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你我一起,相互照应不是更好
中年人并不是耶律苏和的护卫, 他有些来头,是耶律华身边的一员猛将,耶律华能够坐上皇位, 少不了他的支持。
这次耶律苏和来平川办事, 他也跟着来凑热闹。如果宗聿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出他是狄戎的先锋大将蒙义。
哪怕刮掉胡子, 他一身的悍匪气息还是很难掩盖。
蒙义从未来过虞朝, 他说有些眼熟, 这让耶律苏和不由地好奇:“仔细想想,说不定有意外之喜。”
耶律苏和今日没能控制住唐诀, 还引起唐诀的反感, 之后再想做点什么就难了。
如果蒙义能找到破绽, 对他而言就是机会。
蒙义匆匆一见, 是因为觉得眼熟才多看两眼,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不以为然道:“说不定是长的没什么辨识度,才让人觉得眼熟。”
耶律苏和闷笑:“那张脸还没辨识度?说是俊美无双,雌雄莫辨也不为过。”
耶律苏和见识过的美人不少, 像江瑾年这种的却很少见。他眉眼英气, 但面容柔和, 一双杏仁眼大而明亮,这便削弱了他的硬朗, 让他多了几分温和。
他持刀闯入, 面带寒意,如同柔软的花枝生出锋利的尖刺, 让人退避的同时又忍不住燃起胜负欲。
蒙义实在想不起来,挠头道:“你要是不放心, 我派人去盯着,绝对不会让他们离开。”
耶律苏和摆手:“唐诀能察觉到我下蛊,警惕性很高,你派的人能保证不被他发现?”
蒙义迟疑,这点他的确不敢保证。
“先不管他们了,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办。”耶律苏和转身往回走,道,“周宣那几个手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下矿山那么大个把柄被人发现。你带几个人去把矿炸了,最好不留痕迹。”
记载矿山的卷宗和麒麟卫一起下落不明,耶律苏和可没耐心慢慢找人。他更乐意把一座山都炸了,等丘陵夷为平地,种植也好,大兴土木也罢,多的是手段掩盖罪证。
因为有江瑾年事先的防备提醒,唐诀在宴席上多留了个心眼,这才有惊无险,没有让耶律苏和得逞。
想到那融入酒水的蛊虫,唐诀心有余悸。他在酒宴上搬出曲家做借口,但实际上曲家也不涉及蛊术,他们只继承了医术。
“这个耶律苏和当真让人防不胜防,只是他为何会云川的蛊?”
马车上,唐诀提到酒宴上的事,疑惑地看向江瑾年。
江瑾年在马车上备了笔和纸,道:“唐夜羽当年逃亡狄戎,和狄戎王关系匪浅。生意谈成了耶律苏和还想对你动手,只怕所图的不是一时的利益,唐家内部可曾和狄戎接触过?”
唐诀有望成为唐家的下任家主,他对唐家的了解,绝非一般的唐家弟子可以相比。
唐诀道:“唐家从来不和狄戎做生意,不过唐家内部错综复杂,弟子众多,难免会有人生出二心。我会派人回去告知家主,让他秘密调查,绝不给狄戎可乘之机。”
江瑾年颔首,提笔写道:“你自己也要小心,若是情况不对,带着你的人手撤出平川。这毕竟是朝廷之事,不必卷入太深。”
江瑾年借唐家的身份是想试探周宣,耶律苏和的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唐家这个身份就没什么用了。
宗聿已经调兵围城,只等兵临城下,就不需要这些温和的手段。
耶律苏和对唐诀不怀好意,江瑾年又岂会把他置于危险境地?
唐诀道:“我明白。”
说着顿了顿,抬头看向江瑾年,斟酌道:“今日之事可需告诉宁王殿下?”
江瑾年想了想,没什么需要隐瞒的地方,微微点头,表示可以说。
耶律苏和胆大妄为,宗聿一点都不意外,而且他和江瑾年是一样的看法,都不希望唐诀涉险。
安排好唐诀,宗聿和江瑾年就出发去矿山。
矿山在城外,要出去就需要出城。
或许是觉得麒麟卫生还无望,这两天城门口的检查没有那么严,不过宗聿和江瑾年还是雇了一辆马车,稍作遮掩。
二人顺利出城后,在矿山附近下了马车,让车夫先行回去。
宗聿眺望眼前的山脉,低矮起伏,像是地平线上的道道波浪。
平川的山也和平川一样,足够矮,缓。
“今天说不定要在外面过夜了。”
太阳逐渐偏西,此刻已是下午。
宗聿和江瑾年不清楚矿山附近的情况,特意选在快入夜之时,光线昏暗之际,人才没有那么扎眼。
因为塌过一次,最近才被挖开,矿山附近还留有搭建的木架和稳定矿洞的木桩,看起来比宗聿预估的还要好点。
矿的规模不小,一部分是露天开采,还能看见矿石热胀冷缩爆裂后,被锤子凿开的痕迹。而另一部分深入地下,工人们凿开山体,修建了通道,矿洞漆黑深邃,站在洞口一眼看不到底。
宗聿在周围转了一圈,这附近被处理的很干净,没有官府的痕迹。之前方便开采修的临时居所已经荒废,遗留的桌椅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宗聿左右环顾,在草堆里找到没有烧完的火把,正好可以一用。宗聿俯身去拿,火把拨动草丛,破烂的墙角晃过一抹白色。
宗聿顿了顿,蹲下身拨开草丛,看见那块腐朽的木板上刻了一朵雪花。
这是凌霄阁的记号。
宗聿微惊,凌霄阁的人来过这里,会是调查案子的麒麟卫吗?
