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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结后,走到房门前拉开了门。

师尊的脸不管看多少次,她都会移不开眼,他就安静地站在此处,没有任何华丽的服饰和装束,却足以抢夺人的视线。灯光下他如水的银发浮着浅浅的金色光芒,好似落日下水面跃动的那层浮光。

“阿月,师尊想和你聊聊。”

沐月在对上师尊清浅的双眸后,更是紧张,聊什么?

最近能聊的好像也只有那晚的事情了。

莫非师尊这两日察觉不对,准备好好盘问她一番?

沐月随师尊走到竹楼堂内,她坐立难安,生怕师尊提及那夜之事。

“今日你说决定辟谷,能否告知师尊是什么原因么?”

辞镜轻声问她,虽然他其实心里大概知晓木月会怎么回答,但他还是问了。

他也弄不清楚他自己在想些什么了。

很混乱,从未有过的混乱,让他迷茫,还有隐约的不安。

如实回答是不可能的,沐月只道:“我觉得到时候了,之前我就想辟谷。”

是的,之前沐月是提过的,只是那次他以为打消了沐月的念头,却没有想过这并非一劳永逸。

“也好。”辞镜轻声道,“不日你们就要前往徐玉山,辟谷后也无需再为此分神。”

“师尊你知道我们要去徐玉山?”沐月也是才知晓的,她得知时非常高兴,因为这样就不用日日面对师尊了,而且正好也能检验一下她在大师兄那里练剑的成效。

她以为师尊是不知道的,他向来不怎么关注这些事情。

“今日你掌门师叔与我说了。”

那正好,她也不用专门和师尊提及此事。

徐玉山之前还算太平,但最近妖物肆虐,许多上山采集灵草售卖的普通百姓与修士都在上山后失踪,宗门便打算让弟子们前往,一来能够展露万剑宗的实力增强宗门在世人眼中的名望,二来则是能够驱除妖物锻炼弟子的实战能力,或许还能碰上些许机缘。

“过来些,师尊为你诊脉。”

沐月正思索着前往徐玉山历练一事,师尊突然的话让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见沐月茫然,辞镜看着她柔声道:“已经有好几日师尊没为你诊脉了,你又刻苦练习剑法,我有些担心。”

分明师尊只是关心她的身体,她却浮想联翩,一想到要和师尊触碰,心跳开始加快,以往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现在却有些面热。

沐月撩开轻薄的水绿色长袖,一截白皙细腻的手臂暴露在空气里,就如此放在辞镜的眼下,手腕处皮肤能够看见淡紫色的经络,手腕处垂着一枚白玉手镯,皮肤更显得莹润剔透。

“师尊?”沐月见辞镜久久没有将手指搭上来,忍不住轻声唤他。

辞镜回神,指腹触碰沐月温暖柔软的肌肤时,他的指尖动了动。

这段时日空落落的心脏好像被从指尖传递而来的热度包裹,他的心脏有力沉稳地跳动。

敛神垂眸,认真为她检查。

时间过得极快,沐月身体一切如常,辞镜将手收回。

温热的触感在他离开沐月手腕时消失,没有留下分毫。

“阿月,你的身体无碍。”

自从这两日开始练剑,她白天精神都好了很多,晚上也比之前睡得好。

“多谢师尊。”

沐月其实是有些紧张的,担心自己体内的金莲会让师尊怀疑,但好在目前他没有察觉。

辞镜看着沐月离开,就在刚才,他的手指触碰沐月手腕肌肤的那一刻,他竟然在心里生出了渴求,让他无法得知这份渴求究竟从何而来,又是因为什么。

沐月回到房中,沐浴时看向自己的手腕,脑中不自觉回想起师尊那夜紧扣着她手腕的触感。

晃了晃脑袋,她将自己的头浸入水中,试图让热水冲散她刚才的感觉。

天光乍破,起床的沐月正发愁今早又要和师尊一起用早饭,脚一踏出房门忽然想起她昨天已经开始辟谷,便又轻松起来。

沐月不知她究竟要何时才能彻底忘记那晚之事,又何时会在面对师尊时毫无芥蒂回到之前和师尊的相处状态。

大概是不行的。

她踏出房门一抬眼,却看见已经摆好了早饭的桌面。

“抱歉阿月,师尊忘记了你已经辟谷,做完才想起来。”

如此沐月也不可能说什么,师尊能为她做已经很好了,她在桌边坐下,笑着道:“师尊我可以放进芥子囊以后再吃。”

“对了师尊,还有您的令牌,我暂时不需要去万藏楼了,这枚令牌还是您拿着吧。”

“若我下次要去,再来拿就是了。”

沐月将令牌递给师尊,白净的手心里正放着辞镜的那块素雅的本命令牌,而她手心源源不断的热度通过令牌才传递到辞镜身上。

“你拿着吧,师尊带着也没有什么用处。”辞镜此话不假,令牌是身份的一种象征,但有什么能比他本人更具信服力。

“那好吧,那我暂时替师尊收着。”沐月也没有再推辞。

将桌上的早点收入芥子囊,沐月有些不自在地说:“师尊我就先走了。”

她想叮嘱一下师尊明早千万不要再做了,但这话没有说出口,她先看看好了。

“去吧。”

沐月进入阵法阁时弟子们都在讨论徐玉山历练一事,每次有宗门专门组织的历练活动,弟子们都会非常兴奋,每日上课修炼的枯燥日子终于有了点变化。

“小道消息,听说此次带队前往的是沈师兄,这次海晏清也会随我们一同前往,简直不敢想两人站在一起会何等赏心悦目。”

千万不要是轲舆师兄,若他在,必定会时时刻刻管束她们,没意思极了。

“可是当真?”周围弟子闻言,纷纷凑上去,他们平日很少见到沈风吟,若他带队能与他日日相处,那确实很好。

“当真!我那日有事前往正殿,不小心听见的,准没错。”

周围的消息灵犀不太相信,还是问这个沈风吟的师妹比较妥当。

“阿月,你大师兄这次当真要带队?”若是真的,那可就太好了。

“我不知道,我也没听说。”

“他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你去打听打听。”

她今日也要去云落阁练剑,倒是可以问问大师兄,不过他才历

练回来就带队前往徐玉山似乎有些仓促,不过这也不是她该关心的问题。

“你知道徐玉山吗?”灵犀思索着问沐月,她只听说过这个地方,下山时也听闻过此地最近的情况,她捉妖经验不丰,也不知此次能否顺利。

“此地位于宗门千里外的大泽之东,灵气充裕是孕育天材地宝的绝佳之地,不过最近是否有妖物盘踞于此,许多采药人无故失踪。”沐月也多少知晓,只是没想到宗门会将历练之地定在徐玉山。

“也不知是什么妖物,既然宗门让我们前往,应当不会太过危险。”

但虽说如此,她们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曾经在历练中有去无回的弟子数不胜数,她们自然也不能将所有希望寄托于带队之人身上。

今日去云落阁练剑时沐月说起了此事,她极少和沈风吟聊起练剑之外的事情,但她想着两人多少也是师兄妹,多多相处培养培养师兄妹感情也是不错的,而且也能顺便试试能否完成司命所说的助大师兄历情劫的任务。

她这一心扑在练剑上,差点都忘了她的这个任务。

不过糊弄糊弄就算了,能成就成,成不了她也不亏。

“此次历练我并不会同去。”沈风吟回答,之前掌门确实找了他,但他已经拒绝。

果然传闻不可尽信,沐月心想,大师兄是否前去于她而言没什么分别,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大师兄,之前师尊说你去了水月洞天,可是师尊的授意?”

“嗯,确实是师尊让我前往。”

“那大师兄你去过徐玉山吗?”沐月对此山了解甚少,若是能知晓更多的情况,她在历练途中也能更加得心应手。

“去过,不过我前往时山中并无作祟妖物。”沈风吟实在不擅长关心别人,他和沐月的相处又实在是少,他几番斟酌,最终道:“此山似有迷障,不可掉以轻心。”

便是有带队之人,若因迷障失散,孤立无援情况会极为危险。

至于他为何拒绝掌门,他最近正是修炼的关键时期,在关乎修炼一事上他会格外慎重。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沈风吟忽然意识到自己今日似乎话有些多,沐月今日习剑的时间已经足够,她却还没回去。

“师妹,你还不回?”沈风吟迟疑地问。

沐月东看看西望望,“我想和师兄你聊聊天,也不可以吗?”

“。”

他自然没有别的意见。

只是她迟迟不回去,师尊想必会着急。

说时迟那时快,沈风吟酒接到了师尊的消息。

老实说,他几年和师尊传讯的话也不见得有这两日多。

沈风吟视线转向沐月的脸,他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师尊对待他与师妹的不同。

这两日与沐月相处,他大约也是知道了一些原因,多个人说话似乎确实不一样。

“怎么了?”沐月见沈风吟盯着玉牌,将心里的话问出了口。

“师尊让你回去了。”

其实辞镜倒也没有直接说明让沐月回去,只是询问沐月习剑是否已经结束。

但他自动转换了一下师尊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是师尊?”原本还算有活力的沐月听见大师兄的话,像是一根霜打的茄子,蔫儿巴巴的。

“嗯。”沈风吟肯定了她的话。

见她这幅表情,沈风吟很是疑惑,她与师尊关系向来亲近,为何这幅表情。

“大师兄,实不相瞒,我和师尊闹了点别扭,现在我不想回去,若我回去他肯定会训斥我的,所以,我能不能在你这里多留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久?”沈风吟抓住了关键。

“也不长,小住个几日?”沐月试探地说。

她观察了,云落阁并不小,她住进去完全没问题,可问题在于,师兄是否同意。

“不行。”沈风吟果断拒绝。

她若是想多留一时半会儿没有问题,但在他这里住下是万万不可的,暂不提师尊是否同意,便是他也是不愿的,毕竟他习惯了一个人,若是沐月与他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他必然会不习惯,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好吧。”这个回答在沐月意料之中,看来让大师答应任重而道远。

“逃避并非解决问题的最优之法,况且你即便住在我这里,也无法避开。”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强硬,沈风吟放轻了自己的语气,“师妹你可以和师尊谈谈,我相信他会谅解。”

“……”

大师兄你可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这可怎么摊开来谈啊,沐月猜测若是师兄知晓其中经过,必然会用震惊的目光看着她。

“那大师兄你让我再待一会儿吧,一小会儿就行。”

对上沐月期盼的目光,沈风吟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拒绝。

那这样,她可就主动认为大师兄同意了。

“多谢师兄!”

他移开视线没再看她。

沐月趴在榆钱树下的石桌上拨弄桌上的几片树叶,她身上因习剑生出的汗水渐渐干了,不过依然能从她的脸色窥见她的疲惫。

沈风吟看过去,便发现刚才还和他兴致勃勃说话的女孩,此时没什么精气神,显然刚才也是强撑着没有露出倦怠之色。

最初沐月很是痛苦,但过了两日她发现自己越发轻松了,这感受变化得实在太快,不过这是好事,她更是期待前往徐玉山那日。

“师尊来了。”沈风吟站起身,看着出现在远处的人。

沐月心里一紧,师尊怎么又来了,她头都大了。

该不会师尊之后日日都来接她回家吧。

沐月恨不得能有个什么东西,能够让她直接遗忘那晚的记忆,这样她就不必为此烦心了,依旧和师尊如往常那般生活。

但也只是想想。

沐月一直没有转头,她装作自己不知道师尊来了。

脚步声渐近,她的身体越发紧绷,在耳边响起那道分明温柔如同三月春风,但在她听来却宛如惊雷的声音。

“阿月,师尊来接你回家。”

沐月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掐掐手心转回了头,正要开口,却想起昨日下午师尊离开时与她的对话。

硬生生将口中的话变成,“师尊,您来了。”

“嗯我来了,结束了吗?”

