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终于渡过了漫长的难熬冬日,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不会再发生寒潮,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地冻天寒的日子又来了。
早在气温一天天下降的时候,周惟静就做好了准备,在盖房子时提前埋好的火道终于能派起用场。
空调+地暖,两人头碰头地蜷缩在小小的砖房中,看着窗外的大雪纷飞。
那些在寒冷的冰雪下钻出来的植物们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枯萎着,那些挺立的大树第二天树叶就被冻枯了,在寒冷再临后的一周,就冻成了黑灰色的枯枝。
地上原本高出膝盖的杂草和灌木们被冻烂了,几天就和地上的冰层融为一体。
郁郁葱葱的大地在风雪的席卷下再次清零。
“真可惜啊……”
周惟静抱着杯子坐在取暖炉前,看着窗外结冰的水面,脑海浮现出那藏在山洞中的小村落。
江述穿着厚实的棉服,手上戴着厚手套,正拿着钉枪将一块块木板将窗户封上大半。
太冷了,一开始建房时设计的窗户从没想过这么快就又要接受寒冷的考验,雪花从窗台的缝隙飘进来,冷得人直打哆嗦。
尽管房子外雪厚得能淹没人的膝盖,但好消息是,温度没有寒灾时那么的丧心病狂,最低的夜里也只有零下二十多度。
这让周惟静松了口气。
困在狭小的房子里,他们每天的娱乐生活只剩下彼此拥抱着一起看空间光屏上的过期影视节目。
“……在节目的最后,我们恭祝大家蛇年快乐,阖家团圆!!我们明年再见!”
忽然在综艺节目的尾巴听到综艺节目住持人喜气洋洋的在镜头前恭贺新禧,周惟静顿了几秒,掐着手指默念了一遍‘鼠牛虎兔龙蛇马羊……’
距离天灾开始的那场台风,已经过去了三年多了,已经到鸡年了。
她划开节目表,这档曾经被称为华国国民综艺的节目结束于线虫肆虐的时期,在宣布节目停播的时候,没人会想到这就是娱乐节目的最后一点余晖,从那以后,灾难接踵而至,普通人们的家庭被天灾击打得支离破碎,再也没有心情去关注电视节目。
这档节目的主持人,周惟静记得,是个子小巧眉毛很浓的女人,一向以脾气利落直爽,为人正直热心出名。
但广播中曾报道过关于她的最后一条新闻就是她的死讯,在台风期间被借住在家中的好友杀人夺财。
再也没有以后了,无论是做节目的人还是看节目的人。
寒冷的雪期在三个月后结束,这意味着周惟静和江述终于可以结束每天除了清理屋顶的雪足不出户的蜗居日子了。
融化的雪水淌过黑色的土地,污浊的水流化进盆地的冰河里,水面再次升起。
那些被寒冷击倒的植物们很快就在上升的温度中腐烂发酵,然后变成黑色的泥土,更多的绿色从这些肥沃的腐殖质中钻出来,以一种野蛮的方式迅速汲取阳光雨露强横地向上舒展着。
周惟静他们的房子选址在盆地的边缘,水平面虽然上升了,但还不至于给他们的家带来生存危机,只是阳光一天比一天好,他们顺应温度,又换上了明亮宽敞的大窗户。
和煦的春日持续的时间不长,周惟静种在屋外菜池里的生菜刚用最后的几颗做了烤肉和拌饭,酷烈的旱季就来了。
滚烫的日光深刻地钉在每一寸的土地上,将树林间的空气都烧得扭曲,那些即将要冒出头来的嫩芽,丛林间刚刚出生的野兽幼崽都在热浪的烘烤下干瘪。
周惟静的家在饥荒的旱期经历了几次夜间突袭。
都是饥肠辘辘将目光瞄准小院的野兽群,野狼、鬣狗、黑熊,全都在小院的陷阱和两人的各式新型武器中败下阵来。
有了血淋淋的教训,再来夜袭小院的野兽们就少了。
偶尔也会有翻过围墙来偷偷和小吉抢零嘴的松鼠和在天空中盘旋找准时机来啄一口她放在屋外桌子上的面包的飞鸟。
