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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枢玉的丹府就仿若一个无底洞, 再多的魔气涌入,都能被他的丹府容纳。

谢微楼站在原地,面色愈发苍白,他眼睁睁看着浓重的魔气一层一层将其笼罩。

枢玉的瞳仁被丝丝缕缕的魔气浸染,直至最后整个眼白全然不见, 只剩无尽的沉墨色,透着令人胆寒的邪异。

那一瞬间, 伏魔塔前的魔气直冲九霄,搅得云海翻涌, 日月颠倒,山河动乱。

正当此时, 一道熟悉的传音突兀地在谢微楼耳畔响起, 瞬间将谢微楼从混乱思绪中拉回现实:

“山门外的魔兽就在刚刚突然全部逃走了……谢微楼……你还活着吗?”

谢微楼猛然缓过神,他想要立刻转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是双腿却像是被看不见的绳索缚住,在原地难以移动分毫。

谢微楼心里一沉, 他立刻给叶光霁传音:“所有人都不许过来!都不要靠近伏魔塔!”

他疾声道:“立马派弟子去追去追褚凌!”

传音另一边的叶光霁,还没有从谢微楼活着的喜讯中缓过神,听到他的后半句话明显愣了一下:“褚凌?”

紧接着, 他的声音拔高:“褚凌怎么了?”

谢微楼快速把事情说了一遍,沉声道:“盛无极把他带走了你先别担心,盛无极需要一个肉身,暂时不会杀他立刻派人去——”

话还没说完,谢微楼的心脏毫无征兆地猛地一缩,一阵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传音也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股寒意从他身后汹涌袭来,那股冷意仿若来自九幽地狱,令人后背发凉。

脚下的大地先是微微一颤,紧接着是第二下更为明显的震动。

谢微楼顿感双腿发软,浑身的力气似被瞬间抽干。

他强忍着不适,迅速转过头,只见那原本直挺挺跪在地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然站了起来。

此时被黑雾笼罩的他,双眼已全然被黑色占据,不见一丝眼白,仿若两只无尽的黑洞,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周身环绕着的魔气肆意翻卷。

仅仅这片刻之间,伏魔塔内原本四处逃窜的魔气竟被他尽数吸纳,好似百川归海,毫无遗漏。

他在原地静静地伫立了片刻,随后缓缓转动脖颈,将脸慢慢转向在场唯一的活物身上。

谢微楼呼吸越发粗重。

他紧盯着枢玉,只见那张脸上方才所有的痛苦悲伤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的面上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无波,可往昔的面无表情下,藏着的是懵懂与未经世事。

而此刻,只剩下令人胆寒的死寂。

谢微楼全然不知道现在的枢玉还有没有自己的意识,也不知道他在被盛无极彻底魔化后,又会做些什么。

他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生怕稍一动作,便会导致什么更可怕的后果。

谢微楼双眼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他心知肚明,此刻的他绝对不是眼前人的对手,也根本没有足够的灵力压制他体内的魔气。

结果就在下一刻,浑身被魔气笼罩的青年缓缓抬起脚,朝着谢微楼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落下的瞬间,整个地面剧烈震颤不止。

谢微楼猛地回过神来,硬生生挣脱了脚下的束缚,转身就跑。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然而他还没跑出几步,一股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的魔气瞬间近在咫尺。

他只感觉后脑一凉,一股强大到让他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的力量,在刹那间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

谢微楼的双脚瞬间被迫离开了地面,整个人悬空而起。

脆弱修长的脖颈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死死攥在掌心,这只手像是一把坚固的铁钳,毫不留情地锁住他的咽喉。

紧接着,对方手指卡住他的下巴,胳膊微微向上一抬,轻而易举地将他整个人高高举了起来。

窒息感如潮水扑面而来,迅速淹没了谢微楼。

肺部好似被抽空了空气,他艰难地伸出双手,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拼命去掰对方的手。

然而,那只手牢的像铁,冷得像冰。

对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双完全被黑色填满、不见丝毫眼白的双眼,直直地注视着谢微楼,目光中没有一丝温度,也没有任何情感。

谢微楼心中一清二楚,眼前刚刚完成魔化转变的枢玉,迫切需要纯粹且充沛的灵力来稳固魔躯。

好巧不巧,在众多供他们选择的猎物中,仙力无疑是最合适的一个。

下一刻,谢微楼被狠狠掼向地面,后背与地面猛烈撞击,痛的他脑袋嗡嗡作响。

尚未回过神来,一道黑影便倾覆过来直接压在他身上,俯下身直接咬上他的颈侧。

突如其来的刺痛让谢微楼的身体本能地剧烈颤抖。

他奋力挣扎,可压制他的人对他的挣扎视若无睹,微微直起身,伸手将谢微楼的领口扯得更开。

伴随着布料被粗鲁地撕裂开的声音,谢微楼的脖颈锁骨以及半边肩膀,在对方眼下袒露无疑。

紧接着对方再度埋头,像是一只贪婪的饿兽,毫无顾忌地啜饮着从他伤口中涌出的鲜血。

谢微楼死死咬着下唇,齿间渗出血丝,浓烈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身上的人吸食的速度太快,不过短短片刻,他的眼前已然模糊不清。

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自己会被他吃掉的!

他紧紧咬着牙关,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脑海中陡然灵光一闪。

他拼尽全力抽出被对方死死压住的胳膊,随后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压在自己身上人的后颈。

不出所料,对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动作顿了顿。

就在这片刻的喘息之机,谢微楼元神瞬间出窍,化作一道幽光,直冲向对方的眉心。

刹那间,一股钻心的刺痛从谢微楼的脑海深处迸发出来,他强忍着这剧痛,强行将自身仅剩的灵力注入对方的眉心之中。

他昔日将枢玉捏造出来的时候,曾经在他眉心的红痣下放了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最初的目的,是为了在自己殒命之后,能够将全身修为毫无保留地渡给枢玉,让他顺理成章地接替自己,成为新一任仙尊。

却未曾想,如今在这万不得已之中,这颗“种子”竟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在对方被黑雾充斥的灵识之中,有一点霜雪般的纯白始终没有被黑暗吞没,在这满目黑暗里显得格外醒目。

谢微楼见状,毫不犹豫伸出手指轻点上那抹纯白。

下一刻,霜雪一般的白色光芒以磅礴之势瞬间席卷了整个灵识。

谢微楼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魂魄在这光芒中被不断拉扯,紧接着元神被打回躯干。

猛地睁开双眼,就见原本死死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此刻已然踉跄着站起身来,向后倒退了几步。

他的双眼依旧被浓重的墨色覆盖,可是动作俨然已经迟缓了许多,魔化的速度也减慢了几分。

谢微楼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撑起自己的身体,无力地瘫坐在地。

身上那件历经诸多磨难已然破烂不堪的雪袍,此刻从右肩被彻底撕裂开,大片玉色的皮肤毫无遮拦地暴露在空气里。

修长脖颈一侧的伤口流出的鲜血尚未干涸,顺着线条优美的颈线蜿蜒而下,在皮肤上勾勒出一道道刺目的血痕。

殷红与玉白形成鲜明对比,触目惊心。

青年脚步踉跄,接连后退数步。

他伸出手扶住额头,体内的魔气似一头尚未填饱肚子的凶兽,没吸食到足量的仙血,正极度不满地疯狂翻涌,驱使着他去索取更多。

在魔气的操控下,青年再一次缓缓抬起头,眼眸中幽邃的黑色愈发浓郁,仿若无尽的深渊,其中翻滚着贪婪与渴望。

他将目光重新投向地上瘫坐着的谢微楼,眼神犹如盯上了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的狼,带着不加掩饰的掠夺之意。