“结束了。”沐月硬着头皮开回答。

辞镜离开前看了一眼她身旁的沈风吟,轻声道:“这段时日辛苦韫之你了。”

沈风吟听完抬眸,这话似乎没有任何问题,可仔细想来又觉左右不对。

他似乎也是师尊的徒弟?身为大师兄,他做的一切似乎无需师尊单独替沐月向他道谢。

看见远去的师徒二人,沈风吟轻轻皱了皱眉。

沐月走在前方一小步,衣裙紧紧贴在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为了练剑长发挽起,后颈纤长白皙,在她走动之时曲线越发显露。

曾经,辞镜从未注意过这些。

他垂眸,没有去看。

反复挣扎的沐月,还是忍不住道:“师尊您不必日日前来接我的,多麻烦您。”

“不麻烦。”

辞镜这句话甚至在沐月话还没说完的时候脱口而出。

沐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实在搞不懂师尊这几日的举动,似乎和往常差不多,可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可是……”沐月没有再说了。

可是师尊这样,让她怎么办呢。

他只是作为一个师尊,履行师尊的职责,尽职尽责地对待他的徒弟罢了,但她会胡思乱想,长痛不如短痛,她不如早早掐断自己的想法。

况且,这里的一切于师尊而言只是历劫,历完劫回去后或许就将她忘了,她可不能放任自己越陷越深。

“师尊想来接你。”辞镜再次道,语气郑重认真,不似玩笑之语。

沐月垂眸,听见师尊的话分明是高兴的,可她又实在笑不出来。

她已经辟谷,回了无妄楼还是犹豫地开了口,“师尊我先回房了,您也早些休息。”

说完便转身回房,少女裙角在他面前划过一丝弧度。

沐月身上令他安心的清甜气息离他远去,屋中又只剩他一个人。

辞镜算了算,如今每日和她相处的时间似乎也只有现在这个时候,若他再不去……那又要多少相处的时间。

他也回了二楼房中,坐在了桌边,而他手中出现了一本崭新的书。

辞镜近日有些迷茫,亟需一人倾诉,但他

隐约知晓自己的心思是不能与旁人说的。

他想起了沐月那次看的书,或许他能从书中找到答案。

书名与上次他在沐月枕头底下看见的那本师徒恋话本一致。

略微迟疑后,他翻开了第一页。

淡淡烛光之下,他看到了整本书接近一半的部分。

书中所写与他与阿月的情况有些类似,他好似在书中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辞镜翻阅得认真,即便是翻阅消遣时间的杂书也是如此,甚至比看关于修炼的书还要专注些。

而某一刻,他翻动书页的手凝滞,露骨的字眼强行跃入他眼帘,冲击着他的感官,他从未看过这样的书,让他一时竟忘了如何反应。

几息之后,辞镜用力将书合上。

此时的他面色泛红,指骨用力得泛白,那些赤裸的文字不断在他脑中回放,几乎是片刻也不曾停息,他有意去忘掉去忽略那些字句,却还是毫无用处。

为何,为何阿月会看这样的书……他近乎狼狈。

第26章 第26章进入她的识海

隐隐绰绰的烛光之下,辞镜的神情辨不出情绪。

起初他看到沐月枕下那本书的书名时有些怔愣,但很快便恢复常态。

长年累月的相处下来,他偶尔也撞见过沐月看其他的书,只是她可能并不知晓。

她看的太多太杂了,她总是对什么都好奇,或许什么都想看看,就如她看的那本关于掌门的话本。

她也可能只看了前面一部分,没有看到后面,总之,辞镜没有多想。

曾经的他从未往自己身上联想过,可现在不知为何,脑中控制不住地浮现之前在柳城观花船时沐月向他提出的疑问。

她问他如何看待那对师徒的不伦之恋。

如何看待,他确实没有思索过,别人是别人,不是他,书是书,也并非他与沐月。

便是那个小男孩误会他与阿月的关系,他也没有反驳,毕竟假的便是假的,无需太过在意,与他无关之事为何要放在心上。

因为此等心性,辞镜极少在修炼一事上遇阻,可现在他脑中不断想起那时的场景,沐月询问他时的语气,还有目光。

或许她只是好奇一问,可现在,现在他竟生出了些荒唐的念头。

辞镜有意去回想他与沐月从小到大相处的点点滴滴,试图压下心里那不该生出的想法。

可是作用并不显著。

他走向一个雀铃木所制成的木柜,里面满满地摆放着沐月从小到大的玩具,小木船,捉蝴蝶的小网,还有她曾经日日抱着入睡的布老虎。

这些都被辞镜好生收着,看着这些玩具,那些曾经的回忆越发深刻,就好像只是昨日才发生的事情,但曾经总是牵着他手的小女孩如今已经长成了能够自食其力,亭亭玉立的少女。

辞镜试图用过往压下自己现在心里生出的隐秘的念头,可他发现看到这些,回想起曾经沐月对他的依赖,那股无法言说的窒闷感越发浓重。

他或许,需要冷静一下。

第二日,辞镜克制自己去接沐月。

她已经不小了,不再是事事需要他的小姑娘,他也该学着放手。

分明已经想好,可靠坐在软塌上看书的辞镜却静不下心,修炼也是不能的,索性出门走到湖边,不久,细雨落下,他没有顾及那带着冷意的雨水,视线一直落在那空无一人的亭中,思绪翻飞,烟雨朦胧之中,他好似看见了沐月的身影。

已经下雨了,阿月应当不会去云落阁,今日,或许会早些回来。

沈风吟也是如此认为的,原以为沐月今日不会冒雨前来,可他才生出这样的想法,就听见屋外沐月的声音。

“大师兄我来了!”

他起身开门,正看见沐月提着裙摆拧着雨水,她现在能够使用灵力,自然能够动用灵力避雨,但草地上的雨水还是把她的裙摆沾湿了一些。

沈风吟越过沐月看了眼外面的凝结了一层雨雾的天,“今日怕是无法练剑。”

屋里自然施展不开,沈风吟不知沐月前来所为何事。

他虽没说,但眼神表现得明明白白。

“下雨我就不能来了吗?“沐月嘀咕。

今日下课很早,现在又下雨了,她回去无妄楼也只能和是尊独处一室,那她还是来师兄这里吧。

“我并非此意,进来吧。”

沈风吟特意将门开着,沐月随他进屋,在小方桌旁坐下,那套往日并不怎么用的茶具终于是派上了用场,她看着沈风吟慢慢煮茶,袅袅茶香好似洗去了空气中微微的冷意。

这天是越发冷了,再过段时日梧桐树叶都该枯黄了。

“大师兄,你知道的,我和师尊闹了别扭,我先在你这里多待上会儿,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修炼,也能看会儿书。”

沈风吟实在疑惑,就昨日来看,他可丝毫没感觉师尊有任何生气的苗头,这么多年来,他也从未见过辞镜生气,一来是他和师尊相处时间确实不多,二来则是师尊修炼至如此境界心性情绪都非常人所能比,这究竟是闹了什么别扭才会让沐月如此对师尊避之不及。

“你随意。”

沐月待在他这里时还算安静,也并未打扰到他,多一个人于他而言没有太大的差别。

有了大师兄的准话,沐月也就彻底放松了,在映照连绵雨雾的窗边取出芥子囊里自带的蒲团就地打坐。

雨并未下大,一直是蒙蒙细雨,沐月很喜欢这样的天气,下雨后所有的草木灵气都被雨水激发而出,空气里弥漫着比平日浓郁许多的精纯木灵气,让她心旷神怡,连心中的窒闷都仿佛被一并洗刷干净。

听到开门声,她看过去时正好对上大师兄的目光,还有他那实在貌美的脸,大师兄确实长得很好看,沐月心想。

“在修炼?”

“嗯,大师兄你不修炼了吗?”

沈风吟点头。

两人坐在窗边饮茶,雾气让沈风吟的眉眼越发夺目,沐月基于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不自觉盯着他看。

沈风吟端茶的动作微顿,又继续饮茶,微烫的茶水浸入口腔,茶香四溢,他极少有如此闲暇之时。

今日沐月在,他身为大师兄无法将她置之不顾,这也是基本的待客之道。

两人虽没有什么话说,却也并不觉得不自在,连沈风吟都惊异于这悄无声息的变化,分明他和沐月也没有相处多长时间。

他或许应该向别人请教一下如何成为一个尽责的大师兄。

剩下的一些时间沐月用作看书,即将前往徐玉山她得尽可能多了解此地。

偶尔看见她不了解之处便将书放到沈风吟面前,用手指着那部分,侧头询问他。

沈风吟对于自己知晓的事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人相处还算和谐。

*

辞镜一直没有看见沐月回来的身影,她现在已经能够动用灵力,辞镜并不担心沐月会淋雨。

但为何还没有回来。

转头看向窗外,草木之间一片宁静,只能听见屋檐上雨水滴落至水坑的轻灵之声。

辞镜手指摩挲传讯玉牌。

他今日分明已经不打算前往云落阁,可等待的时间依旧心绪难宁,甚至比往常还要难熬些。

起身正要走进雨中,他便看见远远朝他走来的女孩,沐月身影被雨雾笼罩,随着她的靠近,她的模样也越发清晰。

沐月见到站在楼前的师尊,有些疑惑,师尊是站在这里看雨吗?

他的爱好向来如此清新脱俗,看雨看花也是能看上小半日的,并不稀奇。

“师尊我回来了。”沐月紧张地看了师尊一眼。

“嗯。”

原本她担心师尊会问她去了哪里,毕竟下雨了无法练剑,按理说她也没什么理由前往云落阁。

但她等了一会儿,发现师尊并没有问她,似乎并没有想问的打算,不问也好。

“师尊那我回房了。”

辞镜转身,看着沐月远去的背影,他很想问沐月去哪里了,但硬生生忍

住了。

作为师尊,他不该过多去干涉沐月,这才是正常的。

辞镜一连几日都有意没有去关注沐月,也没有前去云落阁接她。

他以为通过此种方式就能够让自己那些快要破土的念头消失,即便不能消失至少能够缓解一二,他和沐月就能回到从前,但他发现其实并没有。

反而随着两人疏离的交流,自己越发不得安宁。

他不能再放任自己胡乱猜想。

辞镜下山了,去了千里之外的百密阁。

当闻人浔看见到之人时,还颇为震惊,“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辞镜这可是三五年都不一定来一次百密阁,自从他有了沐月这个弟子,就来得更少了。

他发现辞镜眉心微拧,不似往常的宁静淡然,就像平静的湖面底下生出暗流,叫他看见后更为好奇他究竟是为何如此。

辞镜落座后撑着头,神色略显倦怠,像是没怎么休息,眉宇之间还夹杂着细微的烦闷。

这若是出现在别人身上自然没什么特别,但对辞镜而言却实在特殊,闻人浔好奇极了是什么事情让他如此。

“你过来应该不是为了只坐一会儿吧。”闻人浔抿了口酒,促狭地问他。

“正常的师徒关系是怎样的?”

