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惟静气道,“那你吐吧,我给你处理伤口又不妨碍你吐!”说完不由分说地凑近他,动作又快又稳地剪开纱布。
呕吐物的味道非常难闻,江述强忍着吐的欲望,将手里的塑料袋也收了起来。
感受着头顶的冰凉的痛感,他的睫毛颤了颤,“你以前不是最恶心这个了吗……”
他还记得周惟静读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在周中忽然回两人的家,一回来就冲进浴室开始洗澡。
是她们寝室有个舍友喝醉了半夜忽发肠胃炎,意识还不清,在上铺扶着栏杆就往下狂吐,吐得整个寝室都是一股子呕吐物的馊臭味。
当时周惟静刚被惊醒,在臭味的攻击下脸色一绿,立马先跑到厕所也吐了一顿。
等到忍着臭味,吐的自己胃里什么东西都没了,将舍友送上救护车,再也忍不了全是呕吐味的寝室的周惟静,当机立断地选择在半夜骑共享单车回家洗澡。
周惟静也想到了这段往事。
但她只是略带嫌弃地撇了撇嘴,“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而且她吐和你吐能一样吗?”
江述嘴角也忍不住上翘,“哦?怎么个不一样?”
在某些时候,他就很想确认自己在周惟静心里的地位,想确定自己对她来说是特殊的存在。
“江述,”周惟静放下沾了碘伏的棉签,认真地捧着他的脸道,“不管你多脏多臭我都不会嫌弃你的,对我来说,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在天灾一开始时,周惟静很后悔没有更小心一点,居然让江述这个不靠谱的丈夫知道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这对她来说,无异于将命门交给了一个并不靠谱的人。
但随着经历天灾的时间越来越长,江述和她一起辗转走了很多地方,经历了许多事,从a市再到夏城,再到如今的离开。
现在,她不敢想,如果她的身边没有江述的话,她的逃难生活又会怎样。
没有人在半夜恐惧时握紧她的手,没有人在躲在家中无聊的日子里陪她下棋看书聊电影一起做饭,也没有人在一次次惊险的逃难中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江述对她来说,不仅是伴侣也是她的依靠,一个永远陪在她身边向她输送温暖的光源。
江述太明白一向性格内敛的周惟静说的这句话里蕴含的真心有多么地沉甸甸了。
他喉结滚了滚,目光热烈而温柔。
“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的。”
处理完伤口已经是深夜,周惟静二人不敢出逃生舱,在恶心感过去后才感觉到饥饿,担心余震随时会到来,两人也不敢吃正常的饭菜,从空间里拿出饭团来吃。
这还是来夏城没多久,周惟静去城门口当审核员时江述做给她当午餐加餐的小饭团。
软润的糯米q弹,嚼一嚼甜丝丝的,有的是金枪鱼午餐肉馅的,有的是米饭里拌了腌渍梅子肉的,外面都裹了芝麻和海苔碎,每一口都很开胃。
周惟静一口一个,嚼得脸颊鼓鼓的,像努力啃瓜子的仓鼠。
江述没什么胃口,但余光看着周惟静鼓起的脸颊就忍不住嘴角上扬,看她吃得香甜,自己也有了再吃两口的胃口。
地震的夜晚是无法安眠的夜晚。
漫长的寒夜里,周惟静几乎每次刚抵不住困意歪在安全椅里睡过去,没过多久就会被余震开始的颠簸震醒。
呆在逃生舱里的时间像是停滞的,两人只有靠手表上的时针才能判断外面的世界是白天还是黑夜。
就这样昏昏沉沉地过了三天。
困极了的周惟静终于睡了一个香甜的觉,从睡眠中醒来,惬意地伸了伸懒腰,才睡眼惺忪地问道,“现在几点了?”
江述已经醒了,正在无聊地玩平板上的单机小游戏,闻言看了眼时间,“早上九点,你饿了吗?”
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上一次余震是昨晚十一点。”
周惟静脑子转了一下,惊喜道,“已经十个小时了!怪不得我睡了一个整觉!”
这是地震以来最久的一次安静时间。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可以试探性地出去看看了?
两人达成一致,当即打开舱门,试探性地走到了外面的世界。
江述先下来,将周惟静也拉出来后,正想说什么,就见周惟静惊讶地脱下了一边厚实的手套,光洁的手掌在空气中动了动。
“江述!空气变暖和了!”
