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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191

我都想给你们仨跪下了。

第二天一早, 许嘉云光是从站在晨跑的队伍里,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鬼怪NPC们的恶意注视,以及来自胖阿姨隐晦又期待的笑容。

许嘉云沉默了。

他好像忽然能够理解打脸的爽感了。

换作谁能忍得住啊。

他也忍不住想要赶紧看到这群人打脸了。

许嘉云转过头,想看看谢镜清和祁方隅的表现, 很快又面无表情地转回了头。

那俩还在手牵手黏黏腻腻, 压根就没把其他人和其他鬼放在眼里。

大概是因为拥有着不凡的动机, 他们今天结束的速度都比昨天快得多。

多眼软体怪物的攻击随后袭来, “啪叽”一声, 胖阿姨那一声带着点儿庆幸的小小“哈”声,还没发完整,就被彻底隔绝在了多眼软体怪物陡然变得坚硬的身体里。

她震惊着, 大喊着, 似乎在求救,也可能在斥责多眼软体怪物杀错人了, 但没有人可以听得见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层层挤压下,她的恐惧与愤怒如有实质,未知的脏话不断朝着谢镜清他们输出。

单从胖阿姨的表现来看, 鬼怪NPC们就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脸色全都变了, 完全不敢去看谢镜清他们, 生怕对上视线, 在这个时候来个不打自招, 尴尬倒是小事, 但找死就是大事了。

白头发中年男人注意到鬼怪NPC们的不对劲,还有胖阿姨最后的愤怒指向, 挑了个人少的时候, 问谢镜清道:“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

他问得很委婉, 但在这个时间点,指向足够明确,连谢镜清都能听得懂。

谢镜清向来坦然,“是。”

白头发中年男人皱了皱眉,不太认同的样子,“现存的玩家人数已经很少了,如果再自相残杀,只会让鬼怪NPC得逞,根本就毫无意义。”

谢镜清道:“那又怎么样?”

白头发中年男人噎了噎。

他还想说些什么,祁方隅就道:“不如你猜猜,为什么今天死的不是鬼怪NPC,而是玩家?”

他眼里带着嘲讽的笑意,不等白头发中年男人回过神来,便带着谢镜清离开了。

白头发中年男人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猛然反应过来,再想到刚才自己帮胖阿姨说话的场面,只觉得很是恶心。

新的死亡条件出现之前,大家全都相安无事,鬼怪NPC因为胖阿姨的话而盯上了祁方隅他们,但祁方隅他们只是反杀了鬼怪NPC而已,这次选择杀人,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被杀的这个,跟鬼怪NPC同流合污,惹恼了祁方隅他们。

自作孽,不可活。

白头发中年男人快步跟上了谢镜清他们。

祁方隅道:“还有事?”

白头发中年男人朝着他们深鞠一躬,一板一眼地道:“抱歉,是我先入为主,误会你们了。”

祁方隅微微挑眉,“好,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白头发中年男人说完,直起身子离开,没有询问他们新的死亡条件,也没有故意跟他们拉近关系。

说是欲擒故纵,这人又多了一股子正经。

反正不管是什么心思,祁方隅他们都没有兴趣。

他们刚进入教室,就听到了一声惨叫。

黄头发男人惊恐地盯着自己书本里夹着的一张洋画,“这是谁放进来的?!”

没有人接话。

黄头发男人“嘭”一声推翻了桌子,嘶吼道:“是谁想害我?!有种的给老子站出来!”

还是没有人接话。

黄头发男人吞咽着口水,僵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旁系着红头绳的女生没忍住,哭出了声,“现在的死亡条件根本就避不开,苟又有什么用?我们都不知道关卡名称是什么,迟早大家都会死!”

黄头发男人没忍住,也有一些哽咽,“他妈的,老子就没见过这么难的初级关卡。”

白头发中年男人叹了口气,道:“你不应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么一闹,不管现在是想要转移给鬼怪NPC,还是想要转移给玩家,黄头发男人只要一动,必然就会成焦点。

他的结局完全可以预见。

不仅是他,其他玩家也仿佛预见了自己的结局,多日来的坚强瞬间就被击溃,全部哭成了一片。

谢镜清他们还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哭的人和笑的鬼,尽数落入他们眼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谢镜清说:“死亡条件的出现地点越来越隐蔽了。”

之前是贴在身上的贴画、拿在手里的珠子,后来是贴在门上的贴画、粘在床板的贴画,现在是藏在书本里的洋画。但凡黄头发男人之前没有拿出这本书,或者没有翻开它,都不会注意到里面的东西,等到中午跑操的时候,就会死得不明不白。

祁方隅说:“鬼怪NPC的活动范围应该也增加了,就算我们可以规避宿舍里的死亡条件,也避不开藏在教室里的死亡条件。”

他们的桌上、抽屉里、脚边,全都放满了各种各样的教科书、课外书、卷子、习题等等,摞起来比人还高,每次跑完圈结束就得回来翻一遍,即使办法可行,也难保会不会有遗漏的其他新增死亡条件。

许嘉云看着教室里的绝望景象,咬了咬牙,“要不,我们再梳理一次现有的线索?”

祁方隅看了他一眼,“也不是不行。”

于是他们止住回教室的脚步,朝着没人的角落走去——吸取曾经被光头纹身男人偷听的经验,他们现在都不选择楼梯道了。

确定附近没人,许嘉云先骂了一句脏话,“这道关卡也太不做人了,说不定之后还会想办法增加规则。”

祁方隅却道:“应该不会。”

许嘉云道:“为什么?”

祁方隅说:“不然多眼软体怪物不会费尽心思地增加跑圈的次数,鬼怪NPC们也不会想方设法地藏匿贴纸所在的位置。”

许嘉云“嘶”了一声,“好像是这个道理啊。”

他扭头,发现谢镜清沉思不语,问道:“谢哥,你在想什么?”

谢镜清道:“你说过,中级和高级关卡可能出现混淆视听的内容,但一定会给出固定的提示,那么初级关卡呢?”

许嘉云说:“现在不敢说,以前的初级关卡会有固定模式,我们的所有经历都是围绕着那个模式展开的。”

谢镜清看向祁方隅,“那么单就我们已经知道的内容,死亡条件可能是贴画,也可能是涂改液、汤水、洋画等等,只要是可以接触到玩家的东西都可以。”

祁方隅认可道:“对。”

谢镜清又说:“最开始,死亡条件是粘在玩家的身上,后来是寝室门、床位,现在是课本,之后可能演变为其他物品,总之已经不需要再近身了,我认为这一点变动很大。”

祁方隅说:“哥哥是怎么想的?”

谢镜清说:“真正的死亡条件,应该是代指某一个人触碰了什么东西,又或者被什么东西给选中。”

祁方隅见许嘉云在认真地听着,就专心跟谢镜清一起讨论:“在看到夹在他课本里的洋画之后,我也产生了跟哥哥一样的想法。玩家在被放置物品的时候,大部分时候是没有发现的,小部分能够自己发现,还有一部分需要别人来提醒,但无论是怎样的过程,在死亡条件这一块,都是属于被动的。”

谢镜清说:“陷入被动的,最开始是一个人,后来是一间宿舍,也许是被看作了一体,但每次都只能贴一个地方,并且存在场地限制,人在哪里就只能在哪里贴,白天不贴宿舍,晚上不贴教室。”

祁方隅说:“唯一不变的是跑操,且一次只跑一圈。”

许嘉云的眉头深深皱着,几乎形成了一个“川”字,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里面呼之欲出,却总是差了那么点儿意思。

谢镜清说:“有没有那么一种游戏,需要先以签名或者其他形式,确定每一个人都愿意参与其中,然后选择一个鬼怪NPC来挑选猎物,被挑中的猎物会拥有某样物品,如果猎物找不到替死的人或者没有发现该物品,在一次跑圈之后就会走向死亡?”

