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聿太过认真,出口的话和平日的君子作风大相径庭。
江瑾年听的心底一阵发毛,他安慰自己只是一时兴起之言,做不得数。这样一想,反倒觉得宗聿还有点幼稚。
江瑾年笑了,手指落在宗聿的胸膛上:【怎么锁?用你的心还是你的身体?】
宗聿摇头,眼神落在江瑾年白皙纤细的手腕上:“你不会想知道,要是真有那样的一天,我会忍不住的。”
没有什么比得到后再失去更痛苦,宗聿光想一想,心里就满是恶劣的念头。
江瑾年的皮肤那么白,不管是用红绳绑住,还是用黄金打造的铁链锁起来,都显得淫|靡漂亮。
宗聿喜欢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他。但如果这个他不属于自己,他就会忍不住想要摧毁。
从**到精神,污染纯白,让江瑾年因他快乐,因他落泪。
第46章除了你,我别无所求。
春猎在即, 之后的几天宗聿都在军营内练兵,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浑身上下仿佛有用不完的劲。
相比他的春风得意, 营地内的将士就惨了。他们每天天不亮就要爬起来训练, 连着几天不消停,就是铁打的身体这会儿也累趴下了。
林宣他们现在提起训练就有些想吐, 好不容易逮到空闲的机会, 他们堵住一起训练的小福子, 让他带路去找江瑾年。
如今这军营内,除了江瑾年也没人敢说宗聿的话。
林宣他们和江瑾年不熟, 但小福子不一样。
宗聿练兵, 江瑾年同样没闲着。那天他在校场露了一手箭术, 改变了大家对他的看法。
现在他别说在军营内走动, 就是骑马绕一圈,大家都不会多说什么。
而江瑾年也确实练了马术, 他不像初学者,上马就绕着营地跑了两圈,每天雷打不动地就那么一会儿。
余下的时间他也会围观宗聿的练兵方式, 但他从来不说什么。
这两日他得了新的乐趣, 和后勤混在一起。
小福子他们过来时, 江瑾年一个人在营帐内,他手上拿着刻刀, 手边散落着许多工具, 而面前是一个革制的护腕。
护腕已经做好了,他只是调整细节。
小福子等人上前行礼, 江瑾年抬头看向他们,用手语道:有事?
林宣有些懵, 江瑾年和宗聿交流的太顺利,甚至没有任何难度,让他们时常忽略江瑾年不能言语。
这一个手语打出来,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压根不懂江瑾年的意思。
好在小福子的手语初见成效,充当翻译的同时也表明了他们的来意。
“王妃,我们无意打扰,可殿下这几天真的太精神了,我们都快训练吐了。你能不能帮我们说说情,不需要太久,休息半天也行。”
小福子双手合十,一脸期待地看着江瑾年。
宗聿这几天的表现江瑾年看在眼里,自从他们从山上回来后,他就像打了鸡血一般,根本停不下来。
江瑾年还以为是他练兵严格,不曾想只是这几天的强度格外超标。
江瑾年看着眼前的护腕,对小福子道:请你们殿下过主营账一叙。
“好嘞!”小福子应道,连忙拽走林宣等人。
江瑾年把护腕装进盒子,起身走回主营帐。
那天他们从山上回来后,感情也算是进步了一大截,可奇怪的是宗聿反而和他有了距离感,放着主营账不住,睡的是小福子收拾出来的临时营帐。
不仅如此,在江瑾年委婉表示他可以回来睡觉时,他竟然在装傻听不见。
此刻小福子请他,他也是犹豫了一会儿才进来。
“瑾年,小福子说你找我,可是有事?”
宗聿跨进营帐,他这几日的装束俱是以轻便利落为主,衣服格外修身,更显得他宽肩窄腰,双腿笔直修长。
外面天热,他刚从演武场下来,这会儿身体跟个火球差不多。
江瑾年拉他坐下,明显感觉到他身体一僵,有种想要往外走的冲动。
江瑾年不解,用手语道:我以为我同殿下的关系是更近了,可为何殿下开始躲着我呢?
一次两次江瑾年还能说是不小心,可一连几天都这样,现在被拽到跟前还想走,那种躲闪的感觉过于清晰,江瑾年也骗不了自己了。
宗聿的视线落在江瑾年的唇上,只是看了一眼就像是被火燎一般,飞快地挪开。
他当然不是故意躲着江瑾年,江瑾年这样说,他都忍不住要为自己叫屈。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自控力在江瑾年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随着江瑾年的靠近,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他的唇上,甚至还有更多旖旎的念头。
他们身在军营内,人多眼杂,他实在不想在这里越界,这才干脆放逐自己,用训练消耗多余的精力。
解释有些过于苍白,宗聿站起身,他这身高携裹着热气,带来不一样的压迫感。
江瑾年谨慎地往后退,刚迈出半步,就被宗聿抓进怀里。
宗聿搂着他的腰,这些天的克制在此刻喷涌,他埋头在江瑾年脖颈边,像只小狗狗一样蹭了蹭去,灼热的呼吸缠绕在江瑾年的肌肤上。
“……想亲你,拥抱你,我这些天忍的这样辛苦,瑾年却怀疑我负心,我好难过,要瑾年亲亲才好。”
宗聿一边说一边把人搂的更紧,江瑾年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宗聿躲他的缘由。不是逃避,而是克制。
这让江瑾年想到平日里被他撩拨到无可奈何,只能躲闪的宗聿,这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江瑾年忍不住笑了,求抚摸求安慰的小狗狗怎么那么招人怜爱?
“不许笑。”宗聿闷声道,他抬起头,盯着江瑾年磨了磨牙。
他这是为了谁?
江瑾年果然没笑了,他抬手示意宗聿低头,在宗聿唇上亲了一下。
熟悉的触感一触即离,宗聿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他睫毛轻颤,眼神也在一瞬间变得晦暗,他想把江瑾年抓回来,再亲一口,却被江瑾年抬手挡住。
江瑾年眼底是狭促的笑意:【殿下又要耍赖吗?】
宗聿刚才说要亲亲才好,江瑾年亲了,只是这个亲吻和宗聿想象的不一样,他又被江瑾年钻了空子。
宗聿又郁闷又委屈,眼眶都红了。他们两个人之间,到底是谁在耍赖?
