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内部的所有东西,包括基地集体耕种出来的粮食都是需要积分兑换的,住房需要兑换,食物需要兑换,而积分都是靠劳动或者物资兑换获得的。
且积分交易只面向基地的正式人员。
但基地的进入门槛不高,像他们这种前来投奔的人员,只需要经过考核就能进去。
得益于基地的性质还有军队,在基地附近晚上就不用担心野兽等的入侵,也不用害怕因为有物资而被围杀,非常的安全。
但基地唯一的缺点就是,基地区域范围内管理非常严格,不允许私下交易,也不允许以积分以外的东西作为交易货币,编入基地内部名单就必须遵守基地的规则,每天遵守基地的安排来劳动。
有一部分脑筋转得快的就想到了取巧的办法,那就是围绕着基地,在基地的外围自己用木头搭一间小屋,既享受基地的治安和基础设施,又不用接受基地的劳动安排。
周惟静闻言松了口气,不是那种交了钱和物资才能进去的就行。
江述在边上发问,“既然进基地的门槛不高,为什么你们不进基地,反而是把自己弄成现在这样了?”
这句话犀利又直中核心。
准得让董欢欢和小梁都要捂心口了,小梁苦笑道,“和我们一起来的那人在基地外混得风生水起,我们也就起了一样的心思,只是后来我们明白自己不是这块料的时候,想进基地也进不去了,我们一身债,得还完了才能进。”
周惟静了然地点点头,“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们打算留在这里收集物资,你们呢?”董欢欢目光灼灼。
从这位看起来就过得很好的周姐就能知道,这边的林子里肯定物资很丰富,只要留在这里,一两年时间就能攒够物资,然后再也不用愁进还债的事了!
“我们打算去找基地,”周惟静好心劝道,“这片林子虽然物资丰富,但是林子里的野兽也很多,旱季和冬天都挺难熬的。”
董欢欢眨眨眼,天真道,“可是周姐你们不是过得挺好的吗,而且我觉得这间小房子很暖和,比我们在基地里住得都好。”
小梁急切为情商下线的同伴补充道,“周姐,你放心,我们不是要赖在你们家里,我们会去附近找城市遗址,然后想办法自己建房子的!”
周惟静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没事,我们既然已经决定要走,这间房子我们也住不了,给你们住也行,也谢谢你们给我们带来的情报消息。”
小梁心虚又惭愧地低下头。
不管怎么说,自己又是住在人家的家中,吃了人家的东西,自己这条命还是人家帮忙才救下的,竟然还得寸进尺地打人家房子的主意……
等到这场谈话完毕,他们俩可以单独说话,小梁迫不及待地想要质问她,“刚才周姐说房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
董欢欢疑惑地斜他一眼,“周姐没生气呀,而且周姐这房子也不是自己搭的,好吧,可能自己装修了改造了,还自己做了很多布置,但她要是离开的话也带不走了呀,大不了要是周姐回来的话我们就立马搬走,怎么样?”
小梁还是觉得不对,但他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董欢欢哼了一声,“你就知道当好人,你敢说难道你不心动吗?现在就是你既要住这个不道德的房子还要来指责我!”
“那我们说好,以后我们攒了物资,分一部分给周姐,就当是我们付房费了!”
“好好好,都听你的行了吧!”
他们没发现身边的小桌子桌腿被桌布盖住的地方,蹲着一只小黄鸡,而他们压低声音的谈话,每一个字都被房间里的人听见了。
江述冷笑一声,“这俩还不如死在雪地里呢,有什么救的必要。”
周惟静撇了撇嘴,“算了,他们有这个想法很正常,虽然听起来不舒服,不过我们现在知道了基地的位置,这房子对我们来说也不重要了。”
江述还是有些不开心,“这房子可是每块砖每片瓦都是我们俩亲手搭的,白白给他们住,我不爽。”
“是啊……”周惟静想到自己建房子时画的精力,也开始有点舍不得。
但一切都只是计划,外面这么冷,长途跋涉并不安全,周惟静二人自然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家去寻找基地。
后续该怎么处理,都还有待商榷。
第二天一早,周惟静还在思考什么时候走,忽然吸了吸鼻子,她好像闻到了淡淡的硫磺味。
是她闻错了吗?
她将这个发现告诉其他三个人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沉重。
“……这不可能吧?”小梁脸色发白,“我从前从没听过疆市有火山啊!”