谢微楼一言不发紧紧抿着唇。

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和嘈杂声。

谢微楼心头一震。

他迅速回头,就见不少刚刚经历过恶斗的灵境山弟子正朝着这边走来,很显然是被这里冲天的魔气惊扰,赶来看看情况。

谢微楼立马高声道:“不要过来!”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数十名灵境山弟子刚一瞧见被魔气笼罩的枢玉,瞬间毫不犹豫地祭出各自的法宝。

一时间,伏魔塔前光芒大放,各类灵器裹挟着呼啸风声,气势汹汹地朝着黑雾中心的青年劈头盖脸砸去。

然而这些疾飞而来的法器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壁垒,在距离枢玉几寸远的地方,猛地停滞不前。

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这些平日里被锻造的坚不可摧的法器,竟迅速开始腐朽瓦解,须臾间纷纷化作灰烬,在空中洋洋洒洒地飘落。

黑雾之中,枢玉缓缓抬起右手。

刹那间,铺天盖地的魔气自他身后升腾而起,好似汹涌的黑色怒潮朝着那群灵境山弟子席卷而去,避无可避。

谢微楼见状,心脏都提到嗓子眼。

以这些弟子的修为,一旦被这浓郁的魔气沾染上身,转瞬之间就会被侵蚀得只剩一摊惨白的白骨。

谢微楼眼睁睁看着魔气扑向弟子们,心急如焚,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要!”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看见这些弟子化为累累骸骨的惨烈画面。

然而令他诧异的是,那原本已经瞬间蔓延到众弟子头顶,眼看就要将众人吞噬的魔气,竟毫无征兆地停滞下来。

紧接着,这些魔气像是拥有自主意识的生灵一般,缓缓收缩,一点点退回青年身边那片黑雾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谢微楼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直至身侧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他惊愕地抬起头,就见枢玉不知何时走到他身侧,正微微垂着头,用那双没有眼白的眸子,静静凝视着他。

谢微楼:“”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下一刻他只感觉身体陡然一轻,整个人瞬间天旋地转,头朝下被对方毫不费力地扛在了肩上。

谢微楼:!!!

他艰难地抬起头,只见枢玉轻轻抬起左手,那原本在方才激荡中已濒临崩塌,摇摇欲坠的伏魔塔,瞬间被浓郁至极的魔力裹住。

魔力弥漫在塔身的破损之处,不过眨眼工夫,伏魔塔便恢复如初,重新稳稳地立在了地面上。

谢微楼还没有明白他想干什么,就见他抬起脚,径直朝伏魔塔走去。

谢微楼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光亮一点一点被黑暗吞噬,周遭的景象迅速黯淡下去,直至最后彻底隐没在缓缓闭合的门后。

而就在伏魔塔的门闭合前一刻,他听到外面的弟子撕心裂肺地扯着嗓子,激动地大吼:

“尊上被魔头抓进伏魔塔了!!!”

第68章 松墨 “主人,好美。”

谢微楼感觉自己的一世英明, 以及好不容易维持百年的高冷孤傲,都随着这一句话彻底扫地!

偏偏那些弟子生怕后赶来的人听不到,吼得愈发大声, 谢微楼隔着门都能听到他们此起彼伏的声音。

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够了!

你们不要叫了!!

他强忍着颈侧和周身骨节发出的酸痛,勉强抬起头。

伏魔塔的大门已然完全紧闭, 像是一道屏障, 将他与外界的光明彻底隔绝。

他此刻身处在一片极致的黑暗里, 眼前没有一丝光亮, 哪怕将手举到眼前都看不清五指。

谢微楼的注意力,不得不从英明扫地,迅速转移到眼前的境况上。

他察觉到扛着自己的那只手,正以一种暧昧且令人不适的姿态,紧紧扣在自己的腰上。

对方的手指深深握着他的腰, 力度好似要将他的身形更牢固地掌控住。

谢微楼反应过来后登时觉得十分羞辱,大力挣扎起来。

扛着他的人感觉到他的挣扎, 十分不满地收紧手臂,将他往肩头扛了扛。

紧接着那只手从腰间离开, 向下握住他的腿根,指尖毫不避讳地深陷他大腿内侧的软肉。

谢微楼一动也不敢动了。

他不知道枢玉扛着他走了多久,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将自己带到这里。

他只能沉默地等待着。

伏魔塔一共有二十七层, 地上九层高耸入云,地下十八层则深入黑暗的地底。

在方才的动荡之后, 伏魔塔地上几层的魔物不见一丝踪迹。

然而,地下镇压着的皆是穷凶极恶之徒, 每一个都拥有着令人胆寒的实力。

为了防止这些魔头逃脱,地下专门设有层层叠叠的法阵,将他们死死困在深渊之中。

谢微楼此刻如同瞎子一般什么都看不见。不知过了多久, 持续的颠簸感才停下。

对方停下脚步,接着伸出手将他重重扔在地面上。

经此一遭,谢微楼身上那可怜的仙袍早就破损不堪,先前更是被枢玉撕扯得七零八落,几乎无法蔽体。

他的肌肤毫无防备地贴上冰冷坚硬的石面。

瞬间,一股彻骨寒意从石面上汹涌传来,激得他浑身一个激灵,肌肤因这寒意紧绷起来。

谢微楼抿了抿唇,艰难地从地上坐起身。

他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黑暗,耳边寂静无声,除了自己的呼吸什么都听不到。

但不用想也知道,玄衣青年一定是一动不动站在他面前,用那两只被墨色充斥的眼睛对着自己。

谢微楼的十指小心翼翼摸索着冰冷粗糙的地面。

他屏住呼吸,尽可能不发出一丝声响,缓慢而艰难地朝着远离枢玉的方向,一点一点挪动自己的身躯。

然而,就在他觉得已经挪开一些距离的时候,裸露在外面的脚踝,毫无征兆地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攥住。

谢微楼浑身一僵。

下一刻,身体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大力直直拖了回去。

紧接着,一具充满力量的身躯再一次覆了上来。与此同时,一只手蛮横地卡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将头侧过去,袒露出伤痕累累的脖颈。

紧接着,脖颈侧尚未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被对方咬住,对方毫无怜惜地将他锢在身下,继续贪婪地吞食着他的鲜血。

谢微楼闭了闭眼,他明白了。

众所周知,魔族生来暴虐,嗜血,好战,善淫。

枢玉此刻的行径,就像是一只被本能驱使的野兽,因为方才被灵境山弟子打扰到“进食”,所以不满地将食物叼到自己的巢穴,继续享用。

好巧不巧的是,自己就是他叼回巢里的那块肉。

谢微楼体内的灵力本就所剩无几,如今更是雪上加霜。被大量吸食血液后,灵力已然锐减到不足原本的一成。

随着血液不断流逝,寒意正从四肢百骸中蔓延开来,他整个人都要被这股寒意冻结。

这样下去自己迟早要被他弄死!