【好了,不逗你了。】江瑾年拉开他的手,从他的怀抱里脱身,拿起一旁的木盒递给宗聿,道,【送你。】
木盒简单,上面没什么繁复的花纹,在军营内很常见。
他想到江瑾年这两天一直在后勤部,心里升起一丝隐秘的期待。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江瑾年做的护腕。
用料是常见的皮革,江瑾年就地取材,上面刻了繁复的纹路,和一般护腕上雕刻的图案不同,宗聿只觉得繁琐漂亮。
惊喜击中内心,宗聿拿起护腕看向江瑾年,笑容灿烂。
【第一次做这个,不知道合不合适。】
宗聿当即换下自己手上的护腕,江瑾年做的这个很服帖,大小也正合适,和他今日穿的这身衣服很搭配。
“你看,刚刚好。”宗聿举起手给江瑾年看,高兴的像个孩子。
他出生皇室,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见识过的珍宝无数,一对护腕而已,比这精美的都有。可当做护腕的人是江瑾年,他便觉得旁的都比不上了。
江瑾年见他高兴,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笑意来。自己的心意被人珍视,让他觉得这些天的付出值得。
【殿下到军营已有几日,不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江瑾年顺势问道。
宗聿这会儿正高兴,闻言思绪一转:“是不是小福子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林宣几人偷偷摸摸,他可都看见了。
【殿下精力旺盛,他们吃不消,来找我求情了。】江瑾年也没瞒着,话里有两分打趣的意思。
宗聿脸一红,摸了摸手上的护腕,这可是瑾年新做的,不戴出去炫耀一下怎么行?
宗聿心里顿时有了主意,道:“我也只打算训练到今日,让他们休息两天,就可以先去猎场。我再去说两句就回来,我们今天回家。”
宗聿说着就往门外走,说是说两句,其实是又拉着队伍练了半个时辰,期间多次显摆了自己的新护腕。
林宣他们一开始还以为宗聿是不高兴他们去找江瑾年说情,心中懊恼不已,直到有人说了句宗聿换了护腕,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们殿下这是在秀王妃送的礼物,林宣等人立刻狗腿地夸两声好看,宗聿这才放过他们。
“猎场周围要提前清理,让将士们休息两日,然后由你带队前往,赵昂留下来驻守营地。宗聿活动手腕,给林宣说了一下之后的安排,又看向小福子道,“我和王妃先回去了,你和白榆在后面回来。”
小福子跟着训练几天,晒黑不少,这会儿也累的抬不起手,打起精神道:“一定把白榆姐姐送回去。”
宗聿和江瑾年先走,就是想两个人独处,小福子自从上次打扰了宗聿的好事后,对这种事异常敏感,积极保证不当现眼包。
宗聿笑他长进了,又叮嘱了林宣几句,这才去营帐找江瑾年。
这边江瑾年已经在让白榆收拾东西,听见宗聿的安排后,他没有反对,只说了一句:【我要一匹马。】
“我两坐一起不好吗?”宗聿垂下眼,开始扮委屈。
江瑾年没有退让,道:【今天天色很好,殿下不想和我比一比?】
宗聿眼神一亮,被江瑾年的这句话激起好斗之心:“那这次是不是也有彩头?”
江瑾年一愣,道:【殿下想要什么?】
江瑾年的这句话很有意思,他问的是想要什么,而不是想赌什么。不是他笃定宗聿会赢,而是上次占了宗聿的便宜,隐约觉得宗聿想扳回一局。
宗聿看向一旁的白榆,见她并没有注意这边的动向,往前挪了两步,靠近江瑾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除了你,我别无所求。”
第47章好殿下,好哥哥,你就再让我一次
清风和煦, 阳光微醺。
寂静的官道上越过两匹飞驰的骏马,两匹马并驾齐驱,一时分不出先后。眼看再往前就要进京都, 马背上的年轻人一拉缰绳, 率先道:“不比了,这样下去就是进了城, 我们也分不出胜负。”
江瑾年勒住缰绳, 骏马急停, 高高地扬起前肢。江瑾年夹紧马腹,拉着马调转了方向, 飞扬的裙摆随着马儿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他眉眼带笑, 英姿勃发。
宗聿驱使马走向江瑾年, 江瑾年笑着用手语问道:殿下是准备认输吗?
宗聿道:“不算平局?”
他们两个人旗鼓相当,在宗聿喊停之前, 一直没有分出胜负。
江瑾年思索道:平局多可惜啊!若是殿下让我赢,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宗聿忍不住发笑:“那为何不能是我赢?”
这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比赛,是输赢还是平局都无所谓, 宗聿自然会让着江瑾年, 可听了江瑾年这话, 他却想逗一逗他。
江瑾年莞尔,一边耍无赖, 一边又不忘说好话打动宗聿:因为我想赢。好殿下, 好哥哥,你就再让我一次。
那一声好哥哥宗聿看懂了, 他愣了愣,耳尖迅速泛红, 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
江瑾年以为有戏,不曾想宗聿很快调整好心态,不被江瑾年的话蛊惑,正经道:“我想了想,还是平局更公平。”
宗聿吃一堑长一智,军营里的那次还记忆犹新,他可不想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江瑾年眯了眯眼,心想他学聪明了,面上负气冷哼,转过脸去。
宗聿驱使坐下的马去蹭江瑾年的马,道:“下次一定让着你。”
江瑾年转过头来,打赌这种事一时兴起,哪有那么多下一次?不过有人愿意陪自己一起玩闹幼稚的感觉还不错,他开始期待下一次的赌局了。
眼前一路向前的官道出现了一条岔路,宗聿观察地形,指着那条分岔路道:“往这边走能到小九儿办的慈幼院,徐归的事还是给慈幼院带去了不少麻烦,今天天色还早,我们去看看。”
江瑾年抬头看去,此地离都城不远,视线开阔,地势平坦,四周有一些田庄。时下正是春耕的时节,随处可见忙碌的农户。
他们半数以上是帮佣,这附近土地土质肥沃,地理位置优越,拥有者大多是达官贵人。
徐归把慈幼院的位置选在这里,宗微出钱多买了一块地,慈幼院的人都可以使用这块地耕种,得到的粮食用于果腹,如果有富余,也可以买卖,换取一些银钱用于旁事的开销。
宗聿问过慈幼院的位置,找起来并没有难度。
只是宗聿和江瑾年到的不巧,慈幼院像是才经历一场混乱,慈幼院的牌子被人摘下来,地上散落一些晾晒的干菜,临时搭建的木架被砸的七零八落,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在拿着扫把清扫。
她们把那些干菜拾起,抖掉上面的灰尘,装进还完好的簸箕里。
宗聿和江瑾年下马走过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姑娘警惕地看着他们,个子高的护着个子矮的,故作镇定地拿起扫帚指着两人,厉声道:“滚开,你们又想出什么花言巧语,别想来哄骗我们。”
宗聿和江瑾年对视一眼,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口气微冷,道:“又有人找你们麻烦?”