第146章
在外面的空气中呆得越久,就越能感受到温度变化,光裸的手掌在湿润的空气里感受到的是冰凉和风滑过的阻滞感。
呆了不到几分钟,穿得严严实实的两人甚至开始感受到热了。
于是带着欣喜的情绪终于可以剥落束缚行动的严实厚外套,身体轻快了之后,浑身上下都感觉轻飘飘的。
被随手放在地上的温度计显示着现在的温度——-
2摄氏度。
暖和得她都想流泪了。
甚至流泪后眼泪也不会结冰了!
太阳升起来,金灿灿的明亮光线撕开灰蒙蒙的积云将整个世界都照得清清楚楚。
入目远眺,辽阔的原野像是被一个巨大的机器来回翻滚耕作过一遍一样,到处都是挤压隆起的岩层小山还有地质撕拉后的深隙。
因为温度回升,翻起的土壤是湿润的,脏污的雪融化成一道道黑色的水痕,流淌在泥土和缝隙里,滋润着悄悄从地下探出脑袋的细草。
截然不同的景象,让他们已经无法辨别方向。
周惟静深吸一口气,从迎面吹来的风中嗅到了春天的味道,淡淡的土腥味还有草叶的味道。
之后的几天,周惟静和江述成为了这片扭曲的大地上唯一还活着的人类。
余震一直在发生,但发生的频率和强度都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弱,周惟静和江述也渐渐从惊弓之鸟变成了躲灾的熟练工。
在地震没有到来时呆在户外空旷的地方,支个小帐篷在里面发呆,在饭点时,架张小桌子看着越来越高的嫩绿色饭都能多吃两口。
一旦感受到余震的信号,立马将东西挪进空间,人迅速钻进橙色的大丸子里,随着地震的波浪到处漂浮。
避难所里的人现在如何了呢?
周惟静下意识地不去想这个问题,但她心里也很清楚,不管是这场斗争中彼此角力的上层阶级,还是犹豫着什么时候逃难的中层阶级,又或者是对灾难的到来一无所知的下层阶级,在这场大地震的巨力下,无论贫穷富贵与否,活下来的机会都非常渺茫。
有时候她也会想,说不定吴丹丹在和她说完话之后也离开了避难所,甚至能更幸运的避开开裂的地方,在地震中也能活下来。
这些说不定,让她遵守着她们之间的约定,每次当逃生舱在某个山坳或者缓地停下后,她都会就地挖出一个洞,往里塞一些生活必须的物资。
物资的包装上她都会用那支特殊的笔在上面写上那个约定中的符号。
江述虽然觉得这些物资九成不会有人能得到,但空间里物资众多,埋一些能让周惟静心情更好,那这些物资的作用在另外一个层面也算达成。
在一次次颠簸中,他们随着地震的波浪在辽阔的天地间四处乱滚,有时候甚至会一路滚到断层的山崖边,猛地掉落,在一次次弹起落下后再次滚入平地。
掉进深坑和缝隙的情况在大地撕裂的地震中也屡见不鲜,两人已经能很熟练沉稳地面对了。
余震的情况往往比第一波地震轻缓,他们会等到这一波余震过去了,在余震之间的空隙想办法出去。
埋得不深时,她会先带着逃生舱一起进空间,然后再从空间里换进体积更大的船只或者是游轮,庞大的金属制品像电视新闻频道里的北极破冰船一样,破开坍塌的地面,两人就顺着金属的楼梯,从船舱里爬出去。
几次下来,她的里塞进了许多泥巴。
但这也不是问题,勤勤恳恳的空间大管家小吉站在家务机器人的肩膀上,一大一小,兢兢业业地一次次把船只里的泥清洗干净。
地震的开始没有任何信号,但结束却给她发来了奖励。
已经许久没有新动静的面板通知栏再次亮起。
周惟静看了一眼——
[恭喜系统主人!地震已平安渡过!完成天灾苟命成就值第二阶段的目标!点击获取奖励:山顶上的温暖小木屋。]
嗯?