太热的夏天两人也不出门,外面的温度晒死了一大片的草叶树木,大地被晒得龟裂,就连那看不见边际的沙漠海也干涸了,露出了底部深褐色的泥土。
在几个月的酷热后,这片土地再次迎来了严寒前的缓冲,这个时候,草木葳蕤,枝头树上都挂满了果实,森林凉爽又丰饶。
这也是唯一一段时间,他们会背着背篓去森林中逛逛的时候。有了丰富的资源,没有野兽有闲情逸致来捕食不好惹的人类。
灌木丛中浆果成熟的时候,他们每天早出晚归,这些天灾中再次萌发的果实,因为旺盛的生命力,根系和这片土地扎得更紧密,汲取的养分也更多,长出的果实又大又甜。
他们采摘这些果子,在夜风清香的晚上,坐在庭院里一边吃果子一边看露天电影。
多的果子他们分了一部分存进空间,更多的在日光下晒干,另有一部分被来回徘徊的鸟儿叼走,剩下的,放进亲手做的陶罐里,在雪天来临的时候,和红茶一起咕嘟咕嘟煮上一壶,从指尖一路暖到胃里。
他们在独自居住的日子里将这辈子想做的,有兴趣的事全都做了一遍。
在天气合适的时候,周惟静会陪着江述一起去钓鱼,季节性的河流里只有寸长的小鱼,抓了回去两人会耐心地剔去鱼刺,做一顿耗时许久的手打鱼丸。
在寒风萧瑟的时候,江述会陪着周惟静一起学习织毯子,教程还是几年前上传到视频网站上的某个针织博主那得到的,当年风靡一时的苔藓毯子,如今做出来,漂亮得像被她一人独占的春天。
他们还在小院里亲手建了一个曾经觉得无比麻烦且不必要的陶瓷窑,耐心地等待化冻后寻找合适的泥。
也在困在家中无处可去的寂寞时间里一遍遍的重复刷新着各种网站。
他们的时间是流动的,但互联网上的时间永远停留在哪里。
她漫无目的地在各个网页间穿梭,就像是儿童时午睡醒来的一个不切实际的梦——要是这个世界上其他人都消失,只有我一个人拥有一整个地球该多好啊!
现在就是这样。
整个互联网都是她一个人的了,她找到有意思的微博,在下面回复对方‘你这个穿搭好有意思!’‘我也这么觉得!渣男就该扔进垃圾桶里!’‘这套艺术照我小时候也拍过,一模一样的姿势和衣服哈哈哈!’……
她像是在演独角戏,回复着几年前的人,看着几年前的讯息。
越是明白这些都不会再更新了,越是觉得内心压抑烦躁。
当看着窗外的树叶又开始泛黄,周惟静知道,灌木丛中的浆果又开始熟了,但她坐在窗前的小凳子上,只是发呆。
手和脚都没有力气,她不想动,只想坐在这里。
“江述,我不想去,我们去年摘的蓝莓还没吃完呢。”她这样对拿着背篓的江述答复道。
江述嗯了一声,说他去看看院子里的鱼。
他们的小院里有一个小坑,被两人涂上水泥贴上瓷砖,成了一个光洁的小池子,里面养了两尾他们从山涧里捉回来的金色小鱼,江述很喜欢。
这点周惟静知道,在他这么说时,她很自然地嗯了一声,继续拖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但就是这一秒,她忽然想起。
捉小鱼的事,是去年发生的了,那两条小鱼没熬过去年的暑热,在一个酷热的早晨翻肚皮死去了。
她几乎是手脚发麻像个木头人一样爬起来,扶着门框,看着窗外——
江述蹲在水池边上,看着池子的眼睛没有焦距。
他们俩都病了。
第152章
周惟静灌了两杯咖啡,让自己打起精神来,拉着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江述回了家。
房子里最宽敞的桌子就是厨房的那张大木桌。
既是他们俩一起做饭时备菜的地方,也是他们一起吃饭的地方,但从去年冬天开始,周惟静总觉得累,所以他们的饭经常是支一张小桌子,两个人蜷缩在某个角落吃的。
这张由两人亲自挑选木材,亲自刨木花手工制作的大餐桌因为久无人使用,原本清亮的桌面漆都黯淡了下来。
“怎么了?”江述困惑道,看着她此时格外有精神的样子有些不适应,“是发现了什么?”
难道是天灾又要来了?