最后一个字落下,许嘉云在刹那间福至心灵,“这次的关卡名称,该不会是……《丢手绢》吧?”

谢镜清和祁方隅都沉默了。

许嘉云惊喜道:“你们是不是也觉得很有可能?!”

祁方隅说:“你先解释一下玩法。”

许嘉云:“……”

打扰了,告辞。

“不好意思,我忘记了。”许嘉云觉得这次应该稳了,忍不住有些兴奋,“丢手绢的玩法很简单,不过因为比较幼稚,一般都是小孩在玩。就像谢哥刚才说的,游戏开始前,要先确定每个人都参与其中,然后挑选一个人出来,把手绢交给他,其余的人围成一个圈坐下。”

两人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游戏开始后,围成圈的人会唱一首童谣,大概意思是要把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都不能告诉这个小朋友,但又希望这个小朋友可以快点抓住丢手绢的人。”许嘉云说,“拿着手绢的人会在这首童谣进行的时候,绕着外圈不停地走,最后选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将手绢丢在他的身后,然后开跑。被丢手绢的人大都会从其他人的表情上发现不对劲,好像童谣还会出现变化,我不太记得了。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被丢手绢的人如果不能在一圈之内抓住丢手绢的人,那么他的位置就会被对方给占据,而他的角色也会出现变化,成为丢手绢的人。”

谢镜清说:“都对上了。”

祁方隅点头,“应该就是这个了。”

临到头了,许嘉云反而变得小心起来,“要不……我们再看看?”

现在他们就只剩下谢镜清一个人还拥有验证关卡的机会,总是会想要谨慎一些。

谢镜清说:“如果不行,就保住剩下的玩家,等到再有发现,威胁他们验证就行。”

许嘉云:“……”

大哥,有没有一种可能,您现在说的不是待会儿中午吃什么?

到底是怎么能够把这种事说得这么云淡风轻的啊!

祁方隅说:“我觉得可以。”

谢镜清说:“那我验证了。”

祁方隅点头,“好。”

谢镜清便道:“确认关卡名称。”

身旁的祁方隅和许嘉云静止不动了,机械的提示音随后响起——

【欢迎玩家谢镜清,进入本轮关卡名称确认界面。】

【请在五秒内说出您的答案,不说或者说错,确认次数都将作废。】

【倒计时开始:五、四……】

谢镜清说:“《丢手绢》。”

倒计时消失,祁方隅和许嘉云也恢复了正常。

下一秒,机械的提示音在每一名玩家的脑海里响起——

【恭喜玩家谢镜清,猜出本轮关卡名称——《丢手绢》。】

【本轮玩家获胜,关卡即将坍塌,现存玩家十人,将在八分八秒后返回伪世界。】

【倒计时开始:四百八十八、四百八十七、四百八十六、四百八十五、四百八十八四……】

学校的建筑开始倒塌,由远及近,因为这次的关卡面积不大,地面的震感比以往更加强烈,幸而他们身在保护圈内,丝毫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许嘉云差点儿喜极而泣,“终于能够离开这个破地方了!”

谢镜清一如往常的平静,“嗯。”

听到声响,玩家们很快冲了出来,没等他们好好地检查检查二楼的其他教室,就看见了不远处身在角落里的谢镜清他们。

所有人都顺利地进入了保护圈里,脸上还带着之前的泪痕,因为幸福来得太过突然,茫然和难以置信反复交叉。

好半天过去,才有人感叹了一句:“幸好我们熬到了现在。”

说话的人是白头发中年男人。

黄头发男人哭道:“要是再晚一节课,我人就没了。”

红头绳女生擦了擦眼泪,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黄头发男人的情绪很是激动,手里还攥着那张代表死亡条件的洋画,都被他的汗水给浸湿了,“他妈的,我都想给你们仨跪下了。”

许嘉云尴尬道:“不至于、不至于。”

黄头发男人擦了把泪水,“要不我们组个团?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绝对不会推辞,给你们做牛做马都行,一定把这恩情还了。”

祁方隅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跟你无关,只不过是刚好在这个时候猜出了关卡名称,不要自作多情。”

谢镜清也道:“没有人想救你,我们只是在救自己。”

黄头发男人:“……”

好的呢。

他感动的泪水都被这两句话给全部怼了回去,不过他还是把谢镜清他们当成了救命恩人,就算是沾光,就算是顺带,他因为谢镜清他们而捡回了一条命也是事实,于是他特别郑重地道:“谢谢。”

谢镜清和祁方隅已经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没有接受他的这句道谢。

许嘉云不想让黄头发男人下不来台,接茬道:“其实也没什么,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黄头发男人擦干净眼泪,笑了笑,还是又说了一遍:“谢谢。”

许嘉云说:“不客气。”

就在他以为这最后的倒计时,两人都要在“谢谢”和“不客气”之间反复来回时,就见黄头发男人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和谢镜清的样貌——祁方隅裹成了一个木乃伊,他想看也看不见,只能记住那优越的身高。

黄头发男人道:“我会记住你们的。如果以后有机会再进入同一道关卡,绝对会无条件站在你们这一边。”

许嘉云“哈哈”笑道:“虽然我更希望我们都能安全地回到现实世界,但还是很期待你说的那一天到来。”

黄头发男人在倒计时的最后几秒,认真地道:“再见。”

许嘉云说:“再见。”

紧接着,关卡的提示音传来——

【倒计时结束,关卡坍塌,现存玩家十人,即刻返回伪世界。】

白光乍现,他们熟练地闭上了双眼。

第192章 192

【警告!警告!警告!】

重新回到伪世界里之后, 许嘉云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面霓虹灯闪烁,这会儿正值夜晚,而他们的附近正好有一家酒店,能够让他们在最快的时间内进去恢复体力。

许嘉云照常朝着酒店走去, 几步之后, 察觉不对劲, 才发现谢镜清和祁方隅并没有跟上来。

许嘉云道:“怎么不走了?”

谢镜清明显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祁方隅不仅不走, 甚至还在张望一圈后, 牵起谢镜清,朝着与酒店相反的方向迈开了步伐,“往这边走。”

许嘉云纠正道:“祁哥, 酒店的方向在那边。”

祁方隅的脚步没停, “我知道。”

知道归知道,但并没有解释。

许嘉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只能和谢镜清一起跟着祁方隅往前走。

最后在一家医院门口停下。

许嘉云:“……”

好家伙,他好像知道祁方隅为什么这么着急了——虽然他真的不是很想知道。

祁方隅找到会诊室,没有立刻进去, 而是先抓住了一名路过的护士。

护士小哥哥道:“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祁方隅道:“请给我一团细线, 至少有八百米长, 无论如何都不会断掉的那种。”

这个要求非常奇怪, 但护士小哥哥并没有问为什么, 作为伪世界里合格的服务行业NPC, 他们要做的就只有服从。

护士小哥哥道:“好的, 您请稍等。”

护士小哥哥走后,许嘉云好奇道:“祁哥, 你要那么长的线干什么?”