“按照地理资料来说的话,有的,”江述沉着脸打断了他的话,“只是之前的火山规模不大,但地震之后,很可能发生了变化。”
周惟静当机立断,她看向江述,“那我们马上离开吧?”
小梁意动了,“周姐,不如我们一起走吧!人多,也安全一点!”
董欢欢嘴唇蠕动,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没有说拒绝的话。
说走就走,房子里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早在董欢欢两人没察觉的时候就被转移了,背上需要的衣服,在装上存储的食物和紧要的东西,两人干脆利落地就要走。
看着那些被扔在衣橱里的衣服,还有拿不走的干菜,董欢欢心疼地眼睛都要红了,“周姐,这么多食物还有衣服别浪费了,我帮你们拿点吧!”
说是帮,其实也等于是送了,周惟静也不计较,干脆利落的点了点头,“剩下的我们也拿不了了,你们想要啥就拿!”
小梁直觉这么做不好,但在董欢欢的再三劝说下,他还是扭扭捏捏地装了一大麻袋。
如今还是寒季,行动不方便,几人背着沉重的包袱踩在深深的雪地里,非常艰难地开始爬山。
晚上就地扎营,董欢欢出门也准备了渡夜的帐篷,他们各自住在自己的帐篷里,天一亮就继续爬。
等到了山顶,已经距离她一开始闻到硫磺味已经过去了三天。
站在山顶俯瞰,没人知道火山口在哪,但那股硫磺味也随之消散了。
正当周惟静想要继续往基地的方向前行时,董欢欢拎着她沉重的袋子进了她的帐篷。
“周姐,我们还是打算留在林子里……这些是你的东西!”董欢欢歉意道,“周姐,谢谢你愿意收留我们,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会还完债去基地找你,一定会报答你的!”
在天亮前朦朦胧胧的月色里,两人下山的步伐越走越远。
就此,双方分道扬镳。
第155章
江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摸了摸下巴,“我之前还以为这个女生烦人,没想到那男的才是真没良心。”
“啧啧,谁说不是呢,这男的只知道嘴上说愧疚,其实该拿的该住的一个没少啊!还不如敞亮点。”
两人闲聊几句,看着外面的天越来越亮,也开始收拾东西往基地的方向走。
按照董欢欢的描述,他们翻过这片连绵的山,然后再顺着雪原的向着太阳下山的方向一直走就能走到基地。
周惟静和江述已经做好了需要很长时间的准备,但身边没有其他人之后,他们的形成也能轻松许多。
掩人耳目的行礼扔进空间,出发前还能进空间的小木屋里舒舒服服地洗漱完再慢吞吞地吃完一碗鸡汤面,顶着风雪,他们俩出发了。
得益于生存的本能,早已在极端寒冷和极端炎热的环境中适应了的周惟静如今在雪地里行走时,身体非常自然地重心向前,微微向前倾,以最省力的方式前行。
董欢欢两人走了半个月的路,周惟静和江述走了足足大半个月。
当然,不是因为他们没董欢欢二人走得快,单纯是他们在去往基地的路上,顺路去附近的城市遗址转了转。
在和董欢欢聊关于基地的情况时,她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基地会回收建筑物资,这些建筑物资可以折算成积分后再换取对应的其他物资。
这种回收,是非基地居民也可以兑换的。
那些围绕着基地边缘的那些游离分子,许多人的职业就是遗址猎人,通过寻找掩埋在地下的城市遗址,将砖瓦钢筋清理出来和基地换需要的生活物资。
他们如果在进入基地后想要维持一定的生活质量,必然需要兑换一定的物资来使用,积分需要过了明路的物资兑换。
在这片暂时还没有遗址猎人来到的地盘,周惟静两人很快就搜集到了几十吨钢筋。
“你看!那是不是?”
周惟静和江述翻越一座小土坡,正打算下了这个坡休息一会儿,没没想到站在坡顶上,视野里出现了一小片建筑群。
方形的建筑群,房屋都十分低矮,多是六七十年代时流行的平房,墙体外糊了一层厚厚的干泥,仔细看还能看到这些房子之间还有一道围墙,在围墙内的建筑都建造地十分规整,沿轴线规划建造,而围墙外的那些则建得十分不规则,有的占地大,有的占地小,有的高有的矮。
还能看到细小如蚂蚁般的人在建筑附近走动。
“我们现在就过去吗?”
