱院子姑娘,您说为何唯独您住的院子没有赐名呢?从前叫关雎院多浓情蜜意啊,旁人一听就知道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恩爱之意。”

羡蓉忍不住小声抱怨道。

大病初愈之后,简瑶搬回了与四爷的前院仅一墙之隔的无名小院里。

王府后宅里平日都会用后宅的女子居所名字称呼,比如她从前住在绛雪轩,羡蓉就会时常将咱绛雪轩挂在嘴边。

“不挂匾额就不挂,谁稀罕与他关雎和鸣了。”简瑶嘴上虽在赌气,但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猜测定是因为关雎不适合妾,毕竟只夫妻才能鼓瑟和鸣,他不给她住的院落赐名,她憋着气儿,也不上赶着求。

“哼,今儿晚膳我就吃关雎鸟那么大的野鸳鸯,羡蓉,你去拿剑来,我今儿高低得攮死一对儿野鸳鸯烤了吃。”

“穗青,你再去把我的琴褪去琴衣,我今晚要抚琴娱情。”

“咳咳主子”羡蓉战战兢兢提醒还在絮絮叨叨说瑶攮野鸳鸯的主子。

“你咳嗽什么?咱再拔毛做毽子踢,我踢的可好了,一口气能踢二三十下,我咿你你是去上朝了?怎么回来的如此早?”

简瑶拧身就瞧见那人负手静立在那连接他和她居所的隐蔽月洞门前。

“哼,某个笨蛋脑袋瓜里装的都是浆糊。”

“谁笨蛋!不准骂人!”简瑶气的跺脚,伸手拧他耳朵。

她才扬起手,他就折腰将耳朵主动凑到她掌心,这般先发制人,倒是将她给彻底拿捏住。

“哼,爷这辈子都不会给你住的这座院子赐名。”胤禛忍不住委屈的冷哼。

“哎呦,主子,这月洞门将王爷和您的居所相通,融为一体,本是住在一块,何须再见外的赐名?”

苏培盛笑嘻嘻的替闷葫芦似的王爷邀功。

“狗奴才,再多嘴打死。”胤禛牵起含情脉脉与她对视的女人,径直入内室。

简瑶心生欢喜,原来他不给她居住的院子赐名,是将她的居所当成前院的一部分,住在同一屋檐下,哪里还需多此一举分开赐名。

就在二人情意缱绻拥吻之时,门外传来苏培盛焦急的声音。

“王爷,张廷玉公子的小厮青荇求见,他说说公张子已缠绵病榻数月,估摸着快不成了”

“青荇想请侧福晋说话”苏培盛欲言又止支支吾吾,着实没脸开口。

张廷玉一个外男身染重病,却来雍亲王府邸求见王爷侧福晋,传出去难免惹人非议。

可青荇磕头如捣蒜,字字泣血泪,着实走投无路,只能求到苏培盛跟前,毕竟那是王爷曾经的挚友,苏培盛一时拿不准主意,只能迎着头皮来禀报。

房内的气氛诡异的安静,简瑶坐起身来,小心翼翼扯四爷的辫子。

衡臣哥哥不曾亏待她半分,反倒是她连累衡臣哥哥与四爷决裂,她对衡臣始终心怀愧疚。

如今听到衡臣哥哥病重,她做不到避而不见。

可她明白四爷的心思,他极为忌惮她和衡臣哥哥那段过往,甚至在悄悄的用尽手段抹去衡臣哥哥留在她身上的所有印记。

“胤禛”简瑶垂眸,忐忑的不敢去看四爷。

“立即备马车,爷与你同去。”胤禛长叹一口气,他知道永失所爱有多锥心刺骨,痛不欲生。

都是男子,且都钟情于同一个女子,胤禛很清楚衡臣害的是相思之疾。

就连他也是,若非简氏重新回到他身边,他压根熬不过那些年的凄炝绝望,他并未忘记在无数命悬一线的至暗时刻,是衡臣竭尽所能帮助他走出伤痛。

如今,就当是偿还他的恩情,就纵他这一回,此生他再不容许衡臣有任何机会接近他的女人。

她对衡臣定也余情未了,此时竟迫不及待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连夜赶往桐城。

她定是对衡臣有旧情!定是的!

一想到她的心中始终还藏着别的男子,那人还是与他决裂的挚友,胤禛心中酸楚的要命,面色愈发凝重。

她的举止愈急迫,他心下就愈发酸涩沉重。

“苏培盛,立即去紫禁城将大阿哥接回王府。”

“怎么忽然将晖儿接来了?”简瑶素来摸不透他的言行,诧异抬眸看向他。

“桐城人杰地灵,正好全家五口共赏湖光山色。”

“你我们是去探病,你带上全家是何意,衡臣都快死了,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四爷抬手拥入怀中,他的力气前所未有的失控,恨不能将她揉进身体里。

“爷只想让你知道,我们父子四人,都在等你回来。”

他觉得自己肯定不会输给衡臣,一定不会,只是他无法确认的是,她到底会不会让他输的一无所有,多几个留住她的筹码也好。

除了孩子们,他找不到别的与她关联的牵绊,否则他都会带上,统统带上,堆在她面前,让她舍不得离开他,永远别离开他。

“不准”胤禛哽咽,绝望的恐惧侵袭而来,他恐惧的并非绝望,而是此刻沉浸在绝望的无助。

他工于心计算无遗策,可一旦面对于她,永远都是束手无策。

挚爱与挚友双重背叛的感觉犹如灭顶之灾,他曾深有体会,倘若她开口要留在衡臣身边,他定生不如死。

简瑶感觉到四爷情绪异常沮丧和低落,她岂会不知道醋坛子打翻了。

“醋王爷,我一颗心都在谁那,你还不知道吗?哼,你竟不相信我与衡臣之间绝无私情。”

“没不信”胤禛的语气难掩落寞。

简瑶听着他不自信的声音,既心疼又感动,什么时候他开始对她患得患失了?

为了宽他的心,安抚他不安焦躁的情

绪,她最终还是答应带上孩子们一道去桐城,只提前与他耳提面命,父子四人就在那座溪边的青砖院,不能去刺激重病的衡臣。

亲王非诏不得离京,四爷费尽周折才得以出京。

一家五口抵达桐城之时,已是十一月初六。

路途中恰逢她和四爷的十八岁生辰,他竟执拗的不肯过生辰,说要等她从衡臣那回来再补过,他在拈酸吃醋,她都知道。

没想到衡臣竟在那座她曾经居住的青砖小院中养病,无奈之下,四爷和孩子们只能暂居在对面的竹院内。

临下马车之时,她正起身准备离开,却感觉到手腕被攥紧。

简瑶愕然转身回眸,竟瞧见四爷抓住她的手腕,他垂首,看不清此刻情绪。

“额娘晖儿和弟弟们等您回来,您早些归家哦。”

她含笑正要安抚晖儿,却瞧见四爷默不作声,将两个半岁多的小阿哥肥嘟嘟的小手一道按在她的手背上,此时一大三小齐齐仰头看她,她顿时忍俊不禁。

“午膳等我一块吃。”简瑶俯身,亲过三个孩子之后,最后吻大醋王。

她下马车独自入青砖小院之后,就看到张廷玉的母亲姚氏面容憔悴的站在房门外。

见她前来,姚氏含泪曲膝,匍匐在她脚下。

“臣妇给钮祜禄侧福晋请安。”

“张夫人请起,衡臣哥哥如何了?”

“侧福晋,当年是臣妇无知愚昧,心胸狭窄,念在简张两家乃世交,您的父亲与衡臣父亲是挚友的份上,求您海涵。”

“您且放心,衡臣的父亲作为张氏家主,早已敲打过家里,关于您在桐城的过往,张家人定绝口不提,求您救救衡臣吧,呜呜呜”

简瑶蹙眉,姚氏心机深沉,明里暗里用两家的交情和她早年间成为张家儿媳的旧事威胁她。

幸亏四爷没跟来,否则以他的性子,他决不允许被任何人威胁,姚氏必死无疑。

她懒理姚氏那些鸡毛蒜皮的算计,折步入曾经的闺房。

一打开房门,一阵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

张廷玉面容枯槁,正靠在床头,有气无力看向窗台旁的矮几。

矮几上放着一樽素白梅瓶,梅瓶中插着几支早就枯萎的梅花。

那梅花枝上甚至还挂着她亲笔写的新春彩笺,竟是她当年与她共度除夕夜之时,他为她折的绿梅。

简瑶默然,其实如果当年若没有横生枝节,她也许会履行父亲与张家定下的婚约,与张廷玉结为夫妻,相携一生。

她的确履行了婚约,也与他走到结发为夫妻。

只可惜天意弄人,二人终是有缘无份。

驱散方才被姚氏刁难的不快,简瑶接过青荇捧来的汤药,坐在床榻边。

“衡臣哥哥,你快些喝药吧。”

张廷玉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在青荇的帮助下,缓缓转头,含泪与她对视,他死寂的眼眸满是血丝,憔悴至极。

简瑶伺候他服下汤药之后,并未多言,而是寻来玫瑰凳,坐在床边陪他。

期间苏培盛前来送药,简瑶才愕然发现小院里张家的仆从除了青荇之外,都被换成四爷身边的奴才。

待张廷玉服下汤药之后,房内只剩下二人。

此时张廷玉终于病怏怏开口:“瑶儿,你跟了王爷可曾受委屈?今后我就是你的娘家兄长,你在王府若被欺负,千万要告诉我,我即便玉石俱焚,也要为你讨回公道。”

简瑶心下感动,没想到张廷玉竟说要当她的娘家人。

“衡臣哥哥,王爷待我极好,你且放心,也希望兄长您能早日康复,如此我才不会心生愧疚,寝食难安。”

简瑶取来帕子,伸手擦拭他额间的冷汗,倏地被他抓住手掌。

她的手掌被张廷玉按在湿润的眼眶,遮挡住他的视线,涌动的温热眼泪打湿她的掌心,顺着她的掌心不断落下。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负了你,对不起,我该死对不起瑶儿妹妹”

简瑶心下愈发愧疚难安,伸手轻轻拍他耸动颤抖的后背,温声安慰。

“衡臣哥哥,你并无过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辜负您的厚爱,也希望兄长能原谅我对您的伤害。”

“我已经知晓当年是你母亲和表妹算计了你,你并非故意羞辱我,我都知道,你并无半分亏欠我。”

二人正伤情的缅怀过往之时,冷不丁传来敲门声。

“额娘,阿玛让我来给您送午膳。”

晖儿软糯的声音传来,简瑶赶忙擦干净眼角泪光。

额娘?张廷玉骇然,当看到雍亲王长子弘晖推门而入之时,顿觉万念俱灭。

他满眼恐惧盯着大阿哥弘晖的眉眼,赫然发现一个让他万念俱灰的真相,大阿哥的嘴巴和眼神竟与瑶儿如出一辙。

他曾经因挚友夺妻而心生怨恨,他恨雍亲王强取豪夺,恨他不知廉耻,恶夺臣妻,他夜不能寐,寝食难安,恨不得与雍亲王同归于尽。

可曾经的怨念此刻却化为羞耻。

原来瑶儿就是雍亲王这些年来生不如死的执念所在,王府里那座奠念挚爱的院子,是为瑶儿所建。

这些年来雍亲王数度濒死,都是在为她殉情。

原来他才是跳梁小丑,他永远比雍亲王慢半步。

若当年他并未拒婚,他和瑶儿早就结发为夫妻,可最终一步错步步错,永失所爱。

“微臣翰林院编修张廷玉,给大阿哥请安。”张廷玉心如刀割,艰难坐起身来。

“张大人无需多礼,爷只是来给额娘送饭的,爷先走了。”

弘晖径直走到额娘面前,对额娘行礼之后,才转身离开。

四爷竟给张廷玉下了一剂猛药,简瑶忐忑看向张廷玉。

“原来是你,原来王爷心中的挚爱,竟然是你哎”张廷玉心痛的捶胸顿足,痛不欲生。

“不瞒您说,当年我全家流放宁古塔,若无王爷,我早就死在关外,后来我与王爷互相倾心,结发为夫妻,可他却隐瞒身份,诓骗我为妾,我才蒙羞离去,又在桐城遇到了你。”

张廷玉心下骇然,他意识到一个让他更绝望的真相,若他没有在王爷面前提及瑶儿,王爷兴许这辈子都不会找到瑶儿。

王爷若寻不到瑶儿,那么瑶儿与他此生定能有善终。

可让他痛苦矛盾的是,若王爷寻不到瑶儿,王爷定会英年早逝。

王爷当年重病之时,听他诉说与瑶儿之间柔情蜜意,还真心祝他白头偕老,真相被戳破那一日,以王爷的脾气,定暴怒的想杀人。

可他忍住了,还不计前嫌将瑶儿送到他面前。

张廷玉羞愧的无地自容,掩面而泣,他被挚友夺走挚爱,已痛苦的生无可恋,更何况是对瑶儿情根深重的王爷。

“瑶儿,我想求见王爷。”

“衡臣哥哥,王爷毕竟是天潢贵胄,你我都是臣子,你别去触怒王爷”

“瑶儿。”张廷玉既感动又心酸,瑶儿竟会为她担心。

“王爷是谦谦君子,对你情根深重,他数度为你濒死的惨景,简直触目惊心,我更是历历在目。”

“我与王爷是挚友,我从未见过他这般颓丧,生不如死,甚至痛苦到要服用致幻的五石散,日日若行尸走肉般半死不活。”

“大阿哥,是你和王爷的孩子,对吗?”