“……”

闻人浔立即放下手中琉璃盏,辞镜这话有点不对劲啊,为何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他感觉不妙。

“你觉得和你徒弟的关系不正常?”闻人浔犀利反问。

“……是。”

“何出此言?”

“你只需回答我正常的师徒关系是怎样的。”

“正常的么,这也不好说啊,你和你徒弟怎么相处的?”

既然都已经主动前来,辞镜也没有打算隐瞒,他亟需解惑,这广阔天地有如此多的师徒,他和沐月这样或许并非有异。

“你应当知晓沈风吟吧。”

“这我自然知晓,他不是你大弟子吗?与他有关?”

闻人浔还以为和沐月有关,毕竟辞镜极少提及他的大弟子,经常将沐月挂在嘴边,这偏心得没边了。

“最近阿月在她大师兄那里练剑。”

“你大弟子剑法确实不错,在他那里练剑挺好的,怎么了?”

“你觉得挺好?”

闻人浔对上辞镜莫名的视线,迟疑片刻。

“你之前不是还问我如何改善师兄妹之间的关系吗?现在沐月正好能提升自己的剑法,还能和她师兄培养培养感情,岂不是一举两得。”

“况且,若是两人之间生出了超出是兄妹之间的感情,你也不必担心你那宝贝徒弟遇人不淑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多好啊。”

说完闻人浔突然想起沈风吟是修习无情道,那应当是不太可能了。

“若我觉得不好呢?”

辞镜突然说出的一句话空气都仿佛静止。

闻人浔也皱起了眉,此时此刻竟比辞镜的神色还要严肃些。

“你是觉得哪方面不好?是认为沈风吟教不好沐月,还是认为给她的压力太大,或者……”

“我不想两人关系太过亲近。”辞镜回答的不是闻人浔猜测的任何一种。

“那你可是因为一时不适应?毕竟沐月从小就依赖你,和你这个师尊亲近,你多适应适应或许就好了,也有可能是你太闲了,等你忙起来就无暇则思索这些了。”

辞镜没有再说,他已经特意控制自己不要去干涉沐月,不但没适应,那股难忍的感觉越发强烈,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前来百密阁。

他其实已经无需多问,闻人浔的反应已经给出了答案。

闻人浔只见辞镜起身离开,脸上的情绪似乎比来时还要沉重一些。

这次辞镜难得晚归了,回去时天已黑透,在看见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亮的无妄楼时,他的心猛然空了一拍。

推开紧闭的大门,他走向沐月的房间,“阿月?”

但是没有任何回应,现在她也没有回来吗?辞镜第一时间是担心沐月遇到危险,可是他留在她身上的守护印记并未被触发。

联系沐月那边却毫无反应。

立即给沈风吟传讯,也迟迟没有收到回复。

他立即前往云落阁,可是并未透过打开的木窗看见屋中沐月的身影。

沈风吟间师尊匆匆而来,正要询问,辞镜已经率先开口。

“韫之你可见到了阿月?”

“师尊,今日师妹提前告知我说她有事并未前来,她,是还没有回来吗?”

“我在屋中并未看见她的身影,今日下午我下山了一趟,回来发现她还没回家。”

“师尊您可和师妹传讯了?”

“她没有回复。”

两人之间陷入寂静,沈风吟也不知沐月去了何处。

辞镜想到了沐月那个叫灵犀的好友,或许她会知晓。

转身便离开云落阁。

当灵犀得知仙尊找她时,可谓呆若木鸡,面对面色沉重的辞镜,她更是手足无措。

正要行礼,辞镜率先开了口,“请问你可知沐月今日放学后去了哪里?”

灵犀听闻辞镜的话明白过来,有些着急地问:“沐月不见了?”

“她至今没回戚雪峰。”

“今日放学后她就离开了,她没说要去别的地方,我也不清楚她去了哪里,仙尊我问问其他人。”

灵犀立即联系褚殷,但褚殷也不清楚沐月的下落。

辞镜甚至在万剑宗已经感应不到沐月的气息,也无法感应到本命令牌在何处,沐月应该是将其放在了芥子囊中,因为空间隔绝他无法查探,他垂在身侧的手隐隐颤抖。

灵犀这边没有结果,他立即下山,却遇见路过的离星洲。

离星洲察觉一道充满凌冽冷气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是仙尊。

“仙尊如此看着我,是何意?”即便是现在,离星洲也毫不慌乱,反而嘴角扬起了一丝弧度。

“阿月在何处?”在万剑宗,唯有此人对沐月含有深深的敌意。

离星洲一愣,“她不见了?”

他的茫然不似作假,可辞镜不会如此轻易相信,他不会放过一丝一毫可能找到沐月的线索。

辞镜伸手,就要去搜离星洲的记忆,人会说谎,但记忆不会。

离星洲显然也是反应过来辞镜打算做什么。

他神色一变,漆黑的瞳孔泛着幽幽冷光,“仙尊你可要想清楚了是否要搜取我的记忆。”

离星洲说完,脸上挂上漫不经心的笑容。

辞镜眉眼泛冷,正要动手,离星洲却又幽幽道:“也不知世人知晓您对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生出了不伦念头,会如何看待您呢。”

辞镜只觉他在胡言乱语,他的心思旁人怎会得知。

他直接搜取离星洲的记忆,在零星细碎的记忆片段中,他却看见了自己。

根本不像他的自己。

他怎会,怎会对阿月做出此等举动。

离星洲脸色苍白,趁辞镜走神时摆脱他的控制,强撑着冷冷一笑。

“我都说了仙尊最好不要搜取我的记忆,仙尊如此举动当真是寒了弟子的心,毕竟,我可是为您保守了这么久的秘密。”

辞镜无暇顾及其他,此事以后再查也不迟。

搜取离星洲记忆发现沐月失踪与他无关,他转身立即下山。

路过一片密林时神色一变,立即往密林深处而去。

远远的,却在一株松柏之下,看见了躺在地上毫无动静的沐月。

辞镜这一刻有些站不稳,强行保持冷静靠近地上躺着的少女,手指颤抖地放至沐月的鼻端,在感受到湿热的呼吸后,辞镜犹如劫后重生。

抱着沐月瞬移至戚雪峰,匆匆踏入房门,将怀中手脚无力的女孩放在床上,辞镜立即为她诊脉,却发现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受伤。

但她的精神力被一缕黑气紧紧缠绕,他竟感受到了魔气。

万剑宗周围竟然有魔物出没,辞镜

眼神冷冽如冰。

他必须将沐月识海中的那缕魔气去除,不然她会一直陷入沉睡。

识海是修士最为脆弱之处,不可动用灵力将其祛除,除非他将沐月识海中的那缕魔气转移至自己的识海,再自行将其移出,他的精神力与沐月强度不同,这缕魔气还奈何不了他。

可是……如此一来他便需要用精神力侵入沐月的识海。

识海是只有全身心信赖之人才能进入,他虽是为了驱除魔气。

可此种方式类似于……神交。

辞镜没有别的办法了,魔气在沐月的识海中多停留一秒,对她精神力的损伤就会增加一分。

辞镜垂眸,看着毫无所知的沐月,陷入挣扎。

可见她双眸紧闭,脸色苍白,他下定了决心。

只是为了治病罢了。

第27章 第27章沾染上师尊的气息

安静的卧房内,烛火燃烧发出细微爆裂声,往常轻易就能忽略的声音,在此刻却显得格外清晰。

女孩的眉眼,唇瓣,柔顺垂在肩膀的发丝,都让辞镜的心起伏不定。

他双眸微阖,俯身时微凉的发丝垂落于沐月的脖颈,他轻轻将额头抵在沐月额心,那抹朱红好似融于沐月额心的金莲印记之中。

如此近的距离,彼此呼吸交缠,辞镜的气息有些乱了,但他强行让自己恢复镇定。

祛除魔气一步也不得出错。

额头相贴之时,热度源源不断地在两人相贴的肌肤传递。

他操控精神力极为缓慢地侵入沐月的识海,精神力瞬间化作万千细小的触手一点一点小心翼翼触碰沐月沉睡中的精神力,靠近中央那缕黑色的雾气。

在细小的触角轻轻触碰到沐月凝成莲花的精神力时,犹如雷电触碰水面,惊起无数激颤的水花。

理智与精神的强烈碰撞让他手指攥紧了沐月身侧的褥子。

每个人精神力便是魂体的直接反映,辞镜感觉自己被一股极为香甜的气息紧紧包裹,这股感觉让他心生退意。

可是他不能退开,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沐月祛除魔气。

猝不及防的,在化为触手的精神力轻轻接触到那温暖如濡湿的属于沐月的精神力时,他睫毛剧烈一颤。

铺天盖地的陌生异样感从识海深处迅速传递至四肢百骸,太阳穴的青筋跳动,他竭力克制自己的反应,操控精神力将那与沐月精神力缠绕得极紧的魔气剥离。

一点一点极为缓慢,辞镜微微喘息,眼尾泛红,额上甚至已经沁出细密的汗水,时间凝聚,自下颌滑落。

“唔……”沉睡中的女孩突然睫毛剧烈颤动,轻轻张开了饱满的唇,一丝细微的声音在她唇齿间溢出。

沐月只觉水深火热,强烈的触感让她想要睁开双眼,但眼皮格外沉重,如何也睁不开。

辞镜听闻,身体在瞬间绷紧,凝聚成型的精神力差点溃散。

将最后一缕魔气彻底从沐月的识海剥离,他精疲力尽,手撑在沐月的枕边,平复自己的呼吸。

他的目光有些空洞,好像是在看着床上逐渐平静下来的沐月,又好像什么也没看。

放空的眼神聚焦,他在看见脸色酡红像是染上了胭脂的沐月,抿唇强行移开了视线。

一切都是为了祛除魔气,可辞镜心里隐约知晓,一些事情或许已经回不去了。

他期待沐月醒来,可突然又怕面对醒来的她。

床上陷入昏迷的女孩缓缓睁眼,眸光似沾染了水色,迷茫地看着床边的师尊。

“师尊?”沐月有些恍惚,她说话后发现自己出声艰难,嗓音也沙哑极了,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回了无妄楼。

昏迷之前发生的种种在她脑海中依次闪现,可她却始终想不起她失去意识之前发生了什么,就好像丧失了一段记忆。

此时思绪混乱的她没有注意到师尊的异常,她只感觉身体从头到脚极为疲惫,从灵魂深处透出的困倦,更无暇顾及之前她与师尊之间发生的事情。

辞镜此时已经平复,面庞恢复了往常的清雅端方,掖了掖沐月的被角,柔声问:“感觉如何?”