宗聿顺着雪花上的箭头回头,正好看见那黑不见底的矿洞。江瑾年站在洞口,顺手捡了一根棍子,正在测洞的高度。
宗聿拿过干草再次盖住那点痕迹,拿起火把走向江瑾年。
江瑾年听见声响,回头看向他,瞥见他手中的火把,有点诧异,道:【你想进去?】
麒麟卫的雪花箭头有指路的意思,箭头正对矿洞,就是要人进去。
“矿洞里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不清楚,我下去,你在外面等我。”宗聿没打算带上江瑾年,他只是去确认麒麟卫的标记,如果找不到第二枚,他就会退出来。
江瑾年皱眉:【不带我?】
宗聿抬手落在他的头上,解释道:“我们就两个人,以防万一,是该留一个在外面照应。”
江瑾年无奈地笑了,道:【里面又黑,我又哑,你我一旦分开,就算真的有风吹草动,我怎么找你?】
宗聿让江瑾年留下,只是做个假设,并不是觉得真的会发生什么。被江瑾年这样直白的问,他一时哑然。
留一个人在外面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江瑾年这特殊的情况,让这个选择多了不确定的因素。
【你我一起,相互照应不是更好?】江瑾年拿开宗聿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他知道宗聿是不想带他去冒险,可让宗聿一个人进去,他也不放心。
宗聿有所动摇,他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进去以后要跟紧我。”
为了方便运输,矿洞修的不小,洞顶还特意布了网,用来固定落石,一些地方嵌入木桩,支撑矿洞的稳定性。宗聿和江瑾年不需要弯腰,他们站起身,距离洞顶还有一臂的距离。
洞内很安静,还有一些阴冷。
宗聿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牵着江瑾年。洞内不方便交流,二人无话,只有轻微的脚步声回荡在通道内。
江瑾年在心里计算路程,大概走出百步的距离,身后漆黑一片,已经看不见洞外的状况。
宗聿手上的火把晃了晃,他停下脚步,火把往左偏移,落到一旁的石壁上。
说是石壁不完全,因为这里明显加固过,搭建了木板和烛台,只不过烛台内的油早已干渴,只剩一个空盏。
宗聿举起火把,让火焰和空盏齐平,火光摇曳,阴影下方有一个不起眼的雪花印记,箭头往前。
江瑾年瞳孔骤缩,这是凌霄阁的印记。
宗聿没说什么,带着江瑾年继续往前。雪花印记有一就有二,通道也从一开始的宽敞平稳变得狭窄陡峭,而且是不断往下。
工人们几乎挖空了这座山。
宗聿和江瑾年一路走来,还遇见好几个塌方地,通道狭窄,只能一个人猫腰而入。
如果不是凌霄阁的记号还在往前,江瑾年都要考虑拖着宗聿离开。
随着最后一个记号终结,宗聿和江瑾年到了一个较为开阔的地方。这里应该是运矿的中转地,洞穴高而宽广,还残留了一点工人们生活的痕迹。
这一次凌霄阁的箭头是往上,宗聿和江瑾年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洞顶,这四周挖了有几个风口,但距离太远,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宗聿把火把递给江瑾年,飞身而起,踩着石壁上凸起的石块,身手敏捷如燕,几个呼吸间就到了风口处。
他找到合适的落脚点,视线看不太清,只能伸手摸索。
前两个风口处什么都没有,宗聿摸了一手灰,直到第三个风口,他摸到粗糙的油纸,里面裹着东西。
宗聿心里一沉,他隐约有预感,这恐怕正是给麒麟卫招去杀身之祸的东西。
山壁上没办法细看,宗聿抓着东西飞下来。
到了平地上,江瑾年的火把靠过来,橘黄色的光晕荡漾开,照亮这一方空间。
宗聿打开油纸,看清手上的东西,虽然在摸到的那一刻已经有了猜想,但真正看见内心还是有所惊讶。
周宣遍寻不到的账本和卷宗,被麒麟卫藏在了矿洞里。
江瑾年没想到是这东西,他有些惊讶地看向宗聿,眼神带着疑惑,显然是奇怪他们什么时候把这东西藏在了洞里。
矿山在城外,他们既然都出来了,又怎么会再回去?还一死一伤?
“通敌叛国的罪足够平川的官场动荡,麒麟卫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可他们没有选择带着证据返回,而是把东西藏起来继续潜伏,只能说明一点。”宗聿掂量手上的罪证,道,“当时平川还有比这东西更严肃的问题,他们不敢贸然离去,又对要做的事没把握,便留了一手。”
麒麟卫身经百战,有先斩后奏之权,他们做事之前一定会考虑大局。
卷宗和账本能被放在这里,无人识破,说明他们藏东西时,还很安全。但很快,他们的境地就直转急下,连累他们殒命。
江瑾年想到麒麟卫身上的蛊,以及唐诀的遭遇,目光微沉,嘴唇微动:【耶律苏和?】
江瑾年思来想去,能让麒麟卫放弃回去复命,只可能是还有更大的鱼。
宗聿亦有此想法,不仅如此,他还想到了另一件事。
前世这个时候,狄戎安生了很长时间,表姐这才有机会出来探亲访友。
倘若不是狄戎安生,而是耶律苏和这个主将离开了军营呢?他从狄戎来到平川,搅弄风云。
前世没有麒麟卫,也没有宗聿和江瑾年,他的目标应该是唐家唐诀。
不同这一世唐诀帮忙,主动走入平川。上一世的唐家对这桩生意避之不及,唐诀只在附近活动。耶律苏和定然是耍了手段,才逼的唐家就范。
他在周宣等人的掩护下在虞朝境内来去自如,这些年他从这里得到的好处不是一星半点,后来更是大肆用在战场上。
宗聿心里的火气有些压不住,前世今生的恩恩怨怨在心头翻滚,他深吸口气才堪堪忍下。
江瑾年注意到他神色晦暗,担忧地轻拍他的手。
宗聿扯了扯嘴角,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让他不必忧心。
前世耶律苏和占据先机,但这一世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
第82章此人留不得
宗聿收好卷宗和账本, 跟着江瑾年往回走。
许是在矿洞内得到意外之喜,两个人的心情比进来时轻松,连带着步伐也轻快不少, 原本漆黑看不到头的路, 因为是向着出口,便没有那么压抑。
他们一路走, 一路靠凌霄阁的印记计算路程。在经过正数第二个印记时, 宗聿敏锐地察觉到前方弯道处有异动。
他立刻停下脚步, 在黑暗中拉住江瑾年的手,侧耳聆听, 是脚步声和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二人一惊, 宗聿率先灭了手上的火把, 和江瑾年融入黑暗中。
这个矿洞早已废弃, 里面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一般人就算路过也不会过来看一眼。而且现在外面已经入夜, 大晚上的,谁会来这种地方?
宗聿和江瑾年各有猜想,他们都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宗聿靠近江瑾年的耳朵, 在他耳边轻声道:“听脚步声是四个人, 不是什么高手, 速战速决。”
这四人明显不会收敛气息,随着他们越走越近, 大嗓门也暴露无遗。
“好端端的, 怎么突然要炸矿?这里面死过很多人,真不想进来。”
“少说话, 听安排就是了。赶紧把东西放好,大人还在外面等着呢!”
火光已经晃过弯道, 朝着宗聿和江瑾年这边来。
听到炸矿二字,宗聿面色微变,这几人是敌非友。而且他们并不是主谋,主谋还在外面。
宗聿身体紧绷,默数着这几人的步子,等他们越来越靠近,火光几乎要照到脸上时,宗聿和江瑾年默契地同时出手。
他们二人武艺高强,内息深厚,又占据先机,走在前头的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就直挺挺地倒下。
宗聿顺势夺了一人手上的火把,然后将他踢飞出去,直接砸倒后面跟上来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因为有点距离,尚且有点反应的时间,但都来不及呼救,就看到一道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随后咔嚓两声相继响起,二人被扭断脖子,往后倒去,露出身后江瑾年那张俊美的脸。
战斗不过转瞬之间,江瑾年蹲下身在尸体上摸索,找到一个火折子和几包火药。
借着火光,江瑾年仔细看了看手上的炸药,眸中闪过一抹冷色。
这火药气味浓烈,做工很妙,这点分量只要找准放置的点,足以炸塌这个矿洞。
虞朝有火药技术,不过很少有人深入专研威力和杀伤力,多数还是往烟花爆竹上靠。
火药制作需要去官府过一下路子,写明用途,民间禁止私造火药。
不过这规矩在江湖上限制的要松散些,有些人总喜欢在这上面搞花样,什么霹雳子,火麒麟,总想玩出点轻便快捷的样式,各门各派都不一样。
唐家有自己的路子,暗地里涉足过这个生意。
江瑾年见过唐家的火药,和他手上这些别无二致。
唐家备火药是想融入机关阵法,开创新的流派,不会外卖,这些人又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东西?