周惟静定定地看着他,指尖落在他的脸颊,几乎是错愕地发现,他在不知不觉中瘦了好多。
脸颊清瘦单薄,下颌的线条简直像两条直尺才能划出来的线。眼眸中依然充满了对她的关切,但神态间的疲态还有低沉的情绪是再怎么强打精神也掩盖不了的。
“最近运动量太少,没什么胃口,要不我们晚上吃酸汤火锅?”江述不动声色地拉下她抚摸自己的脸,“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瘦就瘦脸。”
他知道她在难过。
周惟静难掩心口往上涌的酸涩。
她的小情绪有江述在照顾,她不想动弹,他就每天换着花样给她做各种食物,哪怕她没有胃口一顿只吃几口,他也一直在做。
但她却没有发现,江述在她的关注之外,自己一个人在默默消化难以排解的抑郁情绪。
她吸了吸鼻子,握紧他的手,“我们搬家吧。”
搬到人类的族群中去。
人天生是群居动物,和同类居住在一起,和不同的人交流,社交是非常重要的生存需求,这是生物的本能。
他们已经在无人出现的荒野中生存了将近三年,在此期间,他们能交流的对象只有彼此,但随着生活的固定,他们就像是被困在模型里的蚂蚁。
固定的住处,固定的人,即便是上网,看到的也是一潭死水的互联网,有种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俩了的孤独感。
是时候主动去改变了-
他们在长期的生活观察中知道,在旱季和雨季之间的过度时期,那短短的一个月时间,温度和煦阳光柔缓,是适宜出行的季节。
但在长期的天灾中,他们也磨砺出了漫长的耐心,在下定决心去寻找人群后,每天都会开着收音机,寻找现如今还存在的频道。
在信号消失的时候,如果有人试图向其他同类发出声音,必定会选择广播。
在阳光明媚的早晨,他们会选在中午之前乘坐直升机去周边转转。
“上次那个山洞在那吗?”
江述偏过头看着底下几乎只能看到草木的地方,茂盛生长的植物已经将那个山洞全部盖住了。
周惟静低头看着膝盖上的罗盘,“里面没有活人了。”
他们围绕着沙滩海和附近山涧里溪流来回绕飞,看到了许多模样奇怪的动物,但就是没有人类的影子。
没有人的踪影,自然也不知道他们该去哪里,他们在这个平和的过渡期没有找到方向,只能怀揣着希望,在风雪交加的小屋里一边吃着热腾腾的汤粉一边调着收音机的频道。
“人类真的都死完了吗?”
“这个世界上不会只剩下我们俩了吧?”
“哈哈哈,那我们岂不是成了亚当和夏娃!”
“那可真是对不起上帝了,我在几年前就结扎了。”
这种没营养的对话宛如火炉上放着的一把玉米粒,在受热后砰砰砰地变成一朵朵爆米花,将他们俩之间的氛围渲染上一层香甜蓬松的味道。
有了目标,即便暂时还没有找到方向,周惟静和江述两人的状态也比之前压抑低沉的无所事事好多了。
两人对‘可能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来寻找’这件事都接受良好。
她想,他们的生命还有的是时间,慢慢找,就算找到这个世界的尽头,她也会去的。
转机出现得很突然。
天还在下大雪,厚实的雪将小院外的路全都淹没,人在雪里走,个子矮一点的,踩一脚下去连头顶都漏不出来。
按理说,这不是一个在外面乱逛的好日子。
但就是这样突然,周惟静和江述正打算享用冬日的白菜豆腐肥牛锅的时候,门突然被敲响了。
“是野猪在拱门吗?我去看看。”
江述匆忙套上厚实的防寒服,袖子里的枪都准备好了,但在靠近门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道瑟瑟发抖的虚弱女声。
——“喂!里面有人吗?救命!我朋友掉进雪坑里了!求求你!”
在这个几年都看不到人烟的地方,突然出现有人拍门求助,很像人疯掉之后才会出现的幻觉。
江述顿了一下,选择慢慢转身回去找周惟静来一起听,她听到的话肯定会很激动。
门外的董欢欢愣了一下,有点踌躇要不要继续拍门。
她明明听到开门的声音,也听到了人的脚步声,但ta为什么在听到她的求救之后反而转身走了呢。
是怕麻烦所以不愿意伸出援手吗?