“就是有些困。”其他的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受,沐月看向自己的手,上面也没有任何伤痕。

“师尊,我怎么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丧失之前那段记忆,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人事不省,再醒来就是在房里。

“阿月你身体暂无大碍,师尊在山下密林中找到你时,你陷入了昏迷。”

“可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

辞镜需要了解更多经过,如此也能查探出沐月是意外遇袭,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天开始冷了,今日放学后我打算下山去买些衣裳,但才走出宗门不远,我就失去了意识,期间到底发生我没有任何印象了。”

她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晓自己是遇袭还是像上次那样在沐浴时昏迷,似乎不太像,上次她提前感知到了身体的异常,但这次她悄无声息地就失去了意识。

“那在昏迷前可有遇到什么人?”辞镜立即问。

沐月摇头,“我放学后就离开了万剑宗,期间只看见了值守大门的两位弟子,并没有看见其他人。”

全程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之处,究竟什么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迷晕,必然实力超出她一大截,不然根本无法解释。

辞镜看着沐月,片刻后开了口,“你身上沾染了魔气,不出意料应该是被魔物所害,不过不用担心,师尊已经将你身体内的魔气祛除,现在没事了。”

辞镜没有告知沐月她是何处沾染了魔气,他又是如何祛除的,这件事若让沐月得知只会徒增她的烦恼,没必要提及。

对于魔气沐月知晓不多,她也想不到祛除魔气的各种方式,自然也不会追问。

“那您为我祛除魔气没事吗?”

她现在更担心师尊的身体,担心师尊会被魔气影响,毕竟他们修炼到此种境界,心境不能被动摇分毫,她自己沾染了魔气倒是不重要,可师尊不能因此而受伤。

“放心,师尊不会有事,这些魔气还奈何不了我。”

现在魔气还在辞镜的识海,他需要自行将其剥离剔除,彻底清除用不了太长时间。

沐月将信将疑,可她又实在分辨不出师尊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不过他向来不会撒谎的。

两人没有说上太久,沐月困倦地闭上双眼,陷入睡梦之中。

辞镜坐在床边,注视着沐月的睡颜,一不留神便看了她很长时间,意识到后他连忙收回视线。辞镜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起身坐在了沐月房中修炼的蒲团上。

他离开后不放心,但他识海里的魔气也不能放任不管,索性便在沐月的房中。

祛除时他神色有些凝重,他曾经也有沾染过魔气的经历,但这魔气要比之前的霸道,彻底祛除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

好在经过一夜,他彻底将魔气逼出,锁灵瓶中黑色魔气疯狂冲撞,他皱了皱眉,听见床上女孩传来的细微动静,辞镜将锁灵瓶收好,起身走向床边。

“睡醒了吗?”辞镜轻声问,眼里有疲惫之色,但更多是对沐月浓浓的关心。

沐月一醒来视线就撞上师尊那张过分貌美的面庞。

恢复了精神和体力的她现在看见就这么站在她面前的师尊,脑子又开始混乱了,尤其是她现在还是躺在床上,自那夜之事发生后,她是一点也见不得床和师尊同时出现。

沐月眼神游移,声音很小,“睡醒了。”

“现

在感觉如何?”

“我没事了。”

辞镜松了口气。

昨夜见沐月如此状态完全慌了神,自然什么顾不得了,可现在她已无事,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便又涌上心头。

他有意避开沐月的目光,辞镜没有继续在屋中停留,只是嗓音略微滞涩地道:“师尊就先出去了,阿月你可以随时喊我。”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师尊的背影消失在房中,沐月微乱的心绪终于宁静,她发现,今日的师尊有些奇怪,应该说,前几日的师尊便有些奇怪了。

他没有再去云落阁接她,和她的交流也少了很多,虽一开始她有些不习惯,但却是轻松居多。

对于师尊那几日的变化沐月没有多想,其实最初的师尊也是那样的,对她的事情并不多加干涉,只是她从水月洞天回来后,师尊好像越发想要陪伴。

或许是她离开太久师尊不习惯。

可就在刚才,师尊的反应让她非常茫然,师尊好似,有意在避开她。

虽不清楚原因,但这本就是她希望的结果,如此也好。

辞镜离开沐月的房中,待屋外略带凉意的空气从面上拂过,他紧绷的身体才开始松懈,双眸微垂,安静不动的他像是一尊毫无情绪安静无声的雕像。可这具雕像的耳根,分明是滚烫的。

辞镜回到自己房中,调息打坐,玉石般的修长手指轻轻放在双膝,双眸微闭,木窗洒入的柔和光线映照在他的面庞,光影将他的下颌线映衬得越发清晰,宛如刀刻,轻柔垂至身侧的衣摆冲淡了他脸上疏离,却依旧让人无法靠近。

宛如天上月,山巅雪,清澈剔透不为浊物污染。

可这样的他,心里却不如外表那般平静。

窗外风穿竹林的簌簌之声从耳边掠过,戚雪峰万物宁静,唯有辞镜心绪不宁。

那股感觉弥久不散,甚至愈演愈烈。

他不禁想起自己所见的离星洲的记忆碎片。

那些碎片应当不是作假,除非那些记忆被人篡改过。若当真被人篡改,怎会连离星洲本人都没有察觉,甚至信以为真?能够做到此种程度的人屈指可数,并且,也没有任何理由去做此事,所以几乎可以将第二种可能排除。

搜魂并不是能够彻底获取别人的记忆,从出生开始的记忆太过庞大无人可以承受,并且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辞镜刚才只看到了离星洲最近一个月的部分记忆,时间越久的记忆便越模糊。

若是假的,他该当如何,若是真的,他又该如何。

他只需前往离星洲所在的九夷山,再次搜取他的记忆,只要时间长上一些,他就能彻底看清经过。

可不管他如何猜测,身形却始终未动。

片刻后他睁开双眼,身影消失在房中,随后在宗门玉石所砌的正殿出现,他的神情不见往日的平和,视线落在掌门身上。

“师兄前来所为何事?”掌门见辞镜面色不佳,连忙问。

“沐月此前失踪,似魔族所为,现需加强全宗警戒,宗门内外巡逻弟子增加三成,护山大阵也需加固,并增加宗门天罡阵,通知宗门管辖内的城池且重点关注万剑宗附近,全力追捕魔物踪影。”

“师兄你放心,我立即交代下去。”

听辞镜说起沐月失踪,掌门着实吓了一大跳,若她当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可不敢想象辞镜会是何等反应。

“沐月可还安好?”

以辞镜现在的神情来看,应该是找回来了,不然定会全力寻找,也不会出现在此处了。

“目前暂时无碍。”

“那就好,那就好。”

“我宗附近竟会出现魔族身影,看来确实需要加强警戒。”掌门沉吟。

这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两人聊了片刻此事,在辞镜打算离开前掌门开口道:“师兄,你其实无需亲自带队前往徐玉山,若韫之实在忙碌,这边可以让扶清长老在暗中保护,也是一样的。”

若是之前,辞镜或许还会考虑,但此次沐月才遭遇险境,他又如何放任不管。

“我会一同前往。”

如此掌门也不再说了,辞镜多出门看看也是好的,总比他日日待在戚雪峰好。

“那好,若是阿月身体不适可以告假休息,此次历练不参加也无妨。”毕竟身体更为重要。

辞镜知晓沐月的性子,除非她病得站不起来了,或许才会同意告假休息,分明已经有他这个师尊在。

虽辞镜从不认为自己无人能敌,却有能将她护好的底气。

辞镜回到无妄楼时停下脚步。

透过木窗看向屋内,他看见了说笑的沐月和沈风吟。

她笑得很开心,而他那个向来严肃克己的大弟子,脸上竟也出现了笑容,虽一闪而逝,却实实在在存在过。

得知沐月失踪,放心不下的沈风吟主动询问了师尊情况,虽得知已经找到沐月,但他还是打算前来看看她。

过来时本以为会遇到师尊,却没想到只有沐月一人。

她能吃能喝看着已无大碍,沈风吟也放下了心。

不过让他疑惑的是,沐月身上突然生出的气息,这股气息不属于沐月,如此强大的威压,他唯有在师尊身上感受到过。

他压下这个念头,看向窗外,“师尊呢?”

“不知道,他或许出门了,也或许在房里。”沐月回答得漫不经心,偶尔有些走神。

“现在你身体为重,明日就不用来习剑了,这几日你好生休息吧。”

沐月却没有答应,“我明日看看情况再说。”

她亲手为沈风吟斟茶,对于煮茶一事沐月还是颇有心得,因为师尊喜欢喝茶,更是泡得一手好茶,她从小耳濡目染茶艺还不错。

她将茶杯推到沈风吟手边,“大师兄你尝尝,师尊喝了都说好。”

沈风吟端起茶杯,茶水入喉,他发现和他泡的茶确实不太一样。

“怎么样?”

“此茶色泽清澈,香气幽远,入口甘醇,回味悠长,确实不错。”

“那大师兄可以多喝一些。”笑容满面的沐月继续为沈风吟将已经喝完的茶杯填满。

她专心倒茶,未曾发现沈风吟微皱的眉。

沐月抬手时,她身上那股气息越发浓厚,沈风吟看了眼沐月。

并非是相处久了沾染上彼此的气息,而是里里外外地被师尊的气息浸染,此前,他从未在沐月身上感受到这样的异样感,唯有今日。

怎样的接触才能让她沾染到如此厚重的气息。

此气息并非是当真沾染了什么味道,而是精神力所散发的特殊的气息,但沐月自己好似并没察觉,不过仔细想来,能够察觉此种变化的人,他好像没怎么遇见过。

只是他自己对此格外敏锐。

“师妹……”

沐月抬头,茫然地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沈风吟却是没再询问了。

“大师兄,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说你泡的茶很好喝。”

沐月闻言开心极了。

几番犹豫,沈风吟还是没有问出口,他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去问。

两人正喝着茶,沈风吟察觉什么,视线一转,看向窗外那道身影,对沐月说:“师尊回来了。”

她顺着大师兄的目光看过去,确实是师尊。

辞镜进门,视线在沈风吟面上扫过,“坐吧不必客气。”

亲疏关系一眼便能看出。

分明都是他的徒弟。

之前辞镜没觉得如何,毕竟他对沐月付出的时间和感情和对沈风吟的完全无法比较,对她自然也会更加放在心上,可仔细一想,两人都是自己的徒弟,他不应该厚此薄彼。

或许从今日起,就是将一切扳回正轨的契机,他不能,也不可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沈风吟再次落座,他在辞镜面前总是毕恭毕敬的,现在也是同样,他没再饮茶,而是默默听着辞镜与沐月的对话,他发现今日两人并未怎么互动。

沈风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师尊,他今日似乎情绪不太稳,虽神情与

往日并无不同,可那细微的变化还是让他察觉了。

许是他的目光停留时间太长,辞镜动了动手指,抬眸看向他。

沈风吟对上师尊淡淡的目光后,他停下了自己这称得上不妥的行为。

只是心中思绪还是无法平息。

若之前他不确定,可在师尊前来后,可以肯定沐月身上的气息确实与师尊的出自同一个地方。

应该说,是出自师尊。

沈风吟会偶尔为自己这太过敏锐的感知力而困扰,别人都无法察觉,唯有他不同。

那么她是如何沾染上师尊的精神力气息的?