谢微楼抿着唇强忍着不适,伸出没被枢玉按住的那只手缓缓搭上对方的后背。

他的动作尽可能轻柔,似在安抚一只随时可能暴起伤人的猛兽,一下一下顺着毛一般摩挲着对方的后脊。

覆在他身上正贪婪吸食血液的人,动作顿了顿。

谢微楼见有效果,心中一喜。

他小心翼翼调动着自己的元神,不带丝毫敌意地试探着去贴近对方的元神。

对方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虽然他依旧如护食的野兽一般,将猎物牢牢锢在身下,没有眼白的眼睛无声地紧紧注视着谢微楼。

可他却停下了继续吸食血液的动作,半抬起头。

谢微楼见状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他全神贯注地调动元神,再次朝着对方的眉心小心翼翼地探入。

相比上一次,他刚一进去便被对方狠狠地打出来,这次倒是顺利许多。

就在元神融入对方眉心的瞬间,眼前景象骤变。

谢微楼再一次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待视野逐渐清晰,他已然来到了枢玉那被魔气深深笼罩的识海。

在识海之中元神不着寸缕,谢微楼赤着脚踩在浓郁的黑暗里,浓厚的魔气如滚滚乌云,在四周肆意翻涌。

他看着不远处,面朝着“种子”,跪在魔气之中,面朝着那颗“种子”垂着头的年轻人。

与枢玉面无表情的本体不同,此刻他识海之中的元神满是痛楚之色。

他身体剧烈颤抖地跪在地面上,每一下颤抖都像是承受着莫大的折磨。这副痛苦不堪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不忍。

谢微楼迟疑了一下。

不经对方同意,就将自己的元神贸然进入他人的识海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因为只要对方心底泛起一丝杀意,他的元神连同本体就会被瞬间抹杀。

若非万不得已,谢微楼绝不会用这个办法。

好在周围的魔气虽然浓郁,可是并没有要攻击他的意思。

谢微楼在原地沉默地站了片刻,这才抬脚朝着跪在浓稠黑雾中的人一步步走去。

黑雾里的人,早已没了初入世间时那股懵懂青涩的少年模样。

如今,他的身躯修长,紧致肌肤下肌肉与骨骼勾勒出漂亮有力的线条。

身体的每一处线条都漂亮至极,带着一种别样的凌厉之美。

然而他此刻却全然被痛苦笼罩,仿佛在经历什么巨大的折磨,痛不欲生。

谢微楼一直走到他面前,青年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两道刺目的血痕从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眸中蜿蜒而下,划过脸颊,滴落在黑暗里,触目惊心。

谢微楼沉默地垂眸看着他。

青年此刻无助地仰头望向他,嘴唇微微颤抖,虽无法吐出只言片语,但谢微楼知道他正被难以忍受的痛苦啃噬,在这无声的识海里苦苦挣扎。

他叹了口气,接着在青年面前跪了下来,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身体。

两具毫无衣物遮蔽的躯体紧紧贴在了一起。

与枢玉本体那冰冷的触感不同,此刻这具躯体炽热滚烫,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灼人的热度。

感觉到他突如其来的环抱,对面的身体猛然一僵。

紧接着,一双更为有力的臂膀猛地将谢微楼狠狠搂进怀中,那架势好似要把他整个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对方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将头深深埋在他的颈侧,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

谢微楼没有挣扎,放任他紧紧抱住自己。

同时悄无声息地调动起元神中的力量,安抚着眼前这具痛苦的躯壳。

伴随着他的动作,面前“种子”里那如霜雪般清冷的气息,在他元神的驱使下,一点一点地在满是黑雾的识海中缓缓蔓延开来。

青年粗重的喘息逐渐平静,可他拥抱着谢微楼的力度却没有放松。

下一刻他将头从谢微楼颈间抬了起来,动作生硬地摸索着,用自己的唇去寻找他的唇。

谢微楼眉心紧紧一蹙。

他只负责将萦绕在他元神上的魔气散开让他恢复神智,可不包括其他服务!

然而此刻他想躲开根本来不及了。

枢玉好似一只没头没脑,莽撞冒失的小兽,动作生疏地顺着他的唇缝急切地探索,不顾一切地企图用舌尖撬开他紧闭的双唇,好吸食里面的仙气。

谢微楼:“……”

他真的好想一巴掌拍死他!

他咬着牙偏头闪躲试图躲开他的吻,然而感受到他的抗拒,枢玉动作愈发急迫起来。

他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杂乱无章地咬住他的唇瓣,眼眶下那两道还未干涸的湿润血痕,顺势沾染到谢微楼的面颊上,显得格外刺目。

谢微楼想要推开他的身体,可手一碰触他赤/裸的胸口,那滚烫的热度差点将他整个人瞬间融化。

谢微楼的牙关被自己咬的发酸,强忍着柔软的唇瓣被对方的牙齿无意识的磕碰到的疼痛。

枢玉努力了半天,也没能尝到他心心念念的仙气,终于可怜巴巴地停了下来。

他迷茫地抬起头,用那两只没有眼白的双眼委屈地看着眼前的人,接着两道血泪又从瞳孔之间缓缓流了下来。

谢微楼:“……”

他眼不见心不烦地别过眼,实在不想看这委屈巴巴的一张脸。

可对方就这样难过地眼巴巴望着他,一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拒绝的懵懂模样。

谢微楼此刻还被他牢牢锢住,逃也逃不掉,只能硬着头皮面对着这张默默流着血泪的脸。

僵持片刻,对方轻轻抽了抽鼻子,愈发难过地垂下脑袋。

谢微楼:“……”

我上辈子是欠他的吧?

他深吸一口气,尽管脸色依旧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可紧咬的牙关却不自觉地微微松开,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了几分。

于是下一刻,感觉到他细微变化的人立刻抬起头。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可是不等谢微楼有反应,就已然凑了上来,吻住谢微楼的唇。

谢微楼沉着脸抿了抿唇,在他小心翼翼,试探着轻轻舔舐他的唇角的时候,终是于心不忍地微微张开嘴。

于是下一刻,对方灵巧的舌头便溜了进来,急切灵巧地纠缠上他的。

谢微楼被这过于迅速的动作震惊了。

他眉心微蹙,被对方托着后脑,身体僵硬地任由对方如饥似渴地啜饮着体内的灵力。

……

谢微楼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依旧是浓稠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维持着面朝上平躺的姿势,只是头下的触感却有了明显不同。

身下已经不是冰冷刺骨的地面,取而代之的是他正靠着一团温暖炙热的东西上。

与此同时,垂落在身侧的发梢传来极为轻微的颤动,好似有人正将用指尖绕着他的发梢,带着些漫不经心,惬意地把玩着。

谢微楼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细微地挪动了一下身体。

下一刻,发梢上传来的颤动停止了。

紧接着,一片柔和的光亮自他的眼前缓缓升起。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谢微楼的眼睛一阵刺痛,他不适地迅速闭上双眼。