江瑾年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他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外面还有人守着,宗聿和江瑾年没有贸然出去。他们扒了两身外裳披在身上,拆了发冠,重新梳了头发。矿洞里光线昏暗,这一眼看过去,让人辨不出真假。
宗聿举着火把走在前面,逐渐靠近洞口,外面火光和人声混杂在一起,沿路有不少安放好的火药。
这些人是下定决心要把这里夷为平地,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一切的罪证。
宗聿下意识地觉得是周宣的手下,心里憋着火气,脚步声便重了两分。
前头人影攒动,一人站在火光中,抱着手臂,不耐烦地粗声粗气道:“你们怎么回事?去那么久?”
人影逆着光,宗聿没看清他的长相,但这声音很耳熟,听得宗聿心头一跳。
火光中,那人站直身体,不悦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
进去四个,出来只有两个,不管是什么缘由,宗聿都得答话。他模糊了自己的声音,压低嗓子,含糊道:“还在后面。”
火光中的人影没说什么,只是从随从手中拿过火把,下令让所有人退出矿洞。
宗聿和江瑾年看似轻易地蒙混过关,可他们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神经紧绷。
宗聿已经认出刚才在火光前面站着的人,他侧过身去时,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哪怕只是半张,宗聿也想起来了。
狄戎的先锋大将蒙义,也是耶律苏和的好帮手。
他们在战场上打过交道,而且不是简单的一次两次,彼此都太熟了。
耶律苏和在这里,看见蒙义宗聿并不奇怪,只是他没想到来炸矿洞的人竟然是他。
他认识宗聿,有他在这里,宗聿和江瑾年都需要万分小心。
矿洞的入口就在前方,只需要在往前百来米,宗聿和江瑾年就能走出去。
站在洞内,他们已经能够看清外面的情况。矿洞外有不少人,他们举着火把,橘色的光晕在暗夜里染红了洞口,透着一股浓烈的不详之气。
宗聿没由来的不安,警惕地盯着离他有些距离的蒙义。
这个人并不好糊弄。
宗聿正想着,就看见前面的蒙义停下脚步,手持火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腰间的佩刀,袭向宗聿。
矿洞内,寒光凌冽,带着一击必杀的冷意。
宗聿早有防备,举着火把挡下这一击。刹那间,火星四射,打破这一地的平静,带起喧嚣。
火光照亮了宗聿的面容,也让人看清了蒙义眼中的杀意和愕然。
蒙义原本只是觉得蹊跷,故而出手试探,没想到还真让他试出一条大鱼。
蒙义来不及深思宗聿为什么会在这里,交手的刹那,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让宗聿永远留在这里。
这样想着,蒙义下手越发不留情面。
他长刀劈砍,招招透着狠劲。他能扶持耶律华上位,还是有些本事,功夫底子不比旁人差。
宗聿没有武器,唯一顺手的就是手上的火把。可火把到底是木头做的,火光照耀的矿洞内又有不少炸药,这无疑限制了宗聿的行动。
蒙义龇着牙乐的不行,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宗聿不是一个人,江瑾年从他身后跃出,袖中滑出一柄短剑,朝着蒙义的眼睛攻去。
蒙义先是认出他是今日持刀闯入周宣府邸的唐家公子,心中恼怒唐家竟然和宗聿勾结,随后在他那张明媚生辉的脸上,蒙义的熟悉感更甚,这张脸他一定见过。
蒙义心头疑虑重重,可眼下根本就没有认真思索的时间。
宗聿和江瑾年的攻击又快又狠,他很快就落了下乘,被二人逼的节节败退。
洞里的其他人已经听从指挥退出去,围着矿洞门口等待。
洞内的声响他们自然听见了,可是没有蒙义的吩咐,他们不敢上前,只是堵在矿洞门口,一只苍蝇都不放过。
“啊!”
蒙义被江瑾年刺伤手臂,又被宗聿一脚踹飞出去,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他坐在地上,吐了一口血沫,看都不看自己的手臂上的伤口,而是眼神阴冷地盯着宗聿和江瑾年。
“没想到唐家已经和你勾结在一起!”蒙义想到唐家屡次推脱生意,面色又难看两分。
他知道耶律苏和很想要唐家这个能造兵器的私库,所以这次亲自动身来找唐家,可还是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耶律苏和本来就不是什么很有耐心的人,唐家几次推脱已经耗尽他的耐心,他不再想合作,而是想并吞瓦解,为此带来了唐夜羽留在狄戎的蛊毒。
没想在唐诀身上栽了个跟头。
蒙义为他鸣不平,本以为这次唐家有心,没想到还是个套。唐家一个江湖门派,竟然和朝廷站在一起。
猛然,蒙义像是想到了什么,直勾勾地盯着江瑾年,一瞬间福至心灵,吃惊道:“原来如此,唐映雪!”
蒙义眼底掠过一抹狠色,他想起来了,江瑾年的这张脸,像极了唐映雪。耶律华能登上王位,唐映雪可是出过力的,只是她始终是个隐患,充满了危机感,所以留不得。
眼下这个唐家公子和她长的如此相似,只怕并非是他们接触的唐家,而是另一个唐家人。
蒙义眼底掠过一抹狠色,隐约猜到唐家为什么会站在宗聿身边。他心中大骇,浓烈的杀意涌上心头,眼前这两个人绝对不能留!
江瑾年听见娘亲的名字神情恍惚了一下,他不认识蒙义,这种不在掌控中的感觉让他很不爽,他下意识地看向宗聿,见他没有反应这才松了口气,看向蒙义的眼神带着森然杀意。
此人留不得。
江瑾年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身形一晃,握着匕首朝前刺去。
蒙义咧嘴露出一个疯狂的笑,也不躲江瑾年的攻击,反而舔了舔唇,道:“能拖你们两个王公贵族上路,值了!”
江瑾年眼皮子一跳,还没来得及细究那一闪而过的危机感,就看见蒙义将手上的火把朝他扔过来。
江瑾年下意识地躲开,但很快反应过来身后是炸药,当即旋身回转,去抢火把。
宗聿也反应过来,挥出一道掌风,可火把和烛火之光不同,宗聿这一掌只是让它稍微暗了那么一点,很快又燃起来。
这个时候再抢已经来不及了,宗聿一把拉过江瑾年,手臂环过他的腰,带着他朝着洞口冲去。
蒙义打定主意要让二人死在这里,又怎么可能让路?