沈风吟不敢去想。

师尊风清朗月般的人物,他竟如此揣度他,实在不该。

第28章 第28章克制

辞镜和沈风吟心思各异,唯有沐月毫无所觉开心吃着茶点。

辞镜挪回视线,低头品茶,“阿月,五日后徐玉山历练你可要前往?”他虽知晓答案,但还是如此问了一句。

沐月毫不犹豫点头,“要。”

她知晓师尊或许是担心她,毕竟她才遭遇魔族袭击,但她已经恢复,况且历练是在五日后,她有足够的时间休养身体并进行准备,顺便她也想实战试试自己的水平。

沈风吟听闻两人对话,主动开口,“师妹,你修养好身体再参加也不迟,宗门历练并非只有这次。”

“多谢师兄关怀,我已无事。”

沈风吟见她如此,没再劝说,“此次或许我可以带队前往,也能照看师妹一二。”

毕竟沐月才被魔物攻击,谁也说不准她身体是否真的已经好全,又是否会再次遇袭,他作为大师兄理应照顾沐月。

几乎是沈风吟提出的瞬间,辞镜便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若沈风吟想要前去,作为师尊他没有阻止的理由,况且上回他甚至主动要求沈风吟前往水月洞天保护沐月。

这回,他更不应该阻止。

可辞镜闪动的眼眸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垂眸一味饮着茶水,滚烫茶水入喉,他皱了皱眉,这才停下。

辞镜放下茶杯,扫了眼沐月的反应,她似乎很开心,满眼的惊喜。

“大师兄你真的要去吗?”沐月忙问。

若是前去,弟子们必定非常激动,不过她记得自己之前问大师兄,他是说不去的,为何这次又要去了?

“大师兄,你这次前去是因为我吗?”

此话一出,辞镜和沈风吟都看向了她。

沐月不明所以。

她担心沈风吟是因为师尊才选择前往徐玉山保护她,毕竟之前就有师尊担心她的安全,让大师兄前往水月洞天寻她的经历,或许还因他是大师兄认为这是他该承担的责任才改了口选择前往徐玉山。

若当真如此,沐月宁愿沈风吟不去,她身上的保命法器不少,还有带队弟子,她这次谨慎一些应当无碍。

“若大师兄你是担心我遇袭,你可以放心,这次我会更加谨慎,若遇到危险第一时间就通知你们。”

毕竟她也不可能出行都在师尊和大师兄的保护之下,宗门历练弟子众多,互相也有个照应,比起自己一人要安全很多。

沈风吟还准备说些什么,但辞镜放下茶杯,率先一步缓慢开了口。

“韫之你处在修炼关键时期,无需操心太多,师尊会多加留意。”

辞镜都已发话,自然无需沈风吟坚持,“师尊弟子明白了。”

沐月看了眼师尊和大师兄,想说话,但又不知说些什么,索性选择闭嘴埋头喝茶。

沈风吟没有在无妄楼久留,正打算告辞离去,沐月瞥了眼师尊,连忙叫住沈风吟,“大师兄,我随你一起去云落阁吧。”

她还想练剑,这一日不练竟觉得缺了些什么,而且她在刚才昏迷时做了梦,那个梦太过真实,零星的梦境碎片让她难以启齿,沈风吟走后便只剩下她与师尊,如此氛围之下,让她与师尊独处实在有些难为她。

还是出去透透气好,她真是无可救药,居然接二连三做如此荒唐的梦,她糊涂啊糊涂,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还是少见到师尊为好。

沈风吟转身看向沐月,“时间还早,师妹你下午过来也不迟。”

“今日正好有空,早些练完早些休息,而且正好可以和师兄你一起过去。”沐月说完又问:“差点忘了师兄你是否有空,若是没空,那我下午再来。”

沈风吟除了修炼没什么事,见沐月确实想去,他没再拒绝。

离开前他看向坐着不动的辞镜,“师尊,那我和师妹就先回云落阁了。”

沐月小跑着在沈风吟身后,在辞镜的目光下,两人渐行渐远,背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回云落阁路上,沈风吟看向身旁的沐月,“师妹你还在与师尊闹别扭?”

沐月心虚点头。

“可我并未看见师尊生气,师妹你或许多虑了。”沈风吟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却突然想起方才在沐月身上闻到的气息。

他掐断自己的想法,轻声道:“师尊不会苛责于你。”

没有人比沈风吟更了解师尊对待沐月的态度,只是他向来不在意,在他心里唯有提升修为才是重中之重,需要费心经营的师徒关系反而让他困扰。

他对辞镜没付出什么,自然不要求他对自己这个徒弟有多好。

两人走后,辞镜去了九阙洞。

他在克制,克制自己去干涉沐月,尤其是干涉她与大弟子的关系,师兄妹如此本是正常,他无需多想,也无需为此烦扰。

他向来温柔似水的眸中掺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霾,这细微的痕迹暴露了他的情绪。

辞镜打算前往徐玉山这几日闭关,只要不见沐月应当就能恢复如初。

在云落阁练剑稍作休息的沐月看见了师尊闭关的传讯,愣住了。

师尊闭关……

沐月很久没有遇见过师尊闭关了,他上次闭关还是在五年前。

沈风吟察觉她的走神,“怎么了?”

“师尊说要闭关。”

沈风吟闻言也是有些讶异,师尊竟要闭关,之前从未听他说起过,此次闭关好像过于仓促。

沐月没有多想,开始敛神认真习剑。

回到无妄楼时屋中留着灯,她环视屋内一圈,确实没有师尊的身影,又蹑手蹑脚走到二楼师尊房门前。

时隔多日再次回到这里,沐月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虽然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但她还是能清晰地回忆起与师尊触碰时他的体温和反应。

沐月站在房门前踌躇不前,若师尊其实没有闭关呢。

屡次犹豫,她还是艰难地将脚步挪到窗前,却见房内空空荡荡,被子堆叠整齐,并无师尊身影。

看来师尊确实是去九阙洞闭关了,沐月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她过不了几日也会离开前往徐玉山,师尊闭关似乎也没什么。

沐月下楼,这两日她没有在无妄楼见到师尊的身影还有些不习惯,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她总会习惯的,现在不必为见到师尊烦扰,心情反而轻松下来。

这几日她与沈风吟的关系越发热络,也说不上多么亲近,但比起之前随意了许多。

一日累极后,沐月在沈风吟的木椅上瘫坐不起,“大师兄,师尊闭关了我回去空荡荡的怪冷清,不如我在这里住几日?”

沐月不想往返于无妄楼和云落阁之间,也有点不想每日习剑精疲力尽回家后,面对的是没有师尊空荡荡冷冰冰的屋子,或许,之前她迟迟归家,师尊就是这样的感受吧。

沈风吟没有立即答应。

“好啦我只是问一问。”沐月并非真的要在这里住下,只是前两日司命询问她的任务进度,她总得表示表示。

“师尊出关后,你得回去。”沈风吟道。

已经安心接受被拒绝的沐月闻言,眨巴了一下眼睛,瞬间来了精神,坐起身体看向沈风吟,“大师兄你同意了?”

“嗯。”沈风吟面无表情地点头,“西次间你可以用,但从未有人住过,你得收拾收拾。”

“随我来吧。”沈风吟转身走向给沐月安排好的卧房。

沐月跟上,这扇极少打开房门一开,她闻到了陈旧的尘埃气息,确实少有人进,房内没有被褥方枕,沈风吟沈风吟施下清洁术,房内焕然一新。

从芥子囊中取出一套崭新的并未动用过的被褥,递给沐月,“我并未用过,若你不喜欢,可以自行准备。”

沐月瞅了瞅这灰蓝色的被褥,虽看着颜色素净,好在还算柔软,她倒也不会挑三拣四,笑着回道:“我很喜欢!”

沈风吟瞥了她一眼,转身出门,“缺了什么你可以问我,但我不确定是否有,若没有师妹你只有自己准备了。”

“好,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那你先收拾,我出去了。”

沐月将手中的被褥放在床上铺好,环顾着这间颇为简单的卧房,在这个陌生环境里入睡想必会有些不习惯,但总比冷冷清清的无妄楼好,她至少还能和大师兄说说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是她并不知,辞镜提前出关了。

一晃就来到前往徐玉山那日,住在云落阁这几日,沐月也不惊动沈风吟直接出门上学,不过这个时候她发现他早已起床开始练剑,她每次都能看见大师兄挥舞长剑的身影,当真惊才绝艳,比她那三脚猫功夫好上太多。

沈风吟收剑,负剑而立,“师妹,今日前往徐玉山,万事小心。”

“师兄我记住了。”

沐月离开云落阁,去灵慧堂前方的小广场集合,她提前了两刻钟前来,弟子正乱糟糟地站在广场上说话,聊着此次历练可能会遇到的危险。

还有人认为此次沈风吟带队,但迟迟未能看见他的身影,在看见珂舆师兄出现后,大家哀嚎声一片。

“怎么又是他啊?我真的不想听他絮叨了。”历练途中只要他带队,是半点不通融,不允许任何弟子离队,便是想如厕也得报备,比那些长老还迂腐古板。

“那也没办法啊,等到到了徐玉山自行活动就不必被他管束了。”

弟子们小声讨论,在看见远处走来的海晏清后,都噤了声,此人乃人中龙凤,实力相貌皆是上佳,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他果真要去啊?”

“海晏清都要前去,掌门居然不安排沈师兄?”以掌门那最好面子的个性,居然没派沈风吟前来,要是海晏清在此次历练中大放异彩,万剑宗的面子好像也不怎么挂得住。

在事关宗门荣誉一事上,弟子们还是非常理智的,虽然海晏清确实很不错,但到底不是自家宗门弟子,都暗暗在心底里鼓劲,尽力完成好这场历练,不在外宗之人面前落了万剑宗面子。

徐玉山位于人界泽西,距离万剑宗足有上万里,此行弟子们乘坐宗门灵兽白鹤前往。

感应到召唤的白鹤从山巅顶部俯身飞下,身体瞬间化为一座楼宇的大小,洁白羽翼在天空划过,引颈啼鸣掠过万剑宗上空,弟子们只觉狂风大作,险些没稳住身体,白鹤收起双翼在宗门广场停下,高高扬着脖子。

弟子们依次登上白鹤,珂舆清点了弟子后,拍拍白鹤的脖子,便展翅飞向徐玉山的方向。

下午弟子们抵达徐玉山脚下荒原,此时天色渐沉,又因最近山中频繁出事,除了万剑宗弟子无人前来,极为荒凉。

珂舆仰头看了眼被浓雾笼罩的徐玉山,当场决定,“原地休整,明日一早进山,你们的召唤符记得拿好,若是期间发生意外立即使用符纸,不可强撑。”

弟子们齐齐应下。

晚上进山确实危险,他们修为有限,还没有夜视的能力,自然白天更为安全。

沐月和灵犀储殷找了块还算平整的草地,取出自己的竹席将就一夜。

今夜无事发生,但在半夜时弟子们惊闻山中呼号声回荡,格外瘆人。

弟子们几乎一夜未睡,难怪传这山中有妖出没。

第二天一早,大约五十人的弟子队伍启程进山,此次历练为期十日,她们需要找到那些失踪之人的踪迹以及他们失踪的原因。

无人一队分为十队,可自行组队,沐月和灵犀储殷自然为一队,可她们没想到离星洲和海晏清竟主动走了过来,与她们组成一队。

沐月不知离星洲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但她也是不惧的。

“你来我们队干什么?”灵犀直接表达了她的不满。

“那你找其他人。”离星洲扫了眼周围弟子,他们眼观鼻鼻观心,纷纷选择了别的队伍,虽然他们确实很想与沐月她们一队。

最终只有离星洲剩下,按照规矩,他只能被分在沐月的队伍中。

纵使万般不愿,这只五人小队却也组成了。

经过商议,小队分批次进入,尽可能减小她们进山的动静,沐月这一队率先进入徐玉山探路。

早上和薄暮时分山中皆会生出雾气,可若是中午进山,时间会格外紧张,且雾气虽能遮蔽她们的视线,同时也能隐蔽她们的身形,商议后还是决定早早进山。

在湿冷的雾气中穿行,能见度很低,是以五人离得很近,虽与离星洲关系不和,在危险之下也顾不得太多,只能抱作一团。

无人皆未交流,山中格外寂静,在雾气渐散之时,她们听见了清脆的鸟鸣,甚至能感觉到头顶枝丫上跳动的鸟雀,让人下意识放松警惕。

无人皆是绷紧神经,后背相抵,观察四方动静,山中鲜花虫鸣,随处可见的灵草轻易就能迷惑人的心智。

几人见过的灵草比这路边的珍稀太多,也没有被其引诱,一路往徐玉山深处而去。

突然,她们听见窸窸窣窣的穿行声,若其他人无法看见,沐月却能通过山中林木给她反馈的信息得知所有情况,有妖现身了!