原谅他刚离开上一道关卡, 现在听到八百米, 满脑子都是不好的联想。

祁方隅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拿给你练长跑。”

许嘉云:“……”

听我说谢谢你。

没一会儿,护士小哥哥就将细线拿过来,递给了祁方隅,“您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祁方隅说:“没有了。”

护士小哥哥这才推门进入了会诊室里。

细线看起来跟他们平时接触的没有什么区别,祁方隅之前特意嘱咐过的要求却让这平平无奇的细线变得坚不可摧起来。

祁方隅将细线的一头缠在自己手腕上,大约间隔十米左右的位置,又在谢镜清的手腕上缠了缠,道:“我现在要进去拆绷带了,哥哥,你和嘉云就在外面等我。”

谢镜清说:“好。”

祁方隅将剩下的细线扔给许嘉云,“想办法绑死它,掉队了就自求多福吧。”

许嘉云这才明白祁方隅的用意,连忙将另一头细线缠在自己手腕上,打了好几个死结,反复确定万无一失了,才道:“我一定不会掉队的。”

祁方隅道:“最好是。”

上一次快要进入关卡的时候,祁方隅的绷带就已经能拆了,只不过拜伪世界的突袭所赐,他连会诊室的房门都没能碰到,就被迫进入了关卡。

这一次刚离开关卡,祁方隅就来拆绷带,伪世界总不可能丧心病狂到刚出来就让他们又进去。

不过伪世界的心思他们猜不透,祁方隅还是决定先留一个后手,防止遭到暗算。

他推开会诊室的房门,关门的时候,轻轻地在身后落了锁。

医生是个陌生面孔,他端坐在椅子前,旁边还站着刚才给祁方隅拿细线的护士小哥哥。

见到他进来,护士小哥哥非常热情地道:“请坐。”

祁方隅依言在他面前坐下。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问他:“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吗?”

祁方隅扯了扯脸上的绷带,露出一部分白皙的肌肤,“在关卡里烧伤了,过来拆个绷带,顺便看看有没有出现什么后遗症。”

医生道:“好的,我这就帮你看看。”

祁方隅脱了上衣,坐在床上,医生帮助他将绷带拆下来。

动作不急不缓,并没有让祁方隅觉得不舒服的地方,祁方隅却还是微微蹙了蹙眉心,很是抵触除了谢镜清之外的人靠近自己。

医生看了看他的脸蛋和后颈,又看了看他的前胸和后背,然后说:“上半身恢复得很好,没有留下伤疤,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后遗症。”

护士小哥哥帮忙拉上床铺周边的帘子,遮挡住角落里的监控。虽然全无必要,但还是做戏做全套,给玩家们留下了一点所谓的隐私权。

医生说:“把裤子脱了吧。”

祁方隅的手搭在裤腰,目光却落在一旁的医疗器械上,“医生每天都要接待这么多的病人,应该很辛苦吧。”

医生的语气平淡,道:“不辛苦,都是为玩家服务。”

“务”字的尾音还没落下,祁方隅忽然发难,单手攥住医生摁在床上,另一只手抓起用于检查的医疗器械,朝着他的后脑勺高高扬起。

医生愣住了,连护士小哥哥都吓了一跳。

比他们更先反应过来的,是伪世界里响彻云霄的提示——

【警告!警告!警告!】

【玩家祁方隅,请勿在伪世界内,伤害服务性质NPC!】

祁方隅笑了,“我这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响得倒是挺快啊。”

随着伪世界的每一次刷新,他们遇见的NPC基本都不一样,虽然也有熟悉的NPC,比如许嘉云认识的那个酒店前台小哥,但重复率实在是低得惊人,再加上关卡里五官扭曲的男鬼所说的话,祁方隅自然而然地就产生了其他的想法。

既然关卡里的鬼怪NPC拥有自我意识,能够提供一部分线索,那么伪世界里的NPC也一定能够为他们提供线索。

拆绷带事小,祁方隅自己都能做,但只要不是特殊情况,他就不想在谢镜清的面前动粗。

关卡里的鬼怪NPC畏惧他,会说实话,伪世界里的NPC可不怕他,如果不动用一点手段的话,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拿到真实的回答。

至于伪世界的反应……横竖不过就是缩短进入关卡的时间,他压根就不在乎。

这才是他提前绑上细线的真实目的。

医生脸上的冷汗都下来了,“我都说了,你的情况恢复得很好,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你先放松一点,把手拿开,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祁方隅说:“你别担心,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我就是刚从关卡里出来,听见你的话,突然有点分不太清楚,这里到底是在伪世界,还是在关卡里。”

医生说:“这里是伪世界,并不是在关卡……你不知道关卡里是没有医院的吗?”

“是吗?”祁方隅仗着医生背对自己,连疑惑的表情都懒得做,“可是最近关卡的变动特别大,新增一个医院也不是没有可能。”

医生:“……”

说得好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我也不为难你,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确定答案没错,就放了你。但是问题有时限,五秒之内答不出来的话……”祁方隅将医疗器械往他的后脑勺上摁了摁,“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后果是什么的。”

医生咽了口口水,“刚……刚才伪世界提示过,禁止玩家伤害NPC。”

“我听见了。”祁方隅说,“这不是还没伤害吗?”

医生:“……”

好像有点道理。

“不过我有的是法子钻空子。”祁方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收起你的侥幸心理,第一个问题要来了,为了活着而好好地努力吧。”

医生当即噤声。

祁方隅道:“我在你眼里长什么样?”

医生:“……”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人大费周折,差点儿把他吓尿裤子,就为了问这么一句没有营养的话。

祁方隅可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五、四、三……”

医生急忙道:“特别漂亮!好看!皮肤也白!肌肉和身高也贼他妈赞!”

一旁僵站着不敢动的护士小哥哥:“……”

本来是挺中肯的回答,最后那一句夹带着羡慕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儿?

祁方隅没兴趣管那些东西,又道:“在你眼里,这个护士长什么样?”

医生的语气再次平淡了下来,道:“平平无奇吧。”

护士小哥哥顿时感觉有被冒犯到。

祁方隅拿出对待五官扭曲的男鬼那一套,“我们都是正常人的长相,你又是怎么区分出谁是NPC,谁是玩家的?”

医生似乎想动一动手,祁方隅将他压得更死了,“五、四……”

医生放弃了挣扎,“你们头上的字不一样。”

这是祁方隅没有想到的,“什么字?”

医生说:“你的头上有个悬浮的透明方框,里面写着‘玩家’两个字,冒着蓝色的光。”

祁方隅道:“护士的头上是什么?”

医生说:“他的头上也有个悬浮的透明方框,只不过写的是‘NPC’,冒着的光也不一样,是绿色的。”

祁方隅看向护士小哥哥,“你看见的也一样?”

护士小哥哥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又硬生生止住了。

尽管祁方隅的注意力都在医生的身上,但他绝对不会怀疑,自己胆敢逃跑,以祁方隅刚才动手的速度,一定能够把他给解决掉。

护士小哥哥谨慎地点点头,“我、我看见的也一样。”

祁方隅放过了他们,道:“下一个问题,你们在这里待了多久?”

医生说:“我是才进来的。”

护士小哥哥道:“我在这里待了大概有半个多月?不记得是十六天还是二十天了。”

这个差距也是初级关卡里面没有的,祁方隅觉得就算现在被送入关卡,也是赚了。

好在伪世界并没有动静,避免两人串供,祁方隅道:“为什么你们会来到这里?我数三声,一起回答。三、二、一,说。”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因为神明的恩赐!”

