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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鸾跟在他身后,因为被嫌弃而难受道:“主人莫要笑话,尊上当时差点削掉我的脖子,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司徒琰不以为然,反倒一脸憧憬:“你懂什么。尊上当年荡平魔族的时候,一剑下去便是一片血雾,你若是见到那场面,怕不是要做噩梦。”

明鸾心有余悸地吐了吐舌头。

“看到了吗,找道侣就得找这样的,不仅能护你周全,而且还能帮你完成毕生心愿。”

明鸾不解:“可是尊上看起来根本就没有结道侣的意思,主人还要这般努力吗?以前在鸣凰宫,主人随便勾勾手指,都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地愿意侍奉。”

“那怎么能一样?”

司徒琰从怀里取出一只玉笔来,拿在手中把玩着,眯着眼睛看了半晌:“若是能跟谢微楼睡一晚,我宁可这辈子都不碰男人。”

他手里这玉笔本是素净端方,玉质光泽温润柔和,可此时笔尾处却被不伦不类地系了条鲜艳红绸。

正是那日谢微楼投向明鸾的那支,竟然被明鸾偷偷带回去了。

司徒琰嘴角微勾,他这几百年想方设法想从谢微楼身上得到些什么物什,结果一无所获。

这次倒是被明鸾歪打正着,他可得时时刻刻随身带着,而且得贴身安置才行。

“主人”

他正欣赏着这玉笔,忽然听到明鸾在身侧小声开口,司徒琰懒懒地抬起眼,目光投向前方。

沿着月华殿向下有一行长长的,坐落在云海之上的玉阶。

此刻玉阶附近站着一个身着玄衣的少年,许是刚刚爬上来,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司徒琰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却有些意外地发现他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手里的玉笔。

他微微勾唇,手指轻轻拈起那支玉笔,不紧不慢地斜插在自己半敞的衣襟上,任凭那截红绸在半空摇曳生姿。

接着他扬起下巴,挺了挺胸脯:“看什么,这可是尊上送我的。”

说罢,他还将本就微敞的衣襟拉开了一点,于是那抹红绸顺势垂在在玉白的肌肤上,扫过微挺的淡绯,显得格外刺眼。

少年的目光锁在那支玉笔上久久未曾移开,半晌过后,才向上落在他的脸上。

司徒琰大方地让他打量,可惜少年面上始终没有丝毫波动。

生得倒是不错,奈何性情着实无趣。

司徒琰觉得没意思,正要抬脚,忽然不知怎地想起谢微楼嘴角那抹绯色来。

他心念一动,接着弯了弯眼睛,慢悠悠地踱步到少年身侧。

上次在灵枢阁的时候,他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谢微楼身上,压根没仔细观察这玉偶。

只记得第一次见面,这小偶便不太喜欢自己的样子。

他现在仔细一想,明明食髓香对仙偶没有作用,更何况听说这仙偶还是谢微楼用玉石雕刻的,药性怎么会迟迟未退。

司徒琰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狭长的眼瞳中带上一丝狡黠,接着微微侧头,朝身后的明鸾看了一眼。

明鸾跟着他百年,主仆心意相通,立马会意地上前。

司徒琰于是自顾自打了个哈欠:“今日在尊上那里待的时间太长,整个人都乏了,就不与道友叙旧了。”

少年仿若未闻,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明鸾默不作声地自他身边擦身而过,跟上司徒琰的步伐,走出好几步以后,这才垂头将手里的物什递给司徒琰。

司徒琰从明鸾手里接过东西,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不仅有些失望,那仙偶怀里揣的不过是一张雪白的帕子。

失望,还以为能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

他伸出手指随意一挑,接着盯着里面的东西再也移不开眼了。

下一刻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慢悠悠地开口:“枢玉道友,你的东西掉了。”

果不其然,原本已走出去好远的少年脚步猛地一顿,他的反应极为迅速,飞快转过头,目光若利箭,直直地朝着后方射来。

当目光落在司徒琰手中那张雪白的帕子上时,只听一声清吟骤然响起,幽蓝色的剑光乍现。

司徒琰 “哎呀” 了一声,赶紧往旁边避开。

对于妖族来说,被凌霄的剑气扫过,皮肤都要好久才能愈合,而且疤痕可能永远都消不了,他可不要皮肤上留下疤,丑死了。

这仙偶看着温顺,脾气倒是不小,偷他一张帕子,竟然直接拔剑。

只不过两个人修为相差太多,司徒琰十分轻松地站到凌霄的剑气扫不到的地方:“你真是好凶啊。”

少年的面容此刻却像是失去了血色。

他如临大敌,身体不自觉地微微绷紧,死死盯着司徒琰手里那方帕子,就仿佛什么珍贵的宝物被人夺走了一般。

见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司徒琰眉梢眼角轻轻一挑。

随后,他不紧不慢地伸出手指,将帕子中严严实实包裹住的东西夹了起来。

一缕乌黑柔顺的长发被一根色泽鲜艳的红线仔仔细细地系着,似乎被保养很好的原因,离体这么久,依旧带着淡淡的光泽。

司徒琰歪着头,像只狐狸一般眯起眼,语调悠悠:“你这么紧张,是怕我抢走了你的心上人?”