“找麻烦的不就是你们这些穿金戴银的贵人?惺惺作态给谁看?”高个子的姑娘柳眉倒竖,淬了一口就冲着院子喊,“程云姐姐,那些人又来了!”
小姑娘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一群人从院子里冲出来。
冲在前面那人身着劲装,腰佩长剑,几个起跃就到了两个小姑娘身边,将她们护在身后。
她正欲拔剑,看清来人,脚步一顿,神色一怔,诧异道:“宁……七公子。”
慈幼院不是人人都知道宗微的身份,那句宁王殿下自然不能大大咧咧的说出来。
宗聿认出她是宗微身边的亲卫,越过她往身后看去,果不其然瞧见宗微撩起袖子,提着自己的裙子小跑出门。眉目含怒,一副要找人打架的模样。
宗聿歪头,瞧着她那身打扮,欲言又止。
宗微也愣住了,她僵在原地,放下自己的袖子,抚平自己的裙子,小跑变成了小碎步,又恢复了公主的仪态。
在宗微身边还跟着几个人,其中有个姑娘布衣钗裙也难掩丽色,她看起来已有二十五六,神色平静,落落大方。
她安抚了两个打扫的小姑娘,给宗聿和江瑾年行礼,解释道:“刚才有人来慈幼院闹事,两个小姑娘精神紧绷,难免过激,我替他们给两位赔个不是。”
宗聿微微颔首,示意她不必多礼:“我们突然造访,又是生面孔,小孩子警惕是好事。”
宗微拉过自己的亲卫,让她站到自己身后:“外面乱糟糟的,我们进去谈。”
程云抬手请宗聿和江瑾年进去,知道弄错了的两个小丫头闹了大红脸,程云摸摸她们的头安慰她们,让她们去做自己的事。
宗微办的这个慈幼院规模不小,宗聿和江瑾年刚踏进院子,就能感觉无数的视线从四面八方聚过来,生活在这里的姑娘有老有少。
年老者双眼浑浊,身躯佝偻;年幼者地下摸爬,牙牙学语。
她们多是被遗弃,少数家里没人了,一个人活不下去,来这里祈求收留。
宗微把宗聿二人请入正堂,期间她简略地说了慈幼院发生的事。
之前因为徐归买凶,慈幼院被砸了一次,好在宗微及时出现,没有出现人员伤亡。宗聿得知前因后果,让林宣派人过来巡逻。
后来徐归的事情解决了,宗聿不再限制宗微的出行,她寻思用宗聿的官兵不太好,就换了府上的亲兵。
她府上有女子亲卫,融入慈幼院也看不出来。
她本以为没了徐归,慈幼院的危机也就解除了,谁曾想是真有人盯上这块地,今日来逼她们搬迁。看见她们是群弱女子,言语恐吓,又打又砸,还扬言明天若是还不搬,他们就一把火烧个干净。
“天子脚下,我居然会受这种鸟气。七哥,你可得给我做主。”宗微不高兴,若是宗聿不来,以她刚才的架势,说不定就要自己带人去了。
宗聿问道:“可知是些什么人?你可有看见?”
宗微摇头,她来的晚,并没有看见。
一旁的亲卫道:“来了好几个人,为首的那个是地道的京都口音,穿的绸缎,手上有茧子,身手敏捷,是个练家子,我怀疑是行伍出身。他们没提主家名讳,说是官府征用。”
“官府征公主的地?”宗聿觉得可笑,冷哼一声。
大堂内只有他们几个知情人,这话说出来倒也没什么。
江瑾年轻拍宗聿的手臂,用手语道:这间慈幼院是挂在谁的名下?这周边的地界非富即贵,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不可能没有打探慈幼院背后的主人。
宗微再年幼也是皇家公主,而且还是家里最小的那个,哥哥姐姐宠着,谁会想不开直接得罪她?
除非慈幼院在官府那边登记造册时,用的不是她的名义。
宗聿转述了江瑾年的话,一旁的程云有些诧异江瑾年不能言语,不过很快她就收起自己的视线。
宗微道:“我当初不想在官府那边挂名,怕他们打着我的旗号做别的事,用的是程云姐姐的名字。”
公主的名头用好是利,但若是用不好,就是极大的弊端。
宗微志在救助,并不在意挂名。
程云原是她府上的人,因为慈幼院需要一个管事,宗微就把她派来。她在外人眼里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毫无背景。
这样一个人,京都的贵人想要拿捏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宗聿过来时看过慈幼院周边的情况,不得不说徐归认真办起事来还是很靠谱,他给宗微选的地址交通合适,水利方便,这要不说是慈幼院,说不定会被人误以为是谁家修的别院。
以程云的背景在这里当管事,是个人都能想到她身后还有更厉害的人,京都的达官贵人也不是傻子,敢直接上门,必然是去官府查过,见过慈幼院登记的名字。
但官府的文书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给旁人看的?
想到官府参与其中,宗聿面有愠色:“他们是不是说明日还要来?”
程云道:“是。”
宗聿看向江瑾年,商量道:“瑾年,我们在这里歇一晚再回去,可好?”
从慈幼院回去,一来一去费功夫,而且也不知道那些人明天什么时候来,宗聿不想来回折腾。
江瑾年没有意见,宗微顿时高兴道:“那我也不回去了,程云姐姐你给我们准备两个房间,我今晚要和七嫂一起睡。”
宗微说着就去拉江瑾年的手,她喜欢这个嫂子,看起来就很温柔漂亮。
江瑾年被她挽住手臂,他还没说什么,宗聿先开口拒绝:“别缠着你嫂子,一边去。”
宗微不听,还冲宗聿做了个可爱的鬼脸,大半个身体倒向江瑾年。
江瑾年眼底划过一丝异色,宗微没有坏心思,也不清楚他的情况,挽手臂还好说,真往他身上靠就有些不妥。
江瑾年抬手扶住她的身体,把胳膊从她手上抽出来,用手语道:出门在外,公主应有警惕之心,还是让亲卫和你住在一起比较好。
宗微愣住,求助地看向宗聿。
岂料宗聿双手环抱,得意地看着她:“还和我抢吗?”