有意思。

这竟然跟祁方隅在初级关卡里得到的答案相同。

“接下来的问题,你们都得一起回答。”祁方隅说,“进入伪世界是为了干什么?”

两人道:“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果许嘉云在这里,一定会满脑子的问号。

祁方隅道:“医生和护士,是你们自己选择的职业?”

两人应道:“没错!”

祁方隅想起五官扭曲的男鬼说过的话,“划拳定的?”

医生道:“划什么拳?我们可没有那么幼稚。”

护士小哥哥道:“怎么可能?我们是自己选的!”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虽然说的话不一样,但表达的内容是一样的。

祁方隅决定问点新的东西,“你们平时跟关卡里的NPC也有交集?”

两人摇了摇头,“这个倒是没有。”

医生自觉地继续道:“我们知道关卡的存在,但我们进不去,他们也出不来,我们的分工和选择都不一样。”

祁方隅道:“什么分工和选择?”

医生全然没有注意到现在的询问内容早就超出了自证的范围之内,凭着本能回答道:“我们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神明就把我们划分到了伪世界里,他们想要玩乐,神明就把他们划分到了关卡里面。”

祁方隅顺势道:“你们的神明还挺人性化。”

“当然!”医生眼里的崇拜之情都要溢出来了,“就连你们能够来到这里,也全都要感谢神明的恩赐。”

祁方隅说:“有恩才算恩赐,你去那些要命的关卡里体验一次,就能知道这句话有多好笑了。”

医生“呵”了一声,道:“想要重回天地间的怀抱,不付出一点代价怎么行?”

祁方隅对于被成功洗脑的傻子没有什么可说的,“你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医生说:“我过几天就走了。”

护士小哥哥道:“我还想再当几个月的护士,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该离开的时候都会离开。”

祁方隅道:“离开去哪里?”

两人道:“去很好的地方。”

祁方隅没有评价他们对于那所谓的神明近乎盲目的信任,问医生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已经痊愈的?”

他的话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笃定的。

他进入会诊室时,缠着一身的绷带,是个人都能知道他哪里有问题,医生却没有在意绷带的由来,而是直接问他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这不符合常理。

就算医生做戏做全套,秉持着谨慎的原则,以病患的感受为重,后来祁方隅坦白了自己的烧伤,医生帮他拆绷带的动作却不急不缓,完全没有丝毫顾及他伤况的意思,比起不在乎他的绷带会不会黏在伤口上,更像是知道了他已经完全痊愈的无所谓。

果不其然,医生承认道:“我能看见你们的身体状况。”

祁方隅道:“怎么看见的?”

医生说:“如果身体有问题,就算只是嘴巴里面长了一颗溃疡,你们‘玩家’身份的透明方框上面,都会显示出问题在哪里,以及要怎么样才能医治好。”

祁方隅明白了,“我的身份上方什么都没有,所以你才不确定我的问题所在?”

谁知道,医生却道:“你的身份上方……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祁方隅道:“有什么?”

医生说:“上火。”

祁方隅顿了下。

“年轻人嘛,可以理解。”医生轻咳一声,“虽然关卡繁忙,但还是要注意纾解。”

这要是换个人在这里,能当场社死得脚趾抠出一套三室一厅。

好在祁方隅的脸皮够厚,甚至还能回答道:“我有男朋友,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

医生恭敬地道:“好的。”

他说完,观察了一会儿,见祁方隅没有要问的了,正想让他松开自己,祁方隅就已经起身放开了他。

祁方隅把医疗器械放回原位,在镜子前确认了一遍自己的外貌状态,才穿上之前脱掉的衣服,“既然已经痊愈了,下半身的绷带就不麻烦你拆了。”

他有更加适合的调戏人选。

医生求之不得,与护士小哥哥一起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您慢走。”

第193章 193

异曲同工之不妙。

【警告!警告!警告!】

【玩家祁方隅, 请勿在伪世界内,伤害服务性质NPC!】

谢镜清和许嘉云待在会诊室外面,正安静地等待着祁方隅出来,忽然听到这声巨大无比的警告提示音。

许嘉云当场吓得浑身一抖, 反应过来伪世界都说了些什么, 顿时愣住了, “是我听错了吗?谢哥, 刚才伪世界喊的是祁哥的名字吗?”

谢镜清一如既往的淡定, 说:“是。”

许嘉云道:“祁哥不是进去拆绷带吗?怎么就跟伤害NPC搭上关系了?”

谢镜清说:“他在校对答案。”

许嘉云正想问校对什么答案,就想起了有关谢镜清能够看见NPC区别的那件事,而那件事并不能够在伪世界里直接说出来, 所以他又把疑惑憋了回去, “我记得里面有两个NPC,我们要不要进去帮忙?”

谢镜清没有动, “方隅不希望我进去。”

许嘉云觉得,谢镜清在某些时候,直觉也是非常准确的, “那我自己进去, 你在外面等吧。”

谢镜清又道:“方隅说过, 让我跟你在外面等着。”

许嘉云不安地道:“可是祁哥只有一个人。”

谢镜清道:“你说过, 伪世界里是绝对安全的。”

也就是说, 不管祁方隅想要做些什么, NPC们都不会对他动手。

许嘉云道:“说是说过, 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没有实践过。谢哥你也不是不知道祁哥的脾气, 万一惹急了, 我也不清楚到底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啊。要不我们还是进去看一看?就算只是确认一下他的情况也行啊。”

谢镜清还是没动, 他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细线,随着祁方隅一起进入会诊室的另一端是绷紧的,“方隅知道分寸。”

许嘉云噎了噎,发现自己实在是说不过他,不得不妥协道:“……好吧。”

所幸直到祁方隅安安全全地出来,结束他长达两道关卡的木乃伊生涯,伪世界都没有什么新的动静。

会诊室的房门被打开,祁方隅走出来,不等许嘉云开口,就道:“稍微验证了一点事情,没想到伪世界的反应这么大。”

他没有说是验证了什么事情,谢镜清和许嘉云也都很默契地没有多问。

谢镜清说:“没事就好。”

不得不说,当祁方隅那张漂亮诱人的脸重新出现在许嘉云的面前,他松了口气的同时,才消失了两道关卡的怜悯心登时又像雨后春笋一样,全都冒了出来——即使知道这人的实力比他还要强悍,也不得不感慨外貌带来的优势果然是致命性的。

许嘉云赞叹道:“伪世界里的医术果然不错,这要是能引进现实世界就好了。”

祁方隅对于现实世界不感兴趣,将自己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凑到谢镜清面前,“哥哥看看,有没有哪里跟以前不一样?”

谢镜清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没有。”

祁方隅又拿起谢镜清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哥哥摸一摸,手感还跟之前相同吗?”

谢镜清轻抚他的脸颊,说:“相同的。”

尽管已经提前确认过了,祁方隅对于这个回答也很是满意,只不过他要的并不止这些,低头凑近谢镜清耳边,哑声道:“可我不太记得哥哥的触感了,要不,连带着上上次答应我的事情,今晚哥哥再确定一下我的其他情况,我也重新熟悉一下哥哥的味道?”

谢镜清不明白这句话为什么要压低了嗓音说,他的脑子并没有理解祁方隅的那些黄色废料,以为不过是单纯的触摸,于是点头应道:“好。”

祁方隅弯起狐狸眼睛,“果然哥哥是最好的了。”

许嘉云没有听见他跟谢镜清说的悄悄话,见他一脸兴致盎然的模样,说:“祁哥,你现在是要顶着这张脸去环城绕一圈吗?”