第37章 故事 想要。

少年面上一瞬间淡了下来。

司徒琰似发现什么有趣的事, 双眼中带着些许玩味,打量了眼前的仙偶几眼,佯装惊讶的模样拖长了语调:“呀, 不会真的被我说中了吧?”

可惜仙偶不会说话,面上也没有表情, 但是他手里的凌霄散发的寒意愈发浓烈。

紧接着他缓缓抬起双眸, 嘴唇轻启, 虽未发出半点声响, 却能清晰地辨出他所说的三个字:还给我。

司徒琰将那缕发丝放在鼻尖下陶醉地闻了闻,毫不在意地笑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可没有恶意。只不过有些事我想问清楚。”

他脸上的笑意缓缓退去:“先前我送给尊上的那些点心,听说都被你‘不小心’摔碎了?”

仙偶依旧面无表情,幽蓝色的剑光将他的脸映得越发冷冽。

司徒琰原本没将这小偶放在心上, 此时见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倒是被撩起了兴致。

他伸手拢了拢耳边的发丝, 盈盈笑道:“虽然你这么凶,好在我这人一向大度, 从来不跟小仙偶计较。”

他的指尖捏着那缕发丝晃了晃:“不过你倒是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想听吗?”

仙偶显然一点兴趣都没有, 司徒琰却是自顾自地幽幽开口:“大概在几十年前, 鸣凰宫里有一个修士,他为了修炼双修之法, 于是捏了个仙奴出来。”

“那仙奴生来懵懂,自有了神智便只见过修士一人。久而久之, 他在这没日没夜的纠缠之中,竟然爱上了自己的主人。甚至他觉得修士对他的举动,是爱怜他的意思。”

“于是那仙偶有一天终于鼓起勇气, 向修士表达了自己的爱意。”

司徒琰稍作停顿,眼睛看向面前面色冷峻苍白的玄衣少年,笑意盈盈地问道:“你不如猜猜,修士听完他的话以后做了什么?”

少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若一尊石雕。

司徒琰于是继续往下:“然而修士却觉得,这仙奴的满腔爱意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心中满是嫌恶。”

“于是他不顾仙奴跪地朝他苦苦哀求,盛怒之下,竟当着众人之面亲手斩断了仙奴的头颅。随后又用法术,将仙奴的身躯彻底化为灰烬。”

“可怜那小仙奴的头颅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的血泊里,眼睁睁看着创造他的人亲手毁掉他。然而他再也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泪水爬满了满脸,看着好不可怜。”

“所以,奉劝你一句。”

看着少年愈发苍白的脸,司徒琰慢悠悠地松开指尖,帕子化作一团雪落了下去:“有些事啊,最好这辈子,都要烂在肚子里。”——

殿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接着殿门从外面被打开。

谢微楼没有抬头,来人在门口停顿了片刻,便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紧接着他跪在他身侧的地面上,用手环住他的腰,将整张脸埋在他的腿上。

谢微楼这几日对玉偶这个动作已然见怪不怪。

自从那个得到他默许的夜晚后,枢玉便总是有意无意地贴近他。

而谢微楼则发现,自己对这种温暖的感觉并不讨厌,甚至感受到玉偶灵脉中的灵力与自己的相呼应,会给他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于是他也就随心而为,这厢伸出空闲的左手像抚摸着动物皮毛一样慢慢地顺着玉偶的长发。

玉偶似乎觉得他的抚摸很舒服,于是将脸埋在他的腰间半天也不肯抬起来。

谢微楼等了片刻,直到腰间传来的热度越来越烫,环在腰后的手臂越来越紧,顺毛的手停在他的后颈处,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伏在他腿上的人这才慢慢抬起脸,然后目光向上落在谢微楼手中的笔上。

接着他抬手拉了拉谢微楼的袖子。

感觉到袖子上传来的拉扯的力度,谢微楼低下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玉偶。

玉偶伸手比划着,嘴唇无声地张合:【想要。】

谢微楼奇怪地看了手中的玉笔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对自己的笔感兴趣,随口道:“喜欢就去让妙音给你拿几支过来。”

然而玉偶摇了摇头,膝行着往前几步,身子几乎紧紧贴着谢微楼的小腿,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支笔。

谢微楼实在搞不懂他为何突然对这支笔如此感兴趣,但大体也明白他的意思,不禁哑然失笑:“只要这一根?”