他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挥刀挡住宗聿和江瑾年,冲洞口喝道:“点火!”
外面的人不敢迟疑,火光点燃引线。
宗聿怒骂道:“疯子。”
蒙义充耳不闻,火药的气息弥漫,下一刻爆炸声此起彼伏。洞口近在咫尺,可蒙义以命相搏,宗聿和江瑾年注定走不出去。
狭窄的通道内地动山摇,这个时候跑已经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际,宗聿运气护住他和江瑾年,将人推到一个勉强可以容身的角洞,用身体和山石给他做护盾。
热浪携裹着爆炸的冲击力前后夹击,碎石和木块飞溅。
刹那间,山洞崩裂,不管是洞内还是洞外的人都免不了被波及,石块从天而降,将一切掩盖在爆炸中。
第83章是我拖累你了
“轰隆!”
平地一声惊雷, 继而暴雨如注。
唐诀从睡梦中惊醒,正巧一道闪电划过苍穹,照的室内一片惨白。唐诀坐起身, 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他走出门, 唤来唐家的暗卫,询问宗聿和江瑾年的动向。
暗卫如实道:“两位公子下午出城后, 就再也没有回来。”
唐诀不安地揉着眉心:“我让你派人盯着周家, 他们那边可有动静?”
暗卫明显怔了一下, 道:“傍晚时周家出来了一队人马,同样出城去了。”
周家内部并不简单, 唐家的人不敢靠的太近, 所以并不知道这队人马出城去做什么。
唐诀听的心头一跳, 心中的不安更甚。他看向黑暗中的雨幕, 银光划过天际,惊雷阵阵。
唐诀睡意全无, 他把唐家的人马集合起来,派出一部分人手出城打探情况,务必要找到宗聿和江瑾年。另一部分也不必守着他, 散落在平川城内, 只要察觉到异动, 他们就立刻撤离。
众人领命下去,唐诀站在窗边, 一夜未眠。
城外, 剧烈的爆炸引起山崩,碎石填平了矿洞, 山体下沉,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暴雨倾盆而下, 雨水往下汇聚。
宗聿在一片湿冷中醒来,四周狭窄逼仄,伸手不见五指。他能感觉到自己被压在碎石间,但并非完全不能挪动,倒塌的碎石形成一个空洞,让他的上半身勉强可以活动。
爆炸的冲击震伤了宗聿的五脏六腑,飞溅的石块又加一击,宗聿能感觉到额上满是鲜血,触感粘稠湿润。他忍不住低咳两声,肺部刺痛,喉间冒起一股血腥味。
蒙义的出现让事情多了很多的变数,这场爆炸防不胜防。
宗聿想调动内息调理体内的伤势,可一动就疼的面容扭曲。他深吸口气缓了缓,放弃了这个想法。
转而伸手在黑暗中摸索,没有摸到江瑾年,四周安静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和心跳,他心里一紧,哑声道:“瑾年?”
空间一片寂静,没有回应。
宗聿不由地心慌,他大概感受了一下所在的位置,前方形成了空洞,没有塌陷。他想从现在这个位置出来,这一动,这才发现他的腿没有知觉。
他伸手往下摸,发现自己的腿被石头压住了,没有办法挪动。
宗聿顿时反应过来,他现在的情况不妙,两条腿都没有知觉,极有可能是伤到筋骨。
更糟的是江瑾年不在他身边,黑暗中,浓郁的血腥味让宗聿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再一次道:“瑾年……江瑾年。”
宗聿提高声音,这一喊牵动体内的伤势,忍不住低声咳嗽。他尽可能地在黑暗中摸索自己能触及到的区域,手指划过冰冷的石块,没有感受到熟悉的体温,心也一点点地下沉。
爆炸前他护住江瑾年,可冲击波导致山洞崩塌,他们脚下是空的,根本扛不住这样的冲击。他昏迷前最后的意识是江瑾年伸过来的手臂,和惊讶的神情。
许是山洞坍塌将他们二人分开,不在同一个区域。宗聿一想到江瑾年不会说话,就算有个三长两短也无法发声,他心里就是一紧。
“瑾年,你要是能听见我的声音,你就弄出点声响。”
宗聿明显有些慌,黑暗如同潮水一般将他紧紧包裹,那种漆黑一片的感觉糟糕透了。
他讨厌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未知制造了恐惧,在这死寂的空间中蔓延,如同藤蔓一般紧紧地缠绕在宗聿心上。
就在他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时,黑暗里传来一阵细微响动。
江瑾年推开身上的碎石,掩唇止住喉间的腥甜,他仰面躺在地上,半身衣服被鲜血染红,面色惨白。
他听见宗聿的声音,摸到身上的火折子点亮。火光照亮这一小片区域,他们比较幸运,坍塌的石块和木头撑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夹缝,给他们留出一点空间。
江瑾年对宗聿比了个手势,告诉他自己没事。他只是有些晕眩,需要缓一缓。
宗聿神色茫然,剑眉紧蹙,仿佛没有看见江瑾年的手势,着急道:“瑾年,是你吗?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江瑾年一愣,他和宗聿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宗聿的手只需要再往前一尺,就能碰到他。
只是宗聿的腿被压在石头下面,行动不便,这才距离受限。
但摸不到不代表看不到,江瑾年敢确信,这点距离,在火光的照耀下,宗聿完全能看清他的手语。
他艰难撑起身,朝宗聿看过去,发现宗聿目无焦距,根本感受不到火光。
江瑾年心里咯噔一声,一个极坏的猜测从脑海中闪过,他本就苍白的脸连最后一丝血色也不见了。
宗聿迟迟等不到江瑾年的回应,以为他伤的重,心中无不担忧,急的想挪动身体。
昏暗的火光下,江瑾年能看见宗聿身上的石块并不稳定,随着他的动作,隐隐有继续往下落的趋势。
恐惧和担忧在这一刻完全交织在一起,攥紧了江瑾年的心脏,他害怕极了,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出声阻止道:“你别动,我没事。”
许是太久没有说话,江瑾年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即便如此也难掩声音的清冽温和,如同山间的涓涓细流,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宗聿愣在原地,过了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这是江瑾年的声音。他曾无数次地幻想过,如果江瑾年的嗓子好了,他的声音会是什么样?
或婉转动听,或妩媚动人,或如昆山玉碎……
然而再多的想象都不如眼前这一声,简短却让宗聿无比的安心。
他甚至来不及去思索江瑾年是突然好了,还是原本就会说话,只听得那一声响,惊愕之后便是一阵欢喜,满腔的担忧都放回肚子里。
“你没事就太好了。”宗聿松了口气,紧蹙的眉舒展,他还正愁这里黑布隆冬,他没办法和江瑾年交流,拿不准他的情况。
江瑾年看着他放松,心里细细密密地疼起来。火折子还在燃烧,可宗聿完全没有反应。
江瑾年撑起身,一点点挪到宗聿身边,随着他的移动,洞内的血腥气似乎又重了些。
宗聿察觉到他靠近,朝他伸出手。江瑾年握住他的手腕,顺势给他探脉,眼睛飘向宗聿的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宗聿的情况不好,头部的撞击导致他的眼睛受到影响,即便江瑾年到了他跟前,他依然是目无焦距。
而他的腿被压在石头下,血肉模糊。
江瑾年打量着眼前的洞穴,道:“腿疼吗?”