祁方隅斜他一眼,“我看起来很闲?”

许嘉云摸了摸鼻子,“也不是……就是看你之前那么着急,我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祁方隅说:“我的脸不够重要?”

没等许嘉云附和,祁方隅又道:“不过确实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许嘉云连忙跳过前一个话题,道:“什么?”

祁方隅说:“开房,睡觉。”

许嘉云:“……”

果然,睡觉才是人类的最终目的。

拆掉绷带后,祁方隅去酒店的速度都比许嘉云积极,牵着谢镜清几乎快要走出了残影。

许嘉云:“???”

虽然睡觉才是人类的最终目的,但咱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哥?

祁方隅可不管他,径直走向前台,道:“一间大床房,一间单人房,速度。”

前台小哥道:“好的。”

然后真的很速度地递了两张房卡给他,“这是——”

话没说完,祁方隅已经拿走房卡,将标注着单人房的那张甩给了许嘉云,然后带着谢镜清径直进入电梯、上行、找到门牌号、刷房卡。

许嘉云道:“晚……”

祁方隅“嘭”地关上了房门。

许嘉云道:“……安。”

好吧,他似乎明白了祁方隅着急的真正原因。

全句怕是开房、睡觉、泻火吧。

嗯……怎么说呢。

他好像找不到什么可说的。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何况这俩还是正值热恋期的大小伙呢。

正常,正常。

许嘉云嘴里塞着狗粮,一边麻痹自己酸成了柠檬的小心脏,一边掏出房卡进入房间。

他也想他对象了,嘤。

许嘉云照例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都没有在一楼的餐厅里见到谢镜清和祁方隅的身影,也算是在意料之中的结果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咬着柠檬茶水的吸管,恨声道:“年轻人啊,真是不懂节制为何物啊。”

看样子,他只能等到两个人解决完生理需求,才有机会知道祁方隅都在会诊室里做了些什么。

无奈,插入不了其中也不可能插入其中的他只能够自己孤身一人,在伪世界里四处逛逛,排遣排遣寂寞。

好在伪世界里的所有消费都不需要支付钱币,除了要注意跟祁方隅的距离控制在八百米之内,他想怎么逛就怎么逛。

许嘉云先去吃了一顿冰淇淋火锅,然后逛了一趟商场,又去吃了一顿变态辣火锅,热冷交替,喜提拉肚子套餐,在卫生间里蹲了半个多小时才勉强出来,趁着双腿还能挪动,赶紧去附近的诊所里面开了两颗止泻药,这才回到酒店一楼,找了个位置不错的贵妃椅,直接躺尸开摆顺便晒夕阳。

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满脸写着“这傻子好像脑子有病”。

许嘉云仿佛什么都感受不到,哼着自己都快要忘记调子的歌曲,看着远方的夕阳西下,在人工湖里倒映着金橙色的绚丽光芒,微风吹动涟漪,连树的倒影都摇摆起来。

在遇到谢镜清和祁方隅之前,他从来没有体验过这么惬意的日子。

那会儿他也有自己的队友,就像他上次说的,一名体育生,一位农民伯伯,一个失去了未婚妻的可怜人……

他们之间没有领头人,只是因为恰好碰上了,又恰好都没有陷害别人的心思,所以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同伴。

那时候的日子谈不上好过,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难过,因为他们之中有固定的负面情绪人,积极性拉不上来,但如果不想办法拉上来,又会影响其他人的积极性,这在关卡里面几乎是致命性的问题。

所以第一个死的,就是失去了未婚妻的那个可怜人。

许嘉云还记得,可怜人死的时候,浑身都是血,眼里却满是终于得到解脱的释然。

可怜人毫无求生欲,死是必然结果,大家经历了短暂的哀悼之后,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继续在残酷的关卡里艰难求生。

但他们的人员分配本来就参差不齐,又没有一个人的实力足以站出来成为领头羊,心齐人不行,出事是迟早的事情。

第二个死的人是那个体育生。

体育生是个弟弟,据说学习不怎么样,就指望着能够依靠体育加分,然后进入自己喜欢的学校,所以即使被选进了关卡,他也坚信自己迟早可以离开,为了出去之后能够以更快的速度适应学校的强度,他每天都会起早锻炼,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小团队里的主要武力输出。

可问题是,他人在伪世界锻炼就算了,就连关卡里都没有停歇过。

关卡里面处处都是死亡条件,稍不留神就会丢了小命,他们劝过无数次,体育生弟弟也没有当回事儿——或者说他当成了一回事儿,但是在他看来,比起触发率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死亡条件,他更宁愿努力维持体态,为了离开关卡好好做准备。

许嘉云至今还记得,体育生弟弟触发死亡条件的时候,他们还在床上睡觉,等到一觉睡醒起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体育生弟弟准备外出晨跑却倒在了门口的尸体——那道关卡是以禁止内卷为主的——体育生弟弟就连第一天都没能撑过去,就稀里糊涂地永远离开了他们。

最后出事的人是那位农民伯伯。

农民伯伯特别节俭且信奉因果,即使伪世界里的所有物品都不需要他花钱,他还是吃最少的量,干最多的活——没错,就是干活——他会去给提供食物的餐厅以及提供住宿的酒店打工,无论对方需不需要,都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当作一种回报。

许嘉云曾经问过他这样活着累不累,他说累不打紧,可他不能亏欠了别人,不然下辈子也是要还的。

许嘉云在生活上就是个希望钱从四面八方来,并且不劳而获的人,虽然工作兢兢业业,更谈不上好吃懒做,但对于合法合理且合情的便宜,他占起来是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的。

关卡都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扰乱了他在现实世界里的幸福和平,他为什么还要去回报关卡?他巴不得关卡看他不顺眼,好把他给丢出去,让他跟他的家人和对象好好团圆。

可他没有想到,农民伯伯最后就是死在了自己坚守的本分上。

与体育生弟弟有着异曲同工之不妙,那道关卡是禁止多管闲事的。他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关卡名称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而农民伯伯因为训斥了几句浪费粮食的玩家,就触发了死亡条件。

实在是令人唏嘘。

因为是相处最长的一名队友,许嘉云对于农民伯伯的长相印象最深,那是个身材细瘦且后背佝偻的中年人,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太过残酷,以致于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名老年人,脸上皱纹遍布,被太阳晒得黑黄的肌肤隔得老远都能一眼瞅见,非常的显眼,就跟现在从路上走过的那名大爷一样,让人见过一次就不会再忘——

等等。

许嘉云“噌”一下坐了起来,迅速望向落地窗外。

一名大爷正从酒店外面路过,他的身形瘦削且后背微驼,皮肤黑黄满脸皱纹,脖子上还系着个黄色的草帽,与许嘉云记忆中的模样完全吻合。

许嘉云以为是自己拉肚子拉出幻觉了,他狠狠地揉了揉双眼,然而幻觉并没有消失,与大爷擦肩而过的人们纷纷侧目,足以证明这并不是他的错觉。

他竟然真的看见了早已死去的前队友!

第194章 194

绝望在血肉里疯狂滋生。

在意识到已经死去的队友重生后, 许嘉云并没有预想之中的那么开心,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深深的恐惧。

不是恐惧队友本身,而是恐惧关卡的力量。

为什么已经死去的人还能够复活重来?

他眼前的这个人, 真的是曾经的那个人吗?

还是天色渐晚, 他看花了眼, 细节其实并不相同?