天灾后,她见过太多这种例子了,在不安定的环境下很容易催生出人性的黑暗面,有的人假借求助其实是诓人去特定地点埋伏,也有人不止不回应他人的求助,还专门围猎这些走投无路的人,尤其是这个求助的人是女性。
想到掉进雪坑里已经晕过去的同伴,董欢欢咬了咬牙,摸着兜里的枪继续拍门。
“有人吗?!求求你救救我们!有——”
‘砰!’门骤然打开了。
里面跳出一个漂亮的女人,睁着一双顾盼生辉的大眼睛,激动又兴奋地望着她,董欢欢的话顿时哽在了脖子里,一下子有点忘记自己在哪里了。
“你……”
董欢欢艰难地伸出手,想确认掉进雪坑里的不会是自己,而面前的这个美女其实是她死前的幻觉吧。
周惟静终于见到人了,才不管这么多,激动地甚至有些结巴,一把上前去握着她的手,连连问你好。
“你好你好,我是这个院子的主人,你朋友在哪,我们现在就去救她吧!”
“你就这么相信我了?!”
脚上套着自制的雪板,走在雪地里,边走边说话,董欢欢还是不敢相信他们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指向自己,“我们可是第一次见面诶!”
她看看走在她身边的这个看起来就不缺衣少食的美女,还有美女身边高大英俊的丈夫,还是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了。
周惟静将手里的雪仗分给她,理所当然地点头,“为什么不相信,华国人不骗华国人嘛!”
美女纯洁明朗的笑脸让董欢欢的良心隐隐作痛,她默默收好袖管里的枪,决定要好好报答她。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边的两个人,厚衣裳里面都套了防弹服,右手的手心都放着一把枪。
只要她露出一点不对劲,迎接她的,将是枪支、手雷还有只有他们知道在哪的雪地陷阱。
第153章
这片区域曾经是片连绵起伏的沙漠,后来又经历了浩浩荡荡的地震,注定存在许多深坑断层。
在寒冷的冬日,那些深坳和裂坑都被积雪填满,正片天地都被均匀的铺上一层厚实的雪被。
看上去都是一片平坦,但只有走上去才能感觉到底下是什么。这种隐藏的危险,就连在这里生活了几年,对家附近的地质情况非常了解的周惟静和江述都不敢轻易地在雪天出门。
“就在那!呼——你看到那深色的绳子了吗?我们的雪车也掉下去了!”
周惟静戴了雪镜,看到了董欢欢说的地方,那里四面开阔,不是作为埋伏和陷阱的好地方,而且,这个地方的底下在夏天时是一道溪涧。
因为水流的冲刷和地势的落差,这段溪涧相对于她们脚下的地面足足低了有三米,在旱季干涸,雨季又重新恢复溪水潺潺。
她听董欢欢说她们是怎么来的就明白了。
她们在远行的时候,带了一个自制的轻便滑雪车,在遇见下坡的时候就一前一后坐在滑雪车上往下滑,这样又快又舒适,只是他们没想到,这片山头,在几年前压根连根草都看不见,也不能用寻常的雪山来看待。
她们坐着滑雪车从山头以极快的速度往下滑,但雪车在划过深陷的溪涧时车头撞上一侧土壁,整辆滑雪车翻了。
坐在后面的董欢欢被甩了出去,摔得七荤八素的,但好歹是被甩在了雪堆上,在松软的雪里爬了爬算是爬起来了。
但她的同伴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车头磕到了坚硬的土壁,脑袋直接在惯性的作用下也磕上去了,周围的雪因为撞击纷纷扬扬砸下来,将砸进雪坑的连人带车都埋得严严实实。
“我的朋友很可能晕过去了……”董欢欢又急又焦虑,“我爬起来之后一直叫她的名字,但她一直没有回应我!我不知道她伤势什么样,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现在被埋的具体位置……”
江述用手里的雪杖不断确认着脚底下的地面是否牢固,确认安全才示意他们俩可以往前走。
“从这里往前就到深涧的坑了,小心一点。”
他用雪仗在雪面上画了条线,示意脚尖的位置不能超过这里。
“那我们怎么救她呢?”董欢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别急!”周惟静塞了张纸巾给她,“来得及,我们会救的,你别哭,眼泪会冻住的。”
她有作弊神器,生命罗盘,比gps还好用的定位器,她只是看一眼就知道董欢欢的同伴被埋在哪里了。
但一铲子就挖到人有点太突兀,周惟静思忖了一下,装作不经意道,“那我们三个人分散开来吧,欢欢你到最里面,江述你到中间,我在最外面这一侧开始。”
她随意地在最外侧找了个方位挖了两铲子,然后下一铲‘正好’挖到了一只红色的靴子,周惟静激动道,“我挖到人了!”
“在哪!肯定是小梁!”董欢欢飞快地窜过来,几乎又要哭出来了,“小粱!”