几乎是同时,一只手及时挡在了他的额前,贴心地为他遮蔽光亮。

直至他慢慢适应了这光线,重新睁眼,那只手才缓缓移开。

谢微楼再次睁开双眸,视线逐渐清晰,头顶上方出现了一张脸。

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头正稳稳地枕在一个人的怀里。

那人于地面随性地席地而坐,一袭玄色长袍自然垂落,袍摆在地面毫无拘束地肆意铺散,与如墨般未加束起的长发交融在一起,仿若一幅浑然天成的写意画。

他微微低垂着头,眉眼修长又利落,干净得不染纤尘。

眼眸黑白分明,瞳孔间的墨色浓郁得仿佛是最上等的千年松墨。

下颌线干净漂亮得近乎完美,线条流畅地从修长的颈侧蜿蜒而下,隐没于微微敞开的领口之中。

这是一张极度完美的脸,除了纯粹的黑与白,不见丝毫冗余杂色,似挂于高堂的顶级水墨,只需一眼便让人难以挪开视线。

此刻,他微微垂头,目光落在一言不发看着自己的谢微楼面上。

谢微楼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青年。

此刻他仿佛被细心地打理过,身上的血污已经通通不见了踪影,就连颈侧的伤口也已然愈合,皮肤光洁如初。

他整个人被裹在一件雪白色的软袍之中。

袍子的料子细腻柔滑,贴合着他身体的线条,衬得其身姿修长,宛如一尊被细心妥善安置的精美瓷器,散发着矜贵又清冷的气息。

眼见谢微楼的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青年并未气恼,喉咙间反而轻轻逸出一声笑。

那笑声低低浅浅,像是微风拂过湖面泛起的细碎涟漪,瞬间打破了这略显僵持的氛围。

便是这一笑,精致的五官瞬间鲜活起来,让人不禁联想到人间话本里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随后,他缓缓俯身,在谢微楼的眉间落下一吻,动作轻柔得如同微风拂过花瓣。

他轻轻启唇,清晰悦耳的声音从喉咙间溢出:

“主人,好美。”

第69章 巴掌 救命啊,有变态!

“”

谢微楼微不可闻地蹙了下眉头。

眼前这人, 容貌依旧是熟悉的模样。

可周身散发的气息,举手投足间的神态,却好似脱胎换骨, 透着股说不出的不对劲。

于是谢微楼沉默着没有开口。

他不着痕迹地微微动了动手指,可一阵绵软无力感瞬间袭来, 此刻自己依旧虚弱得很, 连稍稍挪动手指都费劲。

方才在识海中的种种都历历在目。

元神状态下的感知比本体敏锐数十倍, 彼时的种种触感依旧鲜明。

他依旧清晰地记得舌尖微微发麻的酥痒, 唇齿间似乎还萦绕着对方幽香的气息与味道。

谢微楼浓密的长睫轻轻颤动,像是不堪重负,顺势就将目光从对面那人脸上匆匆移开。

就在这出神的片刻,几缕垂落的发丝再次被对方拾了起来,乌黑的发丝绕在修长的指尖, 被随意把玩着:

“主人在想什么?”

话落,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指轻轻搭上谢微楼的眉心, 像是要将那微蹙的褶皱抚平:

“眉头都蹙起来了。”

谢微楼顿时回过神,身体下意识以几乎难以察觉的幅度轻轻偏了偏头, 躲开了那只手指。

这完全出于本能的闪避动作,让对方唇角原本噙着的笑意瞬间淡去。

然而不过眨眼间, 那抹笑意又迅速爬上唇角, 好似方才的细微变化从未出现过。

谢微楼沉浸在自己纷乱的思绪里,压根没留意到对方神色的细微变化。

他暗自思忖, 虽说在识海中,他已经跟眼前的人连更亲密的事都做过, 但毕竟那时的枢玉没有意识,又被痛苦与魔气操控,整个人浑浑噩噩。

而他自己也是被逼至绝境, 实在想不出别的安抚法子,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谢微楼眉头不自觉又轻轻皱起。

如今自己体内灵力匮乏,虚弱得不堪一击。

至于枢玉——还不清楚他体内那股魔气是否已被压制住。

只是瞧他此刻清醒的模样……难道已经恢复神智了?

谢微楼抿了抿唇。

此刻这伏魔塔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就算他没恢复神智,自己也只能依靠他。

谢微楼稍作犹豫后张了张口:“扶我起来。”

话音刚落,一股力道便稳稳托住了他的腰。

紧接着,他整个人被身后之人轻松捞起,后背直接靠在了对方的胸口上。

谢微楼:“……”

他是要坐起来,但不是要这种亲昵的坐法。

他用尽全力,艰难地想要避开对方的身体坐起身:“我自己能坐……”

然而,扣在他侧腰的那只手纹丝未动。

谢微楼感觉不到对方手指明显发力,可自己就是被困在对方的双臂间,丝毫挪动不得。

“主人身体这般虚弱,还是莫要乱动。”

悦耳的声音从脑后幽幽传来。

与此同时对方温热的气息也一并扑在敏感的耳廓上,谢微楼顿时觉得整条脊椎瞬间酥麻,连带着反驳的话都噎在了嗓子里。

“主人尽管靠着,我不累的。”

……不是,谁管你累不累啊?

谢微楼越发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勉强偏过头,试图躲开落在颈侧的温热鼻息。

此刻,他最关注的点并不在身后人的身上。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外面已经过去了多久。

但是当下最要紧的,便是立刻去追盛无极。

那魔头诡计多端心狠手辣,一旦让他逃脱,势必后患无穷。

此刻外面是何情形他完全不知,褚凌生死未卜,万万不能让其他人再受到伤害。

谢微楼低低咳嗽起来,嗓音也愈发沙哑,沉声道:“你没事了就好,快把伏魔塔的门打开。”

以往只要他下达指令,枢玉总会毫不犹豫即刻照做,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次也不会例外。

可出乎意料的是,身后的人仿若未闻,动也没动半分。

“打开?”

身后的人手上依旧悠悠闲闲,继续把玩着他的发梢,还把脸深深埋进他的颈侧,毫无顾忌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为什么要打开?”

谢微楼蹙眉,心急如焚:“你不打开,我怎么出去?”

“去”字的尾音未落,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打从初生起,不管是起初靠纸笔艰难交流,还是后来吸收了瑶光能力,可以在心里同他对话,枢玉对他都是言听计从,从未有过一丝忤逆。

谢微楼张了张嘴,下一刻就听到身后人嗓子微哑,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轻声说道:

“为什么要出去?主人和我一起待在这里不好吗?”

“……”

谢微楼眉心皱得更深,面露愠色:“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能和你待在这里?”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对方仅仅是将手搭在他的腰侧,就让他动弹不得。

谢微楼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不要胡闹了,外面的人还在等着我们去救。”

“没有人需要主人去救。”

放在腰侧的手骤然收紧,将谢微楼的身体又往后拉了拉:“是他们太弱小,为什么要主人为他们搭上性命?”

这话里透着一股无视他人性命的冷漠,听得谢微楼不禁一怔:“你……”

他虽然不知道身后的人怎么了,但是看他说话清晰的样子,应该暂时没有被魔气侵蚀。

许是因为沉潭玉的特殊性质,可以将一切力量化为己用。

想来将体内魔气尽数消化后,就不会再受到魔气干扰……可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谢微楼以为他还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语气加重几分:“我是他们的尊上,我当然要去救他们。”

“主人哪里都不用去。”

身后的人淡淡地开口。

谢微楼下意识扭过头,目光对上青年漆黑的双瞳,里头清晰倒映着他错愕的模样。

“主人就在这里陪着我。”

话音刚落,枢玉两条手臂同时发力环住谢微楼的腰身,稍稍使力,两人之间最后的一丝缝隙也彻底消失不见。

谢微楼的后背顿时和对方胸膛贴得紧密无间,近到能清晰听见对方强有力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

身后人微凉的唇再一次吻上谢微楼的颈侧:“我不会让主人,再受到任何伤害。”

他的话,以及这亲昵过头的举动瞬间点燃了谢微楼的怒火。

他用尽全力避开他的唇:“别闹了,你快放开我!”