“小心。”她低声提醒四人,却在她刚出声之时,脚下一阵异动,强烈的失重感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五人催动灵力试图御剑脱身,可头顶的亮光快速变远消失。

无人注意,一抹光亮追随沐月而来,附着在她的发簪之上。

几人皆感受到了庞大的妖气,此妖实力不可小觑。

紧接着,五人便失去所有意识,再醒来时,沐月发现只有自己一人。

而她竟躺在一座堪称富丽堂皇的宫殿内的床上,周围珠玉镶嵌,萤石灼眼,身边竟候着几个鼠头人身穿着裙子的妖物。

沐月手脚无力,试图调动丹田的灵力却毫无用处,她眼睁睁看着这几只长相颇为怪异的鼠头人为她梳妆打扮。

见惯了此等场面的鼠头人嗓音尖利地道:“别白费力气了,瞧这细皮嫩肉,比我们这帮皮糙肉厚的精怪可好多了。”

那鼠头人捏了下沐月的小臂的软肉,嗓音偏女气,音调却极为怪异,像是才学会说人话,十分难听。

“被大人看上,是你的福气,你乖乖等着大人的宠幸便是。”

宠幸?完了,她估计是遇到一个喜欢采补的精怪了,那些进山失踪之人都是被采补了吗?

沐月想开口套套话,但发现自己似乎被下了禁言术,无法发出声音。

片刻后,帮她梳洗完的鼠头人依次退出宫殿。

沐月心思百转千回,她可不想和妖物春风一度后被他连皮带骨吞吃殆尽。

这里只有她一人,灵犀和储殷他们又在何处呢?她得想办法和她们汇合。

沐月观察着周围,她发现自己的体力在缓慢恢复,丹田内也有了些灵力,她应该是服了什么药,只要等待药效过去就能有一线生机。

她虽有师尊给的令牌,但不在命悬一线的时刻,她不想动用。

宫殿恢复安静,沐月正打算尝试动用那微乎其微的灵力打开芥子囊获取解毒丹,发簪莹莹一闪,一抹白色光亮汇作溪流。

辞镜的身影在剔透的水流中凝聚,银色长发似水流还在缓缓流动,他的面庞晶莹剔透,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内更显高贵,无暇圣洁不似真人。

沐月惊得差点忘了反应,在意识到面前之人确确实实是师尊后,她的双眸瞬间亮得惊人。

应当是师尊的化身。

不过她没惊喜多久,因为她意识到自己的穿着。

刚才那些鼠头人为她梳妆打扮,彻底给她换了身衣裙,纤浓有度的身体只披了一层薄纱,其下不着一缕。

少女乌黑长发如瀑,腰身纤细,身下床榻红得刺目,衬得她越发肤白胜雪,手臂附着轻纱,纤细腿腕缠着金钏,可她偏又无法动作,甚至连捂住胸口也做不到。

殿内灯火通明,她更是无处可藏,每个细小的反应都能被人完完全全纳入眼底。

而站在面前的,是、是她的师尊……

……

第29章 第29章合欢香

沐月全身紧绷,试图用那恢复的丁点力气遮住自己的身体,但手臂抬起一半便垂落下去。

她也无法说话,憋得脸颊通红,自己如此袒露身体,还是在师尊面前,简直可怕。

她只能紧紧闭上双眼。

床上的少女情态映入眼帘,辞镜喉结微动,立即错开视线,那垂落的睫毛颤动,本想立马脱下自己的外袍,但想起现在自己并非本体,便俯身拉过床上的锦被,将沐月的身体紧紧裹上。

沐月此时便只露出了一个头来,她好似被师尊抱在怀里,与他四目相对时,沐月脑子像是被敲了一下,满眼不知所措。

辞镜裹住沐月时,手掌停留在她腰肢,对上她无措的目光,这才匆匆将手放开,起身退后离她隔了几步距离。

“阿月你不必担心,师尊什么也没看见。”

若是您没看见,怎会把我裹得紧紧的,而且脸上的赧然又是怎么回事。

这番话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她自然不会指责师尊,只是有些害羞和尴尬罢了,上次她潜入师尊房中,上了他的床,可光线昏暗什么都瞧不清,这次却……

辞镜见沐月无法说话,这才想起她可能是被下了禁言术,抬手将她的禁言术解开,又取出解毒丹,修长如玉的手指捏着丹药,喂到沐月的唇边。

“吃吧。”

沐月张嘴这点力气还是有的,但师尊没有将丹药送得太近,她又无法动,只能伸出舌尖将丹药卷过,可尝试了一下,不太行。

就刚贴在她唇边,师尊还捏得有些紧,她怎么吃啊。

“师尊我吃不到。”

沐月轻柔的声音似羽毛在他耳边划过,辞镜这才发现自己拿得不够近。

将丹药又往里送了一些,指尖却不小心触碰到沐月的唇瓣。

随即辞镜感觉指尖一热,濡湿柔软的触感让他微愣,几乎下意识将目光停留在沐月的唇瓣,看着她的舌尖将丹药卷入口中,沐月并未意识到自己碰到了师尊,一心想着吃了药恢复体力。

彻底恢复体力还有些时间,沐月问:“师尊您怎么来了?”

她记得自己没有动用令牌,她身上的守护印应该也没有触发才是。

“我放心不下,便来了。”

他想问些什么,但深知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辞镜提前一日出关,闭关那几日他无法静心,原以为只要闭关封闭无感不见沐月,他便不会受到影响,可他发现,不管是闭关几日,还是数载,或许都没有差别。

他的感情反而会与日俱增。

出关那日,他没有见到沐月,以为她在云落阁习剑,可到了夜里无妄楼前始终没有出现她的身影。

他立即前往云落阁,却看见了往常从未住人的西次间竟亮起了一盏小灯,他从半开的木窗看见了沐月的身影。

或许在他闭关这些时日,沐月都住在了云落阁。

这样的想法让他心里涌起了铺天盖地、让他难以克制的独占欲。

看着面前的沐月,他想问,但深知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况且,沐月住在云落阁或许只是他闭关了,无妄楼太冷清,一个人住着孤单。

那时已经入夜,沐月已经准备休息,没有必要专门折腾一番叫她起床和他回到无妄楼,辞镜便强压下心底的情绪独自回去。

也不差这一日,等他出关了,沐月自然也就回来了。

但他没有想过,若是他出关了,沐月依旧不愿回无妄楼又该如何。

辞镜静静注视着眼前裹着被子的女孩,这段时日空荡荡的心瞬间被填满。

“师尊,那你知晓灵犀和储殷她们身在何处吗?”

沐月担心她们的安危,毕竟她们不像自己有师尊保护。

此时沐月才深刻意识到,师尊似乎对她太过溺爱,其他师尊都想要自己徒弟独当一面,是严肃且充满距离感的,但她的师尊却全然不同,上回前往水月洞天还只是让大师兄前往,这次竟亲自前来保护她。

“她们的气息还在这座地宫,所处位置有些分散,应当暂时无碍。”

和师尊交流的时间,沐月的体力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两人说话间,感应到门外逐渐浓烈的妖气,应当是有妖前来了,按照这妖气的浓烈程度,辞镜猜测应当是个等同金丹期大圆满的修士。

沐月虽无法知晓此妖具体修为,却也知晓实力在她之上,但她并不畏惧。

这座宫殿应当是修建在地下,地宫周围的土壤中盘踞着错综复杂的植物和古树根系,她操控灵植的能力能够派上用场,只是由于土囊隔绝她无法通过根系感应到地宫内的详细情况,但简单操控却是能的。

“师尊你快藏起来!”沐月知晓只要师尊在,别人是无法查探到她们的对话的,说话也没有太大顾忌。

师尊若是被发现,此次她们的历练怕是要早早结束,毕竟师尊一人之力就能将此地夷为平地。

辞镜尽管并不想离开,但还是听从沐月的话在殿中消失,重新附着到沐月的发簪之上。

殿门被成排的鼠头人恭敬地推开,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负手进入殿内,靛青长袍,腰间束一条天青色丝绦,垂着块羊脂白玉佩。

头戴一顶青玉冠,几缕乌发从冠下垂落,衬得他眉目如画。

此人瞧着是个正派君子,让人下意识放下戒备,但他身上浓烈的妖气却暴露了他非人这一事实。

抬眸时,那双泛着精光的眼打破了他的伪装,不过片刻他又恢复淡雅君子的风范,缓步走到了榻边,瞧着躺着的沐月。

视线在她身上一扫而过,虽穿着清凉,但不该遮的地方都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只能瞧见她的小臂大腿。

男妖眉头一拧,心想外面那帮畜生怕是得换上一批,怎得连他的爱好都不清楚了。

不过在看见沐月那张灿若桃花的脸后,他又不大在意了,这可是仙家子弟,穿得过于风尘反倒失了味道,他还是第一次采补这样的仙子呢,也不知是何等妙绝的滋味。

也别怪他,毕竟这帮修士如此堂而皇之进山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几人唯有一人叫他心生警惕,不过此人在他这机关密布的地宫中,怕是也翻不起什么风浪,这不现在还被他单独困在赤焰窟。

沐月为了防止这男妖怀疑,装作手脚无力的模样躺下,但她到底是不愿被他看光的,稍微动了动手脚,遮住了关键部位。

男妖在她边上坐下,伸手轻抚她的脸,他可是多久没遇到过这般貌美的女子了,这徐玉山上来的都是些男修或者凡人,他便是捏着鼻子也是不愿采补的,只能将他们烹饪烹饪,制成人肉宴,还能勉强入口。

瞧见沐月眼中的惊艳,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不过很快就转为阴狠,果真是看中皮囊的肤浅人族呢,他若是化出原型,还不让她花容失色。

“仙子可是觉得本尊风度翩翩?”他视线扫过沐月的身体,轻佻开口。

“呐差点忘了

你不能说话了。“男妖凑近沐月,“可要为你解开禁言术?”