“前些时日,是我鲁莽了,我不该拒绝当大阿哥的启蒙教习师傅。”

“待我痊愈归京,你和王爷若不嫌弃,我可亲自教导大阿哥,不,我可亲自教导你和王爷的所有子嗣,我必倾尽所有,倾囊相授。”

“晖儿能得衡臣哥哥教诲,是他的造化,我先代晖儿谢过衡臣哥哥。”

简瑶正欲起身感谢,门外却传来苏培盛的声音。

“主子,王爷来了。”

“瑶侧福晋,您先回去吧,微臣想与王爷单独密聊。”

简瑶仍是有些惴惴不安,于是起身开门,门外板着脸的男人负手拔步入内。

“王爷衡臣是我兄长,您别欺负我娘家人。”

“哦”胤禛寒着脸点头,才与她错身,手腕却被攥紧。

“你别欺负他,否则我和你没完,哼!”

简瑶气哼哼跺脚,转身离开房内。

“好,记住了。”胤禛头疼扶额,耳畔却传来衡臣的低沉笑声。

“没想到王爷竟也有惧内的一日。”

“衡臣哥哥,你不许嘲笑我们家王爷,他哪儿惧内了,他这是舍不得我难过,否则王爷动动手指我就家破人亡了。我们王爷才没那么小肚鸡肠。”

“瑶儿,方才时儿有些咳嗽,你早些回去照顾孩子。”小肚鸡肠的胤禛忍不住酸溜溜开口催促。

直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消失,胤禛才转身踱步来到床榻前,径直坐在她方才坐过的玫瑰凳。

“衡臣,你现在该知晓,她从始至终都是我的,从来都是。”

“爷不曾亏欠过你半分,今后你我二人一笑泯恩仇,你也不准再觊觎爷的女人。”

“王爷,微臣不想骗您,倘若有一日,您委屈了她,她与您断情,我永远都会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

“放肆!!”胤禛怒不可遏砸碎手中茶盏。

“王爷为何如此失态?难道对您自己没信心?”

“简氏女子不为妾,否则都不得善终,这不是戏言,而是荒唐的真相,简氏寥寥数名为妾的女子,都没有好下场。”

“还有一件事,江宁简氏虽是江南名门望族,但简氏女却让人却步,简氏家训奇特,若非身败名裂或被休妻,简氏女鲜少与人共事一夫,这也是当年为何微臣与瑶儿错失良缘的根本原因。”

“瑶儿的父亲当年送来的合婚庚帖甚至白纸黑字言明,除非瑶儿到三十岁都未替夫家孕育任何子嗣,否则夫家不能纳妾养外室,不得狎妓捧优伶,更不得与旁人孕育子嗣,若夫家能紧守诺言,简家愿举全族之力扶持佳婿。”

“王爷,您注定妻妾成群,微臣犯过的错误,您也无法幸免,世间压根没几个男子能做到,更何况您是皇子。”

“呵,衡臣,你无法代表世间所有男子,爷不会蠢到与你犯同样的错。”

“你既已解开心结,她就不必再来,你与她从前过往一笔勾销,爷不会为难你,你且安心。”

“您您可是王爷,不可能,不可能…您怎么能…”

张廷玉满眼震惊,王爷比他更不可能只守着一个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难怪瑶儿不复从前凄楚哀婉,看王爷的眼神都带着缱绻爱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彻底输的一败涂地,他再无任何优势让瑶儿倾心。

“衡臣,你若管不好后宅的喉舌,爷可代劳。”胤禛面露不悦,语气染着肃杀。

“王爷这是何意?”

胤禛起身离开:“姚家贼心不死,想伤害瑶儿。”

张廷玉大惊失色,强撑着病体匍匐在床边:“王爷,微臣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送走雍亲王之后,张廷玉立即让青荇去调查母亲和表妹的动向,当听到二人都做了些什么之后,顿时五内如焚。

“立即送我回老宅,让人把老宅各处门禁落锁,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出门。”

简瑶站在溪边等四爷,她不放心走远,就怕四爷会欺负衡臣哥哥。

“侧福晋,那年除夕,您与张廷玉公子共度佳节,爷就在这竹院里凄苦无依,数度濒死,奴才们都吓坏了,爷那晚险些没熬过来。”

苏培盛忍不住将王爷不曾宣之于口的委屈过往说给简氏听。

第73章 第073章揉进身体里

“第二日,爷抱着你的骨灰勉强入睡,苏醒之后,爷拖着病体坐在那块大石头上,抱着骨灰坛说了许久体己话。”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爷那些年是如何熬过来的,五石散早就将爷的身子骨腐蚀的千疮百孔!”

“爷的身子骨已大不如前,甚至挽弓只能用四力半,还不如一个纤弱女子。”

“别说了,苏哥哥”简瑶哽咽转身,想去寻四爷。

她一转身,就看到四爷正踱步朝她走来。

“衡臣已然痊愈,方才已然回张家,你不必再去。”

“明日归家可好?瑶儿。”胤禛忐忑握紧她的手。

“好,简瑶含泪点头,扑进他怀里。

“谁欺负你?可是姚氏说什么了?爷去找她算账。”胤禛满眼戾气。

“没有,我只是想回家了,我们回家吧,回家。”简瑶依偎在四爷怀里,泣不成声。

“好。”胤禛眉眼舒展开,染上温柔笑意,小心翼翼伸手,仔细勾勒她的眼角眉梢。

二人相偕回到竹院内,简瑶忐忑坐在书桌前,任由四爷用帕子擦拭她的手。

看他埋头仔细擦拭她的手掌,似乎在较劲,她暗道不好,四爷肯定知道张廷玉方才抓住她的手擦泪了。

“我对衡臣哥哥并无私情,你别成日里拈酸吃醋,醋王爷。”简瑶伸手去抚四爷带着寒意的脸。

“嗯,知道。”胤禛抓住她不安份的手,将她拽入怀中环抱。

“别以为我不知爷今儿为何特意让晖儿来寻我,大清醋王!”简瑶主动吻他因恼羞成怒而绷紧的俊脸。

“没有。”胤禛将她背过身,从后将她抱紧,不让她看见他羞愤的神色。

今夜四爷的举止总是透露着欲盖弥彰的古怪,他甚至罕见的让奴才将房内的烛火都熄灭。

他在欢好之时,喜欢在明亮烛火映照下要她,他的掌控欲极强,即便是她在床榻上的一颦一笑,他都必须尽收眼底。

一晌贪欢,简瑶累的抱住他的脖子求饶,他才勉强偃旗息鼓。

第二日一早,四爷纵马将她带到龙眠山脚下。

“为何要来这?不是回家吗?”简瑶一脸懵然。

“呵,爬山。”

“”她怎么觉得四爷阴阳怪气的。

此时见到四爷亲自买来两根青皮甘蔗,简瑶瞬间心虚低头。

完了,醋王到底是从哪儿查出当年她和张廷玉爬山的旧情的?

她心虚的跟在一言不发的四爷身后,他却倏然停步不前。

她正犹豫该不该坦白从宽,却见四爷俯身折腰:“上来。”

“哦”简瑶乖巧趴在四爷坚实的后背,搂紧他的脖子不敢吭声。

行到半山腰,四爷倏然冷冷道:“为何不吃甘蔗?可是爷买的甘蔗没衡臣的甜?”

简瑶默然,这男人该不会是想将她与衡臣在龙眠山做过的事情统统复刻一遍吧

他还真是睚眦必报。

“你到底想做甚?别这样,我害怕”简瑶弱弱说道。

“瑶儿,你与衡臣那些旧情,俱往矣,爷只是嫉妒为何不是爷。”

“啊”简瑶忍俊不禁,原来这醋坛子是想完全霸占和覆盖她和衡臣在龙眠山的所有美好回忆。

简瑶心底弥漫无尽酸楚,她接过四爷递过来的削好皮的甘蔗,满眼笑意啃起来。

啃两口之后,她忍不住收紧手臂,轻咬着四爷发烫的耳朵。

“你你对衡臣也这般”胤禛又气又急,岂有此理,为何奴才并未调查到瑶儿与衡臣之间有过这段狎昵过往?

简瑶将下巴依在四爷的肩上:“眼下爷是独一份,但如果今后爷若瞧上别的貌美女子,那就不一定呜呜”

“你敢!”他竟忽然转头吻住她的唇,甚至还恼羞成怒的咬着她的唇轻轻厮磨不肯松开。

直到耳畔传来路人的嬉笑声,他才眸色迷离的松开她的唇。

简瑶满脸羞红,取来帕子擦干净他薄唇上沾染的殷红口脂,猝不及防间,却被他咬住指尖,细密的吻不断落在指尖,渐渐上移到她手腕上的伤疤。

简瑶顿时哭笑不得,他还真是小肚鸡肠,怎么连衡臣吻过她哪儿都必须依样画葫芦照抄。

好不容易哄着他擦干净唇上的口脂,她趴在他后背继续啃甘蔗。

“要不要吃甘蔗,我喂你。”

简瑶说着,在他左肩探头,准备将甘蔗喂给他,冷不丁却再次被他偷袭索吻。

“呜我让你啃甘蔗,不是啃我的嘴,不知羞!”

“嗯,吃过了,不错。”胤禛唇角扬起笑意,脚下愈发轻快,他想尽快结束登山,带她回家。

简瑶捂着发烫的脸颊,发现

小古板越来越会撩拨她了,也不知是和谁学的这些调。情技巧。

接下来四爷的的一举一动就像快进似的,二人在山巅拥吻之后,简瑶被四爷背着下山,回到归程的马车内。

胤禛将简氏送回马车,转身亲自去买她喜欢吃的甘蔗。

此时苏培盛面色凝重走到四爷身侧,压低声音禀报:“爷,昨儿三更天,张公子嫡妻姚氏身染恶疾暴毙。”

“呵。”胤禛冷笑,衡臣倒是知道先下手为强,用姚氏之死,保全姚家。

若他出手,桐城姚家定举族倾覆,鸡犬不留。

“罢了,到此为止。”

“爷,你再买些五香瓜子路上吃,买五斤,那家的瓜子好吃。再买两斤丰糕和丝枣。”

胤禛转身,眉眼间戾气尽消,满眼笑意:“好。”

马车内,简瑶愁眉苦脸盯着眼前四爷亲自做的字帖,她的字迹早就养成,哪儿能轻易更改。

“我不想练,为何要练新的笔迹?我觉得我写的馆阁体极好。”

她正要继续据理力争,却愕然盯着桌案上的字帖,上面的字迹竟然是四爷的笔迹。

他还真是醋王,甚至衡臣教她的笔迹都容不下,她已经能预料到接下来四爷还会干预她的剑法和骑射之术。

毕竟她的剑法和骑射都是衡臣亲自传授。

她正愣神,却被四爷从身后抱紧,他每回情绪不对劲之时,最喜欢从身后抱她,让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此刻闷葫芦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抱紧她,将脸颊贴在她后背,她看不见他脸上的情绪,心下不安。

良久之后,身后四爷传来沙哑低沉的声音:“好。”

简瑶呼吸一窒,彻底乱了心神,她从未听过四爷如此低落无助的语气,他该不会是在哭吧

感觉到腰上的力道松开,她慌乱转身,却见四爷背过身去回避。

“我练,你手把手教我可好?也教我骑射和舞剑,我都想学。”

四爷正背对着她翻阅折子,许久都不曾回应她。

“好,瑶儿,你先转过身。”

“那爷快些来教我练字。”简瑶转身,焦急抓住羊毫笔。

后背一暖,四爷温热的手掌覆着她的手背,他开始一比一划教她写他的字迹

康熙三十五年腊月二十九,简瑶回到阔别数日的雍亲王府。

四爷一回来就到书房里处理琐事,甚至连晚膳都没时间陪她。

此时羡蓉捧着一身华贵吉服走到她面前:“姑娘,明日酉时,您需前往紫禁城皇极殿赴除夕夜宴。”

“啊?福晋不去吗?”一听到要进紫禁城,简瑶下意识紧张的站起身来。

“依照规矩,王府里只有入皇族玉碟的嫡福晋和侧福晋方有资格参加紫禁城的宫宴,方才福晋派人送来侧福晋制式的吉服,让您明日需一道前往。”

“哦”简瑶蹙眉盯着足足有十几厘米高的花盆底鞋,一看到这种折磨人的高脚花盆底鞋就头疼。

为了杜绝明日穿花盆底鞋跌倒,她连夜穿上花盆底鞋,颤颤巍巍扶着羡蓉的手腕在庭院里练习走路。

幸而四爷一整晚都在书房里忙碌,否则她都没机会练走路。

第二日一早,简瑶换上厚重的侧福晋吉服,脑袋上的帽子沉甸甸压得她脖子发酸。

她梗着脖子,踩着花盆底鞋,在羡蓉的搀扶下,准备前往福晋正院里与汇合。

依照规矩,四爷和四福晋两个正经的主子乘坐一辆朱轮马车,而她这个侧福晋则和同为侧福晋的佟佳氏同乘。

一想起阴险狡诈的佟佳氏,她就忍不住发怵,她想求四福晋准许让她单独乘坐一辆马车。

她小心翼翼踩着花盆底鞋,才走出院门,就瞧见门口停着一辆朱轮马车。

“侧福晋,福晋和佟佳侧福晋一早就先行入宫了,爷让奴才护送您入宫。”苏培盛笑呵呵扬手,搀扶简氏入马车。

简瑶全神贯注盯着脚下,就怕一不留神崴脚,待半个身子探入马车内,才赫然发现四爷端坐在马车内。

“咿?爷怎么也在这?”