宗微郁闷地跺了跺脚,对江瑾年道:“七嫂,你看七哥欺负我,你今晚上不理他好不好?”
江瑾年笑着摸摸她的头,知道她不懂手语,只是简单地点头,算是答应她。
这个安抚很快又让宗微喜笑颜开,她同样得意地看向宗聿。
宗聿笑她幼稚,起身揽过江瑾年,道:“离晚上还早,瑾年还是我的。”
第48章不想,我有你就够了。
宗聿说宗微幼稚, 他也好不到哪儿去。故意当着宗微的面搂江瑾年,在宗微面前显摆,气得宗微不想理他。
江瑾年无奈道:【殿下, 你当自己是三岁稚子吗?】
宗聿当然不是, 只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才会变得那么小气,不想把江瑾年分享给任何人。
当然,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知道江瑾年是男儿身, 男女授受不亲。江瑾年此刻这个样子不好拒绝宗微, 但宗聿无所谓。
他表露了自己的心思,又帮江瑾年解了围, 何乐而不为?
宗微气呼呼地带着程云和亲卫离开, 宗聿并不在意, 笑着问江瑾年要不要在慈幼院内转一转。
慈幼院内从上到下都是女人, 程云把这里管的井井有条。宗微也不是盲目救助,她给这些人提供了落脚的地方, 买了田地给她们自力更生,教她们认一些简单的字,如果她们愿意, 还可以学一门谋生的手段。
慈幼院内幼童居多, 然后是老人, 最后才是处在中间年龄段的姑娘。
这里的孩子很懂事,大的会帮忙照顾小的, 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
慈幼院很少会有男人过来, 宗聿身形高大挺拔,很是显眼。大家一开始是带着警惕的眼神打量, 知道宗聿是宗微的哥哥后,她们明显放松下来。
几个在门口晒太阳的老人说着家常, 手上也没停着,她们会一些编织的手艺,平日里可以编些东西拿到城里换钱。
宗聿上前和她们攀谈了两句,江瑾年站在一旁看着院中打闹的小孩子,有个不会走路的不知何时爬到他脚边,坐在地上伸手拉他的裙子,摸他衣服上的绣花。
小孩子总是对一切新鲜的事物充满好奇,她仰头看着江瑾年,啊啊两声,兴奋地拍打自己的头。
江瑾年蹲下身,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小孩子不怕他,在江瑾年怀里咯咯地笑着,小手拍打着,开心极了。
江瑾年伸手逗弄她,看到这样乖巧的小不点,他心底一片柔软,不自觉地笑起来,笑意温柔,如同一缕清风。
宗聿的视线并没有离开他,见状微微愣神,阳光落在江瑾年的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他抱着孩子,画面是如此的和谐而美好。
“小杏这孩子平日都有些怕生,没想到今天会主动要人抱,夫人温柔贤惠,一定是个好娘亲。”旁边的大娘笑呵呵道。
宗聿回头看向她们:“我们才成亲,还没有孩子。”
也不会有孩子。
宗聿咽下后半句,他和江瑾年同为男子,又怎么可能生儿育女?以前他觉得只要自己克服这个问题,过了皇兄那一关,就没什么大问题,可他忽略了江瑾年。
他能和江瑾年在一起,此生足矣,可江瑾年也会这样觉得吗?
如果不是被卷进他的事情里,江瑾年会和别人成亲,会有自己的孩子。他那么好,若是做了父亲,一定摘星星摘月亮,也会给孩子最好的。
宗聿心里一痛,眼前这温馨的画面就有些刺眼。
大娘还在羡慕他们的感情,道:“才成亲不着急,你们还年轻,这会儿感情正好,蜜里调油几个月,有些事自然而然地就有了。”
宗聿心知不可能,但还是低声应着。
小孩子玩心重,江瑾年没抱好一会儿,她就想下地去玩。
江瑾年把她放下,旁边的姐姐们涌上来,把她抱走了。
慈幼院内多是孤儿,这些孩子没有父母,可她们的周围并不缺关怀。那些姐姐们也才几岁,但知道让着小孩子,带着她玩。
宗聿走到江瑾年身边,见他看着那些孩子出神,道:“瑾年喜欢孩子吗?”
江瑾年抬头看向他,以为他说的是喜不喜欢这些小孩,打手语道:小孩子天真无邪,我当然喜欢。
宗聿眸光微暗,试探道:“那你想有自己的孩子吗?”
他和江瑾年不能生,但皇室宗族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若是江瑾年不排斥收养,宗聿可以考虑从宗亲里面过继一个。
江瑾年愣了愣,才意识到宗聿说的此孩子非彼孩子,他一时拿不准宗聿的意思,定定地看着他。
宗聿这是试探他的身份,还是想有自己的孩子?
江瑾年的身体异于常人,孩子这个话题对于他而言有些敏感。曲落尘曾经告诉过他,如果不是十二分的真心,最好不要去赌人心。
江瑾年沉吟片刻,再看宗聿略带紧张的神情,觉得自己可能想岔了。他和宗聿还没到那一步,他有此一问说不定是看见慈幼院的这些孩子有感而发。
江瑾年压下心头被勾起的复杂念头,道:殿下这话问的,你就不想有自己的孩子?