他确实想听听仙子的声音,想必极为动听。

见沐月眨眼,他像是恩赐般地念了个口诀,“试试吧。”

沐月张了张口,开口道:“公子,你是想采补我吗?”

男妖没想到沐月会如此直接,他面容扭曲,突然大笑,“果真是仙子,胆识过人。”

“我愿意让公子采补,但你可能留我一命?我的天赋还不错,修为只会越来越强,你一直采补我得到的可比直接吃了多。”

“你都说了你天赋不错,若你修为强过我了,想报复怎么办?”男妖漫不经心反问。

虽然他觉得并无可能,在这座宫殿,他可谓一手遮天。

“公子太看得起我了,我怎会越得过您。”

男妖没有答话。

沐月也有些忐忑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自然不可能让这妖物采补,但话嘛说什么都可以,而且还能让他放松警惕,能拖延一时便是一时。

“仙子说得有理,若是吃了你本尊确实舍不得,若能与你日日笙歌,共赴云雨,确为人间极乐。”

说着男妖走向殿中角落的铜炉,随手将香点燃。

“那我们安寝罢。”男妖笑道。

妖就是妖,还整得文绉绉的,沐月面上笑嘻嘻。

“公子,我能问问你对我另一个同门也是如此吗?”

男妖顿了一下,“你是指与你同行的另一位仙子?”他大概明白了沐月的顾虑,勾唇一笑,“你放心,本尊只心悦你一人。”

男妖的手指落至沐月肩上的轻纱,指尖轻揉,俯身嗅闻了一口,压低声音,“仙子好香……”

沐月伸手抱住他的头,将他按在自己胸口,“公子可要轻一些。”

在男妖神情迷醉,准备将沐月的轻纱彻底撕碎时,他身形剧烈一震。

惊月锋利的剑刃和辞镜的攻击同时刺穿他的心脏。

男妖眼神还有些茫然,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口,他以为沐月无法动用灵力,放松了警惕,若沐月的剑只能将他重伤,那辞镜的攻击便让他毫无翻身的可能。

辞镜的身影在殿中出现,脸上不见半分往日的平静淡然,庞大灵力将已化为原型的鼠妖从沐月身上掀开,他撞上墙壁,可谓死不瞑目。

沐月连忙拉过锦被将自己裹上,浑身被鼠妖触碰后生出的鸡皮疙瘩还未散去,看见周身裹挟凌冽寒意的师尊,她微愣,刚才的对话师尊想必都听得清清楚楚,自己徒弟被如此折辱不生气才怪。

又如何能怪他出手。

“师尊我没事,你不要生气。”沐月竟有些怕这样的师尊,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辞镜在发现到沐月眼中的紧张后,那陌生令人畏惧的气息快速消失,他连忙在俯身检查沐月裸露在外的皮肤。

“师尊我没受伤。”沐月轻声道。

“我担心刚才那妖燃的香有问题。”虽她已经尽可能屏息,但还是在说话间吸入了一些。

不过也或许是她的偏见,是寻常熏香也说不准,但保险起见还是熄了好。

辞镜也发现了,但他对香知晓不多,但能察觉这香气味有些奇怪,只是刚才心神都在沐月身上一时忽略了去,他立即过去将香熄灭。

他回到沐月身边,面露歉意,“师尊原本也不想干预你的历练。”

但,他实在没有忍住。

“我知道,没事的师尊,此次或许还有其他妖物参与其中,可以捉拿其他鼠妖盘问清楚事情经过。”

究竟是这个鼠妖一人独大,还是有其他妖物与他一同谋害人族,现下尚不清楚。

此时门外候着的鼠头人身的妖还不清楚殿内之事,若她们直接出去必定打草惊蛇,若其他主谋的妖物趁机逃脱,想找到他们必然难上加难。

正思索着,门口突然传来声音,“大人,赤瞳大人有事前来。”

赤瞳大人?

沐月看着地上鼠妖尸首,立即将其处理,这必然不能被外面之人发现,这里出现了一个赤瞳大人,兴许还有其他大妖,也不知这座地宫里究竟有多少妖物,她们不能轻举妄动。

她当即有了计划,低声道:“师尊,你能化形吗?”

两人相处十来年的默契,辞镜看一眼便能明白沐月的打算,此时是他的化身,自然也能凝聚其他形态,他在沐月面前化形成了男妖的模样,只是气质有了差别,但一般而言应当是不会被发现。

沐月本想换身衣裳,但担心会被察觉,并且现在情况紧急也由不得她耽搁,索性硬着头皮掀开锦被,披着这身薄纱下床,赤足踩在金色的绒毯,随她的动作,脚腕金钏撞击发出叮铃之声。

她几乎不敢看师尊,总归遮住了关键部位,比起之前什么也遮不住好上了太多。

辞镜目光触及如此装扮的沐月,连忙垂下了眸,随后朝她传音,“阿月你过来。”

见他在殿中的金椅上坐下,沐月福至心灵,靠坐在他身侧,大半个身体几乎都紧紧依偎在他身旁,她见案上有酒壶,还装作一副认真为他斟酒的模样。

“进来。”辞镜对门口冷声道。

那扇殿门终于被打开,辞镜垂眸端起沐月倒满的酒盏。

赤瞳一眼就看见殿中的两人,他的目光在沐月脸上一扫而过,随即笑道:“大哥今日竟速度怎么慢,竟还没将仙子拿下么?”

他瞥了眼床榻,笑得意味深长。

“小弟这里正好有个万金难求的妙物,大哥可需要?”

说着他咦了一声,瞥向殿中香炉,“大哥合欢香都燃了,还能不动如山,对这位仙子当真能忍。”虽然气味很淡,但他们对此香再了解不多,他不会闻不出。

听闻他的话,沐月心中一惊。

合欢香?这香的名字一听就不正经,那妖果真龌龊,幸好她没有吸入多少,应当是无碍的。

“听闻有两位仙子,怎么不见另一位?”赤瞳环顾殿中,语含挑衅。

辞镜闻言神色泛冷,他现在的反应倒也应该和那鼠妖一致,赤瞳并未发现异常,只是觉得这位大哥好像比往日更让人忌惮。

赤瞳倒也不怕,毕竟这地宫并非只有墨影一人,金爪与他都没发话,墨影却悄悄将人独吞,不给他们分毫好处,这实在说过不去吧。

辞镜并未回答赤瞳,气氛焦灼,沐月更加紧张,下意识揽紧了师尊的手臂。

辞镜看了一眼沐月,抿唇不语。

不知为何,今日赤瞳对他越发忌惮,分明只字未提,可他却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竟让他萌生了退意,语气也相较最初没再如此嚣张。

“大哥,我与金爪要的也不多,你既已经有了这位美人相伴,另一个美人自该给我们。”

寻常修士也就罢了,可他听说这是仙门女修,是仙子,怎能他一人独吞。

“说够了么?”辞镜突然出声。

赤瞳一下噤了声,微微眯眼,片刻又道:“大哥这是连我们多年兄弟情谊也不顾了?”

“还不退下!”

赤瞳咬牙忍耐,僵持片刻,纵然心里不愿,但还是畏惧于今日的墨影,愤然转身离开了寝殿。

在他离开不久,沐月就觉察不对,她从心底生出了隐秘的渴望。

她下意识看向师尊,却见端坐的他通身冰清玉洁,但面色似带着薄红,抿唇不发,垂下的纤长睫毛挡住了他眼底的情绪,瞧不出具体的神情。

“师尊……我感觉那香确实不对劲。”

沐月说这番话耗尽了所有力气,她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事,这香发挥得实在快,她很快就觉手脚无力,身上竟出了汗,不过还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内,她只能庆幸自己早早发现,吸入得不多。

此香应当对师尊是没有用处的吧。

“那个,您有药吗?”沐月艰难地问。

她担心自己熬不过去,对师尊大行不轨之事,若是能解开就无需担心了。

不敢想,若她吸入多了,会是一番怎样的情形。

辞镜睁开双眸,长睫在灯光下微动,随后又紧紧闭上了,声音平稳毫无起伏,近看却能发现他额上的细汗。

“并无。”

第30章 第30章臆想

殿内静谧无声,婢女们早已退下,辞镜那银白如瀑的长发铺陈于地,宛如月华倾泻。

他面容紧绷,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

沐月紧咬唇瓣,试图坚守最后的理智,然而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殿中唯一的男子,她的师尊。

昔日那神圣不可侵犯的身影,此刻在她眼中却成了难以抗拒的诱惑。

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渴望,想要撕开他那严丝合缝的衣襟,窥见他动情时的模样。

脑海

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师尊中药后的情景,想象着他是否会流露出男女之间最原始的冲动。

沐月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心中默念清心诀。

她深知自己那微薄的道德防线即将被这合欢香摧毁殆尽,一边分神克制自己,一边动用灵力抵御药性,对她的消耗实在太大,索性放任自己沉溺于臆想之中,毕竟师尊对此一无所知,君子论迹不论心,想想罢了。

小腹处热浪翻涌,沐月感觉自己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之中,她咬紧牙关,强撑着不让自己失态。

若师尊不在,她或许还能自行解决,但此刻他在场,沐月尚未丧心病狂到在他面前自渎。

“师尊,你……”沐月一开口,便羞愤欲绝,那声音娇媚得令她自己都感到不堪。

她本想让师尊背过身去,但话未出口,便发现自己那薄弱的意志已被药性彻底粉碎。

蚀骨的痒意和空虚感席卷而来,她的脑子昏沉,毫无理智可言。

她跌跌撞撞地靠近师尊,在他睁眼的瞬间,软软地靠在了他的身上,感受着师尊宽阔胸膛传来的力量感,她心中得到了些许慰藉。

辞镜那双如湖水般深邃的眼眸缓缓睁开,他下意识地想要推开沐月,但她却紧紧地埋入他的腰间,一双藕臂牢牢地圈住他的腰身。

闻着师尊身上清冽的气息,沐月的眼神越发迷离,她的脸颊不断在他腰上轻蹭,手指颤巍巍地攀至他的胸口,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及师尊的衣襟时,被一双大手牢牢按住。

“师尊,我就抱着您,不做别的。”沐月此刻的话语显然毫无信服力,为了达到目的,她已放弃了所有底线。

“沐月。”辞镜头一次连名带姓地唤了她的名字。

沐月的眼神只清明了一瞬,虽然她吸入的合欢香没有师尊多,但毕竟只是金丹初期的修为,而辞镜已是大乘期巅峰,他尚能保持一丝理智,但对沐月而言却是极难的。

此刻的辞镜很清醒,并非上次醉酒之时。

沐月是他一手带大的徒弟,他们是师徒,沐月已经丧失了理智,他作为师尊不能放任她继续,况且沐月现在的举动只是因为被药物控制,而非真的对他生出了超出师徒情谊的感情。

辞镜抿唇不语,眼中情绪看不分明,他用灵力束缚住沐月的身体,坐在一旁紧闭双眼调息。

沐月的啜泣在他耳边回荡,他稳住心神,试图不听不看。

可最终,还是被旁边减弱的哭声扰乱了心神,将束缚沐月的灵力收回。

辞镜起身,将已经逐渐平静下来的沐月打横抱起,走向殿中央的大床,俯身将她放下。

正要离开,沐月的手臂紧紧圈住他的脖颈,辞镜一时未注意,便俯身在沐月身上,比往常浓烈许多的甜香,混合她身上宛如从骨子里透出的幽香,朝他弥漫而来。

辞镜心神颤动,正要将她的双手自自己脖颈拉下,满眼泪意的女孩却埋首在他颈边。

脖颈处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之前醉酒那夜的记忆接连在眼前闪过。那时他放任了,可现在他不能。

辞镜的手僵住,沐月的滚烫的唇轻轻触碰着他的耳垂,张开唇瓣,含住了他微烫的耳廓,辞镜问着身下的女孩,“阿月,我是谁?”