“在等人。”胤禛牵紧她的手,将她搀入怀中抱紧。

“啊你别抱我,一会这帽子要歪了,我好不容易才戴好的。”

“无妨,爷帮你理妆。”胤禛将碍事的帽子摘掉,忍不住轻吻她的香腮细颈。

“别别这样,一会我衣衫不整还如何见人,爷”简瑶抓住四爷肆意游走的大掌,反身搂紧他的脖子。

二人气息都已凌乱,此时四爷伸手从马车暗格里取出一双烟波蓝色缎绣元宝底鞋,鞋面上用米珠打籽绣着两条活灵活现的金鱼儿,煞是可爱。

“这元宝底鞋不是紫禁城中上岁数的老太妃和老嬷嬷才穿的么?我穿元宝底鞋会不会被人取笑我老气横秋?”

“今后不准再穿花盆底,不好看。”

胤禛俯身,将她脚上的花盆底脱下,丢给马车外的奴才,为她换上更为舒适的元宝底鞋。

简瑶莞尔,将一只脚从他掌心挣脱开,暧昧的踩在他心口轻轻摩挲。

“别闹。”胤禛抓住她作弄的玉足,仔细替她穿好元宝底鞋。

待换上新鞋之后,四爷又取来一张紫禁城地形图,教她认路。

她头一回入紫禁城,胤禛担心她露怯,又因男女宾分席而坐,只有嫡福晋方能与他一道列席。

他担心她会在紫禁城内迷路,会着急慌张,会被吓着。

简瑶看四爷一脸凝重的教她怎么认路,竟将她当成孩子似的宠溺,感动之余,又觉哭笑不得。

为了不让四爷担心,她开始认真看地图。

“紫禁城真大,若我走丢了,要在哪儿等爷来寻我?”

“你去乾西四所里等爷来接你,那是爷在紫禁城里的居所。”

“在此地,你记牢。”胤禛担心她记不住,特意用朱笔将乾西阿哥所的方位圈出。

“瑶儿,爷已向毓庆宫打好招呼,今晚你跟着程侧福晋,她会照顾你,若有急事。让奴才来寻爷。”

“程侧福晋?是程姐姐吗?”简瑶满眼欣喜,没想到程姐姐竟然当上了太子的侧福晋。

“嗯,她在毓庆宫地位仅次于太子妃,太子对她极为宠爱,她听闻你即将入宫赴宴,亦是主动央求太子要与你相见。”

“程姐姐”简瑶忍泪,程姐姐的性子与她一样贞烈,也不知这些年来在毓庆宫过的好不好。

毓庆宫里的姬妾众多,还有一位强势的太子妃,也不知程姐姐有没有被欺负。

入了紫禁城之后,四爷先行下马车,羡蓉和穗青二人搀扶她下马车。

从入紫禁城那一刻起,四爷就不紧不慢走在前方,与她隔开距离,简瑶紧张的跟在四爷身后。

依照规矩,即便是嫡福晋都不得与四爷并行,需跟在四爷身后半个拳头的位置,而她这个侧福晋,则只能跟在四爷身后。

虽换上元宝底鞋不再步履维艰,可她还是走的战战兢兢。

她行走缓慢,担心四爷着急,忍不住抬眸看向四爷,却瞧见他恰好也回眸看她。

他一看她,她愈发心急如焚,冷不丁脚下一崴,她顿时大惊失色,但却不敢大叫,毕竟眼下身处紫禁城内,不能丢王府的脸。

她急的紧咬着唇不敢出声,幸而羡蓉眼疾手快搀扶她的手臂,她才没跌倒在地。

“侧福晋,您没事吧。”

苏培盛小跑着到她面前问候。

简瑶偷眼看向正停步在前方的四爷:“没事。”

接下来她明显感觉到四爷的脚步放的比方才还缓慢,还时不时偏头,用眼角余光看她有没有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毓庆宫内,四爷并未回头,而是径直前往前殿。

虽然知道他担心旁人指摘,简瑶心里仍旧不是滋味。

毓庆宫门口早有嬷嬷等候在宫门前。

“奴才给简侧福晋请安,侧福晋,奴才伺候您去寻程侧福晋。”

“有劳嬷嬷。”简瑶话音未落,穗青就麻利的塞给老嬷嬷一封红包。

她跟随老嬷嬷从侧门入毓庆宫内,穿过回廊,远远的就看见同样穿着吉服的程姐姐朝她招手。

“瑶儿妹妹,许久未见,你终于回来了”

“给程姐姐请安。”

简瑶热泪盈眶,拉住同样哽咽的程姐姐说体己话。

“好妹妹,雍亲王当真是对你宠爱有加,昨儿还央求太子爷,说你头一回来紫禁城,求我对你多加照拂,你如今有子嗣傍身又是侧福晋,当真是好福气。”

“听闻太子爷亦是对姐姐极为宠爱,如今姐姐儿女双全凑得个好字,您比我更有福气。”

“姐姐,这是我江宁娘家送来的云锦,我记得姐姐最喜欢凝夜紫色,这几匹料子我瞧第一眼就想起了姐姐。”

“好妹妹,你我二人无需如此客套,我哪儿有什么福气,成日里在毓庆宫里乌烟瘴气斗来斗去跟乌眼鸡似的。”

“嗨,不说这些丧气的污糟事,妹妹,还是你好福气。”

说话间,程姐姐身边的嬷嬷倏然提醒说太子妃来了。

“妹妹快些跟我走,我们避一避。”程氏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挽起瑶儿的手准备到偏殿回避。

“姐姐?”简瑶一头雾水看向程姐姐。

还不待拔步,身后就传来一道温婉的女子声音:“程侧福晋,你行色匆匆要去何处?”

太子妃瓜尔佳氏在奴才前呼后拥下,款款而来。

程氏暗道不妙,赶忙压低声音提醒瑶儿见机行事,转身就给太子妃见礼。

“回太子妃,今儿雍亲王侧福晋头一回来紫禁城,太子爷让奴才照拂一二。”

“哦,你就是被抬旗的钮祜禄侧福晋啊,果然是个美人儿。”

“奴才给太子妃请安。”简瑶客套见礼。

可她半跪着等待许久,都没听见太子妃让她免礼,一时间拿不准是不是自己不小心违背了哪条规矩,于是偷眼看向跪着的程姐姐。

看来今日她误打误撞的掺合进太子妃和程姐姐的内斗了,这该如何是好,希望别连累四爷才好。

简瑶正忐忑之时,却见程姐姐径直站起身来。

“太子妃您若无事,奴才先行告退。”

“钮祜禄侧福晋,我带你先去皇极殿。”

“奴才先行告退。”简瑶尴尬的起身,跟着程姐姐离开。

“姐姐,我们好像得罪了太子妃。”简瑶忐忑转身,却看见四爷和太子正站在不远处的假山旁。

看四爷寒着脸,显然将方才的一幕尽收眼底。

“太子爷,奴才身子不适,就不去赴宴了,奴才想请钮祜禄侧福晋照料奴才片刻,请您和雍亲王恩准。”

太子别扭的将目光从程氏的臭脸移开,尴尬的看向四弟。

“钮祜禄氏,去吧。”胤禛藏在马蹄袖中的手掌早就愤怒的攥成拳。

简瑶如蒙大赦,当即跟随程姐姐到西配殿躲清静。

关起殿门之后,简瑶忍不住劝慰道:“姐姐,太子妃出自满洲勋贵望族瓜尔佳氏,您还是别与她针锋相对了,若瓜尔佳一族报复你娘家人该如何是好。”

“他们最好能诛我九族,我娘亲去年已然过身,是被我爹气死的,我巴不得我爹和那些妖艳贱货统统去死!”

“我还怕什么,她若真敢杀光我娘家人,我定感激不尽,日日给她磕头谢恩。”

“瑶儿,你不知太子妃人前仪态端方,人后却是个佛口蛇心的,这些年来,我在毓庆宫里如履薄冰,没少受气,个中苦楚无人能倾诉。”

“姐姐,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可随时来寻我,我定尽力而为。”

“有,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胤礽那混蛋被废黜,让他沦为阶下囚。”

简瑶:“”

她不敢告诉程姐姐,未来她定会得偿所愿,而且还会反复满足两回愿望,因为太子被废了两回。

“瑶儿妹妹,我知你也不喜欢那劳什子的宫宴,方才我替你擅作主张了,你若想去赴宴,现在还来得及。”

“我不去,姐姐,还是你了解我,若非侧福晋的身份压着,我根本不想进紫禁城。”

“你这小没良心的,那你也不来探望我吗?”

“哪能啊,若不是姐姐在紫禁城,我更不愿意来了。”

“妹妹,一会儿我们一块吃年夜饭,我们就在毓庆宫守岁,天可怜见,今年我终于有说体己话的人陪着守岁了。”

程姐姐让奴才准备好丰盛膳食,竟还取来屠苏酒。

简瑶酒量极差,奈何程姐姐不断的敬酒,她硬着头皮饮下数杯酒之后,就因不胜酒力告饶。

“主子,咱现在该去哪?”

“去去乾西阿哥所,四所等他。”简瑶醉眼迷离,捂着嘴角打酒嗝。

她前脚刚离开毓庆宫,四爷就与太子一道回来了。

听奴才说程氏又喝的酩酊大醉,在他的书房里撒酒疯,胤礽无奈扶额。

“四弟,简氏私底下也是这般无理取闹的吗?”

程氏和简氏都曾有身为外室的经历,眼看四弟与简氏恩爱缱绻,可这些年无论他如何宠爱程氏,她始终对他不冷不热。

“二哥,女子拈酸吃醋在所难免,女人闹的无非就是男人的宠爱。”

胤禛并未正面回答太子这个问题。

“你知不知道她到底对孤说过何种疯言疯语,她竟要孤宠她一个女人,你说她是不是疯了?普天之下只有傻子才会与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爱新觉罗。傻子。胤禛:“”

“二哥所言极是。”

得知她醉酒后已离开毓庆宫,胤禛心不在焉与太子闲聊几句,就匆匆赶往阿哥所。

他见过瑶儿的醉态,着实担心她的的安危。

而此时羡蓉和穗青二人面面相觑,姑娘喝酒之后最胡搅蛮缠,闹着让羡蓉将她放在院中的柿子树上,嚷嚷着要吃冻柿子。

羡蓉不敢违背姑娘的命令,运轻功将姑娘放在了柿子树上。

胤禛焦急赶来之时,正看见瑶儿坐在树上闹着要摘吃柿子。

“胤禛,你来接我啦,哈哈~”

听到侧福晋竟敢直呼王爷名讳,奴才们全都战战兢兢的匍匐在地。

“抱。”

羡蓉一时没反应过来,眨眼间姑娘就跌下柿子树,她本可抱住姑娘,却见王爷正站在树下张开双臂。

羡蓉收回手掌,任凭姑娘落在王爷的怀抱。

眼瞧着姑娘揪着王爷的辫穗,在王爷怀里扑腾,哭闹着数落王爷不早些来,羡蓉低头忍笑。

胤禛将浑身酒气的女人打横抱起,却被她揪紧辫穗儿,无奈之下,他收紧臂弯,将她搂紧。

入了内室之后,原本还在呜咽的声音渐渐变成狎昵的意味,苏培盛守在门外,高兴的直搓手。

爷子嗣不丰,若今晚能折腾出个小主子就好了。

“哎呦,又开始了”苏培盛嘿嘿笑着开始将爷宠幸简氏的时辰事无巨细都记录在册

简瑶头疼欲裂,她正难受的揉眼睛,却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捞进怀中。

“醒了,嗯?”

细密的吻不断落在脖颈和后背,她转身搂紧四爷。

“昨晚我是不是闯祸了?啊你别天亮了别”

她渐渐语不成调,软着身子任凭他胡作非为。

四爷要了她一回之后,二人又没忍住在浴池内胡闹一回,他这才勉强餍足。

吃过早膳,简瑶忐忑跟在四爷和四福晋身后,前往永和宫给婆母德妃拜年请安。

丑媳妇头一回见婆母,她怎么会不害怕,尤其历史上德妃和四爷的母子关系极差。

甚至有传闻德妃在四爷登基之后拒绝受封太后,还撞柱自戕,让世人怀疑四爷得位不正。

走到半道上,她才发现并未看见佟佳侧福晋的身影。

简瑶纳闷,为何同样都是侧福晋,佟佳氏却无需前往永和宫,问过才知道佟佳氏去佟贵妃那了。

踏入永和宫内,一穿着耦合色旗装的端丽女子正在与一个六七的小男孩玩蹴鞠。

女子和小男孩的眉眼与四爷倒是有几分相似,想必正是德妃和四爷的一母胞弟十四阿哥。

“胤祥给四哥四嫂请安。钮祜禄侧福晋妆安。”

从偏殿走出个满眼欣喜的八九岁的小男孩,原来他就是未来的常务副皇帝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的额娘章佳氏只不过是个未受封的庶妃,没资格亲自抚养孩子,故而十三阿哥被德妃养在了膝下。

“胤禛来啦。”德妃牵着十四阿哥的手,笑眼盈盈走来。

“儿媳给额娘请安。”

“儿臣给额娘请安。”

简瑶愣怔片刻,开口道:“奴才钮祜禄氏给德妃娘娘请安。”

侧福晋算不

得正经的儿媳,只不过比侍妾格格高一级而已,骨子里仍然是妾,压根没资格在婆母德妃面前自称儿媳。

德妃亲自搀扶起四福晋,口中叽里呱啦说着陌生的语言,显然在说满语。

四福晋也开始用满语答腔,幸亏四爷顾及她听不懂满语,依旧用汉语对话。

此时德妃对着她说了一句满语,简瑶忐忑看向四爷。

“额娘问你,二阿哥可好?”四福晋看简氏一脸懵然,就知道她听不懂满语,于是好心提醒。

“回德妃娘娘,二阿哥前几日偶感风寒,今日在王府养病,太医说无碍。”胤禛压着怒意开口回答。

“哦本宫差点给忘了,简氏,你是汉女出身,不懂满语。”