宗聿果断道:“不想,我有你就够了。”
江瑾年僵住,宗聿又道:“但如果你喜欢孩子,我可以从宗族过继。”
宗聿神色坦然,这话说出口也是给江瑾年一个选择。他做不到把江瑾年让给别人,特别是他和江瑾年有了亲密的接触后,再要他放手,根本就不可能。
他对江瑾年永远有自私的一面,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江瑾年沉默,嘴唇抿成一条线,这个话题似乎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恰好这时宗微派人过来,说是准备的一些吃食,请宗聿和江瑾年过去。
关于孩子的话题就此打住。
夜里宗微给二人准备了两个房间,她不能和江瑾年住,也不让宗聿和江瑾年住。
宗聿知道她的小心思,见江瑾年没在意,便没多说什么。
他们出门在外也不是一定要住在一起,有些时候还是要看场合。客栈也就罢了,全是女人的慈幼院,确实要注意影响。
这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宗聿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练功,江瑾年洗漱后去厨房帮忙做了些吃食。
宗微十指不沾阳春水,睡足后爬起来,知道江瑾年进了厨房,惊讶的瞪大眼,摸到厨房找人。
慈幼院食材有限,江瑾年做的简单,但宗微还是啧啧称奇,把江瑾年夸的天上有地上无。
慈幼院的人不和宗微同桌吃饭,他们有自己的小食堂,吃饭的时间倒是一致。
就在大家用膳时,门外传来声响,有人在院墙外面叫喊。
“你们这群臭娘们,昨天说了让你们搬,你们还赖在这里,还有心情做饭。老子饿的肚子咕咕叫,因为你们连饭都没得吃,你们倒是吃得香。”
院子的大门被人踹开,一群手持棍棒的壮汉闯进来,嘴里骂骂咧咧不消停。
旁边吃饭的那些姑娘被吓到,几个小孩当时就哭了。
程云心底一颤,宗聿对宗微的亲卫使了个眼神,道:“你陪程云去交涉,让他们退出去。”
亲卫得令,一手拿馒头,一手拿剑,和程云走出大堂。
壮汉们在院子里张牙舞爪,昨天那个带头的也在,只是他没有进来,而是等在院子外面。
程云往外看了一眼,有人骑着高头大马留在外面,身后是乘四抬的小轿。因为门楣的缘故,程云只能看见骑马那人的下半身,看不见模样。
昨天的领头人恭敬地给他牵着马,程云暗暗垂眸,心中明了,这多半就是抢占慈幼院的人了。
她没想到对方今日会上门,这可正是时候。感受到大堂传来的目光,程云心里有底。
她走到院子中,对那几人道:“几位大哥,我昨天已经和你们说的很清楚了,慈幼院不会给你们,你们来了也是白费功夫。”
“臭娘们,我看你们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过来提醒两句,还真以为是和你商量不成?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我们少公子看得起你这地方,那是你的福气。”
壮汉不耐烦地挥舞着手上的棍子,虎虎生风。他淬了一口,眼神往程云身上瞟,下流道:“我之前就注意到了,你一个无权无数的孤女,竟然买得起这里的地,还只收女人。表面上看着干干净净,背地里指不定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壮汉说着还拿棍子去蹭程云的胸脯,亲卫眼眸一暗,身形一错,犹如一道风似地,眨眼到了壮汉面前,抡起胳膊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壮汉猝不及防,被打的扭过头去,嘴里顿时见了血腥味。
亲卫抱着剑退回程云身边,眼神凌厉地盯着他,怒道:“嘴巴放干净点。”
慈幼院挂的是程云的名字,可背后的人是宗微,壮汉这话是对宗微的大不敬。
亲卫昨日来晚了没出手,今天可不惯着。
那壮汉被打的脑袋发蒙,其他人也愣住了。
程云浅浅笑道:“我们慈幼院在官府登记造册,地契房契一应俱全。你们几次三番上门骚扰,搬出官府造势。可按照我朝律法,慈幼院只要登记造册,只能由官府废除或者自己去官府取消。你们连官府都搬出来了,废除的文书拿不出来吗?”
朝廷为了方便管理类似的机构,颁布过不少法令,就算官府能废除,也得根据律法来。
程云笃定这些人没有文书,但既然借官府的势,多半和官府脱不了干系。她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向门外的那匹马。
牵马的人皱了皱眉,许是察觉到院子里有高手,他没有坐以待毙,请示了骑马的人后,大步进屋道:“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以为请人帮忙就能对抗朝堂?实话跟你说,看上你这块地的人是内阁首辅的孙子,江闻州江公子。你要官府文书,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程云一愣,险些笑出声。
这要是旁人,她说不定真的会怕,可是江闻州……
程云道:“内阁首辅的孙子而已,还能大过皇权,越过律法,直接让官家改姓江?”
马夫负手而立,神情倨傲,道:“宗家的天下,江家能坐半壁,我说这官家姓江,你待如何?”
程云冷笑,眼神怜悯地看着马夫。
一旁的亲卫冷哼,冲着门外道:“不如何。不过江公子,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姐姐,姐夫此刻正在大堂内,我劝你还是赶紧滚过来,把此人的话解释清楚!”
第49章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宗家的天下, 江家能坐半壁。
这种话别说是江闻州,就是江阁老在这里,也不敢如此大放厥词。江闻州带的人未必不知道这一点, 可他还是如此口无遮拦, 可见私底下他们确实对此深以为然。
慈幼院的大堂内,江闻州跪在地上, 他腰杆倒是挺直的, 可眼神明显躲闪, 面色苍白。
至于跟着他来的那些人,全部在院子里面跪着, 一个个把头埋的低低的, 要是敢抬起来一点, 亲卫就直接上手招呼……
她是宗微的贴身护卫, 身手俱佳,压制这些人不在话下。
轿子里坐着的人也被程云请下来, 让人意外的是竟然是一个姑娘,二八年华,貌美如花, 身姿轻盈纤弱, 但小腹微微隆起, 看起来竟是有了身孕。
宗聿没让这姑娘跪着,而是让她站在一旁, 让她说清楚自己的来历。
江闻州想插嘴, 被宗聿凌厉的眼神一扫,顿时不敢吱声。大堂内只听见那姑娘的声音, 她的嗓子就像百灵鸟一般婉转动人,可她说的话却让人背脊发寒。
这姑娘是倚红楼的伶人, 名唤黄莺,因为江闻州经常去找她听曲,一来二去二人就熟识了、
江闻州家世不差,出手也大方,黄莺把他视为知己,也希望他可以救自己脱离火海。
在江瑾年出现前,江闻州是江家的嫡长子,江家的宠爱把他养的自负多情又无法无天。
黄莺在他的眼里就是个玩意儿,但这玩意儿听话识趣,还有了他的孩子。为她赎身不是什么大麻烦,感情上头的江闻州不敢动家里的产业,就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让人在城外寻一处好地方,要给黄莺一个安身之所。
替他打探的人偶然间听徐归找的那个流氓提起慈幼院,于是动了心思,去官府问过,知道背后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便有了现在这一出。
他们原以为是捡了大便宜,没想到是踢了铁板。
宗聿本不愿过问江家的事,但江闻州实在是荒唐,还正正撞在他面前,他想装聋作哑都不行。
“押妓,尚未说亲就养外室,有了私生子,强占土地,草菅人命。江闻州,江阁老身为大儒,桃李满天下,江大人状元出身,文采斐然,他们两个人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宗聿厉声斥责,他每说一句,江闻州的脸就白上一分。若是寻常人家,寻花问柳不是什么大问题,偏偏他是重臣之家。
先帝在时,官员押妓的风气严重。宗熠继位后,下达了相关政策,严令禁止朝堂官员和官家子弟随意出于烟花柳巷之地。
