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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结婚?!

我和芽生姐结婚?!!

哈????!!!!!!!!!

直毘人你这个混账老爸是喝酒喝到酒精中毒、脑袋短路了吗?!!!

别拿我去作死!!-

我是为了阻止灾祸的发生而来的。

头顶小黄鸭头盔的直哉,如此正义凛然地想着。

“甚尔哥!”

“芽生姐!大哥!”

“卧槽,今天骑车的人是大小姐么!!”

当禅院直哉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忽然从路边传来三两成群的呼喊声。

直哉看着人来人往的街边小巷,这才发现他们一行人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骑行到了市区中。他匆匆回过神看向声音的来源处,是一长排在人力车上搭建而起的屋台,日式的和纸灯笼与门帘装饰在其上,此外还有正目瞪口呆观望他们的一群黄毛和飞机头。

呲——!

反应迅速地芽生立刻手动刹车,还在众目睽睽下表演了个精彩的漂移。

酷炫的机车完美停靠在迎面而来的一群人的正前面,只见芽生单腿撑地将机车稳住,利落地抬手拉高挡在眼前的护目镜。

在露出姣好的眉眼后,她高兴地回道:“哦!是你们啊!”

对面瞬间纷纷被惊艳地愣在原地,心口宛如遭到桃心箭的贯穿。

“不好!我感觉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律了!”

“我好像也是。”

“……这就是美颜暴击么。”

“可恶啊,让人最在意的难道不是——怎么能这么帅的,大姐头简直帅到让我感到自愧不如。”

勾手搭在芽生肩头的甚尔仍坐在座位上没有动,他面目不善地出声道:

“喂,你们几个臭小子。”

“是,大哥!”

几人下意识地双臂下垂到裤线,定立站好。

等他们再看向甚尔时,就又在面面相觑后变得嬉皮笑脸起来。

看了看以一种憋屈的姿势——将那双螳螂腿极力地向后曲折在机车两侧踏板的甚尔,又看了看与身后两位少年少女的画风非常违和的小黄鸭头盔,三人中恐怕只有被夹在中间的芽生是真正由内而外的自然。

其中有的人定力不太好,很快就喷笑道:“噗……不是,大哥你们今天是来的哪出?”

“就是啊,虽然芽生姐的车技一看就好到没话说,但、但你们这个姿势的滑稽程度,说实话也挺……让人赞不绝口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说这个小弟弟是哪位啊,哎呦,这双绿眼睛长得和甚尔哥还有几分神似,该不会是你们的弟弟吧?”

“弟弟要喝弹珠汽水吗?”

“那边的章鱼烧铺子是我老爹开的哦,要不要来三份尝尝!”

被陌生人围住的直哉表情不耐,可还没等他出口说什么,身后的芽生当即向前贴了过来,隔着连帽衫的布料,直哉能感受到对方温暖的掌心搭在自己的肩上。

芽生笑盈盈地说:“是啊,这是我弟弟,可爱不。”

一群不良们当机立断地响应道:

“可爱可爱。”

“就说嘛,一看就是你们家的弟弟,多标志!”

“话说大哥和芽生姐这是要去哪玩啊,带上我们呗,我们几个正无所事事呢。”

“对啊,本来说是要去健哥的店里打电动,结果他非说店里最近闹鬼,不让我们去。”

“闹鬼?”

芽生推着直哉的后背跳下车,然后和甚尔一前一后地踩到平地上。她在用脚掌打开脚撑的同时,顺手接过了一位飞机头递来的章鱼烧。

随后,与同样享有一份新鲜出炉的章鱼烧的甚尔对视了一眼。

诅咒?

甚尔耸肩,打趣地表示——

也没准是他们又凑在一起半夜看恐怖片了,然后看到电视就会联想有贞子从里面爬出来。

哈哈那也有可能。

芽生被逗笑地眨眨眼,捡起纸盒里的两根木签夹在指尖,戳住直冒热气和香味的食物,放在唇边缓缓地吹气,在等待章鱼烧变凉的功夫中,她问向几个少年,“有说是什么情况吗?”

“说在店里通宵后的客人都会发烧来着,而且他自己也持续低烧好几天了,吃完两板复方药也没见效。”

“哦~这样啊。”

最近非术师社会的经济环境不景气,但像电玩店、钢珠游戏厅或红灯区这种地方的客人反而在增多。因为只需要坐在这里,就能够从极短的时间内刺激出成比放大的快[fpb]感,即时排解、掩盖郁结或满足短暂的心理需求,跟借酒消愁的原理差不多吧,所以来客不乏有很多颓丧的失业人士。

急速膨胀和萎缩的情绪都容易产生出诅咒。

看来这次似乎不是看恐怖片的后遗症了。

甚尔吞咽下一口面粉糊糊裹章鱼肉,“记得告诉阿健,以后每天早晚给店里做通风,最短不能低于两个小时。”

这是从根源减少诅咒生长的一种物理手段,非常的朴实无华,缺点是成效甚微,也远不如直接在门店前后贴上几张咒符管用。不过积少成多,总归是能延长再生出诅咒的周期。

“……啊?哦,我记住了。”

芽生问道:“那阿健他只说不让你们过去玩,没有说要怎么处理吗?”

“说了说了,啊……其实倒不如说是恰好被我们几个看到了。”

“当时店里有两个年纪跟我们差不多大的男生,对吧?”其中一人在征询过一圈肯定的答复后,便开始与芽生比划道,“他们穿着从来没见过的学校制服,这里,胸口附近的位置有金色的纽扣。”

“阿健说那两个男生是过去解决问题的,还说我们明天就可以过去了。”

“……芽生

姐,你说健哥他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我看都是换季病毒在作祟,分明是泼两桶消毒水就能搞定的问题。这样吧,咱们现在就抄家伙去把那两个混蛋rrrrr骗子揍一顿。”

听上去应该是京都府咒术高专的学生……

被当成是神棍了哈哈哈。

芽生憋住笑,摆摆手,“我大概认识那两个人,也算是……有帮我家驱过邪。”

只能尽量帮他们蒙混过去了。

另一边,

被各种垃圾食品怼到脸上的直哉:“……”

直哉鼓住腮帮,呼呼地喘气吃着章鱼烧,抗拒地说道:“我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

“明明章鱼烧都吃了!”

“弟弟看来你有点口是心非的属性在。”

“难道是怕生?”

直哉:……噫。

他肉眼可见地不喜欢出现在对话中的部分形容词,还露出了相当嫌弃的表情。

小爷我今天出门可是为了维护家庭的内部和谐,其他族人喜欢怎么作妖犯蠢就随他们好了,但我跟芽生姐和甚尔哥之间不能生有间隙,现在哪有时间继续——

直哉没再理会不良群体们,他从裤兜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朝芽生那边喊道:“芽生姐,我们该走了!”

“好!”