德妃开口就是简氏,全然不提康熙爷赐的满洲大姓钮祜禄氏,显然是故意为之。

简瑶意识到德妃在给她下马威,但德妃是四爷的亲额娘,所谓虎毒不食子,她应该不会对四爷身边诞育过子嗣的姬妾下狠手吧。

眼看德妃和四福晋又开始说满语,简瑶下定决心回去之后立即让四爷教她学习满语,免得被德妃奚落。

此时乌雅格格倏然从正殿内走出:“姑母,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四福晋笑而不语看向乌雅格格,身份低微的侍妾格格压根没资格入宫,可乌雅氏仗着是德妃的外侄女,素来敢与她叫板。

简瑶偷眼看向乌雅格格,有德妃当靠山,她在永和宫比在王府里更为张狂。

几人又开始说满语,简瑶听不懂,只能乖乖跟在四福晋身后,一道入内殿。

四福晋和四爷在德妃右手边落座,此时德妃亲昵的朝着乌雅格格招手,让她紧挨着落座。

乌雅格格虽只是侍妾格格身份,但还有一层德妃外侄女的身份,自然能落座。

简瑶虽是侧福晋,但只能乖顺的站在四福晋身后伺候用膳,没资格入席。

“额娘,简氏身子弱,儿媳求个恩典,让简氏坐下陪膳。”四福晋主动对简氏释放善意。

“紫禁城最重尊卑与规矩方圆,那拉氏,你是嫡福晋,更该当表率,给奴才们树规矩。”

“是”四福晋被德妃这句话噎得语塞,德妃明面上是帮着她这个嫡福晋打压侧福晋,暗里却在挑拨她和王爷的关系。

王爷定会觉得她串通德妃在给简氏下马威,四福晋噤声,低头吃着碗里的菜,再不敢为简氏出头。

“奴才伺候娘娘用膳。”简瑶感觉到德妃不加掩饰的恶意,她愈发谨小慎微的伺候。

就在此时,她看见四爷面色阴沉放下筷子。

“额娘,儿臣已吃好了,还需去毓庆宫赴宴,先行告退。”

四福晋默默放下吃一半的南煎肝,紧跟着王爷站起身离席。

“胤禛,你们夫妇二人去吧,就让简氏和乌雅格格留在永和宫陪本宫说会儿体己话。”

德妃压着怒火,胤禛还真是被简氏这狐媚子给迷得神魂颠倒,竟为个卑贱的南蛮子给她甩脸色。

一听到德妃要将她单独留在永和宫里,简瑶吓得冷汗涔涔。

她到底哪里得罪了德妃?为何她如此咄咄逼人?

气氛愈发剑拔弩张,四福晋硬着头皮开口打圆场:“额娘,简氏初入紫禁城,儿媳还未教导她规矩,怕她愚昧无知,冲撞了您。”

“无妨,本宫正好亲自教导她规矩,怎么?难道觉得本宫会苛待简氏不成?”

眼见四爷寒着脸准备开口,简瑶赶忙抢话:“咳咳咳咳娘娘恕罪,今晨奴才伺候染风寒的二阿哥,不知为何总觉得嗓子眼疼的厉害,没忍住咳嗽咳咳咳咳咳咳”

她用帕子捂着嘴角假装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来人,带十四阿哥到花园玩会,小十三也去吧。”德妃用帕子捂着鼻子,焦急将怀中的十四阿哥推到奴才手中。

此时四爷倏然伸手抓手背,他从不会在人前失仪,怎么回事?

简瑶偷眼看向四爷的手背,却见他手背上布满了红疹子,那些密集的红疹子甚至蔓延到手腕上。

“王爷”简瑶急的冲到四爷面前,靠近看他手上的红疹更是触目惊心。

“王爷今日是不是误食了荸荠?”

简瑶记得四爷对荸荠过敏,一碰荸荠就浑身起疹子。

“本宫就放了几颗熬汤而已。”德妃故作镇定解释道,她哪里会知道胤禛竟然不能吃荸荠。

小十四最爱吃荸荠,这两日小十四胃口不好,她本想着在汤里放几颗荸荠不打紧,谁知道孝懿皇后那贱人竟然将胤禛抚养的如此矫情脆弱。

她亲自抚养的小十四就没那么多的臭毛病。

还有胤禛这孩子也真是的,都不曾告诉过她,她又从何得知?可恶!胤禛身边的奴才都不留心些。

“你也真是的,男子汉大丈夫,怎地如此娇弱,依额娘看,越是吃不得的东西越要吃,多吃几回就适应了。”

“从前额娘一吃牛乳做的食物就闹肚子,后来额娘不服输,就一点点的尝试吃,如今就彻底适应了,你怎么连额娘这个弱女子都比不上?”

德妃尴尬的给自己找补。

听到德妃的话,简瑶顿觉心寒。

德妃那是乳糖不耐受,和过敏压根不是一回事。

此时十四阿哥哭嚎着冲进来:“额娘,您做的荷包脏了,呜呜呜,您再给儿臣做个新的。”

听到这句话,简瑶下意识看向四爷腰间革带上的荷包,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十四阿哥的荷包和他身上的衣衫针脚样式相同,显然是德妃给十四阿哥亲自做的衣衫。

德妃没料到顽皮的小十四会当场说让她做新的荷包。

担心小家伙又当着他四哥的面说漏嘴,德妃抱起十四焦急离开:“都散了吧,今儿就到这了,额娘也乏了。”

顽皮的十四阿哥趴在德妃的肩上,竟忽然朝着四爷扮鬼脸,还得意的摇晃手里的荷包。

显然方才他是在故意在四爷面前炫耀荷包的。

待德妃离开之后,四福晋挺直腰板,笑着看向乌雅格格。

乌雅格格并不露怯,而是迎上四福晋挑衅的眼神。

此刻简瑶满心满眼都是四爷手上的红疹子。

他素来克制力惊人,却被红疹折磨的忍不住抓挠,简瑶心疼的捧起他的手背,小心翼翼吹气。

“爷再忍忍,一会太医就来了。”

“先回王府。”

胤禛面上虽依旧无甚波澜,但今日被心爱的女人撞见额娘对他的漠视与冷淡,他心底愈发酸楚。

苏培盛焦急请来太医诊治,褪下蟒袍之后,看到密集的红疹遍布周身,简瑶心疼的泪眼盈盈,赶忙为他擦药膏。

回程之时,四福晋并未随同,她还需在紫禁城内应酬。

简瑶坐在四爷身侧,时不时用帕子为他擦拭额间冷汗。

胤禛忍着浑身的痒痛,抓住她的手腕,语气落寞:“不准用怜悯的眼神看爷。”

“哪儿是怜悯,我眼里明明满是爱意,爷别胡说。”简瑶小心翼翼凑上前,主动吻住他的唇。

他倏然扣紧她的后脑勺,将她揉进胸膛,二人依偎在一起,都不曾再说话。

回到王府之后,趁着四爷在书房里忙碌,简瑶亲自去她的私库里寻来好些名贵布料,又让羡蓉把落灰的绣架和轴头取来。

“姑娘,大过年的您歇歇吧,怎地大年初一就开始做绣活了?王爷若知道您又折腾自己,定会心疼的。”

穗青忍不住劝说道。

“你们都把嘴闭严实,王爷定不会知晓。”简瑶取出针线篓子开始劈线。

她前所未有的急迫,趴在绣架上都挤不出时间用膳,只囫囵吃几块糕点应付了事。

当年她离开之时,将所有为四爷做的衣衫鞋袜和帕子荷包之类的物件一把火烧个精光。

回来后只顾着与他怄气,都不曾为他做衣衫,她甚至给三个孩子都做了好几身衣衫,唯独把四爷疏漏了。

她对四爷的漠视又与德妃有何不同?

简瑶心下愧疚万分,手中针线飞速穿梭,晚膳之后,她终于赶制出一个荷包。

荷包做好之后,她又焦急的开始做暖帽。

“姑娘,前院苏公公来传话,说王爷今晚歇息在前院。”

“哦,你亲自去前院说一声,你让王爷这几日都别来了,我来月事了,不方便伺候。”

简瑶想专心赶制衣衫,随口编了个来月事的理由搪塞。

羡蓉离开后,她正聚精会神缝制暖帽,却听见羡蓉在门外提醒王爷来了。

她赶忙将东西都藏到柜子里,这才起身迎接四爷。

看到四爷身后的太医和医女,简瑶一脸懵然。

“瑶儿,你这个月的月事时间不对,是不是病了?快让太

医请平安脉。”

四爷将手里的汤婆子塞到她怀里,转身接过奴才递过来的温经花茶。

简瑶满脸羞红,他怎么将她的月事时间记得这般清楚。

面对一屋子的人,简瑶尴尬的躲进他怀里:“我是骗你的,你快些让他们离开”

“为何?”胤禛扬手,奴才们躬身离开了屋内。

待房内只剩下她和四爷,简瑶故作嗔怒,伸手揪住四爷的耳朵。

“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堂堂雍亲王竟然记女人的月事时间。”

“每月哪几日爷不能碰你,想忘记都难。”

“爷是不是还记了能否宣泄在身内是哪几日?哼。”每个月她只有来月事之时,他才不会闹腾她。

近来她更是发现四爷甚至还处心积虑的回避她容易受孕的时间,在她容易怀孕的那几日,他宁愿忍着事后亲自为她洗弄脏的肚兜,都不会放纵他自己。

“”胤禛耳尖泛红,老实点头默认。

“为何要说谎?你无需费心争宠,爷说过只会宠你一人。”

“嗯?手指为何有血?”

简瑶的手腕被四爷抓紧,眼看四爷又要开口唤太医,简瑶急的转身取出做好的荷包。

“方才做针线不小心扎破了手指,爷别小题大做。”

她将四爷腰间的荷包解下,换上她做的新荷包。

“对不起,我只顾着给孩子们做衣衫,没给你做,今后我给你做一辈子衣衫可好?”

“你只能穿我做的衣衫鞋袜,可好?”

“好,你从前做的衣衫鞋袜,都被你烧光了”

胤禛满眼遗憾伤情,她假死自焚那晚的熊熊烈焰,在无数梦魇里总会将他烧穿,痛不欲生。

简瑶正准备取出缝制一半的暖帽,四爷却倏然告诉她一个犹如晴天霹雳的噩耗。

“瑶儿,下个月初,爷要随汗阿玛御驾亲征准噶尔。”

第74章 第074章下药

“我想”

“不能!”

简瑶愕然,她都还没说她想做什么,他竟态度决绝断然拒绝了。

“我都还没说我要做甚呢。”

“你想随军,不准!”

“军营里怎可带女人随行?若传出去定会被汗阿玛责罚。”

“乖乖待在王府,至多一年半载,爷定能凯旋。”

“瑶儿,连有腿疾的七弟都毅然奔赴前线督战,爷岂能袖手蜷缩于京城?”

简瑶明白四爷是有血性的儿郎,也想为国为民奔赴战场,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不让他添堵。

距离四爷出征还有二十九天,简瑶转而开始缝制护膝和寝衣这些贴身之物。

胤禛安抚好后宅之后,继续回书房内准备出征琐事。

苏培盛忧心忡忡凑到四爷身侧:“爷,奴才觉得侧福晋定不会安静待在王府等您回来,以奴才愚见,您该给她赐子嗣,她怀着子嗣身子不便,定能安心待在王府,您回来又能喜得小主子,简直一举两得。”

苏培盛笑呵呵看向四阿哥,太医都说简氏的身子骨已温养得当,可随时受孕,眼下用子嗣来拖住简氏是最好的办法。

可他笑着笑着,却刹住笑容,王爷此刻面色阴鸷,俨然在暴怒的边缘。

“苏培盛,下去领三十掌帼,柴玉掌刑。”

“哎呦王爷,奴才该死,都怪奴才这个碎催多嘴多舌,王爷求您息怒啊”

苏培盛赶忙跪下,亲自掌帼自己。

柴玉战战兢兢将苏培盛拽出书房,拖到墙角。

柴玉唉声叹气劝慰:“苏哥哥,你糊涂啊,王爷将那位宠的如珠如玉似的,那位怀前头几个小阿哥之时,爷担忧的寝食难安,爷如何能安心留那位独自在王府诞育子嗣?”

苏培盛这才后知后觉,他反手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他还真是关心则乱。

可话说回来,难道王爷为了那位,连子嗣都不要了吗?