然而无论他如何挣扎,抱着他的人身体连一丝晃动都没有,依旧牢牢将他禁锢在怀中。

“我说了。”

身后人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不疾不徐,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主人就留在这里陪着我。”

说罢,他又缓缓低下头,轻轻啄着谢微楼颈侧的肌肤:“我不会让主人再受到任何伤害。”

“”

直到此刻,谢微楼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好像并没有说笑。

谢微楼一时词穷。

便是这片刻功夫,身后那人竟得寸进尺,温热的唇沿着他的脖颈一路辗转厮磨,领口又被悄然弄松了大片。

谢微楼终于彻底回过神,一股怒火“噌”地从心底蹿起。

也不知这厮是不是被魔气侵蚀了脑袋,自打清醒过来就没个消停,一门心思地在他身上又亲又蹭。

他气得伸手用尽全力推开着对方的脸,怒喝道:“别再亲我了!”

谁料,对方反应极快,顺势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稍稍发力,谢微楼整个人径直被按倒在了地面层层叠叠的锦缎之上。

谢微楼又惊又急。

还没等他再有动作,对方长腿一跨,稳稳当当跨坐在了他的腰间,彻底将他压制得动弹不得。

谢微楼半支起身子,死死瞪着上方的人,胸膛急促起伏,满心都是羞愤与恼怒。

而更令他惊惧的是,此人压在他身上还不够,竟得寸进尺,一边牢牢摁住他的一只手,一边腾出手去解他的腰带。

谢微楼脑中“轰隆”一声巨响。

他又想起来那句话,魔族生性暴虐,嗜血,好战,善淫。

难不成他今天不仅一世英名扫地,一世清白也要扫地?!

跨坐在他身上的人明显没有察觉到他的僵硬,依旧一边解着他的腰带,一边亲吻着他。

细密温热的吻如雨点般,接连落在谢微楼的面颊、脖颈,而后沿着半敞的领口,一路向下印上了锁骨。

谢微楼本就焦虑外面的情形,此刻又被他这么压在地上玩弄,顿时大怒。

亲亲亲!就知道亲!!亲你大爷的亲!!!

他怒不可遏,抬手照着青年冷白俊美的面庞狠狠抽了过去。

随着一声响彻伏魔塔的清晰脆响,青年的头被打得往旁边微微一偏。

可紧接着,他又不紧不慢地把头缓缓转了回来。

谢微楼这一巴掌用尽了十成十的力度,手骨震得发酸,腕子都甩的差点脱臼了。

然而对方那张冷白如玉的面上,竟然红都没红一下。

谢微楼见状大惊失色:这家伙的脸皮怎么这么厚!

他阴沉着脸盯着对方,已经做好了应对对方暴怒的后果。

可对方回过头后垂眸看着他,忽然轻轻一笑。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恼意,还温柔地拾起谢微楼那被震得泛红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刹那间,腕上的酸痛感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主人这么用力做什么?”

他柔声道。

“手都震疼了吧?”

谢微楼:“……………………”

救命啊,有变态!

第70章 归尘【红豆生完】 “等我回来。”……

谢微楼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用力挣了挣, 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可对方攥得紧紧的,像是把玩他的发梢一样把玩着他的指尖。

谢微楼深呼吸几口,硬生生将自己心底翻涌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他咬紧牙关, 使尽全身的力气猛地一抽,总算是把手给拽了回来。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勉强抬起身子哑声道:“你从我身上下去。”

枢玉垂头看着空落落的手心。

片刻之后, 又抬起眼深深凝视着谢微楼, 眼神幽深暗沉, 让人捉摸不透。

随即,压在谢微楼身上的身体纹丝未动,指尖灵活地向下探去,再次勾住了谢微楼的腰带。

谢微楼心里一颤,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迅速伸手, 紧紧攥住自己的腰带:“不行!”

他此刻鬓发散乱,衬得肤色愈发莹白似雪, 透着一种别样的脆弱感。

明明一副很容易被推倒,就能按在地上随意而为的样子, 可偏生从头到脚都写着“倔强”二字,丝毫没有认清自己的处境。

然而听到谢微楼的话, 枢玉当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微微俯身, 伸出修长的手指,指腹轻柔又缓慢地摩挲着谢微楼的下巴, 像是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儿,嘴里轻声问道:“为什么?”

谢微楼已经预感到他若是不说点什么, 又会发生像上次在月华殿那样羞耻的事情。

而这次面对枢玉,他可是丝毫把握都没有。

于是他咬着牙关,脸颊上浮起一层羞恼交织的红晕, 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我身体不舒服,总之你不能”

话到此处,他艰难地哽了哽,才把后半句话补齐:“不能这样做。”

说完这句话后,谢微楼顿时觉得自己此生的颜面也跟着一同扫地了。

跨坐在他腰间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谢微楼,轻轻眯了眯眼。

就在谢微楼以为已经说服他的时候,听到他意味深长道:“那我现在可以亲主人了。”

“”

谢微楼顿时绷起脸。见他没反应,枢玉便又低下头,目光重新聚焦在他的腰带上。

谢微楼如临大敌,赶紧再次攥紧自己的腰带。

可下一刻,他的下巴被毫无预兆地强硬地抬起。紧接着,一个饱含侵略性的吻重重压了下来,力道仿佛要夺去他浑身的力气。

对方的唇舌肆意在他口腔中翻搅,谢微楼惊怒交加,想也没想又像上次那般狠狠咬了下去。

刹那间,熟悉的腥气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枢玉直起身,不紧不慢地伸出拇指,用指腹擦去嘴角的血丝。

他垂眸盯着指腹上那抹刺目的殷红看了一眼,而后抬眼看向脸色越发发白的谢微楼。被他这般注视着,谢微楼只觉浑身寒毛直立,攥着腰带身体直往后缩。

然而,还没等他挪动多远,枢玉再次探身上前,手指灵活地挑起他的腰带,隔着一层似有若无的柔软布料,不轻不重地揉了揉。

谢微楼蹬着腿奋力往后缩,嗓子因为过度的愤怒与紧张而沙哑:“你怎么敢这样对我你凭什么?!”

“凭什么?”

枢玉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能勾人心魄的笑,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蛊惑缓缓说道:“我想了这么久上面或者下面,主人总得让我吃上一个。”

谢微楼大脑一片空白。哪怕他再不通情事,此刻也大概猜到了枢玉话中的隐晦含义。

他双唇紧抿,胸口起伏不定,满腔的羞怒让眼角都悄然泛起一丝红意。

眼见他浑身紧绷,玄衣青年微微眯起双眸,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接着他伸出右手,不轻不重地卡住谢微楼的下颌,稍一用力,便强迫他抬起头来,而后毫不犹豫,再次重重地吻了上去。

谢微楼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似乎想起什么,身子又软了下去。

自此以后,只要谢微楼流露出一丝抗拒的苗头,下方的腰带便会被枢对方带着威胁意味地轻轻勾动。

这般反复折腾了好几回,谢微楼气得浑身发抖,满心都是憋屈与无奈。

到后来,当枢玉再次抬起他的下巴索要亲吻时,他终究是没了反抗的勇气。

他自暴自弃,亲吧,随便亲吧,有本事就亲死我!

此刻他除了被动接受别无他法。

而对方像是在品尝一道心心念念,觊觎许久,却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没有吃到的点心。

每一次都带着十足的珍视与贪婪,仔仔细细地品尝每一寸。

谢微楼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会发展到这般田地。

每一回当他被吻得快要窒息,眼前发黑的时候,枢玉才会暂且放过他,从他身上下来转而伸出手轻柔又不容抗拒地揽住他的腰。

随后周遭的烛火会渐渐熄灭,谢微楼能清楚感受到压在腰间沉沉的重量,他满身疲惫地盯着满目的黑暗。

不行,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他必须想办法赶紧从伏魔塔里出去!