在好运的加持下,三人配合默契地挖开周围的积雪,有些被冻硬了的雪块还需要用锤子砸开,董欢欢一开始挖不开这雪层就是因为这。
在雪地里躺了快二十分钟的人很可能已经陷入失温,周惟静医学生的基本功还没忘,检查了一下瞳孔和心跳,确定这个年轻男生不处于重度失温后,几人将他搬上雪车盖上厚毛毯,快速将他推回小院。
小院狭小的客厅里因为壁炉和地龙烧得很旺,温度很暖和,江述笨拙地帮小粱换完湿透的衣服,周惟静简单地帮他在额头的伤口处抹了点药膏,又指挥着江述灌了几个热水袋包了一层毛巾放在他的腋窝、颈部和腹部。
一切能做的都做了之后,剩下的就是等待他苏醒了。
董欢欢身上的衣服也全都湿了,但她之前太着急都没发觉,现在人安稳下来了,她才开始感受到冷,瑟瑟发抖地盯着小梁。
刚才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失温症状中的人需要尽快将衣服换好衣服,周惟静下意识以为他们俩不是夫妻就是男女朋友,让江述拿了干净的衣服就递给她。
董欢欢被弄了个大红脸,语无伦次地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周惟静错愕了一下,连忙道歉,“不好意思误会了!”
但此刻,周惟静看她的眼神就知道,这个女孩子和这个男生恐怕不是情侣也是朋友之上就差一层窗户纸的关系了。
她友善地拍拍女孩的肩膀,“欢欢,你跟我一起来房间里换身衣服吧!”
董欢欢刚开始还想拒绝,“我们已经够麻烦你了!我这身衣服等会儿就干了!屋子里很暖和穿着湿衣服也不冷!”
末世到来后,正常的社会生产全都停止,现代文明留下的大部分资源和物资都被席卷而来的天灾摧毁,衣服、食物、药品……全部昂贵得可怕,就连一件像样点的棉衣都能引起基地里的小规模轰动。
她这次准备完全的出行也只带了两套衣服,不是不想多带点,实在是没有。
周惟静一开始还没明白,听她这样说了才错愕理解。
“我们这次出来就是找物资,希望能换一张居民资格证,没想到刚出来没多久就遇到这种事……”
董欢欢沮丧道,“谢谢你姐姐,要不是你,我们俩估计都要死在这里了,我怎么好意思再借用你的衣服。”
周惟静拍拍她的脑袋,“不要紧,你们来给我们带来了外面的消息对我们来说也是很大的帮助了,你看,我有很多衣服,你拿着穿吧!”
周惟静翻出来一套几乎没穿过的衣服塞给她。
拉开的衣柜里满满当当的,里面从外套到内搭,从马甲到大衣应有尽有,看得董欢欢目瞪口呆。
“姐姐,你们家怎么什么都有啊……”
她脑袋晕晕的,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不该说,惶惶然闭嘴。
周惟静已经想好了措辞,微笑道,“我和我丈夫在地震后逃到这里,没想到竟然还有一栋保存得这么好的房子,我们俩就收拾收拾住下了,这些东西也是我们在这几年到处翻找找到的。”
“噢,看来这附近果然有城市遗址啊!”董欢欢两眼发光。
周惟静笑而不语。
等到她们俩换好衣服出去,江述已经做好了两碗热乎乎的红糖红枣汤,“来喝两口暖暖。”
周惟静指着汤碗微笑介绍道,“红糖是我们去年夏天挖出来的,红枣是林子里长出来的,你尝尝!”
她刚想补一句,这红糖虽然理论上过期了,但味道和营养肯定没变,董欢欢已经飞快地道了声谢,虔诚地端起碗小口小口认真地品味起来了。
嗯——好甜——好香啊——
董欢欢已经起码五年没有吃过味道这么浓醇的甜味了,感觉灵魂都要被进化了。
周惟静和江述相视一笑,感觉自己都被感染了。
小梁是脑袋被撞击后昏迷的,醒来之后扶着塑料袋吐了一通,顿时感觉轻松多了,等到眼前金星不冒了,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在一个非常像天灾前的房子里。
温暖、干净,还萦绕着一股勾人的红枣甜香……
直到熟悉的脸蛋笑眯眯地端着一碗红枣米汤过来,他才感动地哭了出来,“欢欢!谢谢你救我!”