玉偶毫不犹豫,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

于是谢微楼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里的笔递给了玉偶。

接着,他便眼看着玉偶伸手接过,然后小心地别在自己的衣襟上,接着仰头看向自己,眼中带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谢微楼:“”

他默默移开目光。

虽然玉偶的模样很乖,可他为什么觉得他越来越傻了。

那食髓香难不成还有把人变傻的作用吧?

枢玉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玉笔收入怀里,就在他仔细整理衣襟的时候,玄色的袖口滑落一段,露出一截手腕。

谢微楼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其上。

即使下一刻玉偶便垂下衣袖,可是谢微楼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腕上一道很细的白痕。

揉着玉偶脑袋的手一顿。

玉偶却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再次伏在他的腿上。

谢微楼低头看着他像猫儿一般粘人的模样,忽地开口:“在灵境山这么久了,还没下山历练过吧。”

玉偶闻声抬起头,谢微楼垂眼注视着他的眸子,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脸颊:“过些天,随叶光霁一起去南荒吧。”

第38章 心事 我心悦主人。

司剑阁外, 一众持剑的白衣弟子之间突兀地出现几抹碧绿色。

那几缕晃眼的青碧穿梭在一众雪白中,好不显眼。

剑阁的弟子围在一旁叽叽喳喳:

“尊上为什么要让鸣凰宫的搬到剑阁来啊,为什么不去墨箓阁和炼器阁?”

“可能剑阁的地方比较大吧不过说不定是尊上看剑阁没有道侣的弟子太多, 才把他们安排过来的。”

鸣凰宫弟子皆穿着南荒异族特有的服侍,走动时一截细腻的腰露在外面, 有的还在腰间挂上一串秀气的金铃铛, 随着步子一扭一晃, 看着好不勾人。

灵境山的弟子在谢微楼刻意的带领下酒色不沾, 平日里哪见过这场面,一个个都傻了。

何况司剑阁是四阁中男弟子最多的,而且几乎都没有道侣。

于是路过的时候不知不觉便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几个羽族弟子,好奇将脑袋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

“你说, 那些女弟子露截腰也就罢了,男弟子为什么也要露腰啊”

“要不怎么说是妖族呢,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男的扭成这样,带劲。”

就连一向看不上什么人的褚凌都由衷地“啧啧”两声:“毕竟是妖族嘛。”

有人忍不住道:“你们说, 要是我去和他们结道侣,他们会答应吗?”

“你就算了吧, 还是让褚凌师兄去。褚凌师兄生的好, 你看那些鸣凰宫的弟子都在往这边看呢,说不定就是看上褚凌师兄了。”

剑阁的几个女弟子路过, 闻言皱眉看了他们一眼,不过几个人都没有理会, 反而越说越来劲。

修士与凡人不同,虽然有一部分修士会将结道侣视为凡人中的结姻。

但事实上对于修士而言,所选道侣是人是妖, 何种性别都无大碍,只要灵力相契,可以使修炼事半功倍,那就是好道侣。

褚凌被夸得脸一红,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还没谦虚地回应几句,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几个人同时回头,便见一个与身穿白衣的剑阁弟子格格不入的玄衣少年站在身后不远处。

众人回头对视一眼,又见那些个媚骨天成的鸣凰宫弟子越过他们,朝那玄衣少年又看了几眼,这才不约而同尴尬地咳了一声。

褚凌扯了扯嘴角:“哦,你回来了。”

玄衣少年长发束起,五官过于精致而显得有些雌雄莫辨。

眉间一点朱砂,更是宛如神来之笔,为他添了几分超凡脱俗的韵味。

只是他的神情始终淡漠如水,萦绕周身的那股冷冽,恰到好处地将他过于精致面容所带来的无害感冲淡了许多。

让人靠近之时,会隐隐从心底生出几分忌惮之意。

也恰恰是因为这份冷冽与疏离,使得没有人会将他误认成是一位娇俏漂亮的少女。

枢玉如今是这些弟子中修为最高的,视力和听觉皆远远在他人之上。

即便他离得他们很远,可方才的他们说的话大概都被他清楚地听了去。

剑阁弟子素来敬畏实力强的修士,可是枢玉就算再强,也不过是个仙偶。

剑阁的弟子原本有许多不服者找过他的麻烦,但是没有得到什么便宜,还被反揍了一顿,于是自那以后便没有人招惹他了。

见他回来了,其余几个人朝他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因为叶光霁嘱咐过的原因,褚凌是整个剑阁唯一和枢玉说过话的人。

此刻他离枢玉最近,朝枢玉看了一眼:“你脸色不大好看,伤还没好?”