在这混沌又煎熬的时光里,谢微楼已经分不清时日。

外面灵境山弟子砸门的声音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响起,然而门的内侧被枢玉施了咒术,不经过他的同意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就在谢微楼又一次被枢玉牢牢压在身下,被迫承受炽热的吻时,伏魔塔的大门陡然剧烈一震,仿佛被一股巨力狠狠撞击。

紧接着,门外传来弟子们声嘶力竭的怒吼:“魔头,你快把尊上放了,我们饶你不死!”

谢微楼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几分。

此刻他无力地仰面躺在铺在地上的层层叠叠锦缎之上,发丝凌乱地散着,几缕被汗水浸湿,黏在泛红的颊边。

衣襟大敞,上半身除了手臂尚且被覆盖在衣物下,整个躯体都袒露在微冷的空气里。

玉白色的肌肤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红痕,仿若一幅被肆意涂抹,尽情肆虐过的画布,透着几分旖旎又狼狈的气息。

刚开始谢微楼还会剧烈挣扎,后来由于丹田始终得不到灵力的滋补,体内灵力愈发稀薄,直至近乎枯竭。

如今的他,和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没了两样,挣扎也只是徒劳,只能被动承受。

这些日子下来,除了他死死护住的下身,整个上半身早已被那人吻了个遍。

刚开始还只是唇舌,后来是眼睫,喉结,锁骨,线条漂亮至极的小腹,最后就连耳朵也没能幸免。

对方薄唇轻轻含住他润白的耳垂,灵巧舌尖沿着漂亮的耳廓内外细细吻弄,每一次谢微楼浑身都不受控制地发颤。

开始谢微楼还会愤怒地踹他,甩他巴掌。然而多次之后他发现这些行径不仅没有什么用,反而会让对方更加亢奋。

于是,即便身处这般窘迫艰难的情形下,谢微楼也不愿再做这些徒劳无功的挣扎,只能咬着牙默默忍耐,等待转机。

而且据他观察,枢玉并没有像那些被魔化的修士一般,以同类为食。除了这莫名其妙,没完没了地亲遍他全身的癖好,倒真没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举动。

总之又亲不死,爱亲就亲吧。

然而此刻,谢微楼微颤着睫,在听到伏魔塔外传来的声音,猝然睁开眼。

他不知道在塔里待了多久,唯一能确定的是,外面的人始终没有放弃,想尽了各种办法要打开伏魔塔的门,也不知这已经是第几次听到他们焦急的呼叫了。

将他压在身下的人墨色的长睫一蹙。

他仿若一头正在进食时被贸然打扰的凶猛野兽,极度不满地从谢微楼身上抬起身。

原本还算柔和的目光瞬间变得阴沉冰冷,裹挟着杀意的眼神直直落向前方黑漆漆的门扇。

谢微楼心头一惊。

他被枢玉困在这伏魔塔下这么长时间,此前从未在他身上察觉到如此骇人的杀意。

可如今,从他那双瞳孔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的冰冷气息,明显昭示着他动了杀念。

下一刻,枢玉缓缓垂头,目光落向谢微楼,神色平静,嘴里吐出的话却让人心惊胆战:“他们好吵。”

语气平淡得好似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主人在这等一下,我去把他们都杀了。”

说着,便要整理好玄色衣襟起身。

谢微楼大惊,猛地伸手环住他的后颈,手上使力将他的头狠狠压了下来,心中警铃大作:“你要做什么?!”

枢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愣了一下,随即双臂稳稳撑在谢微楼身侧。

此刻两人之间几乎毫无缝隙,紧紧贴在一块,呼吸彼此交融,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气息。

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人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他缓缓低下头,轻轻含住谢微楼的耳垂,舌尖灵活地在耳垂上反复舔舐,嘴里呢喃着:“主人不让我去,那我就不去。”

直至此时此刻,谢微楼才如梦初醒。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这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由自己亲手塑造,懵懂单纯,对世间诸事一无所知的仙偶了。

如今他吸纳了盛无极的魔气,彻彻底底变成了魔族一员。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忽然闪过另一个想法。

枢玉是借助盛无极的魔气化魔的,这段时间以来,他身上的魔气愈发浓郁强盛,魔性越发深重。

这会不会恰恰意味着,此刻不知逃窜到何处的盛无极,正在某个角落里迅速恢复自身的力量呢?

谢微楼紧抿着嘴唇,脑海里思绪纷乱如麻,一时间也没顾得上反抗,就任着对方轻柔又暧昧地玩弄自己的耳垂。

不多时,枢玉那微哑带着几分蛊惑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主人又在想什么?”

谢微楼回过神。

其实他心里清楚,即便枢玉入了魔,身上依旧保留着从瑶光那得来的摄心能力,只要他起了心思,随时随地都能窥探自己的想法,甚至肆意操控自己的梦境。

可谢微楼不知为何他入魔这么久,始终没有用这个能力。他随口敷衍了一句:“没什么。”

话一出口,又怕枢玉起了疑心,赶忙补充道:“我累了,你陪我歇下吧。”

听到“陪我”这两个字,青年本就修长好看的眉梢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他轻轻应了一声“嗯”,动作轻柔又自然地将谢微楼敞开的衣襟拉拢。

而后长臂一伸,稳稳当当把谢微楼整个人抱进怀里。

几乎同一时间,周围那幽暗昏黄的光亮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灭,瞬间归于黑暗。

谢微楼直挺挺地躺在黑暗之中,双眼大睁毫无困意,脑中一刻不停地思索着脱身之策。

就他现下这灵力匮乏的状态,要是和枢玉硬碰硬,无疑是以卵击石,所以只能另辟蹊径……不仅如此,还得谋划周全,确保自己逃出去以后,枢玉不会跟着出来。

他不能放任如今的枢玉踏出伏魔塔。

谢微楼脑海里念头此起彼伏,但又一一被他否定。

身后,青年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稳而绵长,可那只紧紧锢在他腰间的手,依旧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

谢微楼不自觉地收紧手指,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一旦将枢玉放出伏魔塔,他肯定不会听从自己的指令。

如今的枢玉已然入魔,保不准就会对灵境山的弟子,乃至整个仙门的其他人痛下杀手。

这个念头在谢微楼脑海中渐渐变得清晰坚定。

谢微楼缓缓闭上双眼,再度睁眼时,眼中最后的一丝犹疑已然消失得干干净净——他不能将枢玉放出伏魔塔。

就在这时,谢微楼耳边冷不丁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唤:“尊上!”

谢微楼一惊,下意识就扭头朝身后看去。

不过下一刻便反应过来,这声音并非出自枢玉,而是一道清脆的少女嗓音。

灵识传音!

紧接着,那少女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急切:“尊上,你听得见吗?”

谢微楼轻轻吐出一口气,是炼器阁阁主祝斐也的声音。

自从他被枢玉掳进这伏魔塔,塔就被枢玉设下结界,以防止他和外界的人传音。

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谢微楼把能想到的开门法子试了个遍,却始终没找到能突破结界传音的途径。

没想到此刻,祝斐也居然有办法和他通上话。

没得到回应,祝斐也的声音愈发焦急:“尊上,尊上,你能听到吗?”