宗聿微顿,道:“不疼。”
这是实话,因为他的腿没有知觉了,他甚至不知道伤的如何,他不想让江瑾年担心。黑漆漆的,又看不见,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瑾年眼眶微红,伤成这样怎么可能不疼?
宗聿这是仗着自己看不见了,便觉得江瑾年也看不见,拿话诓他。
爆炸时,他护着江瑾年,承受了大半的冲击。就算运转内力抵消了一部分,但到底是肉体凡胎,又不是大力金刚,怎能安然无恙?
江瑾年心中一阵绞痛,即便知道他有自保的能力,宗聿还是下意识地选择护着他。
生死一瞬,本能的反应骗不了人,那一刻太多的情感在心头酝酿,此刻随着宗聿的伤在江瑾年的心头炸开。
他一时五味杂陈,低声喃语:“不值得。”
以身入局换得情根深种,沉甸甸地压在江瑾年的心口上。
宗聿耳朵微动:“什么?”
他只觉得有声音,但没听清。心念一动,便想抬手摸江瑾年的脸,喃喃道:“瑾年,你不会哭了吧?”
江瑾年的眼睛是红的,连带着鼻尖也有一些红润,但他没有哭。听了宗聿的话,他面前挤出一个笑脸,可随即想到宗聿看不见,那笑意飞快地敛去,一双眉皱起来。
他深深地看了宗聿一眼,扭过头去打量压着他双腿的石头,道:“我有那么脆弱不堪?”
宗聿想,确实不是。他的瑾年坚韧不拔,在战场上杀敌从不眨眼,眼下不过小小的困局,怎么可能会哭?
洞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江瑾年已经分析出眼前的局面,不幸中的万幸,压着宗聿双腿的石头没有支撑上面的碎石,就算挪动也无碍。
江瑾年没有迟疑,挪过去从边缘开始清理。
宗聿看不见,这让他的其他感官变的更敏锐,他能察觉到江瑾年在救他,安静地等待着,没有说话。
江瑾年清理的速度不快,偶尔会停下来歇一歇。他的胸口处一直在渗血,胸前的衣服被彻底染红,但他没顾得上。直到把所有的石头都搬开,他紧锁的眉头才舒展。
宗聿现在躺着的地方并不安全,江瑾年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小心翼翼地带着他挪了个位置,退到他刚才醒来的这边。
宗聿任由他摆弄,靠的近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血气,眉头紧锁:“你受伤了?”
江瑾年道:“小伤,不碍事。”
宗聿明显不信:“带火折子了吗?你点亮……”
宗聿的话还没说完,神情一怔,转头看向自己的手边。
刚才距离远,反应迟钝,宗聿还没意识到。此刻换了位置,离得近,他明显感觉到了灼人的温度,驱散了夜里的凉意,却让他的心沉入谷底,如坠冰窖。
宗聿的面上涌现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刚才的种种在脑海中闪过,如果真的是一片漆黑,江瑾年又怎么可能把他弄出来?
“你……点灯了?”宗聿声音干涩,他害怕从江瑾年的嘴里听到答案,又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江瑾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如惊雷在宗聿的耳边炸响。
巨大的恐慌在这一刻如同潮湿般将宗聿吞没,他的神情僵在脸上,脑海中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眼前的这一幕。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触摸那点灼热的火光,仿佛想以这样的方式来看清眼前的一切。
可火光依旧,他的世界仍是一片黑暗。
宗聿扯起嘴角,露出一抹难看的笑,似苦涩,又似自嘲。
他历经过生死,从战场中厮杀出来,受过伤,流过血,倒下过,最后都重新站起来。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在一个地方跌倒就在一个地方躺下,可比起过去的那些,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废人。
他的腿,他的眼睛,他看不到自己此刻有多糟糕,可他能感受到。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江瑾年都没有暴露自己会说话这件事。可是如今为了他,江瑾年也不管不顾了。
倘若他的情况不算糟糕,江瑾年又何至于如此?
宗聿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愤怒,没有咆哮,他沉默片刻后仿佛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收回手安静地坐着。
他看不见江瑾年,只能凭着感觉看向他的方向,道:“是我拖累你了。”
这一声透着无尽的心酸。
江瑾年心口一窒,宗聿说拖累,是带他前往平川?还是此刻深陷困境,而他无能为力,成了负担?
“还没开始发烧就开始说胡话了?你要是不护着我,你也不会……”江瑾年顿了顿,一边翻找身上的伤药,一边道:“平川的事没完,我们都要留着命出去。曲落尘医术高明,他一定可以治好你。”
想到曲落尘,江瑾年有了主心骨,医术,蛊术,总有一样能治好宗聿。
如果曲落尘不行,他就带宗聿去云川,去找大祭司。
江瑾年的话提醒了宗聿,确实,现在还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蒙义来炸矿洞,耶律苏和知道的肯定不少,他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
“瑾年说的对,是我一时想岔了。”宗聿收拾好心情,脸上多了一点点笑意,似要宽慰江瑾年。
江瑾年抬手抱住他,那颗担忧的心放回肚子里,只要宗聿没有斗志消沉,一切就不算完。
低谷只是一时,来日必将光明灿烂。
第84章我们一定可以出去
雨水顺着石头缝渗入地底, 整个地面都是湿漉漉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江瑾年倚靠着身后的石壁,环抱宗聿, 让他尽可能地躺在自己身上。他身上伤药有限, 大多用在宗聿身上,给他的腿止了血, 也检查了他头上的伤。
宗聿很安静地配合他, 这会儿火折子被江瑾年收起来, 两个人黑暗中相拥,汲取彼此身上的体温。
洞里始终没有什么光亮, 也不知道外面是黑夜还是白天。他们没法从里面打开通道, 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可能地节省体力, 等待救援。
唐诀是个靠谱的, 江瑾年并不担心。
相比之下,他们如何坚持到那个时候, 才是江瑾年需要考虑的。
黑暗让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等待成了一种煎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洞穴内的气温一再降低, 躺在江瑾年怀里的宗聿却像个火炉。
虽然他平日体温就高, 但今日却是因为伤口引起的高热。
江瑾年搂着他, 自然感受的一清二楚。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宗聿身上是外伤加内伤, 这会儿病情来势汹汹, 他整个人半昏半醒,意识不清。
若是不做点什么, 他恐怕熬不过去。
江瑾年犹豫了一下,拿出一个药瓶。这是曲落尘留给他保命的东西, 对外伤和内伤有奇效,不说让人生龙活虎,但就算是濒死也能吊一口气。