立即应下的芽生拍拍面前东城秀树的肩膀,委以重任地说道:“阿健那边你还是帮我留意一下后续吧,情况没有改善的话就及时联系我。嗯……还有,附近如果有类似的怪事再发生也记得发邮件给我。”

“哦好,交给我吧芽生姐。”

秀树郑重其事地点头,不过他马上无措地挠了挠被卷烫过的黄毛,踌躇地问道:“……其实我也有些担心健哥,所以想问问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之前大哥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现在把前后两件事联想到一块,突然觉得很不安。”

芽生:“……”

她看向甚尔,眼尾一挑,在问——还有这回事?

甚尔也没想到办事最靠谱、跟他们认识最久的秀树这么敏感,转而反问芽生该怎么糊弄过去,还是——让非术师知道诅咒的存在?

不不不,不能这么急。

对未知生物的恐惧情绪会因此萌发诅咒的。

芽生微不可见地摇摇头,就在秀树懊悔问出这个问题时,她用力地又拍了两下少年的肩头,面色深沉,仿佛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后者一般。

见状,秀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芽生将语气压低,慢慢说道:“既然秀树你已经出现疑虑了,那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甚尔:?

甚尔一愣,诧异地看向故作玄虚的芽生。

不是说不告诉秀树的吗?

秀树闭上双眼,用力地深呼吸点头,“芽生姐,请告诉我吧!”

“我做好接受一切的准备了!”

“我敬佩你的勇气,秀树。”

芽生说,“其实……我们家就是平安时期阴阳师的后裔。”倒也没错,现代的术师世家就是古时阴阳师的流派分支。

“……唉?”

“阴阳师是指?”

“好啦,我就直说了——放在现在就和神社里的神官和巫女一样,进行祓禊仪式,以此消除人们心中的不祥,顺便挣钱供奉神明。”

挣钱……

秀树在这瞬间感觉自己全都理明白了。

原来在众多行业纷纷宣布破产的大环境下,连豪门挣钱都在变得不容易啊。

他的目光从惴惴不安秒变到犀利,语气诚恳道:“我明白了!作为我们甚尔集团的一份子,我也会坚守起自己的职责——从今日开始时刻留意东山区的异样消息!”

壮大甚尔集团刻不容缓!

第47章 第47章如今的她早已超越山巅。……

“刚才见到的那些人都是你们的朋友?”

“是哦。”

“……好弱。”

走在树林间往山上爬的芽生一顿,随即俯首与走在身旁的禅院直哉对视。

几秒后,她忽然抬头,望向被树枝繁叶撑开的蓝天,出口的语调如游荡在其中的纤云般,慢悠悠地说:“嘛,确实很弱,他们都是我和甚尔的手下败将。”

禅院直哉先是自傲地一笑,毫不掩饰地露出“我的看法得到认可了”的表情,然后又马上端正小脸认真地说:“所以你和他们做……朋友,也与孰强孰弱无关,是这样吧。”

“嗯哼哼。”

芽生轻哼着揽住男孩的肩膀,顺着山路往前走。

一步一步踩在由走在前方的甚尔留下的脚印,入秋后的天气已然转凉,林中的空气很清透和新鲜,偶尔有鸟雀的声音伴随着风与林叶的摩擦声出现。芽生心想,最近确实是个适合登山的好时候。

“直哉,你知道我最喜欢在什么时候强调自己很强吗?”

直哉闷头思索了几秒,结果发现记忆里似乎都是别人在对芽生的实力夸夸其谈,可她本人却很少提及这些,他想了想,最后说出自己的猜测,“需要的时候?”

是啊,可想而知当然是在需要的时候啊。没有目的在前的话,又怎么会凭空出现为达成目的而索要付诸的行为?

他说了句废话。

但好在芽生并没有表示对此回答的不满意。

“所以这只是一种方便沟通的手段,是既直白、又简单的手段。”芽生说道,“尤其是现在的咒术界,很多人的脑袋不怎么灵光还比较笨,而为了照顾他们过分感人的智商,我们只能借助这种方式与他们交流。”

“没错。”

直哉煞是认可地点了点头。

他眼前浮现出几张熟悉的人脸,完全能与芽生的形容一一对得上号。

芽生:“我不否认禅院家是个恃强凌弱的地方,不然当初的我也不会下定决心想要变得更强。但一个人的强大与否,绝不是通过捧高踩低表现出来的——当你企图靠羞辱、贬低他人的‘弱小’以证明自身时,这只能说明你的能力还远远不够。”

“那要怎么做?”

“比如……将自己想象成眼前的树,这些树不会压榨活动在地面上的生物所需要的空间,但当你仰视时依旧会情不自禁地感慨它们的茁壮。学着去沐浴四季的风和阳光雨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向上生长,然后按照你打算成为的样子,慢慢长大吧。”

禅院直哉跟随芽生的话慢慢抬头,眼神路过铿锵飒飒的树冠,明亮的光穿透了半黄半绿的枫叶,显得人与天空和太阳之间的距离是那么那么的遥远。

又是如此的……局促。

直哉亮了亮受到光照的绿眸,此时他的眼中宛如蕴含了未尽夏天的最后一道绿色。

他突然折返视线回过头,与芽生说道:“我也想到非术师的学校读书。”

“嗯?”

这句话是出乎芽生预料的,她错愕地发出了声气音,而后问:“连咒术高专都打算跳过了吗?”

虽然禅院家在咒术方面的教育水平很高,长年累积下来的经验也足够丰富,按理来说并不需要送家族成员到咒术高专读书,但在非术师学校与咒高间做抉择的话,想来更多的术师世家还是会优先选择到后者就读。

因为积累咒术师外出执行任务的经验是一回事,而扩宽业界内的人脉也是会被考虑到的另一方面。毕竟也不是所有术师世家,都拥有能等同于御三家的各方面的资源。

当然御三家的子弟们基本不会考虑到咒术高专上学的。

以芽生为例,她觉得那地方和蹲在禅院家没有差别。

本质还是在研究术式和祓除诅咒,多烦呐。何况咒高的学生人数实在太少了,普通学校里的大型活动——学园祭、体育祭、社团活动和修学旅游等都通通举办不起来,与她所向往的青春校园生活是完全相违的。

简而言之,就是很无聊。

至于直哉这样的嫡流,在传统老一辈的眼里就更没有必要了。

他一不需要拓宽除禅院家以外的人际关系,二不需要靠咒高委派给学生们的任务以达到丰富祓除诅咒的阅历。

但能让直哉说一不二地跳过咒高,并突然扬言要到普通学校读书……

芽生沉下心神,想仔细地听一听直哉是怎么想的。

“咒高?那里也许是其他术师的选择,但不是我的。”

直哉用双手抱住后脑勺,恣意妄为地回道:“我也不想循规蹈矩在家主的安排下生活。假若真的要我跟谅那家伙走上相同的道路——吊儿郎当地窝在家里混日子。还倒不如干脆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躲到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然后自尽算了。”

芽生:“……”