后者摇了摇头。

“那就好。”褚凌点了点头,“师尊说过些天你随我们一起下山,你记得收拾行囊啊。”

枢玉默默点头。

当天夜里,他们再一次回到了剑阁弟子起居的的弟子居。

司剑阁同样建在峰顶,只不过这里相较月华殿,夜晚温度适中,十分舒适。

枢玉侧躺在最里面靠墙的床榻上。

不多时,几个还没开始辟谷的弟子吃了晚饭回来了,枢玉睁着眼睛看着墙壁,一动不动听着他们热火朝天地讨论。

“尊上真打算和鸣凰宫结姻了吗?”

“可不吗,平日里月华殿都是不许旁人进入的,我刚才听说內務司的弟子说,最近司徒尊主可以随意进出月华殿,肯定是尊上默许了的!”

“看来尊上也禁不起那人的诱惑啊毕竟那个司徒尊主长成那样,是人都会心动吧?”

另外一个弟子立马接话:“岂止是好看,那日我远远看了他一眼嘿,我这辈子还没想到,一个男人能长成那个样子,我都心动了。”

褚凌骂道:“去你的,你算老几,你还敢在这心动。”

几个弟子发出一阵大笑,震得檐上的粉屑都落下来些许。

不一会儿,谈笑声渐息,伴随着布料摩挲声,弟子们渐渐进入梦乡。

寂静的黑暗中,枢玉依旧盯着墙壁,听着身侧褚凌平缓的呼吸声。

他微微动了动身子,摸索着从怀里取出那张折叠起来的帕子,接着又摸出一块被体温浸染的温热无比的玉扣。

他蜷缩在黑暗里,看着手里的玉扣,默默攥紧,掌心中灵气汇入玉扣,微光闪烁。

这枚玉扣是一对孪生镜,只要将灵力注入,另外一枚便会发出光。

若是另外一枚玉扣的持有者选择注入灵气回应,那么两人便可以在镜面上看到彼此。

枢玉屏住呼吸安静地等待着。

然而润白色的光不断自玉扣上散发出来,却始终没有显现出来对方的面容——

流苏依旧坐在自己小小的房间里,一旁案几上烧着一盏小小的茶壶。

枢玉临行前特意来了一趟杂务司。

他从储物袋里将几本发黄的册子发在流苏面前的案几上。

这是上次他从流苏这里拿走的,几本关于仙偶如何侍奉主人,能让主人开心的书。

流苏的眼眸朝他转过来,贴心地问:“你试过了吗?”

枢玉点了下头。

自从灵枢阁回来那天起,心底那种不断升起的酥麻感驱使着他做些他从来没想过的事。

他尝试着按照画册里的动作做了,可是主人始终没有像画册里的人那般回应他。

枢玉在流苏转头重新看向窗外之前,从储物囊中拿出纸笔,一笔一画写道:【我心悦主人。】

他将纸条推到流苏眼前。

流苏低头认真看了一会儿,轻轻眨着眼。

接着他抬起头,指着“心悦”两个字:“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枢玉不知道,他是从褚凌的那些话本子上看到的这个词。

话本子上有很多故事,里面的人都是这样说的。

他趁着主人睡着,小心地模仿话本里描写的段子亲近主人,又小心地不让主人发现。

每次都紧张又害怕,心脏也乱跳不停。

想到这,枢玉尝试着向流苏解释:【就是,总想接近主人。】

流苏这回看懂了,可他却摇了摇头,温声道:“因为主人身上有你想要的灵力,所以你想靠近主人,这很正常。”

枢玉觉得不是,但是他没法跟流苏形容那种感觉。

只要看到主人他就会很开心,看不到主人的时候他就会很焦躁。

看到其他人离主人很近,就会更焦躁。

他又想到了什么,急忙快速再写:【主人说,要我永远陪着他。】

他抬起头期待地看着流苏,可流苏的眼神里迷茫更甚。

他盯着他的字许久,抬起头看着他:“你坏了。”

他难过地看着枢玉,安慰道:“不过不要怕,偷偷藏好,不要让主人发现,就不会有事的。”

枢玉再次写道:【回来之后,我想告诉主人。】

看到那几个字后,流苏身体却无法控制地瑟缩了一下。

“不要说。”

他有些慌乱地摇头,一向温和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担忧与恐惧:

“你会被主人杀掉的。”