如果这是真的, 那同样身为玩家的他们……

许嘉云摇了摇脑袋, 不敢再多想,他怕自己也像第一个死亡的可怜人一样,就此失去了闯关的力量。

他也不敢放过这条线索, 担心贸然出现会打草惊蛇, 小声地向服务员要来帽子和眼镜,稍作伪装后, 迅速跟上了大爷。

大爷虽然做惯了脏活累活,但给人的感觉非常干净利落,就连走起路来都是带风的, 身形很瘦但步伐有力, 就连许嘉云这个年轻人都得加快脚步才能跟得上对方。

大爷的目的性很强, 似乎有什么要去的地方, 许嘉云盯得很紧, 时刻保持着二十多米的安全距离, 没让大爷发现, 也没把大爷跟丢。

他们就这么一前一后,穿过马路, 绕进商场, 转入小巷, 又离开街道。

夕阳逐渐消失,太阳彻底落山,四周的路灯都亮了起来,飞蛾和蚊虫还没来得及靠近,显得有些异于平常的清冷。

夜风吹过,许嘉云的目光还固定在大爷身上,人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抬手搓了搓鸡皮疙瘩,刚要继续走,忽然碰到了什么细长的东西,霎时身形一顿。

等一下。

他已经走出来多远了?

他抬头看向四周,完全不见半点熟悉的建筑物,据他保守估计,这里距离酒店绝对不止八百米。

可为什么……他绑在手腕上的细线,一点拉扯感都没有出现?

许嘉云顿感后背阵阵发凉——是真的在发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逐步靠近他。

他的注意力全都从大爷身上撤了回来,僵站在原地,细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哒、哒……哒……哒、哒、哒……”

步伐很稳,但有点凌乱,排除精神错乱的疯子在这大半夜跳踢踏舞的可能性,来者的数量就绝对不止一个。

想到这里,许嘉云在心里大大地喊了一声:救命!!!他到底为什么要想到跳踢踏舞的疯子?自己都想给自己一耳光子了!

很好,恐惧没有消减,反而增加得更吓人了。

许嘉云握紧了拳头,告诉自己不要怂,这里是伪世界,就算出现的NPC再怎么恐怖,也绝对不可能会比初级关卡里的恐怖,他连初级关卡都度过了,还能害怕伪世界里的这些小角色吗?那肯定不能。

对,就是这样,不要怂,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许嘉云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过是转过身看一眼而已,天黑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伪世界里的NPC又不可能会杀人。

来,现在开始默数三声,就转过头去看一眼。

就一眼,没事的。

准备好,三、二——

肩膀上忽然一沉。

许嘉云陡然大叫出声:“一啊啊啊啊啊!!!”

他原地蹦了三尺高,火速后撤好几米,一脸防备且惊恐地看向刚才站的位置,然后……

然后看见了两个熟人?

许嘉云不确定地走近了两步,才确定是真的看见了熟人,差点儿哭出声来,“我的妈呀!谢哥、祁哥,你们就不能先叫我一声吗?差点儿把我的魂都吓没了啊!”

谢镜清说:“我们叫过你,是你没有听见。”

许嘉云苦着张脸,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连瞳孔都微微放大了些,看样子是真的被吓得不轻,“那就不能凑近点儿叫吗?”

谢镜清说:“你一样会被吓到。”

许嘉云想了下之前的情况,在那样高度的集中下,如果有人忽然在他身后出声,他估计得被吓傻,情况比起现在确实好不到哪里去。

许嘉云狠狠地拍了拍胸口,决定不再纠结这件事情,“你们怎么来了?做完了?”

谢镜清说:“做什么?”

祁方隅一个爆栗赏在他脑袋上,“怎么说话的?”

许嘉云捂着疼痛的脑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习惯了,还是痛觉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忽然觉得刚才被吓的恐惧感都好了许多。

他痛快地呼出一口气,祁方隅看他的脸色都变了,像在看什么有着特殊癖好的变态,很是嫌恶地擦了擦刚才碰到他的指节。

许嘉云忙道:“不是,祁哥,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我——”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你在不打自招些什么?”祁方隅说完,躲在谢镜清身后,一脸害怕,“哥哥,你看,嘉云居然在觊觎我,真是太令人感到害怕了。”

许嘉云:“……”

他默默地看向谢镜清满脖子的红痕以及微肿的唇,心说也不知道这人贼喊捉贼是从哪里来的自信心。

然后就听谢镜清安慰道,“不怕,嘉云不敢的。”

许嘉云:“……”

哦,谢镜清给的啊,那没事儿了。

祁方隅占了会儿谢镜清的便宜,也没忘记正事,“你大半夜的跑出来干什么?”

他们温存得差不多了,本来是想去找许嘉云进入心灯世界,说说昨天在会诊室里的发现,结果半天没找着人,他们才顺着细线跟了过来。

许嘉云这才想起他外出的目的,连忙扭头看向大爷的方向,可惜已经不见人影了。

他叹了口气,懊悔得不行,“完了,跟丢了!”

谢镜清说:“你指的是之前那位大爷吗?”

许嘉云点点头,“对,我都跟了他一路了。”

要不是被祁方隅拍肩,他也不会跟丢,但又不好埋怨祁方隅,毕竟他大半夜跑出来已经是在作死了,再招惹祁方隅,那属实是厕所里点灯——找死。

祁方隅道:“你跟他干什么?”

“他是我——”许嘉云正要实话坦白,又想起伪世界的猫腻,不敢多说,只一个劲儿着急,“他很重要,非常重要。”

谢镜清疑惑道:“为什么重要?”

许嘉云噎住,硬憋道:“就……就他脖子上挂的那个草帽,我瞅着挺不错,想问问他是在哪儿买的。”

谢镜清说:“长什么样?”

许嘉云“啊?”了一声。

谢镜清说:“方隅教过我,我可以帮你编一个。”

这就让许嘉云有些受宠若惊了,且不说祁方隅那么大一个醋坛子站在旁边,就算他不站在旁边,许嘉云也不敢接受啊,何况许嘉云的目的也不是真的想要草帽。

他急得不行,“我就觉得他脖子上那个挺好看的,但我不记得长什么样子了,所以我——”

祁方隅打断道:“找到人,你想做什么?”

许嘉云立马道:“先确定他住在哪里,然后我们再商量一下怎么抢他的草帽!”

谢镜清:“???”

怎么还跟抢劫沾上边了?

祁方隅看了他一眼,牵着谢镜清,道:“跟我来。”

许嘉云急忙跟了上去。

他以为祁方隅是有了办法,谁知道祁方隅带着他们继续前行,之后绕了两个弯儿,又走向大道,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发现死去的队友又活过来了,这件事情实在没有办法说出口,可许嘉云真的很着急,忍不住道:“祁哥,要不我们分开找——”

祁方隅说:“到了。”

许嘉云看了看面前的小旅馆,又看了看祁方隅,因为实在太过玄幻,所以他不太确定地道:“……是我理解的那个‘到了’吗?”

祁方隅确定了他的猜测,道:“他身上的汗味很重,继续往里走,我能直接找到他的房间门牌号。”

虽然知道祁方隅的鼻子很敏感,但许嘉云没有想到居然会敏感到这种程度,但是现在还没见到人,他秉持着谨慎的态度,道:“先找到他的房间门牌号行吗?”