真是立犀利于不败之上的一张嘴啊。

有够毒舌的。

这话要是让禅院谅本人听到,恐怕能臊的那烂人当场气急败坏地红温抓狂。

芽生轻轻“咳”了一声,脚下踏过簌簌作响的落叶。

闲聊间,山顶的位置早已变得近在咫尺,而已经先一步登顶的甚尔在此时正站在上面抱臂等着他们,高大的黑发少年沐浴在日光中,发丝边缘有隐隐透出烂漫的金芒。

曾几何时,

出现于谈论中被比作的“斜坡”也正如她脚下的道路般,在缓缓变得越发平坦。

也不再唯有禅院芽生一人孤身穿过那条漫长又狭隘的连廊,她在禅院家中的处境早已不再伶仃和步履维艰。而前方同样是通往无尽光影的一条路,但此时有人正在那里耐心地等着她,而身边或看不见的身后亦有亲朋好友们的支持和陪伴。

芽生忽然笑了。

在踏上山巅的那一瞬间,阳光全然地照在了她鲜明艳丽的面孔上。

她揶揄地揉起直哉的脑袋,把小孩折腾的东摇西晃。

摸着掌心下柔顺蓬松的短发,芽生扬起了笑容,“不过等直哉上学的那时候,或许情况早就变得不可同日而语了。”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高昂头颅,追随着她的笑颜,问:“为什么?”

芽生:“你知道我们今天是出来干什么的吗?”

直哉:“……不是特训吗?”

芽生故弄玄虚地与他勾勾手指,然后遥遥地伸手指向对面的另一座海拔更高一些的山头,示意直哉看过去。

“几分钟后,那座山就会被夷为平地。等再过五、六年,在那里则会出现一幢高耸入云的大厦,它会与近畿的JR线连通,成为一家企业的总部。”

直哉:“……?”

企业?

这是突然给我干哪来了?

芽生看着懵懵的直哉,往下说:“正弦打算在十年或十五年内,将这附近开发成东山区新的商业街。而我打算和西宫校长合作开办的一贯制中学也会建在这里,学校里面会包含普通科和特别科,在特别科读书的学生当然就是咒术师啦~”

“禅院家的人可以来当老师,年龄合适的人嘛,也能考进来做学生。以亲身经历而言,我认为到学校里体验青春是值得一试的,咒术师看似自由,可以无视法律、游走在社会伦理的潜规则之外,但我们在成为咒术师之前,首先都是人,人是会感到孤独和痛苦的生物,所以在相互敌视与抱团取暖间,我希望更多的人可以有条件去选择后者,有条件获得帮助,而不是一味地被推着坠落深渊。”

“——所以,我要借这家企业,在全国境内建立更多类似的一贯制学校。咒高只有京都和东京两所,数量太少了。而且当下的咒术界内部还有很多的问题,光靠我们这些所谓的界内人士的努力是无法做到的,我需要非术师社会的帮助,那就先从学校开始吧。”

直哉被其所言的内容震撼地哑然失声,他呆呆地盯着芽生自信且温柔的神情过了良久,徐徐在脑海中消化掉芽生的话。

他很早以前就有认知到芽生特立独行的思想和行为,可以列举的例子多如九牛一毛。但那些往事,随便挑出一件都不足以让他惊讶地张不开口。

但这次,他确实说不出话来。

我姐的野心原来有这么大的吗?!

……以我的成长速度,真的能在未来追上她?

“唔,不过能还算顺利地来到铲山这一步,还要多亏直毘人。”芽生将食指曲在下巴处,回忆起前段日子与直毘人的往来交涉,“直毘人不仅自己出手阔绰,连讹……咳,连劝说长老们出资时也相当用心。”

“老爸?”

啊……

那这么说,老爸和恭平叔的那通电话不是在聊婚事,而是要不要掏钱帮芽生姐开公司?!

所以是我误会了!!!

“呃……”

直哉悻悻地低下头,但同时心里悬着的那块该死的大石头也终于能释然地轻松落地了。

他今天可是怕甚尔怕的要死,生怕被对方发现这事后这人直接冲回禅院家和那些老头子拼个鱼死网破……虽然直哉相信以如今甚尔的实力,基本在禅院家已经没得怕的了,但重点在于,他不想因此而破坏和对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关系。

还好……

还好!还好!还好!!!!

直哉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然后问道:“现在要做什么?”

他的话音才落。

那边从不知何时起开始与人通话的甚尔正巧也挂断了电话,并朝芽生与直哉的方向走来,少年在半空中随手挥了挥被捏在手里的手机,散漫地说道:“聊完了?正好那边说已经确定山里没有人类活动,可以动手了。”

“收到~”

动手?

直哉拧头看向芽生,还在思考接下来怎么做。——那座山的体积,可不是随便吹吹牛说消失就能凭空消失的。

芽生回眸与直哉困惑的表情对视,笑吟吟地说:“先降下‘帐’吧,毕竟会闹出的动静小不了,光靠撒谎说周边发生了地震也不太科学和现实。”

她说完,立刻双指竖起在唇前,做出准备施展结界术的手势,并振振有词地低语道:“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随着芽生清晰地念出布置“帐”祝词的短短几秒内,他们与对面那座高山之间就都已然被黑色的屏障所包裹,在这之中所发生的一切,都不会被“帐”外的普通人听到和看到,是咒术师祓除诅咒时所常用到的手段,没有术式的辅助监督和窗口在学习后也都能做到。

万事俱备后。

芽生自然地站在失去光照的“帐”内,护目镜与她浓密的黑发仿佛都已融于昏暗当中,而就在这时,少女忽然一甩马尾辫回眸,与目不转睛地直哉绘声绘色道:“有关我的术式开发其实已经滞涩很久了,领域展开什么的啊——根本就是毫无头绪!”

直哉:?

直哉不明所以然地眨了眨眼睛。

“……所以我只好更换努力的赛道继续探索,比如‘术式顺转’和‘术式反转’。正雪肯定和你讲过这些吧——用生得术式强化过的负能量释放出来,所得到的就是术式顺转,反之,将逆转过后的正向咒力注入术式后,就是术式反转。”

“想完成术式顺转很容易,而得力于我式神圆鹿的‘反转术式’,我在如何将咒力转化为正向能量的方面还是蛮擅长的,于是在术式反转的钻研上我也没有多绕什么弯路。”

“影子的特性是‘吞噬’,所以这就是通过‘十种影法术’所释放出的术式顺转的力量,那么——直哉,你觉得反过来后,术式反转的表现会是什么呢?”

芽生早已目视前方,昂首阔步地看向正对面耸入云间的高山。

她不畏惧山,

因为如今的她早已超越山巅。

在漆黑黯淡的帐中,突然出现了一抹刺眼的放射状白光,惊得直哉眯起双眼,他张开五指挡在眼前,在模糊大亮的视野中观察起那道正无声地凝聚在芽生指尖的庞大能量。

“是……释放和反弹。”

“答对了。”

“特别奖励你见识下我练成的新招式——”

术式反转——

皓。

“轰

——!!!!”