第39章 妖精 口上说着惦念,转头就去找妖精了……

南荒的天气十分多变。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 艳阳高悬,转瞬之间便风云突变,乌云迅速蔓延开来, 遮蔽了整个天空。

枢玉独自站在窗口望着外面阴雨连绵的天空,几个随行的剑阁弟子则在客栈大厅的另一边, 围着褚凌聚在一起谈笑。

枢玉一动不动地站在窗边, 面色依旧淡淡的, 可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 垂在身侧的手却在轻轻颤抖。没有人知道,此刻他腕上正在传来怎样的刺痛。

枢玉的面上微微发白,他趁着没人注意到这边,小心地低头掀开袖子。

原本光洁的手腕上多出来一道很细的白痕。

这道白痕极细极浅,在冷白的皮肤上几乎看不出来, 只有将指腹紧紧贴在皮肤上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很微小的凸起。

然而这道看似毫无影响的白痕, 此时却隐隐传来疼痛感,一种能穿透皮肤, 刺入骨髓的寒意正顺着浅浅的伤疤,朝着皮肤深处钻去。

枢玉用另一只手轻轻按住那道白痕, 小心地揉着。

大概半个月前, 他离开灵境山前最后一次去了无还崖,怀里的琉璃瓶还带着余温, 心脏一下一下敲击着胸口。

他每次到伏魔塔时,辛岚都已经早早地站在那里, 这次也不例外。

灵境山四阁阁主,叶光霁永远面带微笑,看起来是四阁阁主中脾气最好的, 在弟子中也是最受欢迎的。

与他相反的,是永远一副七八岁的女童模样的炼器阁阁主祝斐也,她脾气十分暴躁,灵境山弟子路上见到她都要躲着走。

至于素祁,虽然她避世百年,但是灵枢阁弟子行走世间救助苍生,所以她的声名一直不低。

这样一来,辛岚反倒成了四阁主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

可是枢玉却知道,辛岚阁主的实力不容小觑。

灵境山的护山大阵就是他率领墨箓阁弟子布下的,就连主人都把看守伏魔塔这般重要的事交给他。

以上这些也是为什么枢玉今晚这般紧张的原因。

辛岚背对着他站在塔下的阴影中负手而立,微冷的夜风拂过他的长袖,他与往常一样伸出手:“交给我吧。”

枢玉伸出手指,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意着探入怀里,摸到依旧温热的琉璃瓶。

他的心里狂跳不止。

琉璃瓶里的血液带着漂亮的琥珀色,只不过与往常不同,这里面掺杂了几滴属于自己的血。

月前辛岚无意中的一句话被他牢记在心。

他的体内流的便是主人的血,如果他可以替代主人封印结界,主人是不是就不用浪费自己的血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辛岚已经接了过去,他流畅地打开塞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入塔前的石盆中。

枢玉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他原本以为辛岚会发现瓶中的液体不对劲,然后阻止他,可是辛岚面色如常,而且什么也没说。

枢玉僵直地站在原地,看着熟悉的金色丝线从石皿中,一圈接着一圈环绕住塔身。

一切都如以往一样。

他的心中渐渐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喜悦,以至于弯不出弧度的嘴角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片刻后,辛岚放下手,回头看了僵直站在原地的他,如往常一样道:“可以了,早点回去。”

枢玉闭了闭眼,指腹下的手腕微微颤抖着。

那种刻骨的寒意仿佛是一道诅咒,和那些无法去除的伤痕一同烙印在手腕之上。

主人这么多年,一直在承受这样的痛苦吗

枢玉心中升起一阵浓浓的难过,直到身后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想什么呢?”

枢玉身体一颤,猛地转过头。

褚凌被他幅度过大的动作吓了一跳,好奇道:“我去,在想哪家姑娘啊,这么认真?”

他刚刚和一众弟子言谈正欢,此时那几个人已经回去收拾行囊,客栈大厅里只剩下他和枢玉。

这几个弟子本就是剑阁派下来充数的,好多人御剑飞行还不大熟练。

叶光霁嫌他们脚程太慢,先一步带几个高阶修士去了鸣凰宫,命令褚凌和枢玉留在这里带着他们。

褚凌朝着枢玉挤眉弄眼,压低声音:明天就到鸣凰宫了,趁着今晚有空,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枢玉伸手比划:【去哪里?】

褚凌一把搭上他的肩,大力晃了晃:“去了你就知道了。”

这个驿站建在半山腰,是灵境山修建的,专门供门下弟子落脚的。

驿站周围有一层雾气笼罩的结界,外界的凡人或是异族是看不到结界里面的景象的。

褚凌率先祭出仙剑,银白色的仙剑悬浮在地面上三寸,褚凌轻盈地跳上去,手一招:“快点啊,我在前面等你!”