江述偏过头,“要不再观察一下。”
如果能遇到和他们一样远道而来投奔基地的人就更好了,正好能摸摸底。
周惟静摇了摇头,“还是直接去吧,你这荒山野岭到处都是雪,估计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找过来,我们现在先对对词,等会让有人问我们怎么来的话,我们就——嘶!”
脸颊上忽然传来一点刺痛,周惟静还以为是被什么毒虫咬了一口,下意识抬手捂住刺痛的地方。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不是毒虫。
而是弹起来的小石子打在她的脸上,一股来自于脚底下土地的剧烈震颤,让他们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一下摔倒在地。
随着一声剧烈的轰隆声,空气里一股浓重的硫磺味瞬间蔓延开来,周惟静倒在地上,惊骇地转头望去。
就在他们来时的方向,滚滚浓烟迅速升腾,呛人的灰色很快就将大半个天空都染成了灰色。
火山喷发了!
周惟静来不及去确认喷发的火山具体是在哪个方向,就被反应过来的江述拉着手腕往前跑。
向着和火山灰弥漫相反的反向逃跑就对了。
仓促间,两人连滚带爬地直直往山坡下跑,那些生活在基地中的人也闻到了硫磺的味道,他们也在基地间快速奔跑。
但和周惟静预料中快速逃离不同,那些人居然飞奔的方向居然是围墙内?
另外一部分看起来像是基地管理人员的人正脚步匆匆地试图去关城门。
在看到周惟静二人后,着急地挥手大喊着,“快跑快跑!快进来!”
江述拉着周惟静,也喊道,“大哥!火山喷发了,你们为什么不跑!”
这也是他们疑惑的点,如果火山喷发他们清楚的知道没有危险的话,为什么会这么着急,如果危险的话,往基地里躲又有什么用?难不成那受损的地下基地还有躲避岩浆的功效?
关门的人神情有些慌乱,不住地朝他们俩身后看去,像是在害怕某种随时会从雪原中逃出来的怪兽一般。
这件事说来话长,那守卫中的一员只是朝他们摆手,“先进来!再不进来来不及了!”
两人一肚子问号,但还是听话的进去了。
这是董欢欢他们俩没有告诉他们的。
当沉重的一道道门拦在数十个守卫的齐心协力下安放好后,刚才和他们对话的那几名守卫的脸色明显松弛了许多。
为首的那名戴厚毛帽的男青年松了口气,笑容和煦地向两人解释道,“你放心,我们这里选址的时候就考虑到了附近的火山,火山再喷发也不会影响到我们这里,但只要火山喷发,那些藏在林子里的动物就会很暴躁出现兽群攻击基地的现象。”
周惟静大为震撼,“这野兽攻击基地是之前就有吗,还是最近这个月才出现的呀?”
“我们之前就住在两百多公里外,遇到了一个基地里出去寻找物资的好心人,我们才知道原来这里有个基地。”
“噢,原来是基地里出去的人告诉你们的!”厚毛帽男青年了然地点头,“兽群攻击基地确实是这个月才出现的。”
他比了个往前走的手势,“既然你们知道了我们基地,那想必来基地就是来加入我们的,我直接带你们去找负责任吧?我们边走边说。”
基地里的工作人员比他们想象中的更不藏私,不仅告诉了他们兽潮出现的时间是在一个月之前那场小规模的火山喷发。
那次喷发是基地的另一侧发生的,非常小规模,如果不是基地的专家出去找野兽躁动的原因的话,普通基地住民甚至都没察觉距离这里很远的地方,居然发生了一场火山喷发。
还同他们仔细介绍了一遍基地内的运行规则,从加入基地的话需要做什么,住在哪里,每天的伙食如何,再到如果不加入基地的话也有另外一种选择,就是和那些做遗址猎人的人一样,贴着基地自己搭建一间小屋子。
这些人尽管不是基地住民,无法享受和基地内部人员一样的待遇,但是人类火种基地,一向秉持为人类文明留下火种的原则,在危难关头,绝不会见死不救,就像这持续了一个月的兽潮,基地取消了原有的宵禁规则,敞开了大门,让游离在基地外的人们可以进入。
总而言之,都是让你自行选择。
周惟静听完了他的介绍,试探性地问道,“我们有认识的人在很早之前加入了人类火种基地的建设,她的名字叫乔安,请问你认识她吗?”
“乔安?”