宗熠雷厉风行,还挑了几个刺头出来杀鸡儆猴,勉强刹住这股风气。
不过也只是明面上镇住这些人,他们暗地里还是会往来,只要不是闹的太大,朝廷方面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江闻州这情况算是官家子弟里的典型,宗聿完全没有高拿轻放的意思。
江闻州也清楚,眼前坐着的是名义上的‘姐姐’,姐夫,但实际他们一点都不对付,更何况旁边还有个九公主。江闻州的后背已是一阵冷汗,一想到祖父和父亲知道这件事后,他免不了要受责罚,眼前就是一阵眩晕。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给宗聿服个软,道:“宁王殿下教训的是,是我鬼迷心窍,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还请殿下看在……”
江闻州抬头看了江瑾年一眼,江瑾年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喝着程云端上来的茶,从头到尾都没有给他眼神。
江闻州知道江瑾年不会帮他说话,他的人情面子用不了,默默地咽下江瑾年的名字,搬出了江家的长辈:“还请殿下看在我祖父和父亲的面子上,念我初犯,饶我一回。”
宗聿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姑娘,看向江闻州的眼神带着几分嘲讽和鄙夷:“你祖父和你父亲不是免死金牌,今日你是撞见了我和宗微,我们二人你得罪不起,所以你服软。但如果今天站着这里的不是我们,就是慈幼院的这些孤女,你还会跪下来说你错了吗?”
江闻州不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而是他不敢抗衡宗聿。
宗聿拆穿他的那点小心思,起身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你?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告皇上,你的过错,自有律法可定。”
宗微这次带着亲卫出门,人数不少,正好用来押送这些人回城。
江闻州还想抗争一下,可他文不成武不就,哪里是宗聿的对手?
宗聿把黄莺也带上,这姑娘现在可是重要的人证,用的好能让江家再栽一个跟头。
回城这段路不远,可对于江闻州而言却是度日如年。他平日在圈子里也算跋扈,今日骑着高头大马出门,现在却灰溜溜地被人押着回来,巨大的落差让他羞愤不已。
宗聿才不管他现在是不是无地自容,进城后就让宗微的亲卫将人扭送进府衙,而他连王府都没回,直接进宫面圣。
江瑾年先送宗微,然后才回去。
比他和宗聿早到一日的白榆看见他回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主子,你们昨日怎么没有回来?”白榆神情疲倦,一整夜都没有睡好。
虽然敛芳说宗聿是个有分寸的,他既然故意支开白榆和小福子,就是想带江瑾年去做自己的事。
敛芳安慰白榆别担心,可白榆始终平静不下来。
江瑾年安慰她道:中途遇到点事,所以晚了一天回来。我从前院过来时,没有看见敛芳公公,他不在府中吗?
白榆正色道:“我听小福子说他进宫了,好像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皇上宣他进宫一趟。”
虽然敛芳人在宫外,管着王府,但和宫里一直有联系,偶尔会进宫面圣,江瑾年没有多想。
他进屋准备换下昨日的那身衣裙,耳边忽闻风动,一只飞镖从窗外射来,直直地插入他面前的衣柜上。
飞镖的前端夹着一张纸条,白榆听见动静,连忙走进来。
“主子……”她刚开口,就看见飞镖,目光一沉,道,“这是青云楼有消息?”
江瑾年拔下飞镖,看着衣柜上留下的小圆孔,抬手比划道:让他们下次换个传信方式。
这要是消息少还好,要是消息多,照他们这方式,府里的守卫没发现,屋子里的家具先被钉的都是孔了。
白榆嘴角微微抽搐,道:“好,我给他们提个醒。”
江瑾年取下飞镖上的纸条展开,意外的是消息是曲落尘的笔迹,只是走的青云楼的手。
曲落尘人在宫内,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他之前让宗熠核查宫内失踪的人数,这一番核查下来,失踪的人有点多,几乎是按照每年消失四五个的频率持续了近十年。而这不是最终的数据,只是他们才核查到十年内的记载。
深宫之内,最不缺的就是无名小卒,有些人就算是悄无声息地消失,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敛芳今日被宣进宫,也是为了此事。
因为失踪的人各个宫都有,范围太广,没办法定位,但能确定唐夜羽就藏在宫内。
曲落尘也不藏着掖着,他说了自己和唐夜羽的师侄关系,剑指江家。
在这宫内,和江家有关系,又有能力给唐夜羽提供保护的人,只有太后。
可曲落尘毕竟口说无凭,就算宗熠信他,也不可能直接冲进太后的宫内质问。
更何况太后这些年对外一直在吃斋念佛,不参与前朝政事,也不会给江家提供特权,宗熠挑不出她的错。
曲落尘抓不到人,情绪很坏,他给江瑾年传信,是让江瑾年仔细点,别又阴沟里翻船。
江瑾年看着信,沉默了一会儿,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太后养育了宗熠和宗聿,却和他们两兄弟不亲,这些年说是避嫌,不问世事,实则是隐藏自己,把自己的寿康宫治理的如同铁桶一般。
她足够小心谨慎,江家也惯会隐藏,没有出现过大的纰漏。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江闻月算计江瑾年不成,反而咽下苦果,成了废棋。
而江闻州又撞在宗聿手上。他是男子,江家还指望他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不会像对待江闻月那般直接放弃,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人捞出来。
太后的宫中像铁桶没关系,江家自己会成为她的漏洞。
一旦有了缝隙,宗熠和曲落尘绝对不会放过蛛丝马迹。
“主子,他们说什么了?你看起来心情不错。”白榆问道。
江瑾年道:【没什么,不过是想到江家就要倒霉了,我高兴。白榆,你让厨房备好食材,做几道好菜,等殿下回来用膳。】
宗聿进宫肯定会遇上这些事,他带去江闻州的消息,正好可以让宗熠有机会发难江家。
等江家乱起来,太后不一定坐得住。
听到江家倒霉,白榆的疑惑尽消,只剩下满心的欢喜,笑着朝厨房跑去。
江瑾年震碎手上的传信,收起那枚飞镖,再看一眼衣柜上的小孔,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若是宗聿问起,只能装傻了。
第50章其实我挺馋你的身体
宗聿回来的晚, 而且是和敛芳一起回来。
事情正如江瑾年猜测的那般,江闻州的事惊动了江家和太后,他被宗微的亲卫押入衙门, 就算官府想包庇, 看见亲卫手上的公主府令牌,也不敢把人当庭放了。
等江家得到消息, 打探清楚原委, 宫里宣江云枫进宫的圣旨便到了家门口。
宗熠故意不宣江阁老, 是因为他知道江阁老是个有主意的,留他在外面活动, 才有人去通知太后。
怀着孩子的伶人进了公主府, 她所在的倚红楼宗熠也第一时间下令去查, 赶在江家封口之前, 让凌霄阁带上来江闻州在倚红楼的一切活动迹象。
并且扣住了相关证人,防止江家下手。
宗熠打了江家一个措手不及, 面对江云枫的反驳,他淡定地把收集到的证据和证人往江云枫的面前一摆,就连宗微也带着伶人进宫对峙。
“江大人, 当初江闻月欺君罔上, 看在你和江阁老劳苦功高的份上, 朕已经是从轻发落,不曾连累江家。朕以为江闻月之事只是偶发, 没想到江闻州更是胆大妄为。”
宗熠动怒, 面对摆在眼前的证据,江云枫面色铁青, 心中羞愤交加。他身为父亲,又如何不知江闻州干的混账事?只是觉得他还年轻, 睁只眼闭只眼而已。
谁曾想他能撞在宗聿和宗微手上?