正当周惟静疑惑为什么是第二阶段时,她往下一拉,看到了被她忽略的一条提醒,是标志着寒灾过去的天灾苟命成就值第一阶段的奖励提醒。
一模一样的体型内容,只不过数字从二变成一,奖励则是:一座资源丰富的小山包。
系统面板上,右侧第二道数字,也定格在了6/6。
全部的六个仓库全部解锁。
看消息通知栏的时候两人正坐在狭小的逃生舱中,既然周围不可能被其他人看到,周惟静就直接将系统面板具象化在面前,坐在她身边的江述也能看到。
他也松了口气,比起一次性解锁了两个新仓库,他更喜悦地震终于过去了,“这下我们可以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他们俩在余震频繁发生的这两个月过得非常粗糙,因为担心出空间时出口的环境会被地震改变,他们尽可能都呆在逃生舱里,除了一些生理需求要进空间解决。
在精神紧绷时刻小心的情况下,两人也没心思精细的生活,除了解决基本的吃喝拉撒,顶多就是赶时间似的在进空间的时候匆匆用热水擦身洗脸洗头。
仔细看江述的脸,还能看到他脸上没刮干净的胡茬,还有眼下的青黑,陪着他长到耳后的头发,整个人看起来很像天灾前窝在798屋檐下抽烟的落魄画家。
周惟静也受够了身上油腻腻的感觉,总觉得自己身上有股馊味。
两人非常一致地打算先去看看阶段二的奖励,那座小木屋。
之前他们洗澡只能在空间里找块田,田里放一大桶温热水,再用葫芦似的水瓢边洗边往脑袋上浇。
(ps:他们一开始采购物资的时候采购了最先进的家用热水器和花洒,但他们俩都没想到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洗澡要靠原始的水瓢浇水,这葫芦水瓢还真是他们从一堆种子里翻到的葫芦种子种下,再将收获的老葫芦劈成两半使用的。)
江述在某天还提议过,要不去水库里洗洗得了,水库里的水干净又温度合适,就当是回到了90年代大家都在河里洗澡的时候。
周惟静当时嘴角抽了下,无语道,“你忘了我们在水库里扔了什么吗?你是想洗澡的时候被海蜇蛰一下呢,还是想帝王蟹钳两下?”
空间里的水库可是‘深藏不露’,海里游的,荷塘里钻的,里面全都有。
这么多天过去,周惟静都不敢想海蜇和螃蟹在空间的加速下都繁衍出多少子子孙孙了。
系统的消息通知里说的是‘小山包’,周惟静以为顶多是和她去江浙旅游时民宿边上的小山头一样,爬上去只需要十几分钟,山顶甚至没有边上的某个工厂的仓库高。
但出乎她的意料。
进了空间,站在水库边上的山脚下周惟静必须得昂起脑袋才能看到这座高耸的森林山的山顶。
足足过了五秒,她才合上长大的嘴。
“好……好高!”
江述木愣愣地点头,他的指头点了点最顶上的那白色的一角,“……我好像看到木屋了?”
和农田一样,作为空间主人,周惟静在靠近的时候能从面板上看到这座仓库的基本信息,森林山也是这样。
“一座资源丰富的小山包,会随着季节的变化展示出不同的面貌,同时,山上也会随着季节的更迭产出不同的产品!雨季的菌菇(注:有可能有毒)、夏季的葡萄、秋季的橘子栗子……等待空间主人的探索!”
面板的下方,照例标注了可用积分来拓展的新功能,系统是个擅长根据不同的地形和仓库功能来设计拓展功能的贴心统。
[拓展功能一:快速移动电梯。解放双脚,轻松上山下山!单程耗时五秒。
拓展功能二:美丽的观光缆车。不仅能欣赏到美丽的朝霞夕阳,还能看到远处的风景哦。
拓展功能三:万能壁纸道具。可根据主人需要,换成不同的景色模式,沉浸式享受美景,放松眼睛。]
“啧,这还是捆绑销售呢!”
观光缆车能看到的美景再美,来回几个月也就腻了,出于划算的角度,她第一眼看见的时候确实不会选择购买。
但加上功能三就不一样了,看到的风景还能改变!那每次坐缆车都能看到不同的景色,吸引力一下大得多。
周能量值富人表示,买!辛辛苦苦死里逃生赚来的能量值怎么能不用呢!