董欢欢往边上一让,露出后面坐在餐桌边的年轻男女,“别谢我!谢谢周姐和江哥,是他们俩救了我们俩!”
“谢谢谢谢!”小梁边谢边咽口水。
招待他们俩的是森林里出产的资源,蘑菇、板栗,还有各色果干菜干,虽然简陋,但在他们俩眼里也是难得的美餐。
吃饱后,四人坐在壁炉前,终于开始了真正的谈话。
“你们从哪里来,我有听欢欢提到基地,你们在基地吃不到这些吗?”
董欢欢苦着张脸摇了摇头,“基地里人可多了,这些东西只有山里里林子里才有,林子外围的物资都是那些厉害的人的,我们抢不过,林子深处又有各种野兽,还容易遇到危险,进去了连小命都要搭上。”
“你们的基地在大湖那边的山后头吗?”
小梁摇了摇头,“我们是从那边过来的,但基地比这还要远,绕过那座大山,还要走很长的一截雪原,我们足足走了半个月呢!”
要不是这片雪原太大,那些在基地附近寻找物资的人们早就找到这边来了。
周惟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么远,怪不得他们开直升机的时候从来没发现过人的影子。
但这也让她感到非常意外了,他们居然距离人类聚集地这么近!
她又问,“冬天那些林子的东西基本都被野兽吃完了,要么就掉进泥里枯萎了,你们为什么要离开基地啊?”
正常的逻辑,这么冷的天应该是窝在家里吃存粮的时候。
董欢欢苦着脸,“周姐,我们也不想的,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第154章
她简单得说了自己的困境。
他们俩在逃难路上大难不死,遇到了基地出来寻找物资的人,一路跟随着去了基地。
但基地的情况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原本作为地下城建设的基地,在即将完工时却碰上了大地震,无异于灭顶之灾。
他们这些投奔的人全都傻了眼,地下城崩塌了,即便是基地居民也全都变成了流民,连吃带住全都要靠自己。
周惟静在听到这的时候,已经隐隐猜到了,这个基地就是乔安和邹家人赴任的那个基地。
她心中一动,“那个基地是不是叫做人类火种,你认识邹勇志和乔安吗?”
董欢欢仔细思考了一下,和小梁确认了几句,困惑摇头,“我们不认识,不过基地里的人很多!我们认识的就那么几个。”
董欢欢接着说,“我们出来也是被逼的,之前天气反复无常,天气好的时候虽然找不到什么资源,但就是吃草根啃树皮也饿不死,但旱季和寒季的时候就不一样了,我们根本没法在外面找到资源,只能找蛇头赊账……”
说到这,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们俩已经欠到没有蛇头愿意再放贷给我们俩了。”
“而且,要不是我们俩出来找资源了,估计那些蛇头就要来剁我们的手指了。”小梁悻悻补充道。
他们俩之前虽然也要靠赊账,但好在胆大心细又运气好,每次在暴力收账之前都能刚刚好找到一处资源点,紧张刺激地过了几年,日子虽然苦但也勉强活了下来。
但今年念成格外不好,秋天林子里的蘑菇和板栗被一群长得既像狐狸又像狼的动物糟蹋完了,连那些手里有枪还有人的大户都要勒紧裤腰带生活,他们在基地附近早已被人翻过几百遍的地界翻了又找,最后咬了咬牙,偷了隔壁那家大户的枪,卷着铺盖行礼连夜跑了。
他们这次出来,就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想法出来的,如果找不到足够的资源,他们便是死在外面也不回基地了。
江述面带微笑,但心中腹诽,什么不回基地,是想回也回不去了才对吧。
基地,有很多人,还是乔安和邹家人可能在的基地,周惟静心念一转,这不是刚好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吗。
她又从边上的柜子里摸出一罐蓝莓干,递给他们,询问道,“现在基地还欢迎外人吗?基地平常有人管理吗?我听你们说的,进入基地需要居民身份证,意思是需要捐物资?”
周惟静现在对捐物资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董欢欢连忙摆手,“基地是每个人都能进的,但是很多人都宁愿呆在基地外面,因为里面太不方便了。”
据董欢欢的描述,地震后,基地的人(主要是士兵和建设人员)三班倒地在废墟中救助还活着的人,在救完人之后就开始着手基地的改建,大概用了一年的时间,建出了一个地上的雏形,让所有人有了居住的地方。
临时住所在灾后半年,就宣布只有基地内部人员可以使用住房,其余人宵禁之后,不能在基地建筑内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