宗聿是他名义上的姐夫,江云枫还能跳起来反驳他污蔑?
就算宗聿一个人的话不可信,还有宗微这个不涉朝政的九公主。
江闻州已经进了衙门,想要全身而退绝无可能。
江云枫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努力为江闻州争取,只认了押妓和养外室的过错,至于强占土地,草芥人命他竭力斡旋,一口咬定江云枫是受人蒙蔽,识人不清,绝非本意。
宗聿和宗微只是看见他参与了这件事,是主观还是被动,这中间有很大的操作成分。
宗熠此刻的目标不是江闻州,只是江闻州刚好送上门来了,他要是不给江云枫一点希望,也不好引出太后。
所以他松口让官府调查清楚此事,不得徇私枉法。
宗聿一回来就给江瑾年说了这些事,他眉飞色舞,对这意外之喜很是高兴,最后道:“江云枫跟着我们一起出的宫门,他那脸色当真是精彩,可惜你没能看见。”
江瑾年替他更衣,打水洁面,被他的话逗笑了:【看见你老丈人吃瘪,你倒是高兴。】
这句老丈人让宗聿愣了愣神,他可从来没把江云枫当岳父看过。
成亲前他就和江家不对付,成亲后因为江家对江瑾年不好,彼此的关系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更差了。
但到底是亲家,面子上的风度还是要的,他笑的太大声了,反而要让人挑出错来。
知道江瑾年是在提醒自己,宗聿道:“我就在你面前笑,对外还是要表现的大公无私。”
江瑾年拧干帕子擦手,让人把水撤下去,吩咐白榆传膳。
宗聿在宫里没吃东西,这会儿的确有些饿了,他和江瑾年在席间坐下,江瑾年思索道:【除了引出太后,皇兄可还有别的打算?】
宗聿不解地看向他,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关心朝堂上的纷争。
“瑾年可是有什么好想法?”宗聿对江瑾年的能力有底,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开口。
江瑾年道:【押妓,养外室对于江闻州而言,算不得是什么大事,更多是德行有亏,说亲困难。他今天那么慌,主要还是因为强占土地这事。因为正是风口浪尖,他怕皇兄彻查,江家一定会想办法把他摘出来。如此一来,惩罚不痛不痒,动摇不了江家。】
“你说的这一点我们也想到了,所以皇兄才选择用江闻州对付太后。不过话说回来,瑾年既然提出来了,看来是有别的主意。”
宗聿期待地看向江瑾年,等着他的下文。
江瑾年眼中闪过几分算计,道:【江闻州有一群狐朋狗友,他们一个圈子里利益紧密相连,押妓这种事不会只有江闻州一个。现在江闻州进去了,其他人做为好友,怎么能独善其身?】
宗聿眼神一亮,江闻州的圈子也是跟着江家长辈的圈子走,他们做为一个利益共同体,以江家马首是瞻。
现在江闻州出事,肯定是该行方便行方便,表现出他们对江家的忠心。
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突然遭到弹劾,被指管教不严,纵容家中孩子押妓或者横行霸道,他们真的能心无芥蒂?
宗聿甚至不需要过江闻州的嘴,只需要去查一查平日都有谁和江闻州鬼混,再来点模棱两可的暗示,让人以为是江闻州为了自己交代了其他人便可。
信任这东西坚固也脆弱,一次不行就两次,只要怀疑的种子埋下,早晚能够生根发芽。
宗聿立刻叫来暗卫,让他们着手去办,搞一份名单给宗熠,宗熠会示意御史弹劾。
宗聿已经能够想到明日的早朝会有多精彩,他转身抱着江瑾年亲了一口。江瑾年被他亲的一愣神,转头看向他,
自从那日他们在山顶接吻后,宗聿没以前那么避着,但就这样亲上来还是头一遭。
江瑾年有些意外,宗聿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他放开江瑾年,挠了挠自己的脸,回位置上坐下,转移视线,冲门外问了一句怎么那么慢?