凌霄的剑灵感受到枢玉的灵力,幽蓝色的剑光从剑鞘溢出。

但银白的剑被枢玉在外面施了障眼法,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这是那把名动天下的仙剑。

此时他们所处的地方乃是鸣凰宫管辖范围的边界,人族妖族混杂,妖族也不屑于将自己的真身隐藏起来。

枢玉看着面前一条挂满灯笼的长街,里面人挤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他看向旁边一脸兴奋的褚凌,艰难地在人群中用手比划:【这是哪里?】

褚凌在噪杂的鼎沸人声中扯着嗓子道:“这里是人妖两族交汇处最热闹的花月街!我师兄说了,来南荒不来这里,等于白来!”

他神神秘秘地凑近枢玉:“你跟紧我,我带你去看漂亮的妖族小姐姐!”

枢玉压根不想看什么妖族小姐姐,而且他有些后悔跟褚凌来到这里了。

就在这时,两个鹊妖一左一右凑了过来:“哟,好俊俏的人族小哥,第一次来吗?”

枢玉抿着唇一动不动地站着。

他越是这样,这群妖族便越是得寸进尺,不一会儿又聚过来四五个。

羽族天生喜欢漂亮的东西,皆是不加掩饰地用爱慕的目光看着他,还有几个就差露出尾巴跳求偶舞了。

不多时,其中有眼尖者“咦”了一声:“哎呦,谁家的仙偶,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众妖惊讶地看了枢玉一眼,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个小仙偶。”

很快,他们原本爱慕的眼神变成了丝丝缕缕的暧昧,有人低声调笑:“这么俊俏的仙偶,主人不在身边,可是要被欺负的。”

紧接着,有人放肆地朝他的脸伸出手:“小仙偶,你的主人呢,他不要你了吗?”

枢玉眼中一沉,瞬间握紧剑柄,藏于剑鞘中的剑刃瞬息间向周围无声地散发出冷冽的剑气。

围着他的几个妖族面上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即便凌霄自始至终都安静沉睡在剑鞘内,即使他们这些小妖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凌霄,但是那曾经扫荡过魔界的剑气已然被祖辈化作求生的本能深深刻入骨髓。

下一刻,原本人声鼎沸的长街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紧接着哭声和翅膀扑棱声在夜空中此起彼伏,整条街道行不够的小妖纷纷被吓得变回原形四散而逃。

一旁的褚凌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漂亮的妖族,正风度翩翩地和几个小鸟妖愉快地谈笑。

忽地看见几个高阶羽族从店里怒气冲冲走出来,袖子一甩甩了他一脸羽毛,嗓音尖细地骂道:“哪个人族敢在这里惹事?!”

他蒙圈地往后一看,立马飞快地跳起来扑过来按住枢玉,连拉带扯地把他拉到另外一条街上,痛心疾首:

“你在干嘛?!知不知道在这种地方要低调点,万一惊到我师尊,咱俩吃不了兜着走!”

枢玉:“”——

枕边的孪镜散发着淡淡的温润的光。

谢微楼微微侧过面庞,目光落在那孪镜之上。

距离枢玉随司剑阁众人下山已快一个月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已经到南荒了。

片刻后,玉扣上闪烁着的光芒渐渐退去,一点一点地变得黯淡,直至最后,又恢复成了原本温润柔和的模样。

自从枢玉下山后,这孪镜每天都要亮上几次,只不过谢微楼一次都没回应。

这一次也同样,眼见那玉扣暗淡下去,谢微楼的脑海中已经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枢玉委屈失落的模样。

他心想,要不还是看看他在干什么吧。毕竟小偶子第一次下山,以他傻乎乎的样子,万一遇到什么委屈怎么办。

想到这,他伸手拾起玉扣。

由于他本就是双生孪镜的主人,所以使用孪镜的时候不需要对方的灵力呼应,也能看到对方。

哪曾想,刚把灵力灌注到孪镜之中,呈现在眼前的画面便让他眉尾一挑。

孪镜里,一身黑衣的少年抿着唇,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脸色发白地坐在一堆鸟妖中,头发间还凌乱地插着几根色彩斑斓的羽毛。

一堆刚修成人形的小鸟妖围着他载歌载舞,好几只喝得酩酊大醉现了原形,围在一起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地唱着乱七八糟的曲子。

谢微楼盯着画面看了一瞬。

他先将褚凌面色红润,醉得睁不开眼,抱着酒坛子扯着嗓子唱歌的画面用灵力清晰地录刻下来,转手发给叶光霁。

做完之后,他这才又将视线转到枢玉身上。

他看着坐在椅子上,身子僵硬得一动都不敢动的小偶,在心里啧啧称奇。

这小偶一整天都在呼唤孪镜,搞得好像多惦记自己似的。

结果一转头就去找妖精?