苏培盛结结实实挨了顿掌帼之刑,鼻青脸肿回去当差,恰好遇到简瑶来爷四爷送点心。

“苏哥哥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简瑶看到苏培盛红肿不堪的脸颊,心下一惊。

在王府里能让苏培盛挨打的只有四爷一人。

“奴才办错差事了,您怎么来了?爷这会还在书房里呢。”苏培盛捂着脸颊,说话都疼的大着舌头。

“羡蓉,去取几个热鸡蛋来,一会你帮苏哥哥揉散脸上的淤青。”

“苏哥哥,他有时候脾气不好,对不住,你别放在心上。”简瑶砖头安慰道。

“哎呦多谢侧福晋。”

苏培盛感动的热泪盈眶,他还是头一回听见主子给奴才道歉的,难怪简氏得宠,她对奴才们是打心眼里的维护。

苏培盛对简氏愈发尊敬,打心眼里将她看的与四爷一样重要。

简瑶安抚好苏培盛之后,拎着食盒来到书房内。

可还没来得及与四爷说话,柴玉就施施然前来。

“爷,德妃娘娘派人来传话儿,让您入宫一趟。”

“嗯。”胤禛心知肚明,额娘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开口见他的理由诸多,但唯独不可能是因为舐犊之情。

“我也想入紫禁城,别拒绝我,要不我就自己给德妃娘娘递请安的折子。”

“好,你在阿哥所等爷,不必去永和宫。”

简瑶乖巧点头答应,她心中忐忑不安,总觉得德妃找四爷肯定没好事。

她忧心忡忡跟着四爷入紫禁城之后,四爷独自前往永和宫。

而此时永和宫内,德妃正在亲自帮侄女乌雅蕴意梳妆打扮。

“蕴意啊,今儿你需把握机会,怀上孩子,如此姑母才能想办法帮你晋位份。”

“姑母就盼着咱乌雅一族出个亲王妃,也好光耀门楣,你放心那拉氏就是个摆设,待你顺利诞下小金孙,姑母会想办法让你的儿子当未来的雍亲王世子。”

德妃看着镜中的侄女,热不住慨叹,她为娘家简直操碎了心,奈何乌雅一族凋敝多年,竟没个能撑门面的子弟。

她在后宫也因娘家是小门小姓的小族而被人嚼舌根。

胤禛那混账东西也不知帮衬帮衬他的母族,她将亲侄女送到胤禛身边数年,没想到前几日一问才知道,蕴意这傻姑娘这些年来竟然在守活寡!

甚至至今还是完璧处子身!

德妃完全没料到胤禛竟然如此羞辱他自己的母族。

今日无论如何,她都要让胤禛与蕴意圆房。

此时有奴才送来圆房用的验贞白绢,乌雅蕴意满脸娇羞,心中却雀跃不已,万分期待与王爷成为真夫妻。

试问世间哪个女子不想得到他那般丰神俊逸的男子,那些独守空房的夜晚,她无数次在梦中与他缠绵欢好。

如今她的夙愿即将达成,她脸上的笑容都压不住。

“娘娘,王爷入宫了,他带了钮祜禄侧福晋。”永和宫掌事宫女兰翠站在门外提醒道。

“哼,什么钮祜禄氏,南蛮子而已。”德妃嗤之以鼻。

“姑母,蕴意担心王爷会不答应,若因蕴意而影响姑母和王爷的母子亲情,蕴意万死难赎,不如我们用折中的法子圆房如何?”

“好孩子,难为你还为胤禛考虑。”

乌雅蕴意附耳与姑母密语一番,德妃先是惊讶,继而满意点头赞许。

“就按照你的法子办,姑母等着你的好消息。”

这边厢胤禛安顿瑶儿之后,独自前往永和宫。

一踏入正殿内,他

就看见额娘正与乌雅格格在说笑。

“胤禛来啦,过来一道用晚膳。”

“是。”胤禛跟随额娘落座。

“蕴意,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伺候胤禛用膳?”

“是,姑母。”乌雅蕴意袅袅婷婷走到四爷身侧落座。

“额娘有何事?”胤禛完全不相信额娘只是请他来用晚膳。

德妃愣怔片刻,说出早就编好的理由,这个理由足以刺激胤禛,让他短暂的失态。

“胤禛,乌雅一族才是你的母族,额娘才是你的亲额娘,额娘还盼着你帮扶你的母族。”

“还有那个简氏,额娘看她第一眼就不喜欢,前几日额娘找钦天监算过她的八字,你猜怎么着?她刑克父母子女,还是红颜薄命的天煞孤星之相。”

“额娘!够了!若无别的事,儿臣先告退!”

“胤禛,听闻你下个月即将随你汗阿玛出征,简氏在王府里不免寂寥,本宫准备让她入宫陪陪本宫,先与你知会一声。”

啪嗒一声,德妃抬眸,看见胤禛果然失态的将手中的象牙筷子折断。

德妃心中慨叹,还真是不成器的废物,竟被个女子轻易左右情绪,她还能指望他有什么大出息?

“额娘说完了?”

“说完了,你用过晚膳就回去吧,额娘先把丑话说在前头,额娘就一个亲侄女,你若亏待她,额娘不介意让简氏陪葬。”

德妃太了解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若不将话说绝,这孩子定会不忠不孝的闹腾起来。

坐在王爷身侧的乌雅蕴意大气都不敢喘,她着实没料到姑母和王爷私底下的母子关系如此剑拔弩张。

恐惧之余,她又觉得感动,姑母为了她,不惜亲自敲打王爷不得亏待她。

她下定决心今晚一定要抓住良机,最好一举得男,如此今后雍亲王嫡福晋的位置迟早都是她的。

而她的儿子一定能成为雍亲王世子殿下。

“呵”胤禛苦笑摇头,随手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乌雅蕴意见王爷服下药酒,心中窃喜,不动声色的斟酒,期间德妃时不时说些无关痛痒的家常话。

乌雅蕴意感觉到王爷的情绪愈发焦躁,开始不断饮酒,于是趁机不断的斟酒。

皇族子弟的酒量都有专门的礼仪师傅教导过,今晚那壶酒本就不是为了灌醉王爷,而是让他迷。情之用。

胤禛接连饮下数杯药酒之后,倏然感觉身上莫名躁动,前所未有的强烈欲念疯狂叫嚣。

他控制不住呼吸急促,满脑子都是与瑶儿欢好之时的旖旎。

这酒不对劲!他心中悲切失望,他从未对额娘如此失望过,额娘竟然联合外人算计他。

胤禛绝望阖眼:“额娘,儿臣还有政务要处理,先行告退。”

“去吧,蕴意,好生照料王爷。”德妃朝侄女使了个眼色。

苏培盛眼见王爷面色潮红,眼神迷离,意识到王爷不对劲,赶忙上前准备搀扶王爷离开。

可他才走出两步,却被兰翠姑姑抓住胳膊。

“小苏子,奉劝你别多事儿。”兰翠恶狠狠威胁。

德妃一记眼刀瞪向苏培盛,苏培盛战战兢兢的匍匐在地,不敢动弹。

他着实没想到德妃娘娘这个亲额娘管的真宽,竟连王爷床笫之欢这点情事都要管。

他欲哭无泪,只能眼睁睁看王爷被乌雅格格带走。

而此时乾西阿哥所内,简瑶今晚左眼皮突突跳,心中莫名烦躁不安。

“羡蓉,你去门口瞧瞧,看王爷回来了吗?”

“姑娘,奴婢才回来呢,王爷还没回。”

“不成,我要去永和宫瞧瞧。”

简瑶忐忑不安赶往永和宫,远远的就发现永和宫大门紧闭,这个时辰应该还没到各宫门落锁的时辰。

为何德妃的宫门这么早就落锁了?

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简瑶心急如焚:“羡蓉,我要进永和宫!”

“姑娘不可,这是紫禁城。”羡蓉焦急劝说道。

“羡蓉!”简瑶急的去拽羡蓉的袖子。

“是!”羡蓉从不违抗姑娘的指令,抱着姑娘飞身跃进永和宫内。

简瑶忧心忡忡,总觉得四爷出事了,可她双脚还未站定,竟听见有女子的娇媚嘤咛声传来。

“王爷,王爷,王爷快抱紧我,快些疼疼我可好?王爷”

羡蓉尴尬的看向面如死灰的姑娘,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们回去吧。”简瑶哽咽道。

“姑娘,您不能就这么走了,奴婢要看看到底是谁!”羡蓉气的冲上前,撬开了窗户。

“姑娘,是乌雅格格。”

简瑶含泪转身,就看见不着寸缕的乌雅格格正与那人在拥吻。

他甚至等不及想要与乌雅氏欢好,急的撕碎他身上的衣衫,那件贴身里衣是她为他连夜赶制的。

她的心与那件里衣一道被撕裂,简瑶含泪取下与他定情的戒指和扳指放在半开的窗台上。

“羡蓉,我想回家了。”

羡蓉心疼的伸手为姑娘擦泪:“姑娘,您想去哪?”

“我们回桐城那座宅子吧”简瑶哽咽的泣不成声。

羡蓉点头,带着姑娘离开了永和宫。

房内,乌雅蕴意与意识迷离的王爷拥吻着滚落在床榻上。

他迷醉的吻着她的眉眼,口中却在缱绻唤着瑶儿。

乌雅蕴意有一瞬羞愤,最终还是无奈的扑进王爷的怀里,娇羞回应他的呼唤:“我在,爷,抱紧我,要了我可好?”

砰地一声,支摘窗被寒风吹动,不知何物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迷离之中,胤禛下意识警觉的看向地面,待看清楚地上碎裂的扳指和一枚金戒指,他瞬间惊醒。

“王爷”乌雅蕴意忍着羞意缠上王爷精壮的窄腰,他身上灼热的温度烫的她忍不住心神荡漾。

就差一点点,她就能成功圆房,彻底成为王爷的女人。

眼见王爷眸色逐渐清明,她也顾不得羞耻,主动贴近他。

“为何是你!?”

此时胤禛强压下隐忍得发疼的欲念,掐住乌雅氏的脖颈。

方才他明明在与瑶儿欢好,为何忽然变成乌雅氏,肯定是那药酒的问题!

此时那不知廉耻的乌雅氏还想勾引他,胤禛怒不可遏,收紧力道。

咔嚓一声清脆骨裂声乍然响起,胤禛气喘吁吁将失去呼吸的女人随手摔落在地。

“苏培盛!更衣!”

胤禛咬紧牙关,浑身都在隐忍的发颤,他踉踉跄跄起身,将摔碎的扳指和金戒指紧紧攥在手心。

“胤禛,你和啊!你是不是疯了,逆子!”

德妃本以为好事成了,她满眼喜色踏入房内,却瞧见侄女蕴意不着寸缕跌倒在地,一双眼睛空洞无神死死盯着她。

蕴意的脖子呈现诡异的扭曲,一截骨头戳出脖子,满地都是瘆人的鲜血。

疯子!胤禛这个疯子竟然杀了蕴意!

“你是不是疯了,你这个逆子,呜逆”

德妃的脖子倏然被逆子掐住,她双脚渐渐腾空,恐惧的扑腾双脚。

窒息的无助感充斥周身,她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喘息,可那逆子却收紧了力道。

“王爷息怒啊,娘娘快不成了,王爷求您快松手吧呜呜呜呜”

苏培盛和永和宫的奴才们统统匍匐在地,拼命磕头求情,他从未见过王爷如此暴虐的神情。

“额娘,没有下一次,否则,你我母子就一起下地狱吧,还有您心心念念的十四,一起下地狱吧,呵呵呵呵”

胤禛冷笑着将咬出血的薄唇凑到额娘耳边。

没有人知道德妃到底听到了什么,她面色惨白的被自己的儿子摔到门边,浑身都在恐惧的颤抖。

待雍亲王离开之后,兰翠爬到还在浑身发抖的德妃娘娘身边。

“娘娘,您没事儿吧,娘娘,可要唤太医?”

“兰翠他他都知道了,原来他一开始就知道了,兰翠他是索命的恶鬼,他是恶鬼!”

德妃满眼惊恐抱着奴才恐惧呜咽

羡蓉和穗青二人跟随姑娘离开紫禁城之后,纵马疾驰赶往最近的城门,可城门早已落锁。

“姑娘,城门明日寅时开,现在该去何处?”

“马不要了,今晚必须离开这。”简瑶哑着嗓子忍泪道。

“好!”羡蓉揪住姑娘和穗青,轻而易举从数丈高的城楼跃下。

可主仆三人才在城墙外落脚,却被一群黑衣劲装的蒙面人团团围住。

“你们是谁!”羡蓉和穗青拔剑迎敌。

“奴才给侧福晋请安,奴才奉王爷之命,一旦您离开京城,必须贴身保护您的安危。”

“你们是粘杆处的血滴子?”简瑶记得四爷提过,他安排了粘杆处的血滴子贴身保护她和孩子的安危。

当时她还在打趣看不见人,如今她一离开四九城,这些人就迫不及待现身了。

哪儿是保护她的安危,软禁她还差不多。

“侧福晋,奴才已派人通知王爷,王爷正在赶往此地,请您稍候片刻。”

简瑶怒不可遏:“我为何要等他?你去告诉他,我不稀罕当侧福晋,让乌雅氏当吧!”

“你们要杀就杀,别拦着我!”

简瑶张开双臂随便这些人如何处置,一路朝着官道上疾行。

血滴子们无奈的将侧福晋围在当中,拖延她的步伐。

简瑶被血滴子团团围住,步伐拖沓,气的伸手拼命推搡挡在前方的血滴子。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累的气喘吁吁,才勉强走出百米路程。

“姑娘,王爷追来了。”羡蓉提醒道。

“管他做甚!他与我无关!”简瑶气的抬腿踹向那些拦路的血滴子。

身后狂乱的马蹄声渐近,奴才们纷纷退避两侧。

简瑶正气的对血滴子胡乱抓挠,却被人搂紧腰肢拽上马背。

“滚开!我都看见了,你还在装什么?我没拦着你!我们都说好了若有朝一日你有别的女子,我们体面的分开,我们都说好了!”

“哎呦,侧福晋,您误会爷了,爷方才中毒了!”苏培盛焦急替王爷解释。

“又想骗我!骗子!我再信你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呜”

蛮横霸道的吻压下,她气的揪住他的耳朵,妄图迫使他离远她,可即便他的耳朵都被她揪的通红,却依旧不管不顾的紧搂着她不放。

“瑶儿,帮帮我,胤禛很难受,很疼”

一滴滴眼泪猝然砸在她脸颊,他竟然在哭

她终于从愤怒中回过神来,他身上很热,他的呼吸异常紊乱,怎么回事?