没有听见回答,辞镜伸手握住沐月的手腕,阻止她不安分的手,她才唤出了“师尊”二字。

“那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我……我。”沐月却始终说不出清晰的字句,只是想要靠近师尊,与他更加亲近,她说不清,她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理智与本能的挣扎,终究是理智占据上风,辞镜翻身将她换了个方向,让她背对自己,他的手轻颤,禁锢住她乱动的手脚。

“阿月忍忍,很快就好了。”辞镜低声道。

他却感觉到怀里的女孩浑身颤抖,甚至低头狠狠咬在了他的手臂,辞镜没有阻止。

“师尊……”

滚烫的泪水和哭声让他心中竖起的高墙隐隐生出裂痕。

耳边只能听见阿月的哭声,平时受伤也只会笑着说师尊我没事的她,这次却哭闹不止。

他再次陷入挣扎,世俗礼法、师徒情谊、药物所控,近乎让他难以理清思绪。

却在这时,耳边响起女孩几缕低哑的哼吟声,他看向怀中之人,却只能看到她的发顶。

她……在自渎。

偶尔几丝动情之声在他耳边萦绕不绝,终于在夜深之时得以停息。

……

辞镜放开了怀中已经陷入沉睡的女孩。

终于舒缓的沐月一夜好眠,睡得安然,辞镜却是整夜未睡。

*

沐月醒来时,心中泛起一丝异样,仿佛有一段记忆被悄然抹去,却又似错觉般难以捉摸。她只记得自己被那药力所困,痛苦难耐,再醒来已是晨光熹微。

她瞥了一眼身下的床榻,急忙寻找师尊的身影,却在殿中的金椅上发现了静坐如松的他,看来师尊并未被那合欢香所扰,幸好她未曾失态。

不知是药效未清还是其他缘由,她见到师尊,心中竟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渴望,她不禁想象,师尊若是对心爱之人动情,会是何等模样?是否如书中所言,越是温柔禁欲之人,一旦破戒,在情事上越是放纵,师尊会是那样的人吗?

她甚至萌生了与师尊共赴云雨的念头,沐月觉得自己疯了,定是那合欢香的余毒未清,昨夜之前,她恨不得躲着师尊走,而今夜之后,竟因那该死的合欢香,对师尊生出了旖旎之念。

沐月看了辞镜太久,他抬眸,隔着帷幔看向床上的女孩,片刻又匆忙移回了视线。

门口传来的婢女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沐月拉上锦被遮住自己的身体。

在辞镜发话后,门外的婢女依次进殿,本想为辞镜更衣,却发现他早已穿戴整齐,她们在看见床上坐着安然无恙的沐月,心头震惊却不敢表露,“大人可还需要奴婢们为您更衣?”

“不必了,出去拿件女子穿的衣裳过来。”

沐月心里一松,她可不想被人伺候,更不想在师尊的脸皮子底下被人扒光了。

做戏做全套,辞镜知晓沐月并不喜欢她身上的穿着,芥子囊里虽有,但穿着别的衣裙出现必然会引起这些妖物的怀疑。

很快婢女便将衣裙拿回来,可沐月在看见那暴露的裙子后,嘴角抽抽,算了,昨夜那衣不蔽体的轻纱她都穿了,今日穿上又能如何。

婢女退出殿内,沐月本想和师尊说上一句,却见他已经转过身背对着她。

果真是最最守礼的师尊。

沐月莫名生出了师尊若是看着她更衣会是什么反应的荒唐想法,沐月在想,她到底怎么了,以前她虽奔放,却不至于如此。

怀着这样的心思,沐月快速换上婢女送来的红色薄纱长裙,走到了师尊身边。

现在完成历练,找到灵犀和储殷他们才是紧要之事,等找到他们再去捉拿地宫中的大妖,目前她和师尊已经解决了一个鼠妖,还有一个赤瞳和金爪,暂时只有这三人,但不确定是否还有其他大妖。

“师尊,我们现在出去找灵犀她们?”

沐月没想到自己会中合欢香,耽搁的这些时间也不知灵犀如何了。

辞镜:“昨夜我已交代好将她带到侧殿。”

沐月没想到师尊考虑竟如此全面,前半夜辞镜分身乏术,后半夜那药性勉强消解才吩咐下去。

“那师尊我们快去!”她想尽早见到灵犀。

辞镜看着她没说话,他原以为阿月醒来后会对他避而不见,就像上次,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为何她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呢。

辞镜敛眸走出大殿。

沐月跟在师尊身侧,大门两侧垂首静候的婢女见此头垂得更低,往日大人都会速战速决,只会留下一堆骨头,这次留了这女子一命就罢了,竟还将她带在身旁。

两人来到侧殿,辞镜进殿没有抬眸,合上房门后他转身背对床榻。

沐月立即跑到床边,灵犀也如她刚才那般手脚无力无法说话,但应当还没有为她梳洗,身上穿着的还是之前那身衣裙。

她已经恢复灵力,替灵犀解开禁言术,又往她嘴里塞了颗解毒丹。

“灵犀你没事吧?”

灵犀见到出现的沐月,险些热泪盈眶,她灵力和体力竟失,还无法说话,虽随着时间流逝体力勉强恢复了些,但她不甘心才开始就动用传召符结束此次历练,便一直等待合适的时机,以为的危险迟迟未来,她也越发不安,方才终于听见动静以为终于来了,却没有想到来人会是沐月。

“我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你恢复体力还需等上一会儿,先不要着急,咱们暂时安全了。”沐月安抚道。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她可是躺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外面应当有那些妖物值守,沐月就这么从大门口进来了?

灵犀一直躺在床上,也无法看见大门处的位置,只能听见门开的声音,自然也没有看见化形成墨影的辞镜。

“这个出去后我再与你说,咱们现在身处妖窝,得尽快找到储殷。”

大概一刻钟的时间,灵犀的灵力逐渐恢复,她这才坐起身,谁知一起来就瞧见大门处的陌生背影,心中一惊,立即催动灵力准备随时迎战。

“别怕,这是我师尊。”沐月连忙解释,“现在你就待在床上别下来。”

“……仙尊?”灵犀反应了好一会儿。

“嗯。”

她想问仙尊为何这副打扮,又为何看着矮了些,但心里还是有数,没有问出口,等出去了她要好好问问沐月不可。

沐月又召了个婢女进门,让她将抓来的三个男修一起带来,婢女们却连忙跪下,“大人饶命,其中两个男修关押在地牢,奴婢们能带来,可还有一个更厉害的被困在赤焰窟,奴婢们实在无法进入。”

她们心想大人分明知晓这是在故意为难她们吗?莫不是想要了她们的命。

赤焰窟,听名字就知道是个不简单的地方,她们口中更厉害的应当是海晏清,这些弟子中只有他是元婴镜,元婴的他竟然都能被困住。

不过她又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储殷就行,若是离星洲就更好了,就该将他关在那样的地方好好受受苦。

“将关押在地牢的两人带来便是。”辞镜开口。

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耐,婢女们连忙应是,转身出了殿门。

一旁战战兢兢躺着生怕自己露馅的灵犀求救地看向沐月,在她过来后连忙道:“之后我们怎么办?”

“我计划着救出储殷他们后,再仔细查探出这地宫内究竟有几个大妖,得知具体的数量再将其一举抓获,这些小妖就留给宗门处理。”

毕竟这个地宫内的小妖怕是上万不止,仅靠她们必然是不行的。

也不知后面的几只小队是否也如她们一般落入妖物的陷阱。

不多时,两个被众多婢女扣押过来的少年郎君出现在沐月她们面前。

她还没没来得及仔细看两人,就被师尊挡住了视线,沐月这才意识到她的穿着有些不妥,便站在辞镜身后没动。

满脸戾气的离星洲在看见辞镜身后的沐月后,眼神微凝。

储殷脸色也极为难看,可不管怎么挣扎,也无法逃脱缚仙索的禁锢。

“退下吧。”辞镜看向静候吩咐的婢女。

“是。”

婢女们极规矩地依次退下。

沐月从师尊身后探出个头来,看向嘴被堵住满脸杀气的两人,知晓他们在想什么,“这是我师尊,并非妖物。”

话落,她果然在两人脸上看出了怔愣。

解释一番,沐月思索着怎么将他们身上的缚仙绳解开,师尊却已经抬手为两人松绑。

现在除了海晏清,几人都已聚齐,沐月捏了个口诀换回原来的衣裳,几人开始商议如何救回海晏清,他虽是外宗之人,却也不能在万剑宗历练途中出事,况且便是其他修士,从小接受正派之风熏陶的他们也不会弃他于不顾。

“我们人多不利于行动,你们三人就在殿内,我与师尊前去赤焰窟。”沐月直接敲定。

储殷和离星洲虽也想一同前去,但也知晓沐月说得有理,便也没有出声。

正要离开赤焰窟,沐月收到传讯,打开一看是大师兄。

原来已经有弟子也掉入地宫,以防万一选择一开始便动用传召符回到宗门。

此符能够无视大部分结界和空间限制将弟子传送回设定好的位置,每张传召符售价极为昂贵,动辄便是几百万上千万灵石一张,也只有万剑宗才能拿的出如此数量的传召符。

这些弟子说明了他们遇到的情况,沈风吟听闻后便向沐月发来了传讯。

【目前已有弟子动用传召符回宗,你现在情况如何?】

【大师兄我没事,此次历练若是顺利或许两日就能结束,劳烦你告知宗门,提前让捉妖队做好准备。】

【好,师妹你万事小心,不要强撑,若是遇到危险记得动用传召符。】

不舍得用传召符,准备博一把而丧命的弟子大有人在,沈风吟往日对这些毫不在意,但这回他却叮嘱了沐月。

沐月正要收起玉牌,却发现了师尊看着她,突然对上他那张属于鼠妖的脸,她还是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往旁边避开些许。

辞镜沉默片刻后问:“在看什么?”

“大师兄问起我们现在的情况,我正告诉他呢。”

辞镜瞥向沐月手中的玉牌,却是没有答话,他多少知晓自己这个大弟子,沈风吟向来不善与人接触,他也极少与人同行,他这个师尊和沈风吟的对话也寥寥可数,简单几字便结束。

可方才沐月却和他聊了不短的时间,她的脸上还出现了笑容。

他险些忘了,沈风吟都已同意沐月住进云落阁,两人的关系比他想象的亲近。

辞镜自以为十分平静,可一旁的离星洲却看得分明,他讽刺一笑,“仙尊这是怎么了?”

辞镜视线一转极冷淡地看向离星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