江瑾年的身上也有一些热,苍白的脸色一直没有缓和回来。为了照顾宗聿,他只草草地包扎了一下自己的伤。
他本想把这药留到万不得已时才用,眼下宗聿的情况让他平白揪心,他动了用药的念头。
药是曲落尘为他炼制,只能给他吃。若是要是给别人,需要他的血做药引。
江瑾年摸着宗聿滚烫的额头,不再犹豫,他划破手掌,让鲜血从掌中流出,滴落在宗聿的口中。
随后,他把药推入宗聿的唇齿,让他将血和药一起吞下去。
浓郁的血腥味和药味在宗聿的口中形成一股奇异的味道,他在昏迷中也感到强烈的不适,剑眉紧蹙,滚烫的额上热汗淋漓。
江瑾年喂了血,眼前发黑,他咬了咬舌尖,用刺痛来让自己清醒。他擦去宗聿额上的汗,看向密不透光的缝隙。
宗聿情况不明,他不敢睡,可还是抵不住受伤后的疲倦,刺痛渐渐失去效果,他眼皮一沉,很快耷拉下来。
“轰隆……”
外界又是一阵电闪雷鸣。
暴雨如注,黑云压城,白日的天光仿佛蒙上一层又一层的阴影,昏暗的如同染了浓墨,让人一时分不清是白日还是傍晚。
唐诀不安地在房间里走动,派出去寻找宗聿和江瑾年的人回禀,他们没有找到宗聿和江瑾年,但听到一个消息,城外有一座矿山塌了。
昨天半夜,有人炸矿。
唐诀听到这话,莫名的心惊胆战,背脊发寒。
他连忙追问细节,知道是周府的人干的,顿觉不妙。
矿山的事他多多少少听到过一些流言蜚语,涉及到平川官场,宗聿和江瑾年不会放置不理。
他们昨日也出城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唐诀心中不安,特别是在知道矿山有人把守后,更是心凉了半截。
他正欲亲自带人出城,就听见楼下闹哄哄的,他站在窗边往下扫了一眼,看见官兵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客栈,看这架势是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唐诀有预感,这都是冲他来的,他估计走不了了。
说也奇怪,他刚才还心生不安,担心宗聿和江瑾年,此刻见了官兵,出奇地冷静下来,有紊不乱地安排自己的人手趁乱撤离,去矿山找宗聿和江瑾年。
属下担心他的安危不肯离开,唐诀道:“找不到两位公子,我们才真的会死,找到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官府大动干戈,必然是宗聿和江瑾年那边出了大问题,以至于唐诀的身份被怀疑。
唐诀笃定他们不会对他出手,但监禁免不了。
属下留在他身边有什么用?找到宗聿他们才是正事。
唐诀态度强硬,属下不再多言,趁着楼下的宾客嚷嚷,飞快地离开客栈。
唐诀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静静地等待官府上门。
江瑾年从黑暗中转醒,敏锐地察觉到他和宗聿换了个位置。他昏迷前是把宗聿抱在怀里,而此刻是他躺在宗聿的怀中。
显然中途宗聿清醒了,他醒过来就证明曲落尘的药有用,江瑾年已经感觉不到他身体的灼热。
不过随着灼热消失而来的就是彻骨的冰冷,江瑾年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破碎的音节。
他的嗓子就像吞了刀片一样,又疼又肿,人也晕乎乎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不过清醒了片刻,又有了如坠深渊的昏沉感。
宗聿听到那点细微的呻。吟,连忙低头去摸他的额头,触及到冰冷的汗珠,心里一紧:“瑾年,你怎么样了?”
宗聿还没有彻底适应这样的黑暗,看不见和听不见加深他心底的恐慌。他现在这个样子,不敢赌江瑾年说的是实话还是安慰。
若是往常,江瑾年一定会想出安慰的话,可今天他实在提不起精神,只能抓住宗聿的手以示回应。
喉咙太疼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应该是伤口没有药,加速恶化。只不过他以前装病,补药毒药吃了很多,在曲落尘的改造下,身体异于常人,没药也能撑一段时间。
有了回应,宗聿没有那么彷徨,他蹭了蹭江瑾年的头发,低声道:“我们能活着出去的。”
江瑾年忍着喉间的不适,轻嗯了一声。
洞内再次恢复死寂,江瑾年往宗聿身上靠了靠。他知道宗聿不安,无法出声,便选择相拥。
他的靠近,抬手,拥抱,肢体的接触在黑暗中无声安抚,平复宗聿的情绪。
洞内辨不清黑夜和白天,宗聿和江瑾年不知道自己被困多久,江瑾年一开始还能强撑着回应宗聿,后来再也坚持不住,陷入昏迷。
宗聿不敢再睡,怕他们二人都昏过去,听不见外面的声音,错过救援。
时间一点点过去,漫长的等待和无尽的黑暗成了一种煎熬,那种能逼疯人的寂静混杂在血腥味中,这是宗聿两辈子都不曾经历过的困境。
和刀光剑影,阴谋诡计不同,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没有真切的痛感,有的只是一点点消失的希望。
宗聿搂紧了怀里的人,江瑾年是黑暗中唯一能安抚他的存在。他静不下心又不敢放松,精神一直紧绷着,渐渐地也变得麻木,失去对空间和时间的辨别。
不知外界几个日升月落,就在宗聿快要坚持不下去时,他听见头顶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铁锹撞击石块。
“……别用铁锹……”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有人喝道:“先把这些石头搬开,搞清楚状况再挖……”
“……殿下,下面是空的。”
声音忽远忽近,说到空的时,有人兴奋起来,大喊下面有人。
宗聿还来不及分辨来的人是谁,只听得头顶传来石头松动的声响,还有碎石和尘土不断地往下掉,一束阳光落在他的手背上,久违的温暖让他紧绷的那根线扯了一下,他备受煎熬的思绪开始放松。
昏过去的最后一刻,宗聿依稀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喊了一声:“小七。”
陌生又熟悉,他想不起来是谁了。
平川乱了。
比起之前麒麟卫暗访的小打小闹,眼下才是真正的一触即发。
宗聿和江瑾年失踪后,跟着蒙义去矿上的那些人在爆炸中死里逃生,他们看着塌陷的矿山是一脸懵,因为蒙义自己也被困在里面。
他们听蒙义的话退出去,不是要蒙义单打独斗,突然的变故任谁都是始料未及。一部分人跑回去报信,另一部分人则是在外围清理石块,看能不能找到蒙义。
宗聿和江瑾年没有在外人面前露面,那些人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回禀时说不清情况,但这并不妨碍耶律苏和那个疯子发散思维。
矿山意味着什么他和周宣心里清楚,会去矿山的人不管是谁,绝非善类。若是死了再好不过,若是没死,不妨再补一刀。
这些时日平川不太平,来往的人中和他们有接触的就那么几个。
他让周宣围了客栈,控制唐诀三兄弟。
但等他们到时,客栈内只有唐诀,他身边的护卫也少了一大半,事情变得微妙了。
唐诀并不配合他们。
事到如今,一切麻烦都摆上明面,唐家两位公子的身份成了周宣的心头刺,他陷入疯狂之中,却什么都不敢赌。
他把人囚禁在客栈,又派人去挖矿。
矿山塌的彻底,不是说挖就能挖出来。
官府的人在矿山上折腾了两日,他们不算一无所获,找到了重伤昏迷的蒙义。
但就在他们高兴欢呼时,四周不知何时多了一支军队,把他们团团围住。
宗聿和江瑾年出事后,唐诀成了靶子,他们暗中的势力开始行动。
找人的找人,搬救兵的搬救兵,接人的接人,谁也没闲着。
两日后援军赶到,三千人马围了平川。
此举大胆又醒目,平川做为主城,深入腹地,岂是说围城就围城?