苏培盛还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解释,简瑶不想再听,却不知该如何反抗了。

她愣神间隙,却被他趁虚而入,带着酒气的斗篷将她罩住,衣衫随着狂乱的马蹄不断掉落。

苏培盛和羡蓉二人面面相觑,跟在狂奔入密林内的马儿身后,不断俯身拣拾主子们的衣衫鞋袜和撕碎的贴身里衣。

穗青让人在密林中准备帐篷和换洗衣衫,听苏培盛在叽里呱啦的解释永和宫发生的离谱之事。

天将破晓时分,密林内传来细碎的马蹄声,奴才们统统背过身回避。

马儿径直入了帐篷内,羞人的动静不断传出,苏培盛揪下两团棉花,递给满脸通红的羡蓉和穗青二人。

帐篷内,简瑶头一回在情事上招架不住,被他折腾哭。

也不知第几回被他诱哄着成了事,她竟没出息的昏了过去

简瑶是被一阵冰冷的触感惊醒的,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看见四爷正跪在床榻上,替她那儿上药。

她羞的抓过被子盖住身子:“我自己来,你你快些转过去。”

“昨晚是爷孟浪,弄伤了你,对不起,爷控制不住自己,爷真的很难受”

简瑶艰难坐起身,伸手揉着他发红的耳朵:“到底怎么回事?是德妃还是乌雅格格?”

“都是。”胤禛起身披衣,语气失落。

“额娘不会再为难你,你放心。”

简瑶诧异:“德妃娘娘是不是有何把柄落在你手里了?”

以德妃的性子,压根不是个善茬,四爷的语气如此笃定,只能是抓住德妃的什么把柄,才让她乖乖就范。

“嗯。”胤禛取来温热适宜的帕子,小心翼翼替她擦脸。

“是什么把柄,如此管用?”简瑶好奇的要命。

“呵,能让她被打入冷宫万劫不复的把柄。”

“啊!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简瑶听到万劫不复就害怕,猜想肯定是要命的把柄,她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哪一日在老奸巨猾的德妃面前露出破绽,连累四爷。

“那乌雅格格怎么办?她毕竟是你后宅的姬妾。”

“死了。爷给过她机会,后宅的每一个女人,爷都给过她们机会,有青梅竹马的女子,爷许她们与青梅竹马在一起,而喜欢钱财的,爷许她们钱财,爷不曾亏待过任何人。”

“爷给过乌雅氏机会,倘若她以表姐身份嫁给旁人,爷愿意照拂她与夫家一辈子,这条死路是她自己所选。”

“瑶儿,若有朝一日,爷不再是王爷,而被贬为庶人,沦为阶下囚,爷的后宅女人只会剩下你一人。”

“谁说的,我也要跑,还要带着孩子们一快跑,让你自己当阶下囚吧。”

简瑶打趣道。

“哦”

看见他失落的垂头丧气,简瑶憋笑,主动凑上去吻他的眉眼。

“若你沦为阶下囚,那我们就越狱,我们一起跑,然后去宁古塔定居,再花钱买押差当。”

“我听说押差也有女子呢,到时候你当班头,我当副班头,可好?”

“”胤禛把嬉皮笑脸的女人搂紧,原来她今后的愿景竟是想当押差。

“瑶儿,爷改主意了,你随爷一道出征,住在通辽城等我。”

“咿?怎么?你是不是怕我跑了?”简瑶哭笑不得,今晚这一遭该是吓着他了。

“你松开我,你说不过我就耍赖,堂堂雍亲王怎么是癞皮狗啊,你怎么不回答我啊?你松开呜”

与四爷在桃林纠缠到晌午,简瑶才软着身子被四爷抱进马车,回到王府。

她一回来就听到奴才禀报四爷,说翰林院张大人送来拜帖,明日辰时前来拜会。

张大人?肯定是衡臣哥哥来了。

简瑶刚想说一道去见见衡臣哥哥,冷不丁瞧见四爷板着脸正好在看她。

“你这是什么眼神?好像在抓奸!闭眼!重新看我!”简瑶气的捂住他的眼睛。

“你再看一次!”她松开遮挡住四爷的手,没想到他的眼神竟然换上幽怨的意味,就像怨夫。

“不要见衡臣!”胤禛闷闷不乐。

“为何?我又没拦着你去见后宅的女人,衡臣是我的兄长,为何不能见?”

“你可以拦,爷可以不见别的女人,但你也不能见衡臣,这辈子都不准。”

简瑶被四爷这番话气笑了。

可看到他委屈的揉着发红的耳朵,她又忍俊不禁,最后还是决定徐徐图之,慢慢说服他。

今日大年初二,四爷要陪四福晋回一趟娘家。

简瑶的爹娘早就不在了,简家远在江南,自然不能去给二叔拜年。

此时她正在陪着三个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却听苏培盛说二叔来了。

“快些将二叔请进来,羡蓉,准备席面。”

简二爷带着长子和夫人一道前来王府,看到侄女风光无限的被奴才簇拥着入内,满意的点头。

“二叔,二婶,大堂兄,江南千里迢迢,你们舟车劳顿前来京城也不提前说一声,我都没去渡口接你们,着实失礼。”

“瑶儿,二叔来瞧瞧你,对了,这些你拿着,还有外头十车礼物,你让奴才收入你的私库里。”

“你是王府的侧福晋,需要打点的地方诸多,绝不能省事,知道吗?”

“瑶儿,缺什么尽管与二叔说,简氏一族都是你的靠山。”

没想到二叔千里迢迢赶来,竟然是担心她在王府没钱受委屈,特意给她

送钱送礼物来了。

简瑶感动的热泪盈眶。

“王爷待我和孩子们极好,二叔放心,简家上下都可还好?”

简二爷面露喜色,点头道:“托王爷的福,如今简家在江南的势力愈发如日中天。”

“二叔和你二婶老了,今后就让你大堂兄当家作主,知衡,明年开始就让你来给瑶儿撑腰了。”

站在门外的苏培盛笑而不语,简二爷就是个人精,哪儿是撑腰啊,压根就是互帮互助而已。

简家被雍王府照拂,自然希望侧福晋能得宠,才想着法子替侧福晋固宠。

简瑶岂会听不明白二叔在暗示她,需在四爷面前吹枕边风,维护简氏一族的利益。

这些谋算人心和权衡利弊,她心里很清楚,她铭记二叔对她的恩情,自然愿意承担起保护简氏一族的重担。

与二叔一家寒暄几句之后,简瑶正与娘家人在用晚膳,却听羡蓉提醒说王爷来了。

眼看二叔一家子通通匍匐在地,跪迎王爷,简瑶赶忙跟着行礼,就怕娘家人觉得她恃宠而骄没规矩,丢了家族的脸面。

“无需多礼!”胤禛攥紧瑶儿的手腕,将她搀扶起身。

“瑶儿,你婶母说有些乏累了。”简二爷倏然幽幽说道。

简瑶听懂二叔的暗示,二叔和堂哥有话要与四爷单独说。

“婶母,我带您去我的居所小憩,再看看小阿哥们。”

“那就有劳侧福晋了。”张氏毕恭毕敬的说道。

也不知四爷和二叔他们都在聊什么,直到子夜时分,才醉醺醺的归来。

“爷都与我娘家人聊什么呢?”简瑶边伺候四爷宽衣解带,边随口问道。

“你二叔求爷将你大堂兄调遣入西北军中效命,趁着此次汗阿玛御驾亲征的良机,攒军功拔擢。”

“还有简家想插足江南织造和漕运。”

“啊我不知道二叔与你说这些,二叔总归是为简家好,若实在难办,我明日去回了二叔。”

简瑶着实没想到二叔竟然是来说这些的,她偷看四爷的神情,没发现明显的愤怒,才勉强安下心来。

“无妨,只是举手之劳。”胤禛漫不经心说道。

“你大堂兄,不错,比你二叔眼界开阔,志向高远。”

简瑶满眼喜色,却不敢表现的太明显:“我大堂兄若没被剥夺功名,定是状元之才,文武双全。”

“嗯,是不错。”胤禛点头赞许。

“爷,我这样是不是在吹枕边风,为我娘家人谋私?”简瑶忐忑看向四爷。

“不会,你大堂兄的确是可造之才,还有江南织造和漕运本就鱼龙混杂,爷需要自己的势力渗透。”

“所以简家也是爷的势力对吗?”

“是。”胤禛不置可否。

这些年来八弟和大哥的势力逐渐崛起,朝堂之上暗流涌动,云波诡谲,他必须尽快培植自己的势力。

“爷,毓庆宫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为何这么问?”胤禛面色凝重。

“程姐姐说太子前些时日不知做了什么,被康熙爷秘密训斥了,我怕爷被连累。”

四爷和太子走得最近,她很怕四爷被太子连累,若能防范于未然也好。

“程姐姐说康熙爷让太子交出什么要命的东西。”

“不知。”胤禛心下骇然,那件要命的账本的确在他手里,他替太子保管,汗阿玛竟然这么快就知晓了。

“对了,八爷和大爷他们与你关系好吗?”

“不好,大哥刚愎自用,总是仗着皇长兄的身份说教,爷和太子最不喜大哥。”

“八弟这些年他的势力发展的很快,想必与朝中某些重臣暗中勾连。”

听到四爷说八爷和重臣勾连,简瑶立即开始回忆历史上拥立八爷为太子的重臣。

“爷觉得会是谁与八爷勾连?”她在思索如何说出那几个大臣的名字而不显得突兀。

“佟国维,还有我亲姨夫阿灵阿,领侍卫大臣鄂伦岱。”

简瑶满眼震惊看向四爷,他竟然猜测的准确无误。

可这些大臣明面上都不曾显山露水,甚至佟国维还对太子更为亲厚。

而四爷的姨夫阿灵阿更是不曾与八爷有任何私交,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瑶儿,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爷?”胤禛伸手揉她发红的脸颊。

“我就是觉得王爷英明神武,无所不知,如诸葛尧舜。”

胤禛被她的夸赞逗笑,罕见的露出羞涩。

“毓庆宫并非坚如磐石,太子这几年愈发乖戾,瑶儿,爷不会主动取而代之,但爷不会对那个位置袖手旁观。”

“爷若不争,定没有好下场,护不住妻儿。”

“那程姐姐哎我都知道,若真到那一日,只求爷保住程姐姐的命。”

“嗯。”胤禛点头应允,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而已。

说话间,简瑶的肚兜细带就被四爷拽开,绵密炙热的吻压下。

他今晚饮过酒之后,愈发贪婪的索取

第二日辰时,张廷玉如约前来雍王府拜会。

踏入前院那一瞬,他下意识往那道紧闭的月洞门望去。

“衡臣。”胤禛负手站在廊下,压下不悦的情绪。

“微臣给王爷请安,新春大吉。”

“嗯。”

“新春大吉,衡臣哥哥。”

熟悉的声音从墙角传来,张廷玉迫不及待循声望去,竟然看见瑶儿妹妹正趴在墙头朝他招手。

“胡闹!”

只听雍亲王一声焦急呵斥,张廷玉来不及回避,就见王爷将瑶儿抱下墙头。

简瑶心虚低头,方才她隔墙听见四爷冷若冰霜的声音就知道他在置气。

担心衡臣哥哥受气,她还是没忍住冒头提醒四爷。

“微臣给侧福晋请安,侧福晋新春吉祥。”

“这是微臣献给王爷的新春佳礼,请王爷笑纳。”

小厮抬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箱笼鱼贯入内。

简瑶偷眼看向那些箱笼,发现都是孩子用的物件。

“衡臣有心了,爷亦准备了回礼。”

四爷振臂扬手间,奴才们抬来不少精巧物件,巧合的是四爷送给衡臣的回礼也是孩子用的物件。

这两个当爹的男人就这么掐起来了?

简瑶杵在原地,感觉到尴尬的气氛,不知该如何是好。

“微臣敬谢,微臣还有家事需处理,先行告退。”

简瑶本来想说留下吃顿便饭的,可看到一旁黑着脸的男人,只能客套的回以微笑。

送走衡臣哥哥之后,简瑶气的转身走到四爷面前兴师问罪。

“你对鄂尔泰那些挚友都没这般冷言冷语,衡臣哥哥是个谦逊的君子,你别总针对他。”

“爷没有!”胤禛不想与自己的女人讨论别的男子,方才衡臣看瑶儿的目光带着无尽爱意。

他自以为掩饰的毫无破绽,可在看到瑶儿那一瞬,他破绽百出,别以为他是瞎子。

胤禛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暴虐的愤怒。

“咿,这小风车真好看。”简瑶随手从张廷玉送的礼物里抓起一个做工精巧的小风车,故意转移话题。

“眼皮子浅的女人!爷能做更好的!爷现在就给你做!”