候在门外的小福子听了,让在外面等候的下人上菜。他们来了有一会儿,见宗聿在忙正事,才稍微等一等。
吃过饭后,江瑾年和宗聿在房间消食,之前放软榻的地方,被江瑾年拆了后就一直空着。后来江瑾年想了想,还是让人放置了座椅,上面摆了一副棋盘,方便他和宗聿对弈。
江瑾年在下棋这方面只能说还行,并不是很精通。而宗聿的棋艺,一半学自宗熠,一半学自外祖父。
他能看透江瑾年的棋局,但他愿意让着江瑾年,两个人你来我往,一盘棋可以下很久。
天色擦黑时,白榆进来点灯,明亮的光线结束了战局。
江瑾年伸了个懒腰,神情慵懒地窝在椅子上,靠着软枕,让白榆下去准备热水。
军营不比王府,用水没有那么方便,他只是简单洗漱,今夜想泡个热水澡再休息。
宗聿在收拾棋盘,修长的手指捡起那一颗颗的棋子。
江瑾年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眼神微顿。
宗聿小时候挺白净,因为没吃过什么苦头,被他皇兄护的很好。后来上了战场,每天风里来雨里去,训练一天接着一天,白净的皮肤被晒伤掉皮,然后再长好,慢慢地就染上一层古铜色。
他从战场回来后,人养白两分,杀伐之气亦减两分。整个人器宇轩昂,矜贵清雅又不失威严稳重。
和那些世家弟子比,他更俊朗高大,充满野性的蓬勃生机,危险而迷人。
白色的棋子在他指尖,有种强烈的反差。
江瑾年坐起身,视线从宗聿的手指转移到自己身上。他很少晒太阳,又继承了娘亲的优点,皮肤莹白如玉,那双手修长,匀称,指甲饱满,透着淡淡的粉。
他以前也想过把自己晒的黑一点,不要那么白,可事与愿违。许是因为身体有异,他除了高一点,在其他方面都显得有点弱。
他练功习武吃过不少苦头,光是力气这一点就是下过狠功夫,把基础打牢,这样就算外表因药物改变显得柔弱,也不会动摇内里的底子。
和他相比,宗聿的这幅身体称得上完美,他不禁有些垂涎。
宗聿感受到江瑾年逐渐火热的眼神,不解地低头审视自己,略显犹豫道:“为何这样看着我?”
江瑾年拖着下巴,道:【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我挺馋你的身体。】
宗聿神情一僵,眸光闪烁,有些怀疑自己读错了江瑾年的唇语。他的视线往卧房的方向看去,他已经很多天没和江瑾年同床共枕了。
山顶的心悸持续了很长时间,他用大量的训练消耗体能,压下自己的欲念。
江瑾年今日突然来了这一句,让那些压下去的情绪再次翻滚,他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眼,喉结滚动。
江瑾年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他相信是个习武之人都会羡慕宗聿的身体。
去备热水的白榆适时进屋,江瑾年起身离去,一切显得是那么的自然随意,和往常的日子没有什么两样,除了他留下的那句话让宗聿心痒。
江瑾年在军营的那几天过于放纵,策马奔腾,拉弓射箭,一点都看不出病弱的样子。
现在回到王府,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沐浴后他就想歇下,见宗聿还坐在椅子上走神,他过去提醒。
刚从浴房出来的他身上带着水汽,白皙的面容被熏的发红,那双眼睛亮如星辰,完完全全地倒映出宗聿的身影。
【殿下,夜深了,早点休息,你明日还要去上朝。】江瑾年提醒道。
宗聿目光微暗,灯光下江瑾年白的发光,就像是一尊玉美人。寝衣简单地披在身上,隔着那层松散的衣衫,柔韧的腰身若隐若现。
他现在倒是不避讳在宗聿面前穿一些单薄的衣服,身体的线条很明显,不似女子那般婀娜,胸部过于平坦。
就算不是朝夕相处,他这个样子多看几眼,也会发现问题。
宗聿早知他的身份,不觉得奇怪,反而眼神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就往浴房去。
宗聿泡在水中,热流划过身体,他脑子开始有些不清醒,眼前晃过的是江瑾年的那张脸,还有他若隐若现的腰身,笔直修长的双腿。
氤氲的雾气下,宗聿的思绪有些跑偏,跌入旖旎中不肯抽身。宗聿喉结滚动,热气上涌,面色潮红。
适宜的水温散不去心底的燥热,他无奈地叹息一声,迅速清洗完,起身擦干身上的水珠,穿上衣服回了卧室。
卧室的下人已经退出去,屋子里灭了几盏灯,光线暗了许多。
江瑾年睡下了,薄纱后面,人影朦胧。
宗聿这会儿心猿意马,呼吸有些重,他在床边坐下,想和江瑾年说说话,等心绪平复了再上床。
可江瑾年不仅睡了,还睡着了。
许是习惯在床上和宗聿相拥,他睡的很靠边,侧身而卧,寝衣的带子没有系好,松散的衣襟往下垂落,露出削瘦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胸膛。
他骨架小,看起来瘦弱,但实际衣服下该长肌肉的地方是一点不少。
宗聿的眼神落入衣襟,仿佛被火燎一般,又飞快地挪开。他见过江瑾年的身体,只这一点引子,他脑海中全是前世偶然所见的真相。
他坐在床边,无奈地盯着江瑾年,过了好半晌恨恨地咬牙,低声道:“江瑾年,你又耍我!”
江瑾年这会儿不可能回应他,就算醒着,也不知道此话从何说起。
宗聿坐着冷静了好一会儿才躺下,他看着江瑾年,抬手将他的衣服穿好,遮住他的肌肤,随后转过身去,背对着江瑾年,打算不理他。
可这样睡了还没两息,心里憋屈的宗聿又转过身来,他轻轻地捏江瑾年的脸,看见他不高兴地皱眉,又连忙松开。
江瑾年无意识地抬手擦脸,感受到身边有熟悉的气息,下一刻就直接蹭到宗聿怀里。
宗聿这一次没抬手,心里打定主意不抱江瑾年。他还想拉开点距离,可他离床边太近了,再往后退得掉下床。
宗聿只好止住自己的想法,他想把江瑾年推开,瞧见江瑾年乖乖地躺在他怀里,像只寻到窝的猫,那么安心惬意,顿时又舍不得了。
他抬手把人揽入怀中,埋首在他发间,嗅着他身上的淡淡清香,在他耳边咬牙道:“我上辈子欠你的,你这辈子就这样折磨我,我……”
宗聿想放狠话,比如我早晚把你办了之类的床笫私语,可话到了嘴边,他觉得过于孟浪,又默默地咽下去。
他想和江瑾年过一辈子,余生很长,他不想那么粗鲁地对待彼此的感情。
他心里总有一份美好属于江瑾年,写满了欢声笑语,是尊重理解和包容。
他愿等水到渠成,共赴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