厚毛帽男青年听见这个名字愣了一下,他显然是认识的,因为他的错愕更像是意外听到了两个不该有交集的人居然认识的反应。
“乔队长是我们护卫队的队长!”厚毛帽男青年嘴角微微向下,看她的目光复杂了许多,“但是她在一个月前的第一次兽潮中受伤了,据说情况不太好……”
“什么!?她受伤了!”
周惟静急切问道,“我可以去看看她吗!说不定我还能帮帮她!我在天灾之前是医学生……”
“我们基地里的医生都是非常厉害的大佬……但是……”厚毛帽青年哽咽了一下,“不好意思,除非你能证明你们之间的关系,不然我不能随便让你去。”
周惟静知道乔安情况不好,心头像是比人塞进了一把毛毛虫,又痒又痛。
她手脚微颤地从背包里摸了半天,终于把许久没用过的手机翻了出来,所幸她再开机时手机还能正常使用。
她从相册里找出他们俩的合影,给厚毛帽青年看了,他才留下一句‘我现在就去向上级申请’匆匆跑开了。
她们呆在办事处中心,面前是厚毛帽青年走之前让他们填的信息表。
这上面一串串字看得周惟静有些晕,她现在压根没有心思也根本静不下来心去填这么长一串表!
脚步声匆匆响起,周惟静看到来人时也吓了一跳,“添添?”
这个天灾后跟着爷爷一起赴任时还曾牵着她的手指,奶声奶气地求姐姐陪她一起去上厕所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女孩。
十岁的添添个子拔高了许多,脸上依稀还能看到小时候的轮廓,脸颊还有未褪去的婴儿肥,模样依然是个孩子,但站在那里,很难让人将她当做是一个小孩。
她的眼睛很成熟。
和身边高她半个身子的工作人员说话时沉稳又妥帖。
小小的女孩在天灾后像是枝头烈日下迅速涨红的苹果,还没来得及长大就被催熟。
“姐姐!”添添弯了弯嘴角,大大的眼睛里溢出晶莹的眼泪,但她想到这里是哪里,眨了眨眼很快将那一点泪意缩了回去。
在周惟静走近她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向上张开双臂,这是小孩子在面对可信的大人时下意识想要索取拥抱的姿势。
但只是短短一瞬,她就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做什么都要大人抱抱的年纪了,刚想笑着和她说什么,下一秒,鼻息间就闻到了淡淡的香味。
记忆里总是温柔牵着她的手,还会悄悄给自己塞糖吃的姐姐像抱小孩子一样弯下腰双臂绕过她的腰,托着她的后背将她抱进怀里。
手掌轻轻地拍了拍她,带着温柔的安抚。
“添添,你长大了……”周惟静的眼睛里忍不住泛起泪花。
时间的流逝,以另外一种方式出现在她面前,她一直困顿在一成不变的生活中,但在她的生活之外,年幼的孩子在悄无声息的默默长大。
从懵懂无知到成熟老练,从稚嫩娇气到坚韧刚强,这是时间的打磨,也是天灾施加的苦痛。
如果天灾没有出现,添添应该会永远像她小时候那样,可爱又娇气,每天只用苦恼奶奶不给吃糖和作业太多。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小小年纪像个大人一样,熟练地处理着各种实务,柔软的小手被冻疮和劳作变得皮肤粗糙指节肿大。
添添只是吸了一下鼻子,就调整好了情绪,明明还是个小孩子,但却懂事地帮她擦眼泪,笑着说,“姐姐,我带你去看安安姐。”
江述留在办事处办理加入基地的手续,周惟静和添添一起去基地的医疗站。
基地的面积不大,居住区加在一起才不到两千平,医疗站就在旁边的这栋楼里。
看得出这些地面上的建筑都是临时搭建出来的,看起来很粗糙,但却非常干净明亮。
医疗站里用砖块隔出了一间间小房间,作为病房,穿着白大褂面容憔悴的医生们在看到他们之后,强打起精神笑了下。
但他们的精神状态都很不好。
周惟静是曾经在医院和医生们一起工作了许多年的医学生,她一眼就看出这些医生们承受了很重的心理压力。
她还没来及困惑,就亲眼看到了原因。
第156章
医疗站的规模不大,一字排开的建筑,最前面是医生办公室,旁边就是器材药品室。
此时药品室正好打开着,周惟静看到了里面。
顿时大为震惊。
那些本该摆放药品的货架上除了几个陶罐外空空如也,周惟静甚至没在药品室看到保存生物制品类药物的冰箱。
没有药怎么能治病呢?