胤禛一看就认出那是衡臣亲手做的风车,他扬手将风车夺过,拉着她的手往书房去。

四爷果然做足整整十个款式各异的小风车,统统挂在了她的窗前,简瑶哭笑不得。

又到每日练字的时辰,简瑶乖乖坐在四爷怀里练字。

其实哄他开心很容易,她只要把属于衡臣的笔锋改改,就能让四爷展露笑颜。

他最好哄也最难哄。

比如此刻,她与四爷对弈之时,下意识用了衡臣教她的剑法,这男人转身就对着树乱砍一气。

她怎么哄都哄不好,最后他把树砍秃了,又能心平气和继续教她练剑。

他的性子很极端,爱。欲其生,恨欲其死。

一整个正月休沐假期,四爷几乎都在王府教导她练字练剑和练习骑射。

今简瑶的字迹大有所成,完全没有衡臣的笔迹,但也与四爷的笔迹不同,俨然自成一派。

剑法倒是被四爷教导的有模有样,四爷的剑法凌厉,招招致命攻势极强。

而他的骑射比衡臣的更为精湛,毕竟满人的骑射是基本功。

后日即将出征,太子在毓庆宫里给几个出征的皇子践行。

简瑶趁机给程姐姐递了请安折子,与四爷一道前往毓庆宫。

此时她正躲在假山后,与程姐姐闲聊。

“瑶儿妹妹,这是千里目镜,用这个能把你家雍亲王看得一清二楚。”

“多谢程姐姐,哎,他怎么又贪杯了。”

“你别管这个了,你没瞧见那些南府的狐媚子衣衫都开衩到肚子了。”

“我看看。”顺着程姐姐指的方向,简瑶用千里目镜窥视,果然看见七八个打扮妖娆的舞姬正在热舞。

“你瞧瞧,太子眼光倒是毒辣,选了个最美的舞姬。”

“还是你家雍亲王安份。”

简瑶看见一个妖媚舞姬坐在四爷身侧,被四爷凶狠的瞪一眼,那舞姬吓得爬到了三爷怀里。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却见太子与四爷在说什么,紧接着太子倏然起身冲到四爷面前,一脚将四爷踹下台阶。

离得远,她不知道太子和四爷到底说了什么,四爷被踹下台阶,捂着心口艰难坐起身来,跪在太子面前。

简瑶心疼的直掉泪,历史上太子的确踹过四爷,只是没想到他竟对四爷下了狠劲。

简瑶握着千里目镜的手都在发抖。

“瑶儿妹妹,太子这几日心情不佳,你哎也请雍亲王和你别怪罪。”

程氏被太子方才那一脚吓的不知所措,眼见瑶儿吓得泪眼盈盈,她愈发手足无措。

“嬷嬷,你去告诉太子,就说我快死了,让他立即来看我最后一眼!快些去!”

程氏能做的就是尽快让这场荒唐的宴会尽快结束,否则真不知道那混蛋又将如何犯浑。

“瑶儿妹妹,你别怪他,他也是被逼疯了”

“姐姐,我先去看看王爷。”简瑶心急如焚,拔步去追被奴才搀扶离开的四爷。

她担心四爷在此时看到她出现在眼前,会觉得没面子,于是悄悄跟在四爷的身后。

入了阿哥所内,四爷将奴才们统统赶走,独坐在书房内。

苏培盛急的团团转,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瞧见侧福晋踱步走来。

“怎么了?”简瑶强装镇定,明知故问。

“没爷喝醉了。”

苏培盛欲言又止,可爷方才叮嘱过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侧福晋。

若让侧福晋知道王爷今日被太子一脚踹飞,爷的脸面往哪搁。

“去端醒酒汤来。”简瑶忍泪,装作若无其事踏入书房内。

四爷正背对着她,躺在窗下的软榻上。

“怎么回来的如此早?方才我去找你,他们说你先回来了。”

“嗯,瑶儿,你先回王府,爷晚些时候还需去户部办差。”

“好。”简瑶攥紧掌心里的药膏,忍泪盯着四爷的后背。

第75章 第075章俘虏

“是不是很疼?让我瞧瞧。”

她最终还是没忍不住冲向四爷。

他性子孤傲,定会生生忍着伤痛,不想让奴才诊治,免得丢脸面。

“出去”胤禛只觉得颜面尽失,抓过软枕遮住脸。

她的手轻轻按在他衣衫盘扣上,胤禛下意识想挣脱开,却在听到她一声啜泣之后,浑身一僵,乖乖任她宽衣。

四爷始终用软枕蒙住脸,简瑶小心翼翼解开他的衣衫,当看到他心口早就淤青的脚印,她咬唇忍泪,心疼的替他揉淤青。

她全程都不敢发声,就怕四爷觉得丢面子。

直到擦好药膏,替他穿好衣衫,她缓缓转身,准备离开书房。

手腕猛地被攥紧,四爷倏然从后搂紧她,将脸颊依在她的肩上。

他没有说话,急促紊乱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四爷此刻不知是愤恨还是羞耻的情绪。

她看不到他的脸,只能握紧他缠绕在她腰上的手,他的手紧紧攥成拳,青筋暴起,简瑶轻抚他发颤的手背,无声安慰着他。

书房内安静的只剩下他愈发急促的呼吸声,也不知过去多久,四爷的气息逐渐平静。

此时苏培盛在门外提醒:“爷,乾清宫派人来宣旨,说是奉万岁爷口谕,前来申斥您喜怒不定,为人轻率,心胸狭窄,实难相处。”

“听闻太子因今晚伤着您,愧疚万分,方才跪在孝诚皇后灵前忏悔,竟病厥了。”

简瑶怒不可遏,没想到太子还恶人先告状,倒是先利用孝诚皇后与康熙爷的情份装病,还真是阴险狡诈。

“好,进来伺候爷更衣。”

“我来。”简瑶忧心忡忡替四爷更衣之后,原想陪他一起去,可四爷却不让,她心绪复杂看向毓庆宫的方向。

太子素来高高在上,绝不会想出如此纡尊降贵的方法反制四爷,虽然她不愿意相信,但她的确看出程姐姐在当中斡旋的痕迹。

四爷被康熙爷申斥之后,德妃也派来掌事宫女兰翠前来苛责四爷。

紫禁城还真是个颠倒黑白的是非地,受害者反而遭受千夫所指,还真是倒反天罡。

回到王府第二日,太子竟带着程姐姐微服前来拜访。

四爷捂着心口打开中门,迎太子车马入王府内。

太子一来就虚心认错,还带来大内跌打药,亲自替四爷上药,兄弟二人对饮数杯之后,开始谈笑风生,俨然一笑抿恩仇,

至少明面上是如此,席间,简瑶陪伴在程姐姐身侧,与她随口闲聊着。

“瑶儿妹妹,太子这些时日屡屡被康熙爷训斥,他心里憋屈的难受,昨儿他让你们家王爷抚琴助兴,王爷没答应,说是孝懿皇后的冥诞,他不能奏乐助兴。”

“后来大爷和三爷在用嫡子说事儿,不知怎么就把话题引到王爷和太子一样都是中宫皇后嫡子,太子喝多了就闹脾气,都怪大爷和三爷挑事儿。”

“他们兄弟二人和好如初就成,只盼着今后太子能多加照拂我们王爷。”

简瑶客套回应程姐姐,权势斗争不止是男人间的较量,也会影响后宅女子的命运。

她并不怪程姐姐帮助太子反败为胜,陷害四爷,但今后也不会与程姐姐交心,免得害了四爷。

酒过三巡之后,太子和四爷神神秘秘前往书房,还不准旁人跟随。

待离开之时,太子手中亲自拎着个锦盒,也不知是何物。

简瑶将喝的醉醺醺的四爷搀扶回房,与他一道入浴池内沐浴。

“方才太子拿走什么?我看他今儿是着急来拿东西的吧,压根不是真心实意想来认错。”

“能让朝堂乱套的好东西。”胤禛冷笑道。

简瑶看四爷忽然露出阴测测的冷笑,就知道他又在算计筹谋什么阴谋诡计。

“成日里算计来算计去,累不累?”简瑶用热帕子卖力搓揉他心口的瘀伤。

“累。”胤禛将哭红眼睛的女人抱紧,让她坐在他怀里。

简瑶主动搂紧他的脖子,他就是个闷葫芦,平日里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唯一疏解的途径大概率就是她。

满是氤氲蒸腾水汽的浴池里,激荡起阵阵汹涌涟漪。

他要的太凶太急,简瑶仰头轻咬他的下巴和喉结,他忍不住浑身战栗,吻向她的香腮雪颈,收着力道极尽温柔

简瑶昨夜被他闹腾得厉害,迷迷糊糊起身,由着他伺候她梳洗更衣,坐在他怀里用膳。

吃过早膳之后,四爷将她抱回床榻补眠,他勾着她又胡闹了一次,这才沉沉睡去。

简瑶苏醒之时,已过了用午膳的时辰,羡蓉和穗青捂着眼睛不敢看姑娘满身羞人的痕迹,垂首替她更衣。

“姑娘,听说佟佳侧福晋病倒了。”

“怎么回事?前几日不是见她神采

奕奕,为何忽然病了?”

简瑶心下不安,总觉得佟佳氏病的蹊跷。

她立即联想到四福晋,毕竟佟佳氏仗着康熙爷母族的尊荣,没少让四福晋吃闷亏。

四福晋早就对佟佳氏恨之入骨。

“福晋院里有何动静?王爷知道了吗?”

简瑶对佟佳氏并无好感,只不过佟佳氏比乌雅格格低调收敛,至少没有在王府里刁难她。

故而她素来只是对佟佳氏敬而远之,还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王爷昨儿就知道了,只说后宅之事,让福晋处理。”

“羡蓉,替我换身素净衣衫,我要去给四福晋请安。”

简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决定去探一探四福晋的口风。

到福晋正院之时,四福晋正在盘账,账本堆满了桌案。

“福晋,奴才听闻佟佳氏病了”

“简氏,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今儿你不来寻我,我也要找你,哎”

四福晋忍着恐惧,唉声叹气:“简氏,佟佳氏那贱人竟撺掇佟贵妃,想抢走晖儿。”

“说什么我膝下已有大阿哥和三阿哥,又需料理王府琐事,压根无法兼顾,所以三阿哥才时常生病,她们又到太后面前嚼舌根,太后让我将非亲生的大阿哥让给佟佳氏照顾。”

“绝不能让她照顾晖儿!”简瑶愤怒的攥紧茶盏。

“哎,所以我着急了些,对她使了手段,可昨儿被王爷派去的奴才给发现了端倪,王爷定很快就能查到我。”

“简氏,我也是为晖儿好,可王爷素来对佟佳氏亲厚,若王爷知晓我给佟佳氏下毒,估摸着佟佳氏就要成为新的四福晋了,到时候你在后宅定孤掌难鸣。”

简瑶愕然,没想到四福晋竟如此大胆,直接铤而走险给佟佳氏下毒。

她虽知道四福晋在找替死鬼,可有一点四福晋却说进了她的心坎里,那就是新的四福晋绝对不能是佟佳氏。

佟佳氏阴狠毒辣胜过四福晋,且对她的敌意更甚。

“福晋,你立即暗中把线索引到我身上,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简氏!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我也是走投无路了,谁都不能抢走我的晖儿。”

简瑶看到四福晋癫狂的神情,发怵之余,又觉得感动,多一个人疼爱晖儿并非坏事。

四福晋对晖儿的疼爱事无巨细,几乎如珠如玉的捧在手心里呵护备至。

她对四福晋有愧,她始终觉得自己像个小三,抢走了别人的丈夫。

所以她在后宅深居简出,除了四爷,她可以什么都不与四福晋争。

“福晋,你告诉我个准话,佟佳氏还能救活吗?”

佟佳氏对四爷意义非凡,算得上青梅竹马,简瑶没有把握能平息四爷的怒火,只能勉强确信四爷不会杀她。

为了晖儿,无论如何她都需保住四福晋的地位。

“绝无可能,她也就这两日的光景,但外人绝对瞧不出端倪,近来京城内盛行风寒,她的病症与风寒无异。”

“简氏,你就帮我这一回,乌雅格格已死,再除掉佟佳氏,今后这王府后宅就是你我的天下。”

简瑶不想再听四福晋画饼,她心不在焉敷衍几句之后,就闷闷不乐回到居所。

四福晋栽赃的动作堪称神速,晚膳之时,苏培盛领着猎犬嗅着味儿寻到她的小花园里,在花坛隐秘处发现厌胜诅咒的布偶小人,小人上赫然写着佟佳氏的生辰八字。

更致命的是小人身上的半张咒符残存的毒药,被太医诊断出与佟佳氏所中的毒药完全一致。

苏培盛看到那诅咒的布偶都傻眼了,着实没料到王爷下令秘密调查下毒真凶,结果真凶就在枕边。

简瑶揪紧帕子,忐忑看向前院的方向。

“是我”简瑶慌张的浑身颤抖,低头抓紧帕子。

“哎呦,侧福晋您糊涂啊!”苏培盛急的直跺脚,撒腿就去给王爷通风报信。

简瑶低头盯着鞋面,知道今日这冤大头必须当到底。

“怎么会是简氏!”四福晋心虚的匆匆赶来。

“简氏,你好糊涂!佟家来人了。”四福晋心虚的别开眼,不去看简氏。

她着实没料到佟佳氏竟然这么快惊动佟家人,她原本想让佟佳氏暴亡后,再去通知佟家人,那毒药在尸体里压根验不出来。

为此四福晋特意命人留意进出王府的通道,她到现在都想不通佟佳氏到底何时给佟家传递的消息。

“福晋,照顾好孩子们。”简瑶意味深长看向四福晋,见她坚定点头应允,她才转身准备去前院里请罪。

可她才走出两步,月洞门被打开,苏培盛气喘吁吁跑到她面前。

“福晋,凶手抓住了,是李格格,人赃并获。”

众人面面相觑,四福晋最快反应过来,赶忙附和道:“竟然是李氏!定是前些时日,佟佳侧福晋责罚李格格,她怀恨在心才痛下杀心。”

“对对对。”羡蓉和穗青跟着点头附和。

简瑶无奈摇头,无论是四福晋还是羡蓉穗青,她们此刻装都不装了,演技拙劣的甚至在憋笑。

“简氏,李氏明面上是德妃派来之人,但实际是太子爷安插的眼线。”

四福晋压低声音提醒道。

“啊?”简瑶着实没想到,四爷在仓促间还不忘筹谋,竟一箭双雕,既寻了替罪羊,又拔掉了太子安插的细作。

“这王府后宅里卧虎藏龙,各方势力渗透,甚至还有万岁爷的人,总之你我都需小心些。”四福晋小声提醒道。

局势反转的让四福晋欣喜若狂,她就知道拽简氏下水是明智之举。

王爷一定会帮忙收拾烂摊子。

思付间,四福晋又开始盘算如何利用简氏巩固地位。

前院里,佟佳侧福晋看见奴才抓着李格格前来,一脸懵然。

“为何是李格格!不可能是李格格!”