足以吞没一切的霹雳白光,在宛如电光一闪的顷刻间,就已将其所覆盖的整座山塔都化作为不复存在的虚无。

半空中,只剩正冉冉随风而去的硝烟和尘土在飘走游荡。

在直哉目怔口呆的片刻功夫里,帐也消散了。

第一缕从正上方钻入帐中的光芒,笔直地照在了芽生带在脑门前的护目镜上,她眺望眼前已经被夷为平地的景象,满意地晃了下头。

而落在镜片上的那一点亮光,便随之闪烁出犹如钻石般耀眼的璀璨-

十一月的京都府,

伴着潮湿清冽的阵阵秋雨,与赭尽的落叶,来了。

——家长会。

当芽生从班导的口中听到这个词汇时,她当机立断地与坐在邻桌的甚尔传起纸条,而碍于当时还是上课时间,所以他俩的小动作尚且有所收敛。

【我上次请家长来学校还是在国小一年级……】

【打架?】

【你怎么猜到的o_O?】

【凭感觉吧。所以这次你要联系谁来】

【不是我,是你和我要找谁来开家长会!】

这句话才匆匆写好,下课铃声就如约而至地响了起来,伴随着班导的一句“大家别忘记回家以后通知家长,方便能提前安排好时间”,班内便立即进入到了课间的闲聊模式。

芽生干脆放下笔和纸条,朝右手边转过身,翘着二郎腿与自觉看过来的甚尔说道:“找个能一起给你和我开家长会的人。”

比如大原美代子。

两人一对视,就心知彼此在心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同一个人了。

芽生摩挲下巴,同时换了另一条腿高高翘起,“不过这么难得的机会,真不想白白浪费掉啊。”

甚尔挑眉,听着她话里话外的不怀好意,马上猜道:“你要找禅院虻矢?”

“嘿嘿。”

“……”

甚尔看着坏笑的芽生,追问道:“确定能说服他过来?”

芽生打出个响指,底气十足地说:“有的是办法!”

说完,她便止不住地发出笑声,俨然是对结果十拿九稳了,并且还非常期待禅院虻矢身为家长来到学校后的场景。

“等着看吧。”

第48章 第48章真装!

“老夫堂堂一家之主!你让我——”

“啊——是嘛是嘛,既然虻矢你不想参加我们的家长会,那我联系美代子好了。”

“…………”

“不过也是,美代子在这方面还是很有经验的,想必老师也想和更靠得住的家长沟通吧。”

“……滚回来。”

嘻嘻。

激将法百试不厌。

返身将要离开的芽生咧开嘴,与站在门口等她的甚尔抖了下眉峰。

咳……!她在转头准备和禅院虻矢重新对上视线前,趁自己还在对方视野盲区,赶紧换下嬉皮笑脸的神情,端正五官,一本正经极了。

芽生假模假样地眨眨眼睛,面露困惑道:“怎么啦?”

禅院虻矢:……

都过去这么些年了,这混蛋孩子竟然还在用这套登不上台面的花招,看看——藏不住笑的眼珠子都快飞出去了!

管用不就行了!

被眼前的老家伙看穿自己的小把戏也不是头一回了,但芽生可不尴尬。她会每次都用这招折腾、算计禅院虻矢,还不就是因为清楚对方死要面子,而且还最见不得被人比下去,所以哪怕知道她在耍心眼也会上钩。

禅院虻矢:“……咳,老夫怎么记得你说过‘攀比是扼杀积极性的罪魁祸首’这句话。”

那怎么到他这,整天就都要被比来比去的?

今天是大原美代子,明天就能是壹原侑子、五条才人、禅院竣胜、禅院新……会和他比的人永远也说不完。

芽生装蒜地耸肩,“老爷子你可是堂堂一家之主,不做个优秀的好榜样那可怎么让人信服。何况树大招风,你得坚持做得尽善尽美才能不让人挑出错啊。”

她清了清嗓,然后掐着喉咙又无比真诚地说道:“我这不也是为了勉励你,为了禅院家好嘛~”

类似的话她从小到大可听的太多了,从禅院家的长老们到曾经惯爱围在她身边转的部分女眷们,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因此当下出口的油腔滑调也是学得有模有样,但又……阴阳怪气了不少。

禅院虻矢:“……”

禅院虻矢:有够恶心的一番话。

白发苍苍的老头无语凝噎地坐在家主之位上,而当他深感恶寒时——

“嗤。”

甚尔先笑出声了。

……

家长会对芽生而言其实同样陌生。

“老爷子会受到批评吗?”

“……你这是在期待,还是担心他?”

“我是在确认自己平日里树立在老师们眼中的优等生形象。”

“比如上次因为投篮太用力,飞出去的篮球正好把好端端走在路上的年级主任的腰给撞碎了。”

“!!!?嘘——”芽生忽然竖起手指在嘴前,压低嗓音道,“把他扶起来的同时我就用反转术式进行治疗了,最后主任他顶多也就是感觉有些疼。”

甚尔如数家珍道:“那……学园祭时参演的节目引起了大轰动,把露天舞台外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最后村上(班主任)不得不找到广播室开麦指挥疏通人流。”

“这不是说明我们的节目足够精彩嘛,欸,本人太有魅力了也没办法。”

“好~好~我们大小姐确实是当之无愧的优等生。”

“就是说——”

本学年的校内大型活动——学园祭和运动会已经纷纷落幕,学生们该玩闹的也玩闹过了,而眼见日期正逐渐地挨近期末,这个节点最是需要收心静气着手学习成绩的时候,是以校方亦如往年般通知各年级准备召开家长会,以此来给这帮整天在学校里上蹿下跳的学生们打上一针镇定剂。

就普通人而言,家长会的存在或许与社会常识脱不了太大干系。

但巧的是,

来自禅院家的咒术师们,最稀缺的恰恰就是这份常识。

“芽生桑你就放心吧,村上老师可巴不得班里的大家都以你为榜样呢,说不定会上还要请你的家长当众聊一聊有关教育的经验……不过,禅院君可要小心咯。”

前桌北条花自然地加入对话,同时顺手戳了两下摊在芽生桌面上的成绩单,引导两人一起看向位列末尾端的名字。

禅院甚尔排在倒数后十位。

除了国语和数学外,其他就是一连串的以“2”或“3”做开头的分数。

当事人完全没当回事地打了个哈气,摆出“这成绩有什么问题”的坦然态度,他撩起眼皮露出平静的绿眸,与正齐齐看着他的两个女生对视。

北条花一呆,连忙讪讪地躲开这道目光,逃似的转头看向坐在她身后的师走芽生。

“没关系,我家大人不在意这些细节。”芽生用指肚捻住成绩单的一角,也不甚在意,反而她此时已对北条花所言的其他内容深感兴趣,兴致饶饶地亮起双眼,满是期许地问道,“还有让家长当众发言的环节?”