乔安受伤后连药都没有吗?
添添和一位走出来的医生交谈了几句,那医生顿时目光中带着几分歉意,“很抱歉……”
“这不怪基地的医生们,底下基地坍塌之后,那些药物被埋在最底下,等挖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能用了,而且,当时受伤的人太多了,手头上能用的药基本都全用完了,”添添摇了摇头,沮丧道,“我们也试过向中央和别的基地请求物资救援,可是压根联络不上……”
周惟静看着紧闭的病房,她深呼一口气,推开了门。
比视觉更快的是嗅觉,干燥的血腥气混着碳火的烟味卷着中药的味道扑面而来,病房里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有许多人陪着,甚至连乔安的父母也不在,只有一个正在用手帕替她擦拭身体降温的护士。
床边放了一圈小水盆,一大半里都沾了血色。
看到门打开了,护士放下手中的手帕抬头看过来,向他们扯了个笑脸,尔后熟稔地向添添汇报道,“小邹,乔队长今天情况稍微好了一点。”
看得出,添添经常来看望乔安。
添添向病房中的所有人介绍了一下周惟静,“这位是周惟静,今天喝丈夫一起来加入我们基地,也是乔队长的多年好友。”
站在添添身边的医生目露了然,怪不得是亲自作陪,和乔安是多年好友,估计和基地创始的那波人都是熟识的。
周惟静走到乔安的病床前,蹲下身,仔细地打量着多年未见的好友。
在她的印象中,和乔安见面的最后一面,是在夏城分别时,她扎着马尾,流着眼泪朝自己用力挥手告别。
那时她的脸颊圆润饱满,高挑的个子,挺拔又紧实。
但现在,周惟静颤抖的指尖碰到乔安凹陷的脸颊,触摸到的肌肤温度冰凉,罩着氧气面罩的脸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让她看起来宛如一尊没有生机的蜡像。
周惟静只是一瞬,眼泪就掉下来了。
护士在边上看了看着,有些不忍地移开眼。
第一次兽潮之后,医疗站的病房挤到几乎没法下脚,到处都是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和哭泣哀求的家属们,那时,整个医疗站的医生护士都忙得脚不沾地,熬得满眼都是红血丝。
但很快,医疗站就空了下来。
高热、感染、大出血,那些在最前方抵御野兽们的人们身上的伤,在医疗资源短缺的情况下没多久就失去了生命。
那些失去了壮年劳动力的家属们目光呆滞,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那段时间,火化的炉子昼夜不停,烟雾将整个基地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乔安是这批人里受伤最重的人之一,她的右臂被一只老虎撕咬断开,大出血,右腿被鬣狗咬得神经坏死,就连腹部也被猛兽的爪子挖出一个大洞,把她抬回医疗站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坚持不住了。
当时还是病得几乎快站不起来的邹老爷子拍了板,不计后果,不管用什么办法,就是激进到把人当场治死了也不怪你们。
没有止痛药,没有专用的缝合用品。
针线是从基地某个兼职做缝补生意的阿嫲那买来的,放在锅里沸腾煮了十分钟,消毒的酒精是医疗站自己蒸馏出来的。
手稳心狠的庄医生眼也不眨,让守卫队的年轻人们死死的按住乔安,生缝。
止血的药物不够,还是医疗站的老中医孙老冒着生命危险带着几个小徒弟进山里挖出来的车前子捣烂敷在缝合完的伤口处,才勉强止住血。
但只是止血还不够,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乔安已经安全渡过危险期后,她开始发热了。
庄医生那时候还以为是因为伤口感染导致的,没想到后来才发现,是因为在受伤期间天气剧烈变化,乔安的免疫系统低下,在寒冷到来后患上了感冒。
外伤和感冒一起发作,让她原本控制住了的伤口再次开始发炎肿胀,出现感染的迹象。
起初乔安本人还能有清醒的时候,但逐渐恶化成肺病的让她即便是清醒的时候也非常痛苦,忍耐着咳嗽,一旦忍不住咳着咳着就会咳血,伤口崩裂。
听庄医生江述病情的时候,周惟静几乎快站不住,捂着脸忍耐哭声。
瘦小的小少女添添也垂着眼,忍耐着握住了小小的拳头。