没有皇命,私自调兵遣将可是杀头的大罪。
周宣原本还想搬出家国律法,可当他看清马背上的人时,脑子轰地一声,一片空白。
马背上的人可不管他怎么想,指挥人手策马直奔周府。
他们得到消息,耶律苏和也在,他们准备生擒耶律苏和。
不想耶律苏和早有防备,在察觉到不对劲后,第一时间就从密道逃了。他们杀进去时,已经人去楼空。
就在他们懊恼失望之际,另一队前来的人马遇上逃出城的耶律苏和……
第85章他把救命的药给了你
连续几场暴雨后, 天际终于放晴。
和煦的阳光下,平川的格局悄然改变。
围城的三千将士接管了平川,平川当地的官员全部被收押看管, 等候调查。
随军而来的官员暂时接替平川内务, 但因为官府不作为,官员审查之初就发现情况不妙, 一时间焦头烂额, 只能捡重要的先处理。
宗聿醒来已是一天之后, 身下不再是硬邦邦,冷冰冰的石头, 而是柔软舒适的床榻, 身上盖了一层薄被, 阳光微醺, 即便他看不见,也能辨别出现在是白日。
屋子里很安静, 但屋外有些吵闹,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划过,冲散了宗聿脑海中的那点浑噩。
他摸索着起身, 全身干爽, 头上的伤已经处理过, 还有些轻微的刺痛感,可以忽略不计。
比起头, 他的眼睛和腿才是大麻烦, 即便是此刻,也没好转的迹象。
看不见, 无法挪动,黑暗让宗聿的其他感官变得更敏锐。
床边有人走动, 随后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他,略带陌生的青年嗓音在他耳畔响起:“小心些,大夫说你现在还不能下床。”
宗聿没有拒绝来人的好意,他偏头转向来人的方向,微微蹙眉,似在思索这人的身份。
“小七,我是六哥。”
宗晟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他和宗聿多年未见,谁也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样的光景。
宗聿喉咙一紧,声音微哑:“六哥……”
顿了顿,又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宗聿有些诧异,他是向宗晟求助,但对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亲王私自调兵离开封地,这要担很大的风险。
宗聿没指望他来,他写信求助考虑的是表姐顾婉清。就算两辈子有偏差,顾婉清不在,前来相助的也该是封地内的官吏,而不是宗晟亲临。
宗晟扶宗聿坐起来,在他身后靠了一个软枕,支撑腰部,神情复杂道:“我还以为你会先问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
宗聿手指微颤,道:“他还好吗?”
宗聿昏迷前听见的是宗晟的声音,他和江瑾年在一起,没道理他获救了,江瑾年没获救。
之所以一开始没先问江瑾年,是眼下情况复杂,江瑾年的身份需要解释,三言两语并不能说清楚。
而且他刚才醒来时,依稀听见了曲落尘的声音。
宗晟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他挑起这个话题后,反而不急着回答宗聿,转而道:“你的信送的巧,婉清正好在王府做客,我们两个人一合计,涉及到耶律苏和不是小事,便一起过来了。”
如果只是惩治贪官污吏,宗晟确实不会选择卷入其中。
但耶律苏和是外敌,这不是一句内政就能解释。敌人已经走进后方,他身为亲王,岂能置之不理?
所以明知调兵会引得帝王猜忌,他还是来了。
他安排好内务,把权力移交给王妃,和顾婉清一起集结人手,日夜兼程,不敢耽搁。
宗聿沉默,心底有些触动。
宗晟是唯一一个前往封地的亲王,他原以为兄弟间的感情已经变淡,不足以说动他前来相助,却没想到六哥还是那个六哥,一点都没变。
只可惜这场重逢宗聿注定看不见,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抚眼睛,眼前的黑暗未变。
宗晟见状,怕他多想,连忙道:“大夫说了,你的眼睛是因为头部受到撞击,淤血压迫大脑,才导致暂时失明。等回了京都,让太医院好好为你诊治,不会有问题的。至于你的腿,先得把外伤养好。”
宗晟含糊了宗聿的伤情,咋一听好像完全不严重。
宗聿自己心里有数,重见阳光后,他的心态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没有洞内的那种窒息和无力,他眼下并不忧心他不能好起来。
宗晟见他没有露出颓然之色,稍稍松了口气。
问诊的大夫对他的伤情没有把握,又怕得罪贵人,说的很保守。
宗晟当然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这些大夫身上,他能用这种话安慰宗聿,自然是有人对宗聿的伤势有把握。
只是……
那个人没有要帮忙医治的意思。
宗晟看向屋外,为了方便看诊,宗聿和江瑾年住在一个院子,江瑾年就在隔壁。
院子里有人在熬药,还有人在骂人。
宗聿自然能听见那些声音,微微蹙眉,道:“外面怎么了?”
宗晟卖了个关子:“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难听,假话能编。
宗聿不解:“自然是真话。”
“真话是院子里那人在骂你。”宗晟给宗聿倒了一杯水,让他润润喉,“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和你一起遇袭的人将大半伤药和唯一能救命的药给了你,所以你的情况并不严重,但他有些危险。爆炸飞溅的木块刺入他的心脏,他现在还在昏迷中,没有清醒。”
宗晟眼神微暗,因为担心宗聿有个三长两短,其他人一时间镇不住场子,他亲自带人去挖矿山,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得知情况。
宗聿最严重的外伤在腿上,小腿断裂,骨头凸起,不过得到很好的治疗,他们被发现时已经止了血。
相比之下,在他怀里的江瑾年情况不好,心口的伤势导致他气息奄奄,被救出来时脉搏弱的几乎摸不到。
他们在洞内被困那么久,没有食物没有水,两个人的身上还有伤,就算重度昏迷也不足为奇。
但怪就怪在,宗聿的情况比江瑾年好太多。
一开始大家以为是江瑾年伤的更重,京都来的那个人检查后,察觉出端倪,本来就难看的脸色阴沉的像是能滴出水来,第一次诊治过后,就不管宗聿的死活了。
宗晟多少听说过这人的身份,一时也不好和对方翻脸。
听到江瑾年重伤昏迷,还没有苏醒,宗聿面色剧变,追问道:“什么药?”