北条花:“……会的吧。”

“啊,真想知道老爷子会怎么说。他会碍于面子然后夸奖我吗,还是说会厚着脸皮当众开始吹牛皮——高谈阔论自己是如何成为教育家的?”

翘着身下凳子腿晃来晃去的甚尔突然站起来,百无聊赖地开玩笑道:“然后再因为禅院甚尔的糟糕成绩受到点名批评,啧啧,这位年事已高的家长啊……”

芽生跟着想象出——

禅院虻矢前脚刚得得瑟瑟扬起的鼻子还来得及降下,后脚就要懵逼地被二度点名的滑稽画面,立刻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着好损!”

甚尔吐槽道:“损不过你出阴招找他来开家长会。”

如果是大原美代子过来担任他俩的家长。

那甚尔在得知成绩不合格的学生可能被单拎出来被着重点名时,还是会隐隐感到慌张的。虽然芽生对他在前者面前装乖的行为很是嗤之以鼻,但芽生本人其实也和他半斤八两……他俩谁也别说谁。

甚尔在芽生面前都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包袱感,但每当见到大原美代子的笑容时、当听到其温柔的声音时,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装一装,比如会卸掉满口的胡说八道与脏话,穿上衣柜中最为得体大方的衣服,甚至巴不得连打哈气和放屁都要躲起来偷偷进行,然后在拘谨中将自己有意而为之地打扮成所谓的“好孩子”模样。

他有些庆幸这次过来的人是禅院虻矢。

尽管他们都姓禅院,是真正有着来自同一脉血缘的亲人。

但芽生说的对——

由自己的意愿所后天选择的家人,并不需要用血缘的纽带来维系,他们会自然而然地关爱和思念对方,然后由此成为驻扎在彼此心中的那份柔软与力量。

甚尔松了松握在身边的拳头,面不改色地继续说:“走吧,到校门口接人去,那老东西八成会眼花地找不到路。”

“也是,他好像只认识校长室。”

芽生附和道,便也跟上甚尔的动作站起身,并肩慢悠悠地走出教室。

落座在附近的同学们目送着两人离开,等芽生摆荡的发尾也消失在视野中后,一群人忽然像是被点燃了无穷无尽的八卦火苗,精神抖擞地扎堆议论起来——

“师走的家长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组长老大吧。”

“——年轻时为了抢夺组织内部的权力,在浴血奋战中厮杀,于是导致右眼上留着道狭长又恐怖的伤疤,视力还因此受到影响,所以只能睁开半只眼看人……啊,会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还会用刀剁手指?然后浑身都布满了与组织相关的刺青。”

“一般的校园活动大人物哪会特意抽出时间来参加啊,应该是派信得过的手下来吧。比如禅院的父母?他这么年轻就当大小姐的保镖,肯定从小就在组织里长大的。”

“照你这么说,极道组织还讲究继承制了。”

“……师走不就是么?”

“也对哦。”

被讨论的内容所吸引而来的同学越来越多,围在靠窗后排区域的阵仗也越来越大。

甚尔的前桌突然举手叫停:

“等下,师走是极道少主的言论到底从哪传出来的?”

七嘴八舌的同学们的讨论戛然而止,面面相觑。

“你们想啊——禅院的气场明显更像是极道组织的继承人啊!”

“……可是他经常对师走喊‘大小姐’,转学前也总是有人看到他等在校门口接师走放学,怎么看师走都更像是他的上级吧。”

“都是小情侣的情趣罢了。”

“……”

某位同学突然一语道破天机,而在短暂的失声沉寂过后,教室内所有参与讨论的人都宛如突发恶疾,纷纷爆发出如洪水般湍急汹涌的尖叫。

“不得了!!!!!”

今天也有挖出好吃的糖,

幸福到流出眼眶的泪水都是甜津津的呢。

……

对此事无从得知的两位当事人,正站在校门口的一角等禅院虻矢。

却没想到迎面撞上了一位臀部线条格外饱满的男人。

“芽生?甚尔?”

甚尔瘫着脸在双手插兜,痞痞地问:“你谁啊?”

“!?”

禅院正雪克制住嗓门,却刹不住脚下笔直冲向甚尔的步伐,一时间,打上鞋油的锃亮皮鞋尖都顶到了甚尔的球鞋前端,而精英扮相的他也不落下风地亮出深沉的嗓音,摆出年长者的架子挑刺道:“你小子才上学几天,这就得近视眼了?”

甚尔后撤半步,蹙眉嫌弃道:“你离我远点,身上的香水味太呛了。”

正雪:?

正雪一惊,直接原形毕露。

他顾不得在和甚尔幼稚地继续较真,赶紧抬起佩戴镶钻手表的手腕,凑到鼻尖使劲地嗅了嗅,随后疑神疑鬼地问向芽生:“有吗?我自己闻着味道不浓啊。”

芽生止不住笑地摇头。

少女站在两人对面,憋笑道:“你来给雀开家长会的?”

头抹发胶,身着西装皮鞋,还喷上了男士香水的禅院正雪点头表示确是如此,他长臂一钩就揽住了身旁的甚尔,又开始哥俩好地对着后者呲牙咧嘴。

另一只手撬起夹在西装外套下的花藤真丝领带,臭屁道:“怎么样?撑场面够不够?”

甚尔嘴角噙着笑,锐评:“别把你这些蠢得要死的表情露出来就还能骗骗人吧。”

“嘁,”

正雪松开放在甚尔肩头的手臂,整理了两下因他起起伏伏的大动作而泛出褶皱的西装面料,解释道,“本来说是拜托老哥过来的,结果他最近捣鼓的那什么破网站出了点岔子,说是人实在走不开,所以就给我打电话了。咳——不过这都是小问题,有我这么英姿飒爽、风流倜傥的兄长出面,雀的家长会从我踏进校门的那刻起就已经十拿九稳了。”

他举止轻浮地调整了下襟口处领带的位置,但脸上的神情可没有话中那般信誓旦旦,探究的眼神巡戈于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与家长们之间。

而后正雪悄悄问道:“……所以家长会都要干嘛啊?”

“我来之前还上网做了点功课,似乎只要坐在安排好的座位上听老师讲话就行?”

芽生寻思着这人往日里的不正经,煞有其事地嘱咐道:“……还有记得千万不要睡着。”

打呼噜被听到可就尴尬了。

“放心吧,出门前为了给脸消肿我还特意喝了两大杯冰美式,绝对能做到全程保持清醒。那除此之外呢,就没有了其他要注意的了吗?”

芽生想了想禅院雀名列前茅的考试分数……在社团活动中也表现得很活跃,最近还在准备全国中学生的英语比赛……和班里的同学相处的也很好……

真好啊,小雀!

宽慰的芽生蓦地感到心窝一酸,她拍拍正雪堆满腱子肉的手臂,揶揄道:“我们小雀可是实实在在的优等生,等着被老师表扬吧你就。”

“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妹妹。”

说着,禅院正雪就已然挺直了后腰板,他一边从袖口中摘出滑进去的手表链条,努力维护给自己打造好的完美形象;一边自信十足地甩动被发胶定格在一侧的刘海造型。

真装!