“哦?表妹,为何你如此笃定真凶并非李格格?”胤禛从容放下茶盏,似笑非笑看向表妹。

“不表哥,我只是没想到是她,我与她并无仇怨,不知她为何要害我,咳咳咳咳”佟佳氏意思到自己方才失态,于是捂着心口假装病弱。

“隆科多舅舅,真凶已然归案,李格格就交给表妹处置吧。”

“王爷,四福晋管理后宅失职,理应一道惩治。”

隆科多从容起身,搀扶奄奄一息的侄女。

“若非佟家动用太岁救回婉甯,她熬不过明日,一个小小侍妾格格竟敢算计侧福晋,也不知四福晋是如何管理后宅的。”

“爷,是妾身疏忽了,妾身有罪,回去之后定静思己过,严格管束后宅的姐妹们。”

四福晋心急如焚,隆科多话里有话,估摸着又要把话题引到夺子身上。

果不其然,隆科多话锋一转:“四福晋能者多劳,同时照顾两个小阿哥着实辛劳,只可怜婉甯早年间因救太后,而被歹人伤及腹部,无福当额娘。”

“舅舅,晖儿并非由那拉氏照顾,他是长子又是未来的雍亲王,素来由我亲自教导。”

隆科多语塞,没想到胤禛竟然没立病恹恹的嫡出三阿哥弘时为世子,而是想让庶出的大阿哥弘晖承袭王位。

他心下恼怒,只能退而求其次,堆笑道:“你婉茹表妹明年即将入宫选秀女,那孩子”

“舅舅,婉茹表妹金尊玉贵,汗阿玛自会替她安排良缘。”

胤禛加重金尊玉贵四字。

都是听弦知意知人,隆科多舅舅岂会听不明白他在暗示佟佳一族嫡支女子若为卑贱的侍妾格格,岂不是自辱门楣。

隆科多嘴角笑容僵持片刻,重新端起手边的茶盏,低头不语,沉默饮茶。

他心中不悦,胤禛这孩子终究只是长姐的养子,哪能真的与佟家荣辱与共。

若非父亲佟国维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维系与雍王府的关系,他才不会受这窝囊气。

父亲深谋远虑,嘱咐族中子

弟与不同皇子交好,将算盘放在所有年长些的皇子身上,以此确保将来无论是谁成为新帝,佟家都能有从龙之功。

只是雍亲王太过食古不化,行事刻板,将来定不可能成为新帝。

隆科多只是客套一番,并不想真将女儿送到雍亲王府遭罪。

场间众人各怀心事,四福晋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她一番破釜沉舟,竟只死了个侍妾格格,而佟家竟然用太岁神药将佟佳氏给救了回来

一墙之隔,简瑶紧张兮兮站在门口,时不时往前院的方向张望。

“如何了?”

“隆科多大人刚离开,佟侧福晋没事了,李格格被当场杖杀了。”

“羡蓉,你去打点打点,以王府的名义,让人将李格格的尸首送回她娘家吧,若她娘家不给她安葬,你让人再给她寻个风水宝地安葬了。”

“王爷已派人将她厚葬在城西了,还赐给李格格家丰厚帛金,您请放心。”

“那就好。”简瑶捂着心口,勉强能安心。

“主子,王爷派人来传话,三日后即将出征,他这几日政务繁忙,就不过来了。”

“哦,你去问问他,那我还需准备行装一道随行吗?”

简瑶心中苦涩,知道四爷生气了,在冷着她。

羡蓉诶了一句,转身穿过月洞门去问话,她一抬眸,却见王爷正负手静立在廊下,显然听见了姑娘方才说的话。

“告诉她,都已打点好,三日后辰时出发。”

听到四爷的声音近在咫尺,可他却赌气不肯来见她,简瑶气的走到月洞门前,与他两两相望。

“羡蓉,你告诉他,我不要和他同乘一辆马车,你让他立即把我给他收拾好的行囊拿走!”

“”羡蓉站在姑娘和王爷中间,不知所措。

“告诉她,爷讨厌算计,让她安份守己,不准再胡闹!”

“羡蓉,你告诉他,我就是个毒妇,他若看不惯我,我随时就走!”

“苏培盛!!告诉她,若敢再逃,爷定不饶!”

胤禛气的面色铁青,正要继续训斥,却见她转身离开。

“王爷您息怒,侧福晋也是太爱慕您,所以才容不下别的女子。”苏培盛硬着头皮劝慰道。

简瑶怒气冲冲回到屋内,待消气之后,她想着该如何破局,可她又不能出卖四福晋,世间岂有双全法。

为了孩子们,她必须保住四福晋,四爷顶多对她发一顿脾气,然后冷她几日,再过几日,她再去哄哄他,说不定他就能消气。

简瑶如是安慰自己,可内心却煎熬无比,他从未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甚至还冷着她,不肯来见她。

“羡蓉,王爷平日里对佟侧福晋如何?”简瑶忍不住追问。

她总在刻意回避关于后宅那些女人的所有事情,就怕知道四爷对哪个女子格外上心。

“还成吧,至少佟侧福晋与王爷说话,王爷会点头回应。平日里会赏赐她物件。”

“还有呢?”

“没了,就这样,还有家宴之时,佟侧福晋斟酒,王爷会赏脸喝一杯。”

“还有吗?”

“真没了,平日里王爷来后院都是在您这留宿,姑娘您别疑神疑鬼的。”

“姑娘,三日后即将出征,您的行囊都准备好了吗?奴婢再检查一遍。”

羡蓉瞧出姑娘开始拈酸吃醋钻牛角尖了,赶忙岔开话题

这日是御驾出征之日,简瑶将小阿哥们安顿好,忐忑坐在马车内。

“姑娘,血滴子们在马车附近拱卫。”羡蓉小声提醒道。

简瑶掀开马车帘子,却并未看到血滴子。

“小阿哥身边可都留了最精锐的血滴子照料?”简瑶焦急追问道。

“回侧福晋,王爷已安排专人负责小阿哥们的安全。”马车外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子声音。

“王爷正随驾检阅八旗,奴才先护送您出城。”

“你们再分一半最精锐的血滴子去保护四福晋。”

“这”

“若不听我的命令,就通通滚回王爷身边,不必在我身边伺候。”简瑶沉声厉呵。

马车外沉默许久之后,她终于听见血滴子回了一句遵命。

马车离开王府,出了城门,简瑶掀开马车帘子,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马蹄声。

是照夜白。

显然那人始终沉默的跟在她的马车身后。

她鼻子一酸,心内百感交集。

“羡蓉,下雪了,你去请王爷到马车内歇息。”

羡蓉转身去请王爷,却很快愁眉苦脸的折返:“姑娘,王爷不来。”

“哦,你去把我的惊雾带来,我要骑马。”

“姑娘,惊雾还在王府马厩呢,并未随行。”

“你把惊雾带来。”

羡蓉点头,飞身折返回王府牵马。

苏培盛骑马跟在王爷身后,眼瞧着羡蓉那丫头飞来飞去的,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半个时辰之后,当看到那匹黑色的惊雾,苏培盛吓得蜷缩起脑袋,不敢去看王爷阴鸷的脸。

“姑娘,惊雾来了。”

“好。”

马车内,简瑶已然换上男子装束,接过羡蓉递过来的缰绳,翻身跃上马背。

“惊雾,你怎么吃胖了?”简瑶满眼笑意,轻抚惊雾的鬃毛。

惊雾欢快的扬蹄,扭头看向身后的照夜白,竟撒腿冲到照夜白的身侧,还亲昵的往照夜白脖颈上乱蹭。

“惊雾,你快走!你这色马!快走!”简瑶尴尬的揪住惊雾的大耳朵,奈何两匹马却你侬我侬的贴上了。

“”

她偷眼看向板着脸不苟言笑的男人,此刻他也在不动声色的勒紧缰绳,不准照夜白靠近惊雾。

“对不起嘛”简瑶主动对四爷道歉。

“哼。”

耳畔传来四爷一声冷哼。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简瑶闭着眼睛拼命道歉。

她不想因为旁人和四爷吵架。

“姑娘,王爷走远了”羡蓉小声提醒道。

“哦。”简瑶抓紧缰绳,故意行进缓慢,与走在前方的四爷拉开距离。

“哎呦”她假装惊呼了一声。

“瑶儿!”四爷调转马头,满眼焦急。

“哼!血滴子,看住她。”胤禛气恼她用自己的安危欺骗他,策马扬鞭离去。

简瑶满脸错愕看着四爷消失的身影,终于意识到四爷这回真生气了。

“哎呦您啊,您估摸着都还没摸清楚王爷因何置气,马,是马啊!”苏培盛急的直跺脚。

简瑶低头不语,轻抚惊雾,原来他在为惊雾拈酸吃醋。

有时候他病态的掌控欲让她觉得无所适从。

可简瑶深刻反省之后,也觉得自己将前夫送的礼物显摆在他面前不对。

痛定思痛之后,简瑶又麻烦血滴子将惊雾送回了王府。

苏培盛将简氏的举动尽收眼底,直到看见简氏将黑马送走,他这才笑呵呵去四爷跟前报喜。

“爷,马送回去了。”

“嗯,把照夜白送过去给她。”胤禛翻身下马,跃上备用的坐骑。

酉正时分,御驾驻跸在一处驿站。

简瑶主仆三人的伪装身份是四爷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一到人多眼杂的驿站,她就乖乖跟在四爷身后,连头都不敢抬。

“四弟,你让大哥好找啊,今日一整日都去哪了?”

直郡王浑厚的声音传来。

“汗阿玛令我临时掌管正红旗大营,今日都在正红旗督军,大哥有何事?”

“你这小子,没事就不能寻你闲聊了?我来寻你一道用晚膳,三弟和五弟还有七弟都在,就缺你了。”

“嘿,四弟你身边何时来了这般俊俏的小太监?”

直郡王的目光落在一个身材纤细婀娜的小太监身上,方才惊鸿一瞥,只看到秀美侧脸,就让他眼前一亮。

直郡王长年混迹于军中,军营内不能带女人,他是皇子,自然不能

宠幸那些肮脏的军。妓,是以,他身边总会随侍娇俏的小太监泻火。

简瑶心如擂鼓,下意识伸手轻抚脸颊,就怕脸上的人皮面具被直郡王看出破绽。

“四弟,大哥知道你不好这口,这小太监大哥看着欢喜,不如你把他送给大哥如何?”

直郡王性子豁达直爽,只不过是一个小太监而已,他不觉得四弟会如此小气。

“大哥”胤禛压着怒火:“我已享用过这个奴才。”

简瑶:“”

直郡王:“”

直郡王不可思议的盯着小古板四弟瞧,他素来循规蹈矩,连歌舞伎都鲜少染指,还真是没想到啊。

原来四弟并非不好男色,而是眼光极挑剔。

“大哥若无别的事情,我先回房更衣。”

“去吧,我们在驿站外的空地上烤肉,你早些过来。”

“好。”

胤禛寒着脸回到房内,待身后那人跨入屋内,他转身将门关紧。

“柴玉,换个丑的面具来。”

站在门边的柴玉当即取出材料开始捯饬。

不消片刻,一张蜡黄面色,满脸雀斑带痘子还塌鼻子三角眼的人皮面具就做好了。

简瑶嫌弃的捏着这张丑的不忍直视的人皮面具。

可一想起方才直郡王那不加掩饰的直白眼神,她迫不及待换上了丑面具自保。

从前就听闻军营里就连母马都不安全,花木兰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的杜撰,压根找不到历史佐证。

而清朝同治年间有记录的女扮男装入军营的故事,却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四爷卸下甲胄之后,带着苏培盛前去赴宴。

简瑶躲在房内沐浴更衣,用过晚膳之后,四爷恰好回来,他手里还拎着个食盒。

一打开食盒,她就闻到馋人的烤肉味。

“一起吃吗?”简瑶将一串烤鹿肉递到他唇边。

男人别扭的转过脸不理她,简瑶起身,主动坐在他怀里,抓住他的手按在她腰上。

烤肉还带着酥脆的嚼劲,显然是他特意为她烤制的。

“明日到通辽城,你住在城内私宅,敌军就在通辽城西北八十里驻扎,你不得乱跑。”

“那爷在哪?”简瑶口衔着一块鹿肉,将唇凑到四爷嘴边。

“监督后方粮草押运。”

“不上前线就好,那就好。”

战场上刀剑无眼,简瑶很怕四爷受伤,押运粮草无需与敌军正面交锋,是个闲差。

“别乱跑,爷三五日即可归来。”

“晓得了,我在通辽城人生地不熟,还能去哪儿?”

“你别生气了,我错了,我真错了。”简瑶撒娇求饶。

“早些歇息,明日还需早起拔营行军。”

简瑶主动贴进四爷,却被他轻轻推开:“驿站隔音不好。”

“”

说话间,她竟然听到隔壁直郡王在大嗓门的唤奴才进去伺候。

他嘴上虽然拘谨,可当她依偎在他怀里没多久,他就忍不住捂着她的嘴,欺身而来

三月初,草长莺飞,临近通辽城西,四爷随军离开,简瑶则乘坐马车,前往城内私宅。

四爷在通辽城的私宅是一座雅致的四合院。

早有仆妇在四合院内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