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大爷来到这里肯定是为了睡觉,他们进去打扰实在不太人道。当然,最重要的是,住在这种节俭的旅馆里面,非常符合大爷以前的作风,许嘉云不确定大爷是不是还记得他。

祁方隅道:“行。”

他们进入旅馆,无视热情的服务员,径直来到二楼的第二间。

“就在这里面了。”祁方隅的鼻翼动了动,“只有他一个人住。”

许嘉云忍下了那句一定会挨骂的“嗅觉这么灵敏,哥你怕不是狗鼻子吧”,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倒不是怀疑祁方隅,而是他没有亲眼看见人,实在是担心万一全程鸡同鸭讲,在理解上出了什么岔子就尴尬了。

祁方隅伸手一指对面的房间,“你下去开这间房,我来敲门。”

许嘉云瞬间眼前一亮,“好!”

他火速冲下了楼。

谢镜清不懂他们是在干什么,“我们不住酒店了吗?”

祁方隅摇了摇头,“先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草帽再说。”

说完,他朝谢镜清递了个眼色。

谢镜清顿了下,也就明白了这其中存在猫腻,“好。”

许嘉云很快就从楼下返回,手里还拿着三把钥匙,算是小旅馆标配了。好在的是,小旅馆也配备了有猫眼的房门,对于他之后的偷窥很有帮助。

许嘉云打开大爷对面的房间,道:“那我先躲进去了?”

末了,还给自己找个看起来很合理的借口:“当面见到的话,我怕我会忍不住真的去抢。”

祁方隅敷衍地应了一声。

许嘉云麻溜地进入房间里,并关上了门,趴在猫眼上,看着祁方隅敲响了对面的房门。

“笃笃”两声,大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啊?”

祁方隅按照现有的剧本道:“大爷,我朋友很喜欢你的草帽,能不能借来看一眼?”

大爷的话带了些口音:“等等昂!”

几秒后,房门打开了。

大爷手里拿着草帽,似乎想要介绍一番,看见谢镜清和祁方隅,有些愣住,“是年轻人啊?年轻人也会喜欢俺的草帽?”

祁方隅说:“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复古怀旧风,大爷习惯就好。”

大爷想想也是,很是大方地将草帽递给他们,“是你俩谁稀罕啊?送你们了。”

祁方隅婉拒道:“不了。喜欢的那位朋友不在这里,我们刚好会点编织手艺,看一眼就行,回头编了送给朋友,就不夺你所爱了。”

大爷笑道:“这玩意儿不值钱,喜欢就拿着呗。”

“不用了,我们给他编一个就行。”祁方隅再次婉拒,并直接转移了话题,“大爷是刚进入关卡的新人?”

大爷点点头,有些生涩地笑道:“是啊,刚经历了一道什么来着……初级?对,就是初级关卡。可吓人了,要不是俺跑得快,早就没命了呢。”

祁方隅道:“大爷在这里有认识的熟人吗?”

“没有啊。”大爷说,“要是有认识的熟人就好了,还能搭个伴儿呢。”

祁方隅意外地“哦?”了一声,“大爷是一个人进入关卡的?”

大爷道:“是啊。俺正在田里做土呢,结果锄头没套牢,掉了,正好砸在俺脑瓜子上,等俺再睁开眼珠子,人就在关卡里头了。”

祁方隅说:“我叫祁方隅,这位是我哥哥,他叫谢镜清。我们经历了不少道关卡,算是老玩家了,不知道大爷有兴趣结个伴吗?”

“真的?”大爷惊喜道,“那敢情好啊!你们可别小瞧俺,俺虽然上了点儿年纪,但俺的力气可大了!真的!不信俺现在给你们表演个徒手拆门!”

“我信。”祁方隅制止了他破坏公共财产的举动,将一截细线递给他,“要想进入同一道关卡,需要提前产生接触。你把这条线缠在手上,然后好好睡一觉,我们就在你对门,等到天亮再一起进入关卡。”

大爷抓过细线,往手上缠了几道,“没问题!”

等到大爷关了门,祁方隅才敲响了对门的房门。

许嘉云应声开门,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满脸都写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碍于伪世界的窥探而无法开口。

祁方隅道:“散了这么久的步,有点睡不着,不如进入心灯世界里坐坐?”

许嘉云登时应道:“好啊!”

祁方隅轻拍桌面,“开启——”

白光乍现,他的话音骤然中止,紧接着就是一阵令人作呕的天旋地转,速度快到他甚至忘记了细线的存在,只来得及抓住谢镜清的手。

等他在地面站稳后,机械的提示音几乎在同时响起——

【欢迎玩家祁方隅进入关卡。】

【请根据相关剧情,猜出本轮关卡名称,并存活到最后一天。】

【全程不计手段,通关即可存活。】

【祝您好运。】

在伪世界里休息的时间一缩再缩,他们再次猝不及防地被送进了关卡之中。

虽然没能共享发现的情报,但伪世界的做法明显不对劲。

有不对劲,就有机可趁,他们迟早都能找出漏洞所在。

大爷正准备睡觉呢,刚摘下草帽,人就被送进了关卡里面。

好在他在上一道关卡里听其他玩家说过了,最近的伪世界像是来了大姨妈,时间非常不准确且相当随性,所以并没有太大的惊讶,还很庆幸没有在脱完衣服裤子之后才进入关卡,那他的一张老脸都要丢尽了。

大爷看了看四周,讶异道:“这地儿真是神奇啊,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另外一个地儿,俺看电影里头的特效就跟这个似的,特别厉害……哎,怎么还多了个娃儿?这也是俺们的队友吗?”

他指的是许嘉云。

“嗯。”祁方隅道,“之前没来得及介绍,这就是喜欢你帽子的那个。”

大爷乐了,“娃儿真有目光,那是俺亲手做的,老结实了。可惜俺睡觉把草帽摘了,不然能直接送你了。”

许嘉云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哭还是笑,只干笑着,没有回应。

大爷还很热情,“俺姓袁,你叫俺袁大爷就成。你叫啥名儿啊?”

“我叫……”许嘉云犹豫半晌,看着大爷,缓慢且清晰地道,“我叫许嘉云。许愿的许,嘉年华的嘉,腾云——”

“嗨呀,不用说那么详细,俺不识字,不知道是啥字儿。”大爷道,“俺就叫你小许吧,你看成不?”

初见的场面与现在的景象完美融合,却是一人存有记忆,一人清档重来。

许嘉云的下颌紧绷,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但他知道,那股无边的恐惧再次渗透进了他的骨子里,让他整个人都止不住的在发抖。

这真的是他第一次进入关卡吗?

或者说,在他不知情的状态下……究竟循环了多少次?

他们还会循环多少次?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就怎么也收不回去了。

绝望在血肉里疯狂滋生。

第195章 返乡的人

霸道条件(X)一场屠杀(√)

“许嘉云。”

低磁的声音唤回了许嘉云的意识。

许嘉云还身处于恐惧之中, 瞳仁乱颤,抬头看向祁方隅,这还是他第一次叫自己全名,“怎、怎么了?”

祁方隅沉声道:“我不管你在想什么, 但你必须得记住, 至少你不会想死。”

许嘉云顿了下。

“再严重的问题也轮不到你来操心, 这是在关卡里, 打起精神, 别拖后腿。”祁方隅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然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抛下你。”

祁方隅是真的在放狠话,许嘉云也相信他能做得到, 可却忽然觉得放松了许多, 就连那些蚀骨的寒意都消散了,身体渐渐回温。

是啊, 无论这究竟是不是在进行无限的循环,也无论他们有没有机会可以离开,只有人活着, 才拥有探索真相的机会, 人死了, 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许嘉云摇了摇脑袋, 将那些残存的心思全都甩开, 认真地道:“祁哥你放心, 我一定会好好抱紧大腿, 绝对不当吊车尾的!”