芽生也要忍不住鄙夷他了。

第49章 第49章直哉少爷和六眼打起来了……

“唔……”

芽生拉长上肢,像抽条的树枝般伸了个懒腰。

“看看你这像什么样子。”

身后突然传来属于禅院虻矢的沧桑嗓音,闻声的芽生有条不紊地收回她修长的双臂,回头涎皮赖脸地接话茬道:“就是我的样子呀~师走芽生的样子~”

禅院虻矢:“大庭广众之下,半点礼数都——”

芽生:“你好慢啊,差点就要迟到了!”

芽生两眼一睁,以“魔法打败魔法”的插科打诨简直是信手拈来。

禅院虻矢:?

被打断施法的禅院虻矢默默看了两眼才数落完他的芽生,年岁已步入六十门槛的老头腰杆挺拔,但昔日精明的鹰眼中早已混淆了一层淡淡的灰色,自然下折的眼角处布满蛛网似的皱纹,不过他始终保持着最体面的姿态,哪怕看不上今日召开在非术师间的场合,也依旧将自己打扮得不逊于过往所参加的任何一场重要会面。

而随性站在他面前的禅院芽生……

禅院虻矢瞥

了眼甚尔,突然闷头自己对自己吹鼻子瞪眼地“哼”了一声。

算了。

“你们俩不待在教室学习,怎么站在这里?”

“等你呀。”

芽生走到他身侧,开始给老头带路,“难不成你还想找西宫校长过来给你带路吗?”

提到西宫贵生这位昔日同僚,禅院虻矢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即酸溜溜地说道:“你们现在倒是关系好。”

好到干脆越过禅院家,直接在私下合作了。

芽生看着与自己并肩齐高的禅院虻矢,又看看对后者说出的话都选择性接收的甚尔,而甚尔现在的眼珠上撇,其余的下三白在阳光中润出了淡淡的粉红,明显是在走神想其他的事情。

“……”芽生这才意识到禅院虻矢闹脾气的根结所在。

说白了就是发现禅院家没有他早年想的那么厉害。

然后这份不愿被他承认的事实,此时此刻,在人满为患的校园中正毫不留情面地对他贴脸开大。

现在不仅是方便的出行方式(电车/铁路)这一块需要与非术师的企业开展合作,还有医疗卫生、金融投资和对族中建筑的维修等等方面,无法与现代社会脱离、决裂的憋屈感迫使他一次又一次地正视现况——禅院家就是有数也数不清的缺点存在。

而且自小就接受禅院式教育的子弟(甚尔)在成绩上折现出的科目偏差,也打击到了他的自尊心,现代教育中不可或缺的文理科和各类综合科目在禅院家的学堂里可是见不到的,他引以为傲的教育体系在此对比下日益分崩离析。

至于甚尔幼时到底有在学堂上学到多少东西,又真的在学堂里读过多久的书,究竟能否成为禅院式教育下的代表性人物,禅院虻矢都自动忽视了。

估计在他的心里,早年都无法和“禅院者”划上等号的禅院甚尔,如今都早已成了本家中的佼佼者,可他殊不知那些真正烂在禅院家的蛆虫实则大有人在。

——血缘与天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芽生对此无法感同身受。

就像当年禅院虻矢对她为甚尔打抱不平的行为不屑一顾一样。

她也不想去安慰禅院虻矢。

不是报复,

而是——

有些根深蒂固的存在如果不将其血淋淋地彻底撕开,那蜗居在其中的人所能看到的世界就永远只有他们心甘情愿想看的那一小部分。

芽生站在教学楼的门前,当左脚刚刚踩在台阶上的时候,忽然对闷声不说话半晌的家主说道:“让治长老的年纪也不小了吧。”

禅院虻矢:“……”

沉默良久后,禅院虻矢幽幽叹了口气,在禅院芽生的面前他总是时不时地会自问——当年把这孩子迎纳回禅院家的决定是否正确。

不可否认他近几年对其所展现出来的天资与能力都是越发满意的,且下分给其的权力也在逐年增加,但……

禅院虻矢:“现在就急着赶尽杀绝了?”

说到底禅院让治也是他的亲信。

芽生三两步跨上台阶,背手在身后回过头,又忽然像是晚辈对长辈撒娇般的笑起来。

“我和你都只是想让禅院家变得更好不是吗?”

这就够了。

见他不再吭声,芽生决定借着手中的杆子趁机赶紧往上再爬几步,于是又说道:“新叔的儿子是叫……游作来着吧。还有一位来自美佑那边的亲族,听说是在今年刚考上阪大的修士,叫禅院悠佳。”

“……想怎么安排就随你吧。”

“那——”

禅院虻矢:“!?”

禅院虻矢的动作一顿,气急败坏地险些要出手揍她,但碍于场合,他只能脸红脖子粗地低声骂道:“还有?!!!今天许你破格胡来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别给老夫蹬鼻子上脸!”

“不是啦。”

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的芽生直呼冤枉。

女生钩住甚尔的臂肘让其帮忙分担火力输出,自己则躲在甚尔的身后,顺便在禅院虻矢看不到的地方——甚尔背在后腰上的手心里打暗号。

等禅院虻矢的情绪发泄完以后她才露出头,俏皮地眨眨眼睛说:“我和甚尔有点事。”

“所以?”

“您老等会儿负责开家长会,我俩就先回家了。”

“……你的意思是要把老夫一个人留在这种地方?!”

“怎么会呢,”芽生睁大眼睛,词正理直地抬手指了指头顶的天花板,说道,“正雪现在就在楼上给雀开家长会呢,你俩一起搭伴回家不就好了。”

“……”

这个不肖子孙!!!!!-

芽生在回家的途中接到来自禅院正弦的电话。

“事情已经解决了,并且查到是以这方面作为经济来源的诅咒师做的。”

“诅咒师?”

“更准确地说是收了诅咒师的钱,给他们打工的普通人。”

“能找到具体的信息吗?”

“……您是想?”

“当然是花钱把人挖过来啊!”

芽生举着手机说道:“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技术专家呢,这人主动送上门能让他拍拍屁股跑掉?”

正弦:“行。”

两人又借机聊了几句,直到芽生被甚尔按住肩膀坐到电车内的空位置上面。

芽生用制服的西式外套挡住握住手机的手掌,与座位间制造出视野盲区,随后顺其自然地将手机丢进了用术式扩张而划拉开的影子里。

她扫了眼车厢内,抬头和甚尔摊手道:“看来没有咱们担心的必要了,还是直接回家吗?”