谢微楼悄无声息地调动起体内仅存的那一丝微薄灵力,回应道:“本尊能听到。”

听到这话,祝斐也在那头长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尊上你已经被魔头——”

话说到一半卡在喉咙里戛然而止。

谢微楼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后半句,不禁皱起眉头:“被什么?”

祝斐也尴尬地“呃”了一声,赶忙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尊上,你在里面还好吧?”

谢微楼朝着里侧睡得正沉的人看了一眼,快速道:“一切安好,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祝斐也飞快地回答:“叶光霁和诸位长老已经将局面控制住了,弟子们都没事!大家想了无数法子,可就是没法传音进伏魔塔。还是我今天好不容易炼出来能穿透结界阻隔的宝贝,没想到还真管用!”

谢微楼轻咳了一声:“没事就好,本尊无碍,无需担忧。”

祝斐也火急火燎地问:“尊上,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那个魔头如何了?既然没事,您什么时候出来啊?各宗门的宗主都纷纷写信问您的情况,钟峦和外務司已经编排了好多谎话,眼看就要瞒不住了!”

谢微楼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微微肿起的唇角,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道:“放心,本尊已经将他牵制住了,不日就会出伏魔塔。”

祝斐也那头沉默片刻,紧接着飞快地捧场:“不愧是尊上!当时伏魔塔前那么重的魔气,大家都以为你死了!”

谢微楼:“少废话,你们赶紧想办法把门打开。”

祝斐也长叹一口气:“尊上,这门被魔气从里面封住了,我们试了好多方法,都打不开尊上,你若想出来,只能让他把门打开!”

谢微楼自然知道她说的“他”是谁。

他又侧头朝里面看了一眼,对方依旧沉沉睡着,并没有要醒的迹象。他沉着脸往对面传音:“本尊知道了。”

祝斐也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尊上,最近下界出了好几起魔物伤人的事,各大宗门都派弟子下山去伏魔了,您这个节骨眼儿上可不能一直不露面啊,不然肯定会引人怀疑的!”

话语一顿,她忽然把声音压得极低,透着几分神秘兮兮:“还有,千机锁已经炼出来了!”

谢微楼一愣。

这千机锁乃是千年前就已损毁的禁锢类法宝。

它的神奇之处在于,只要挂在随便一扇门上,一旦落锁,除非主人下达开启指令,或者锁具自身坏掉,否则这扇门就会永远紧闭,无人能够打开。

早在百年前,谢微楼就预感到镇压盛无极的阵法不能永存,特意吩咐祝斐也私下搜寻千机锁的残骸,尝试重新炼制修复,目的就是想用它来镇压盛无极,永绝后患。

谁能想到,如今千机锁好不容易炼制成功,盛无极却早就逃得没了踪迹。

谢微楼在黑暗中握紧了拳头,暗自下定了决心。他必须尽快想办法从这儿出去,盛无极一日不死,仙界一日不安。

掐断传音后,他睁着眼睛盯着眼前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环在他腰间那紧实有力的手臂微微一动。

紧接着,身后传来一阵衣物摩挲的轻微窸窣声,随后,温热且带着亲昵意味的气息,攀上了谢微楼的耳畔。

对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主人怎么没睡?”

谢微楼抿了抿唇,压下心底翻涌的万千思绪,刻意放轻了声音:“我,我有些心事,睡不着。”

这还是他被掳进伏魔塔后,第一次这般轻柔地与枢玉说话。

身后的人明显动作一滞,像是没料到谢微楼会这般回应。紧接着,一只手探过来将谢微楼翻转过来,让他仰面朝上躺着。

枢玉的一只手顺势绕起他的几缕发梢,轻轻把玩着,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目光紧锁谢微楼的脸上,轻声重复:“心事?”

谢微楼张了张口,他没有再阻挡他的玩弄,心一横:“你之前不是让我在这塔下陪着你吗?我这几日想了想,倒也不是不可”

话音未落,青年直起身,翻身将谢微楼圈在身下。他双目灼灼地盯着谢微楼,有些惊讶地问:“主人愿意陪我永远待在这里了?”

谢微楼破天荒地第一次这般温顺地躺在青年怀里。

他按住他的手腕,眉头微蹙,脸上满是纠结之色,轻声说道:“只是我有一件心事……若是不达成,恐怕难以安心和你待在这里……”

枢玉低下头,用那双沉黑深邃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他。

谢微楼一时有些紧张,生怕他忽然动用读心,看出自己心底真正的盘算。

然而对方却是问道:“主人有什么心事?我帮主人解决了不就是了。”

说着,他作势要起身。

谢微楼见状忙拉住他:“不不,这件事只有我亲自去做才行”

说罢他搜肠刮肚,想着该编一个什么“心事”骗过去。

然而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对方动作一顿,再次坐下来,手臂一伸将谢微楼揽入怀里,嘴里喃喃道:“原来如此。”

他低头轻轻啄着谢微楼的下巴,吻着他的唇角。

谢微楼心里颤了颤,身体下意识就想抗拒,可念头一转,又想起自己筹谋的计划,忙不迭地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还微微张开了唇瓣。

这细微至极的动作瞬间让枢玉眼眸一亮。

他迫不及待地低下头加深了这个吻,与谢微楼唇舌纠缠,一时间满室旖旎。

许久之后,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胸脯剧烈起伏。

谢微楼从未这般乖巧柔顺地依偎在枢玉怀里。此刻的他微微合着眼,修长的睫毛上挂着丝丝水汽,无端惹人怜惜。

“我很快就回来。”

谢微楼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处,温顺的像是一只乖顺的猫儿,他沙哑着嗓子:“你就在这里等我好不好?等我解决了心事,就回来找你。”

他稍作停顿,为了让这番说辞更具可信度,又有些生硬地补充了一句:“永远陪你待在这里。”

在这浓稠的黑暗里,谢微楼瞧不见抱着自己人的表情,只能听到对方一下下清晰有力的心跳声,像是沉稳的鼓点。

过了许久,寂静之中,上方传来一个简简单单的字:“好。”

谢微楼一下子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脑海里反复琢磨,编排了半天的谎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枢玉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

他不禁一怔,下意识追问:“你,你答应了?”

话音刚落,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

紧接着幽光亮起,对方松墨般漂亮的瞳色映入他的眼帘,眼神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温柔:“主人说的,我为什么不信?”

顿了顿,又轻声问:“主人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谢微楼抿着唇,半晌沉闷地“嗯”了一声:“……我不骗你。”

枢玉没再吭声,他垂下眼睫低低喘息着,手却摸向谢微楼暗地里打了个死结的腰带。

谢微楼惊得瞪大双眼,这家伙怎么还不死心啊?!

这时,青年那好听又带着几分难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主人临走前给我一次好不好我忍得好难受”

说着,手上动作不停,继续去解谢微楼的衣带。

谢微楼浑身一僵,急忙按住他乱动的手。

魔族生性喜好淫乐之事,要是长时间没行那等私密之事,体内的淫/欲就会疯狂攀升,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谢微楼眼看计划将成,这个时候为了诓住他,什么谎话都敢往外说。

脑子里那些百年前看过的话本里那些恶俗的句子,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

“等我回来再做好不好,等我回来你想怎么做都行”

此话一出,谢微楼明显感觉到枢玉的身体瞬间僵住,紧接着便是一阵难以抑制的悸动。

随后他喉结汹涌地滑动着,下一刻他猛地覆上谢微楼的唇,狠狠吻了下去,粗重的喘息声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好。”

他微微抬起被欲望烧得有些迷蒙的眼,哑着嗓子又问:“那主人什么时候回来?”