第40章 裂纹 “尊上不在,他去洗澡啦。”……

妖族亮丽的羽毛时不时掠过枢玉的发梢与肩膀。

枢玉全然不像褚凌, 能够在一个晚上便与一群异族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地打成一片。

加之这浓郁的妖气与刺鼻的酒气相互交织缠绕,使得枢玉的意识陷入了些许混沌。

歌声越来越响, 调子则越来越偏。

枢玉晕晕乎乎地睁着眼睛看着前方跳舞的妖精,忽地感觉到怀里似乎有什么在发光。

此前被褚凌劝诱着饮下了几杯酒, 直至此刻, 枢玉的头脑仍然昏沉迟滞, 然而当他恍惚中意识到发光的东西是什么时, 酒瞬间醒了大半。

枢玉脸上顿时一白,慌乱地将怀里的东西掏出来。

紧接着,目光便直直地定在了玉扣之上,那张令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脸。

枢玉的心猛地一沉, 他不知镜子里的那个人究竟已经看了多久,又听了多长时间。

只听镜子里的人拖长声线, 用惯有的懒洋洋语气道:“不是说想我了吗?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他故作没看到枢玉身后一堆群魔乱舞的妖物:“身后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是什么?”

枢玉的心里满是惶恐不安,不知为什么, 他特别害怕被主人看到后面的一众妖物。

而且今日他出来的匆忙,没有带纸笔。

谢微楼本来以为玉偶会立刻埋头写字跟自己解释, 那样自己也好顺势放他一马。

可没想到的是, 玉偶张了张嘴,有些慌乱地避开自己的目光。

下一刻他身体往前蹭了蹭, 把身后一群唱跳正欢的妖精们严严实实地挡住。

谢微楼:“?”

此时玉偶的面色苍白中透着一丝不自然,就好像干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额头上隐约冒出来点点冷汗。

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又抬起手,略显局促地比划着:【不是主人想的那样。】

谢微楼眯着眼:“想的那样?我想的哪样?”

玉偶轻抿着嘴唇, 喉结上下滚动,紧张地轻轻咽了口口水,却一时语塞。

“不说?”谢微楼轻哼了一声,“不说我走了。”

玉偶见状,顿时慌了神,急忙双手慌乱地比划着,示意他不要离开。

他满心焦虑地思索着该如何解释,然而越是紧张,手上的动作就越是杂乱无章,镜中人的表情也愈发难看。

忽地枢玉眼前一亮。

他想起来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褚凌可以帮他解释。他赶忙扭过头去,正要把褚凌拉过来,却听热闹喧嚣的妖群中传来一声惊呼和巨响。

接着他就见本来已经醉得快睡过去的褚凌也不知怎地瞬间酒醒了,“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踉跄着撞翻一群围着他唱歌的鸟妖,冲出妖群。

他手里还捏着一张传音符,正在急吼吼地对着里面大叫:“师尊我没有啊!我就在驿站睡觉,哪里都没去!”

“师尊,你一定是看错人了!师尊你听我解释!!”

“啊啊师尊不要啊!!!”

他祭出仙剑,猴子一般敏捷地跳了上去,火烧屁股般御剑而去,瞬间便没了踪影。

“”

枢玉赶忙又将目光投向孪镜,只见镜子那一端的人沉默不语地看着他。

玉偶顿时心急如焚,他张了张嘴,刚无声地吐出来个“我”字,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头。

一只穿着清凉,媚眼如丝的小雀妖凑了上来,好奇地问道:“咦,小仙偶,那个修士小哥怎么突然跑了?”

旁边另外一只小百灵也凑了过来,亲昵地挽起他的胳膊:“你在看什么?快跟我们去喝酒吧。”

枢玉急忙侧身避开他们的手,忐忑地再次朝孪镜看去。

果不其然,镜子里的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孪镜便暗了下去

谢微楼把孪镜扔到一边。

真是岂有此理,刚下山就不学好。

窗外,一阵香风拂过。

三条赤色的带着流金色的尾羽如同流苏般从宫殿的梁间垂下,尾端搭在他的肩膀上。

谢微楼抬眼朝上面看去。

月华殿寒玉雕砌的横梁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只通体如火焰般的华丽的凤凰,长长的尾羽如同拖曳的晚霞,流光溢彩。

凤目狭长上挑,带着与生俱来的华美尊贵,鸟嘴里说出的话令人心梗:“尊上这么生气做什么,不就是玩鸟去了吗?尊上你也可以玩啊。”

这么大只在这呢。

谢微楼:“出去。”

凤凰用金色的喙啄了啄羽毛:“尊上的命令是任何人都不可以进月华殿,可我现在是鸟啊~我就在这里站着,不会打扰尊上的~”

这回谢微楼没说话,不过他垂在身侧袖口却动了动。

司徒琰顿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朝他压来,忙从上面飞下来。

好不容易才等到那个凶巴巴的仙偶不在,他可得抓住这个大好机会:“尊上别急着动手,你听我说啊。”

他委屈巴巴:“尊上既然想将计就计,借着这个契机除掉幕后黑手,可若是做戏做得不够周全,岂不是会前功尽弃?”