或是随便找个站台下车,在外面逛会儿、吃点东西再回去。

甚尔望向窗外,此时电车正好行驶在架起的跨河大桥上,水波粼粼的河面泛着光,“最近不是落下了几个想看的动画么,回去吧。”

“哦~也是,初号机啊。”

芽生想起近期广受热议的作品,虽然没有同步追更,但她在上网浏览论坛时也看过不少与猜测剧情走向的相关帖子。正巧这时坐在芽生身侧的乘客站起身准备下车,芽生的视线便由高到低地追随一屁股坐到自己旁边的甚尔。

她用手挡住嘴,凑近对方的耳朵,窃窃私语道:“你说咒灵有可能既拥有智慧,还能伪装成人类的吗?”

“……胀相?”

“不不不,不一样。应该是感觉吧,能被普通人看到,而且散发出的气息会更像术师。我觉得胀相口中的那个缝合线,或许就是靠这种方法将自己隐藏起来了。”

甚尔听着她不切实际的猜想,仰头用后脑勺抵住身后面的车窗,说:“我怀疑你是在变相地对我剧透。”

才刚提起“初号机”,下一刻就能联想到什么变人变鬼的猜测了,甚尔说不准有没有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诅咒存在,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两者间必然存在关联。

“哎呀,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芽生撩起耳边的头发别到耳根后,笑道,“我其实也没看后面的剧情啊,是论坛上面的猜测唔——!?”

甚尔出手利落地用掌心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竖起食指,迅速地立在他薄唇那一角的瘢痕前,而后与少女上一秒时还充满笑意的双眸拉近距离,口中发出声低低沉沉的气音。

“嘘。”

嘴唇被甚尔的手掌紧紧控制住的芽生干瞪眼,用小狗似的眼神凶巴巴地控诉起这人。

——可恶,不是你上次提前告诉我作案凶手是谁的时候了?!

——暴君!!!

……

走出电车后,发生在两人间的

便是——你踩我的影子!我就要争着跑到你的前面去踩你的影子!的幼稚回合制打闹。

直到芽生率先踩着小碎步迈进禅院家的正门。

她咧着笑,刚要返身挑衅落在后面的甚尔,忽然就耳尖地听到了从武家屋敷样式的建筑物深处中传来的一声声起伏连绵的惊呼。

好像隐约听到了有“直哉”的名字出现,还有……“打架”?

芽生舔了下嘴唇,秉着吃瓜的心态,凝神仔细地竖起耳朵去听其中的内容。

那声音似乎是在说——

“直哉少爷和六眼打起来了!”?

等下,

谁和谁打起来了?

第50章 第50章“……那你更喜欢悟君还……

“……反正我本来也不会去咒术高专上学。”

禅院直哉坐在餐桌前,眼神在发出滋滋声响的烤盘与禅院直毘人的酒盏间来回梭巡,口中说的正是前阵子与芽生登山时所产生的“心得体会”。

他想趁着后者难得躺在家里的空隙,把这事所清楚。

“难得。”

禅院直毘人意味深长地笑了几声,用两指捻了捻他唇上不受拘束的一撇胡子。

“没想到芽生在这方面还真挺有一套。”

他时不时把禅院直哉丢给对方,原本仅仅是不希望自己的傻大儿被族中不怀好意的家伙当枪使,而且还能顺便跟家主继承人捞捞关系,这样直哉靠着自身的相传术式与他仅存在于术式方面的聪颖,总能有机会成为继他之后的下任“炳”组织首领。

至于能把险些长歪的蠢孩子掰正回来多少,直毘人也没抱有多大期望。

毕竟咒术师嘛。

稀奇古怪什么样的性格都有,在禅院直哉彻底长废前,他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而对于直毘人将话题转移的行为,直哉露出不爽的表情,不过下意识地动作却是——先规整地放下卡在手中的筷子在身前的饭碗上,然后才说道:“我们现在在谈的是我的事吧。”

“哦?”

被顶撞的直毘人还挺意外。

长子在他的印象里可一直只是个被娇宠到无法无天的臭小鬼,哪想这才跟在芽生那波人的屁股后没多久,倒确实学会了点怎么不被人牵着鼻子走,以及动脑筋。

此时漫上他心头的新鲜感更胜,于是不恼反笑道:“看看,还没说两句就急了——小鬼就是小鬼啊,耐不住性子。”

说完他还要故意做鬼脸给直哉看。

直哉:?!

臭老头!!!!

禅院家传统的“父慈子孝”相处模式,十年如一日没有改变。

不过已经乐于当甩手掌柜的禅院直毘人还是给了直哉准话,他一边和儿子抢着烤好的鲜牛肉,一边往嘴里灌酒并狭促道:“那——可不要拖后腿啊~”

如棕熊般的父亲大笑地拍了拍儿子的后背。

直哉被其浑然不知吝啬力道的动作推出个踉跄,他差点就一头栽进了还正在蹦着油星子的炙热烤盘。

连忙用核心力量控制身体的直哉紧急刹车在烤盘前。

该死,差点就毁容了!!——身为隐性颜控的直哉在心中咆哮。

换做平时直哉肯定要拍桌而起和为老不尊的直毘人大战三百回合,但现在他连香气扑鼻直勾的人流口水的烤肉都无暇顾及了。

“用不着你说!”

直哉板住脸反驳道,不过心思已然唰——地飞了出去,喜笑颜开的男孩当即手撑木桌站起身,迫不及待地准备跑到芽生的住所——等人回来后的第一时间他就要告诉对方这个消息!

而就如这对父子的相处模式般的非常“禅院”化。

禅院直哉靠咒力助跑起跳、翻墙跳进芽生庭院的麻利小动作也非常的“禅院”。

以言传身教的甚尔、正雪等年长者们为榜样——这个家除了普通人禅院雀会走正门,其他包括芽生本人在外,都喜欢走捷径抄近路。

直哉便也如此继续贯彻着禅院家的人注定不走寻常路的基操。

但今天,当他踩在双脚上的木屐才点到地面时。

忽然传来了道稚嫩又没有起伏的声音。

“禅院家的小偷真是胆大包天,连下任家主的庭院都敢肆意胡闯。”

直哉:?

小偷在哪?

谁啊,竟然敢闯我姐的住所!

那声音听着清亮却嘟囔嘟囔似乎在吃东西,受此影响而变得有些口齿不清,含糊地继续说道:“说的就是你,吊梢眼。”

“投射咒法?你的术式和那个八字胡大叔一样啊,不过你看起来怪蠢的……你们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直哉:???!!!

说了半天原来小偷竟是我自己?!

还有说谁蠢呢!

我可是在将来会超越臭老爸的禅院第三强者!

“你是谁?!”直哉扬声道。

“又为什么在芽生姐这里!”

“才不要告诉你。”

对方说的毫无感情,且相当的斩钉截铁,但却又让直哉从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中察觉到了一丝微微的……刁钻促搯?

站在庭院中的直哉目眦欲裂,他握紧拳头快步走上侧缘,用力拉开半掩着的幛子们。

旋即,一个看起来年龄与他相差无几的白发男孩正坐在其中。

还手持一袋虾条,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播放出五光十色画面的电视机屏幕。

男孩似是蓝宝石般的眼睛转了过来。

一顿一挫道:“小——偷——”

直哉:!