谢微楼眼神闪躲,不敢与他对视,随口敷衍道:“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他暗暗咬了咬牙,伸出手轻轻摸上枢玉的下巴,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极为僵硬地在枢玉的唇角落下一个浅得近乎没有痕迹的吻,嘴里哄劝着:

“你在这里乖乖等着我等我回来接你。”

枢玉埋头在他颈侧蹭着,体温节节攀升,灼人的热度透过那薄薄的衣衫,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谢微楼顿时心跳如鼓。

他强忍着想要跳起来的冲动,一颗心高高悬起,就怕枢玉突然魔性大发,做出什么超乎想象的出格行径。

然而枢玉什么也没做,他在谢微楼颈侧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

谢微楼严阵以待等着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不喜欢这种。”

却见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嘴唇:“主人得像我亲主人那样,才算数。”

“……”

谢微楼:我¥%#@%@#@%%¥——

——忍!

不能功亏一篑!

他在心里把自己平生所知的脏话挨个过了一遍,脸上却依旧强撑着,神色纹丝未动。

稍作停顿后,他有些僵硬地扬起脖子,缓缓朝着青年的嘴唇贴过去,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触碰到的瞬间,谢微楼察觉到对方的唇瓣带着微微凉意,还萦绕着一股独特的幽香。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窘迫,对方微微张开唇,仿佛在无声引导,谢微楼只要稍稍探一探舌尖,就能完成这个吻。

然而谢微楼僵硬地将唇瓣贴在他的唇上,迟迟进行不了下一步动作。

他主动吻上对方,对他来说已是惊世骇俗之举,若是让他向枢玉吻他那样亲吻,他做不到!

谢微楼紧闭双眼,深吸一口气错开脸,浑身脱力般伏在枢玉的肩头,双肩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枢玉像是安抚一只受惊的猫儿,手掌轻柔耐心地在他后背一下下轻抚。

过了好一会儿,谢微楼才缓缓从他肩头直起身来,有些尴尬地咬了咬唇:“不行……我,我不会。”

面前的人安静地看着他,忽然开口:“那,我最后再问主人一个问题好不好?”

谢微楼一怔:“……好。”

却见对方如墨的眉眼弯弯,轻声问:“主人喜欢我吗?”

谢微楼心头猛地一颤。

沉默良久,最终,他低低吐出两个字:“喜欢。”

“好。”

枢玉轻轻应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谢微楼的脸,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他。

这一回,谢微楼没有挣扎,安静地接受了这个吻。

许久,枢玉松开他,垂眸凝视着他的脸,轻声说道:“那我在这里等主人回来。”

说着,还用指腹眷恋不舍地轻轻摩挲着谢微楼的唇瓣,语气愈发温柔:“主人一定要记得回来接我。”

“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主人。”——

谢微楼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地站在刺目的阳光下。

在那暗无天日的伏魔塔里被困太久,强光乍一袭来,他下意识地眯起双眼。

这时,身侧灵境山弟子们惊喜交加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尊上,尊上,您出来了?!”

接紧接着,便有几个贴心的弟子赶忙上前搀扶。

谢微楼轻轻咳嗽几声,待稳住身形后,他缓缓回过头,望向伏魔塔的方向。

透过只开了一条线的门,他瞧见枢玉还安静地坐在原地,一双眼眸深邃漆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

谢微楼猛地回过头。

一旁的祝斐也兔子一般跳到他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尊上,墨箓阁和炼器阁的弟子都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现在就用天机锁封住伏魔塔?”

谢微楼用力闭上双眸,尽管刻意不再回望身后,却依旧能真切感受到,对方那道灼热的视线。

他在心里又一遍重复着。

他是灵境山的仙尊,他必须将灵境山弟子的安危放在首位,他已经没有力气再镇压一个盛无极了。

他不能赌上整个灵境山弟子的性命。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落锁。”

刹那间,巨大的伏魔阵再度从伏魔塔下汹涌升腾而起。

与往昔不同的是,一把周身散发着璀璨金光的锁悬于伏魔塔的上空,金色光芒如潮水般瞬间将整个塔身笼罩其中。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天机锁瞬间没入塔身,与之一体相融。

祝斐也看着那锁,喃喃道:“这把锁一旦闭锁,这扇门永永远远都不能再打开了,尊上哎,尊上你要去哪?”

谢微楼避开了扶着他的灵境弟子的手,抬手捂住嘴唇,又是一阵低咳。

祝斐也赶忙跟上他的脚步,只见眼前这位向来孤傲高冷的尊上,此刻微微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表情。

他低声问道:“先前本尊还让你修复一样东西,带来了吗?”

祝斐也一怔,一拍脑门,赶紧在随身的储物戒中掏出一个物什来:“在呢,在呢,已经修好了,给!”

她手里递过来的,是一个薄如蝉翼的面具。

面具通体呈温润的乳白色,质地恰似细腻的白玉,却又轻薄得如同白纸一般。

祝斐也看着这面具,奇道:

“这不是尊上你先前下山云游的宝贝吗?无相千面傩,这可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稀世宝物,戴上以后不仅可以隐匿容貌,还能随心所欲幻化身形呢!”

她顿了顿,眼见谢微楼沉默地接过无相傩,不禁疑惑道:“诶?尊上,你突然让我修复这个做什么?”

谢微楼身形微微一顿,轻声说道:“本尊要下山。”

祝斐也瞬间瞪大双眼:“尊上,叶光霁前脚下山,您这后脚也下山,素祁如今昏迷不醒,整个灵境山岂不是得由我一个小姑娘镇着了?”

谢微楼将无相傩收进袖子,他缓缓直起身,仰头望向那片蔚蓝澄澈的天空。

微风轻柔,悄无声息地撩动他的发丝。

“本尊不会去太久。”

他顿了顿,侧头将目光再次落在身后伫立在崖边的伏魔塔上,轻声道:“等我回来。”

祝斐也“啊”了一声,忙不迭点头:“好的!那尊上您速去速回啊!”

谢微楼收回目光,身侧有弟子递来先前被他遗落的凌霄。

他伸手接过剑,目光没有再看向身后的任何一个人。

乌发如墨,一袭简单的白衣,在众位弟子的目光中,朝着山门的方向渐行渐远

那就是上一任灵境仙尊谢微楼,最后一次出现在灵境山众弟子面前的景象。

自那日起,灵境山的日子仍如潺潺溪流,平静有序地向前流淌。

弟子们晨起练剑,暮时诵经,作息一如往昔,仿佛什么都未曾改变。

六个月的时光转瞬即逝,司剑阁阁主叶光霁拖着满身疲惫从山下风尘仆仆地归来。

只是他身后,并没有众人翘首以盼的褚凌师兄。

十年一晃而过,受到血魔盛无极攻击的灵枢阁阁主素祁,终于从漫长的昏迷中悠悠转醒。

五十年之后,一场突如其来的魔族动乱,搅乱了平静已久的仙界。

仙门百家合议,以仙门不可无主为由,共同拥立灵境山司剑阁阁主叶光霁登上仙尊之位。

然而,安稳并未长久眷顾。

百年过后,魔族愈发肆虐猖獗,所到之处,人间生灵涂炭,一片动荡狼藉。

灵境山率领仙门百家与魔族展开一场旷日持久的对抗。

自此,仙魔两立,人间陷入漫长的动乱之中。

一晃,已然二百一十六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