她的爷爷,死于十天前,严重肺炎,无比痛苦地死去了。
庄医生既是怜悯也是感慨,“这已经是我们现在仓库里最后的一瓶氧气了……现在她的命全靠这点氧气吊着。”
在物资极端短缺的末世,等同于提前宣判了死期,眼睁睁的看着这样一条原本鲜活的生命死去,对活着的人来说不亚于一场酷刑。
这种精神上的折磨不停地折磨着医疗站的医生和护士们。
一个个明明可以治好,却因为缺少药品和器械苦苦挣扎后依然死去的生命,一个接一个的死在他们面前。
周惟静看着乔安惨白的脸,又看了一眼氧气瓶里不到一半的氧气,忽然问道,“乔叔和乔婶呢?还有大勇哥和小勇哥……”
原本添添看到这熟悉的病房满脑子都是一些不好的回忆,听见她这话,一下憋不住了,呜的一声哭了出来。
“姐姐……他们都不在了,爷爷……爷爷死了,爸爸死了,叔叔死了……他们都死了!呜——”
周惟静心头像是被人狠狠戳了两刀,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
都死了,那些她熟悉的人,那些她本以为应该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死了。
在与世隔绝的时候,那些熟悉的人和过去的回忆一起都封存在脑海深处的回忆里,但当你试图想要去寻找他们的时候。
就会发现,那些人早已被永久地困在了回忆里,留给未来的之后一方小小的坟包和冰冷的墓碑。
添添哭得喘不上气,像小时候那样靠着周惟静埋头哭泣。
她哽咽着倾诉着,就像一个真正的小孩一样,不用强忍悲伤,不用竭尽全力学着大人的样子担当起责任。
邹家人刚到疆市就出现了噩耗,受伤已久的邹家大儿子邹勇安病情恶化,因为长途跋涉和高温,死在了来疆市的第一个月。
邹勇安在一年后和跟他们一起来贝溪芮在一起,乔安当时还伤心了好一会儿,没想到他们都没走到结婚那一步就又分开了,当时有小道消息说是邹老爷子不同意,乔安听到后还不安了好一会儿。
在低温开始没多久后,基地的建设刚走到一半,寒潮来得凶猛,建设人员们只能临时住进半成品基地。
基地的建筑在低温下变形,砸下来的钢筋将一部分居住区掩埋,贝溪芮就被埋在里面,等挖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呼吸。
从那以后,邹勇志就彻底没了斗志,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作为基地负责管理军队的二把手,在物资短缺时,他亲自带人去附近的城市找物资,这一去就是永别。
他死于裂开的冰湖,救他刚新婚不久不小心掉进湖里的战友。
再之后,传来噩耗的就是乔家。
乔父和乔母都死于地震,乔安亲眼目睹了深深的裂缝将父母卷了进去,最后连尸首都找不到。
之后,年纪最长的邹老子年近耋耄担起了所有的责任,重新开始提拔新人,重启基地的建设,还要安抚痛失两子的老妻,照料年幼的小孙女。
他熬过了漫长的冬天,熬过了生死存亡的地震,却死于春天来临后气温剧烈变化的一场感冒。
如今家属院常常来往的三家人,死得死,伤的伤,只剩下了躺在病床上性命危在旦夕的乔安,在灶房中每日忙活着做饭打扫不肯休息的邹奶奶,还有一个年幼却承担起大人们重担的添添。
周惟静捂着脸,多么希望天灾只是一场梦,如果一切重来,这些人是不是不会死。
她总觉得,自己是个冷血的人,她向来都明白,自己的空间对于自己这一家人来说是救命稻草,是容纳灵魂和**的乌龟壳。
也清楚的明白,空间的物资对于一千个人一万个人就成了鸡肋,空间救不了这么多人,也容纳不了这么多物资。
所以她洗脑自己,躲着是对的,只能顾着自己的性命是对的,她的选择没有错,因为她根本不可能救下所有的人。
但她现在发现,当自己真正关心的人们一个个因为天灾死去的时候,她的心好痛啊。
她没有办法忽略这种疼痛和愤懑。
如果天灾能够结束的话,她愿意放弃一切。
周惟静咬紧牙齿,握住病床的栏杆,她要把空间里的药和器材拿出来,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要乔安能活下来。
“姐姐,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添添擦了擦眼泪,坚定地握住她的手掌,把她拉进了病房中隔出来的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