声音才落,直哉紧握的拳头随之便在下一瞬朝对方粉装玉琢的脸蛋狠狠地挥了过去——看招!小爷揍人揍的就是脸!!-

废了老大劲才分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小孩。

闻声赶来的伦子和五条忍擦拭起浮在额头鬓角上的虚汗,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们看向已经由禅院甚尔轻松制裁住的炸毛小猫和跳脚狐狸,各自的脸上倒是都没挂什么彩,只是穿在身上的羽织都显得凌乱不堪,此时俩小孩儿一个被用手掌顶住了脑门,一个更是干脆被拔地而起,夹在了腋下。

甚尔摇了摇头,评价道:“你们在给对方挠痒痒?”

“才没有!快放我下来甚尔哥!”

“……你有认知障碍?”

“……唔。”

甚尔沉默着斜眼向下看,与五条悟对视两息后,他忽然扯动嘴角笑了笑,而且笑的像个能够毁天灭地的邪恶反派。

于是下一秒,

甚尔就在五条忍充满担忧和吃惊的尖叫背景音中,以在场的几人都无法做出及时反应的速度,直接将不驯的神子也抗到了他肱二头肌发达的肩上。

五条悟:?

五条悟对此发出了一声愕然的闷哼。

甚尔悠哉悠哉地说道:“行,正好用你俩给我新到手的咒具开开刃。”

这还是芽生以“庆祝你的考试成绩有所进步”为由头,再靠禅院家的人脉而顺藤摸瓜找到的名匠打造的。富婆也是出手阔绰,眼都不眨就点头花大价钱打造了这对儿打刀和胁差。

最近还正值诅咒的活动低谷期,又可能临近年底而诅咒师们也有年休假期?反正觊觎芽生的悬赏金而选择铤而走险的傻瓜诅咒师也少了很多。

缺少会送上门练手的家伙,以至于他到现在都还没将这两把刀摸顺手。

一言以蔽之,

就是甚尔认为自己该活动活动手脚了。????!!!

拿两个才觉醒生得术式不久的年轻术师当磨刀石?

究竟是什么屑人,能轻飘飘地说出如此丧尽天良且泯灭人性的话!

连五条悟被保护起来的三观也被刷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甚尔哥要杀了我啊芽生姐救命!”

“啊啊啊芽生少主快救救悟少爷!!”

“……芽生大人请不要让事态继续发展下去了。”

“喂,放开我!”

已经倒在榻榻米上爆笑的另一个屑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最终,

笑累了的芽生为直哉和五条悟所挑选的决一胜负的方式是——

大乱斗!

五条悟/直哉:……

“胜之不武!”

“欺负人!”

又赢下一局的芽生:“哪有啊,我可是凭实力赢的。”

三局跌宕起伏的双人组队PK模式,让人来不及屏气凝神就飞快地落下了帷幕,至于所谓的“跌宕起伏”……那是指芽生和甚尔为了选各自心仪的角色而互掐的过程罢了,和身为他俩敌对方的五条悟与直哉根本没关系。

两个学龄前儿童连过于复杂的字词都认不全,还得时不时宣布先暂停对战并扭头求助身旁的芽生——此处解释角色技能的段落是什么意思?

教准国小生(单论年纪而言)认字的芽生也不忘夸夸自己。

“我真是天才!”

自己玩开心的同时,也没耽误她带孩子。

等这俩小鬼到点“放学”回家被问起在这里干了什么后,只要说出掌握到哪些新单词就完全不妨碍她交差。

如果能顺便在各自的监护人那里帮她刷一刷好感度,就简直再好不过了。

下次朝直毘人要钱就还能更狮子大开口(不要脸)些。

至于五条家……

嘛,总之先继续保持如此的友邻关系就可以啦。

她最近并没有薅五条家羊毛的需求。

芽生的坏主意噗噗地往外冒,而她也笑着压弯了明艳动人的眉眼。

而殊不知自己被打算盘打得叮当响的五条家下一任家主本人……

五条悟怀疑猫生地低头研究如何也不听他使唤的手柄,心道肯定都是自己对这东西的不熟悉所导致的,并立刻回眸对站在身后的五条忍说自己也要一台一模一样的。

直哉见缝插针道:“不是吧不是吧,悟君你的家里连台游戏机也没有吗!所以你来禅院家就是为了蹭游戏机和零食的,对吧。”

“……也没见你玩的有多厉害,可见笨蛋就算花再多的时间和努力也还是笨蛋。”

“喂!我觉醒生得术式的时间可比你早的多,论熟练度肯定比你强!”

“结果不也还是打不过那边的那个大猩猩(指甚尔)。”

“这、这不一样!”

芽生瘫倒在沙发上,吃着垃圾食品,揶揄道:“哦呦,果然还是同龄人更有的话聊,感情真好啊~”

“才没有!”×2

……

临走前,输到一脸愤愤不平的五条悟才想起跟芽生表明来意。

他在和直哉你怼我一句、我回嘴你一句的争吵中,消耗了不少的精力,再加上平日里也甚少这么专注在电子产品前转动脑子,因此他现在整个人都变得蔫蔫的。

小孩打了个哈气,困倦地半眯起双眼。

然后把手中的东西露给芽生看,是部崭新的智能手机。

他说:“上次回去以后我就让忍去买了,但是不知道你的号码,这次告诉我吧。”

芽生当然马上就从影子中把自己的手机翻出来了。

一分钟后。

五条悟低头定睛看着已经顺利显示在手机屏幕上的【芽生】与一串号码数字,心满意足地抿了抿嘴。

而后他矜持地收起手机,和芽生几人道别。

此时天色渐黑,黄透了的银杏叶随风跌落在禅院家的各个角落。

这边的芽生则开始与甚尔和伦子聊起晚上要吃什么。

伦子:“直毘人大人那边送来了一份新鲜的牛肉。”

芽生眼睛发光,“我要吃寿喜烧!”

甚尔则说:“没意见。”

“直哉要留在这边吃晚饭吗?”

当芽生转头与臭着张小脸的直哉对视上时,她愣了一下,转而问道:“怎么啦这是,不喜欢吃寿喜烧?还是不喜欢吃牛肉?”

直哉:“……没有。”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芽生,倩俊的狐狸眼中出现了藏不住的失落与不甘心。

甚尔可见不惯他这副样子,直言道:“有屁快放。”

犹豫中的直哉完全没注意到棕熊二号——甚尔有站在自己的身后,然后就被同样不知收敛力道的堂哥一巴掌拍在了后背上。

直哉差点一个跟头趴到地上,魂儿都要从身体里脱壳而出了。

“……”

直哉捂住脸,闷闷地与芽生说道:“芽生姐,你是不是更喜欢悟君?”

芽生:“没有啊。”

“……那你更喜欢悟君还是更喜欢我?”

“那这个答案很明显呀,就是需要做出这个选择的我本人嘛~”

“好狡猾!这是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