他不记得自己吃过药,但确实有一日情况危急,他高热不退,整个人晕乎乎,迷迷糊糊间,江瑾年似乎给他吃了什么,带着一股血腥味。
可他当时意识不清,他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宗聿越想越不对劲,道:“六哥,能帮我把人请来吗?我有话想问他。”
宗晟略显犹豫,想到那人这几天就像个火药包,不由地头疼。:“你们可是有过节?他对你敌意太深,若非八弟在旁安抚,他甚至不想救你。”
宗聿写信回去,考虑到京都的局面,要的人手是宋治和白榆,没想到来的人是曲落尘和宗咏。
宗聿一阵后怕又一阵庆幸。
后怕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请人是为了救麒麟卫,现在变成救他和江瑾年。
庆幸的是曲落尘不受约束,亲自前来,他的医术在宋治之上,更让人安心。
宗聿料想宗晟还不清楚江瑾年的身份,倒也没想藏着掖着,解释道:“我连累瑾年遇险,他对我有意见是人之常情,并非真的不想救我。六哥不必太过防备,他不会伤害我。 ”
宗晟挑眉,瑾年二字十分耳熟。他虽没有回京,但还是知道宗聿娶了谁。
可不该是个姑娘吗?
宗晟回想了一下江瑾年的模样,苍白的病态下,五官依旧能看出几分秀丽之色,可不管如何好看,那副身躯都是男人。
“看来我不知道的事很多,你需要给我解释的不是一件两件。”宗晟想不出其中的曲折,这个时候也不适合刨根问底。
只是想到曲落尘的身份,他眉间的那抹担忧之色并没有消失:“他们是什么关系?”
这个他们自然是问的曲落尘和江瑾年。
宗聿道:“是亲人。”
没有血缘却胜过血缘的亲人。
曲落尘还在气头上,他一点都不想见宗聿,所以就算宗晟来请,他也装没听见,自顾翻自己的医术,留给对方一个背影。
宗晟身居高位,旁人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几番被曲落尘下面子,他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好在宗咏及时打圆场,拽过曲落尘的手腕,道:“你答应的,我七哥醒了你就给他检查,赶紧赶紧。”
曲落尘垂眼道:“他死不了。”
宗聿最凶险的时候,江瑾年把自己的救命药给了他。他这会儿醒过来就已无大碍,剩下的慢慢养便可。
曲落尘嘴上不当回事,行动上没有挣开宗咏,而是任由他把自己拽进屋。
宗晟没有和他们一道进去,而是出院子张罗吃食。
宗聿这会儿是靠药材吊着精气神,等药效过了,饥饿和疲惫就会涌上来。
房间里,宗聿安静地坐在床上,长发垂落在肩上,深邃凌厉的眉眼染上几分脆弱的疲态,那双乌黑的眼睛没有焦距,黑漆一片,不管谁见了都忍不住叹息。
宗咏三步并作两步奔向他床边,往凳子上一坐,拉住他的手,担忧道:“七哥,你感觉怎么样了?”
“我没事。”宗聿安抚性地拍拍他的手,耳朵微动,视线“看向”另一边,道,“曲大夫,抱歉,是我连累了瑾年。我想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
曲落尘对他的歉意罔若未闻,斜倚着隔断的屏风,目光阴冷地盯着他,说出口的话不留半点情面:“还没到哭坟的时候,留着你这点歉意慢慢煎熬。”
第86章这伤曲落尘也没法?
江瑾年伤在心脏上, 本就有些凶险,他又没有好好给自己包扎,所以他的情况比宗聿严重。眼下还是凶险之时, 能不能醒过来得看他今夜还会不会发热。
曲洛尘已经许久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若是技不如人才让自己如此狼狈,曲落尘最多挖苦他两句, 偏偏他不是。
这桩亲事曲落尘本来就不乐意, 他能忍下来是江瑾年存的报恩的心思, 不反对离开。曲落尘就当他逢场作戏,事情结束后便可以一拍两散。
可眼下说着逢场作戏的人都快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曲落尘知道宗聿也算受害者, 可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迁怒。
面对宗聿的询问, 他一直阴阳怪气, 别说宗聿, 就是宗咏都有些听不下去。他连续拽了曲落尘两次,曲落尘的态度依旧没有软和。
他知道言语伤人, 也会用言语伤人。
宗咏无奈起身道:“七哥,你才刚醒,好好休息, 外面的炉火上还煎着药, 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曲落尘不看诊, 废话一堆,宗咏干脆把人拖走。
好在曲落尘不听劝, 但也不拒绝他。
二人出门, 正巧宗晟往里走,后面跟着送饭菜的仆人。
宗咏是个好脾气都臭着一张脸, 宗晟不用问也知道谈话不顺利。他往旁边让了让,倒是没看曲落尘。
宗聿还保持着一开始的坐姿, 听见声响微微偏头。
宗晟吩咐人把东西放在旁边的小茶几上,他直接坐在床上,端起一碗药膳。
“先吃点东西,曲落尘是脾气不好,但医术绝对没话说,你别太担心。”
宗聿轻嗯一声,察觉到递到嘴边的勺子,倒也没矫情,没有拒绝六哥投喂。
药膳很早之前就炖好了,一直放在炉火上温着,这会儿正是时候。
宗聿一开始还不觉得,此刻尝到那股味道,才惊觉自己已经饿了许久,胃里一点东西都没有,饥饿产生的疲惫让人大脑僵直,没心思去争论思考。
一碗药膳很快见底,宗聿恢复了一些气力。
宗晟和他提了提平川现在的情况,曲落尘救人不积极,给平川找麻烦倒是很积极。
宗聿写去的信交代了平川的情况,他来了以后就带着宗咏去找孙有财。
孙有财不认旁人,但不会不认他们二人。
曲落尘看过麒麟卫身上的蛊,下蛊的人手法拙劣,但他用的蛊不一般。
宗晟远离京都,还不知道京都的变故,知道曲落尘蛊师的身份,见他还和宗咏混在一起时吓了一跳。宗咏解释了前因后果他才稍稍放心,不过很快又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宗咏年纪小,不记得先皇后,他们这几个年纪大点的孩子,多多少少还有印象。更别说宗晟的母妃很尊敬先皇后,这些年没少在宗晟耳边念叨,一个人的时候,总爱回忆两句。
先皇后死于蛊毒,这要是放在往常,宗晟不敢轻信,眼下的种种迹象却让他不敢不信。
麒麟卫的蛊来自耶律苏和,这让两兄弟的心情不太好,因为谁也不敢保证,先皇后的死和狄戎没有关系。
曲落尘倒是淡定,他拔除了麒麟卫身上的蛊毒,让宗晟自己去请大夫过来医治,然后就不管了。
宗晟这两天受了他不少气,虽说看在两个弟弟的面子上忍下来,嘴上不提,但心情还是很恶劣。
不过他不是一个会把情绪带到正事里的人,不喜欢曲落尘是他的个人感官,只要曲落尘不影响他们的行动,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麒麟卫的病情稳定下来,现已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