谢微楼此次让叶光霁去南荒,一来是稳住鸣凰宫动荡不堪的局面,二来则是想办法调查出导致司徒斐性情大变的原因。

此前虽说是故意将自己与司徒琰相处亲密的消息散播出去,可一旦被人识破这其中的端倪,那么之前谋划的都将化为泡影。

他看向窗外,目光投向伏魔塔的方向。

更何况,此时他的心里还多出了另外一丝疑虑。

司徒琰感受到了他似乎有些心事,见他一言不发,但是也没有挥袖把自己打出去,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弯着眼趁热打铁:“尊上,我会很乖的,我就在这里,绝不进内殿打扰你。”

司徒琰满心不甘地看着内殿紧紧合上的门,看到吃不到的感觉实在让他难受的紧。

他站在外殿转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重新变回了人形。

站定之后,他用指尖轻轻卷弄着浓密的发梢,眼角的余光却忽然捕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停地闪动着。

他好奇地侧目看去,发现是谢微楼方才随手丢在案几上的那枚玉扣。

他刚才在外面的树上小心翼翼地观察了谢微楼许久,在这之前他正对着玉扣说着什么,专心地都没发现自己。

此时那被孤零零弃在桌案上的玉扣散发着温润的光,不一会儿又暗了下去,接着不过片刻又重新亮了起来。

司徒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玉扣。

就这样玉扣反反复复亮了几次,他身体动了动,然后伸手将玉扣捡了起来。

入手的物什微凉坚硬,表面光滑,看样子像是传音类的法宝。

司徒琰的眼瞳轻轻一转,似乎明白了里面的门道。在玉扣再一次亮起的时候,他将肩头本就松垮的衣物往下拉了拉,露出一片光洁的肩头。

一道淡绯色的灵力涌入其中。

下一刻,玉扣光滑的表面泛起一阵奇异的涟漪,紧接着镜面上浮现出一双眼睛,双眼中先是透着紧张,紧张之中又分明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可就在这双眼睛的主人看清司徒琰的时候,眼眸深处的喜悦瞬间消逝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警惕。

镜中人唇角绷紧,目光落在司徒琰耳侧有些凌乱的发丝,和露在外面的肩膀上。

司徒琰心里暗自想,倘若这人此刻就在自己面前的话,肯定又要拔剑。

不过好在他现在既没办法开口说话,又没在跟前,根本没办法拿自己怎样。

于是司徒琰假装什么都没察觉到,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起来:“枢玉道友,你好啊。”

他先是微微抬起眼眸,快速谨慎地朝着紧闭的内殿门看了一眼,眼见那扇门没有开合的意思,于是将目光再次落在玉扣上。

紧接着他面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有些害羞地微微垂首:“尊上不在这”

他朝前倾了倾身,面上笑得像是一朵灿烂的桃花,语气里带着生怕旁人察觉不到的暧昧:

“他去洗澡啦。”

孪镜上出现一道浅浅的缝隙。

玉石碎裂而迸发出的一声脆响惊得旁边昏昏欲睡的褚凌瞬间清醒。

他的眼皮还没有彻底睁开,嘴里却飞快地大吼:“师尊我在抄了,我没有偷懒——”

下一刻他睁大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叶光霁根本不在此处,连忙闭上嘴,长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还未等他完全平静下来,身边散发的阵阵冷意便如潮水般向他涌来,惊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他迷茫地转头望去,只见枢玉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眼神冷得好似寒霜。

褚凌困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枢玉没有回答他,而是将手里厚厚一摞罚抄的门规重重放在桌角。

褚凌扑上去惊讶地伸手翻了翻:“五十遍你这么快就抄完了?!我十遍还没抄完呢”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看见枢玉手边那枚带着裂痕的玉扣。玉扣光滑温润,然而中间竟然突兀地裂了一条细细的痕迹。

而玉偶握紧的手放在一旁,由于过于用力而指节泛白。

褚凌不明所以,不禁惋惜道:“这么好的玉,你把它捏碎了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