祁方隅见他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这才作罢。

袁大爷道:“说起来, 俺们没有队名吗?”

许嘉云眼前一亮, “对哦, 我们可以取一个队名啊!”

袁大爷道:“要叫啥?”

许嘉云想了想,“嗯……这个嘛……有了!我们选个霸气一点的,就叫——”

祁方隅打断道:“不需要队名。”

他都不用问,就知道许嘉云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许嘉云确实是满脑子的沙雕操作,被祁方隅拒绝后,只能无奈放弃。

玩家们陆陆续续到齐,从无到有闪现在他们附近。

托伪世界接二连三偷袭的福,让玩家们都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就连睡觉的时候也穿着自己的衣服,尽管这次突袭依然猝不及防,但比起前几次的操蛋状态,玩家们的心态显然平和了许多,着装很是得体,草草骂了几句就观察起了四周的环境。

横竖躲不过,那不如就随伪世界去吧。

他们这次所在的地点是个小村庄,不超过两层的建筑物一家紧挨着一家,占地面积十分宽广,道路也很宽广,白白净净的,有些许雨水的痕迹,看起来应该才下过雨没有多久,不过路面并没有出现常年过车的坑坑洼洼,似乎都是新修的水泥路。至于土地的规划,就在道路两旁,不多,里面种植的金黄色油菜花正值盛开的季节,蝴蝶蜜蜂争相环绕,比城市里的绿化树看起来更加漂亮。

许嘉云左右看看,“这里有点儿像是我们那边拆迁后补偿的地方,类似于城乡结合部,但是距离城镇又非常遥远。”

袁大爷显然正是拆迁户,深有同感地道:“可不是嘛,来回都要好远呢,能够耕种的土地也缩减了好大一块儿,屋子却大得压根儿住不完,地方偏僻,也租不出去,可别提有多糟心了。”

许嘉云道:“我爷爷奶奶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袁大爷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穿着正装的男人道:“现在好像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

他的话说得客气,语气却不怎么好,像是在嫌弃他们的废话。

换成以前,许嘉云估计也就算了,但他现在可是有靠山的人,那必然得拿出一些狗仗——不是,人仗人势的架子来,才对得起他好不容易抱上的大腿。

他反怼一句:“那不然讨论什么?今晚吃什么?还是你打算去敲门?”

这会儿天色渐晚,连个NPC都没有,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更别说敲门了。

正装男人有些不悦,但还没等他有所动作,许嘉云紧跟着又道:“好了闭嘴吧,NPC过来了。”

宽敞的大路上,遥遥看见一个人影朝着他们走来。

正装男人:“……”

他“啧”了一声,刚往许嘉云的方向走了半步,旁边画着浓妆的女人就拦住了他,“哎呀,宇哥,你跟这种人计较什么?一看就是短命的种,多说两句我都嫌晦气。”

被她唤作“宇哥”的正装男人似乎觉得有道理,冷哼道:“确实晦气。”

许嘉云瞪眼,“你们俩才是短命的种呢!”

浓妆女人柳眉一挑,“那要比比谁活得久吗?”

许嘉云说:“谁输了谁叫爸爸!”

闻言,浓妆女人愣了下,紧接着“噗嗤”笑出了声,就连其他旁观看戏的玩家们也忍俊不禁。

许嘉云刚想斥责他们笑什么笑,忽然反应过来,谁输了谁就死了,还怎么叫对方爸爸?

浓妆女人哈哈大笑道:“就这个智商,你怕是连今晚都活不过去吧?”

许嘉云语塞,脸色涨得通红,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谢镜清淡淡地道:“他会活到最后,但你们不会。”

浓妆女人瞧见谢镜清优越的脸蛋,再一看他旁边身高与长相都很优越的祁方隅,夸张的笑容矜持地收敛了些,意识到他在说些什么,又带上了些嗔怒,“你什么意思?”

谢镜清说:“字面意思。”

祁方隅道:“我们会验证正确的关卡名称,而你们,并不在那八点八米的接受范畴之内。”

说着,他斜了一眼浓妆女人和正装男人,占据身高优势的俯视,让他的嘲讽处于无懈可击的地位。

袁大爷也道:“晦气的是这地儿啊,大家应该团结起来才对,怎么还诅咒俺们队的小娃儿呢?也太不友好了。”

浓妆女人原本以为许嘉云就是一个人,顶多加了个袁大爷,这会儿一开口,才知道原来是个四人组,顿时闭了嘴。

而她旁边的正装男人比她发现得快,老早就没有吭声了。

莽是真的莽,怂也是真的怂。

这么一会儿拌嘴的功夫,那NPC已经由远及近,站在他们的面前,“你们就是结伴返乡的那些后生吧?我是这儿的村长。”

村长穿着中山装,梳着个小油头,看样子六七十岁了,小身板还挺硬朗,走起路来跟袁大爷一样,都是带风的。

“你们住的屋子都准备好了。”村长背着手,在黑暗之中带领他们往自己来时的路走去,“跟我来吧。”

虽然小村庄的每一步都在朝着大城市迈进,但缺失的路灯与荒凉的景色,还是与热闹繁华的大城市相差甚远。

一行人都不说话了,乖乖地跟着村长走。

许嘉云本想趁机数一遍人数,结果这一回头,差点儿给他吓出声来。

谢镜清道:“怎么了?”

许嘉云指了指身后,颤声道:“谢哥你看。”

谢镜清往后看去,黑乎乎的全都是人,几乎与夜晚融为了一体,“看什么?”

“玩家啊。”许嘉云苦着张脸,“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数。”

祁方隅不用看也能听出脚步声的杂乱繁多,“想开点,指不定里面不全是人,还有鬼呢。”

许嘉云:“……”

这怕是更要想不开了。

袁大爷拍拍许嘉云的肩膀,“别怕,俺火旺着呢,你挨着俺,别说没那玩意儿了,就算有那玩意儿,你也肯定能没事儿。”

许嘉云心里感动,也不知道对于袁大爷是该觉得可怜还是可悲,转念一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次进入关卡,要可怜还是要可悲都是他们一起,着实轮不到他来感慨。

他点点头,挨近了袁大爷,“谢谢您。”

袁大爷抓着他的胳膊,笑道:“嗐,多大点事儿,小娃儿还怪客气的。”

他们随着村长一起来到一栋二层的自建房,推开双开大门进入客厅。

村长摁开了电灯,周围霎时明亮起来,玩家们刚走过一大段黑暗路程,冷不丁遭到直射,有些不太适应地眯了眯眼。

村长道:“你们返乡的这段时间,家家户户都不太方便,最好是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跑,夜里更是不要随便外出,等到四十天后的凌晨十二点一过,我再来给你们安排工作。”

“四十天?!”浓妆女人愣了,“你确定没说错吗?”

别说是她了,其他玩家也懵了,就没见过时限这么夸张的中级关卡。

村长道:“就是四十天,一天不多,一天不少,从明儿凌晨开始算起。”

正装男人也坐不住了,道:“是什么样的不方便,要让我们待四十天?你觉得这合理吗?”

“合不合理,不是你说了算的。”村长的身子不动,脑袋僵硬地从前面扭到身后,脖子皱起一层层皮肉,“至于到底是什么样的不方便,那不是你应该去寻找的线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