系统一如既往地快捷,按下购买键的下一秒,森林山就以八百倍速的速度自动开始施工,一条蜿蜒的自动电梯就在茂密的森林间流水般出现。
而在半空中,缆车的支架宛如破土的竹节,蹭蹭蹭生长出来,挂在缆绳上五颜六色的缆车仿佛枝头绽放出的小花,一颗颗生长出来。
周惟静和江述此时想去看看小木屋的心一下攀升到顶端,选择了更快的方式,乘坐自动扶梯,快速到达山顶。
曾经幻想中的小木屋更像网络视频中博主就地取材的木质单间小屋子,但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栋白色的简单双层小楼。
两个几个月没好好洗澡的人,快速地脱掉鞋袜走进屋子里,一进去周惟静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系统贴心的设置下,这间白色小楼的内部构造和他们住了很多年的跃层一模一样!
就连水吧台上那台咖啡机边上的杯子都和他们最常用的一模一样。
她触景生情,几分钟没说出话。
他们像是倒退了时光,重新回到了天灾前的原点。
夕阳落日,江述下班打开门就看到盘着丸子头坐在客厅茶几前认真看论文写报告的周惟静,两人斗斗嘴,互相看对方不爽但还是会提前帮对方点好爱吃的外卖。
只要她想,就能随时开车回到家属院的老家,去和乔安唠唠嗑,躺在阁楼的天窗下头碰头地吃烧烤喝啤酒。
江述沉默地搂进她的肩膀,递上一张纸巾。
如果不是真实的再次见到,他们不会发现,原来,他们都这么想念曾经正常的生活。
第147章
在短暂的伤感后,两人哭笑不得地看着对方的花脸互相擦眼泪,边擦边笑。
“你好臭啊!哈哈!”
“你当你很香吗”
当房子的陈设和曾经住了许多年的家一模一样,周惟静两人都不需要熟悉的时间,轻车熟路地去了各自曾经常用的浴室各自洗澡。
在刚知道能量值可以换成积分后,周惟静两人就换了一部分积分将水库的衍生功能全都开了,包括那个水库发电站。
电源自动为森林山上的自动扶梯还有缆车供能,也自动连接好了山顶的小楼。
周惟静享受着电源带来的暖气,还有头顶温暖适宜的花洒,清澈柔和的水从头顶滑下,让她有种被净化的感觉。
洗完澡再在柔软又熟悉的大床上躺一会儿,两人肩并肩躺着,看着窗外天空上空的倒计时。
00:03:59。
只能再在空间里呆不到三分钟了。
周惟静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软了,一个指头都不想抬起来,哀叹道:
“什么时候能一直呆在空间里啊!”
在时间清零的时候,周惟静紧紧抓住了床单试图把自己留在空间里,但——
坐在帐篷里全身都散发这沐浴露香气的年轻女人看着手里的床单沉默了。
周惟静:……
她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地震的结束让他们俩接下来的活动变得轻松了起来。
尽管大部分的时间都可以坐在车上,但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上绝大部分的路都被破坏,宣称可以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都如履平地的装甲车也时不时会遇到特殊情况。
有过车轮被卡在泥潭里怎么也出不来,也有过抛锚走不了路,也有在崎岖的地面上突遇不明显的凸起岩石而侧翻。
他们没有确定的行进目标,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去哪,但出现在他们眼中的世界,一天比一天要绿。
地震像是把这个天地间的寒气驱散了,迟来的春天彻底降临,草木苏醒的速度像是被按了两倍速。
晚上躺在房车上睡觉的时候,有时都能听到有东西从泥土里冒出头顶着房车底部发出的微小动静。
这疯狂生长的杂草和树苗也给他们的行走带来了困扰。
越来越高的草丛将整个荒原变成了绿色的海洋,车行其中很容易被草叶缠住车轮堵住排气管,同时,长得过分高的草也会将那些大地被撕裂后的痕迹覆盖,让他们开车时根本看不见地缝和高高低低的地面。
但周惟静和江述总是很宽容。
毕竟经历过一次次灾难后的他们,有了最低的预期,包容度被无限拉高,和被冻死和摔死比起来,路上有点麻烦就有点麻烦吧!
他们的生活变成了漫无目的的‘春游’。
满目的绿色和空气中花朵的香气让周惟静很长时间都心情很好,看到的一切都像是幼儿园时期老师拿着小旗子带他们去校区附近的田埂上看春天时一样。
这种漫无目的的春游在某一天被残酷的真相打断。
他们的车开进了曾经的夏城城区。
一开始他们并没有发现,曾经高大的楼房在极度的低温下早已变成了脆弱的草纸,那些没有机会躲进避难所的人们就裹着家中仅剩的厚实棉袄躲在冰冷的楼房里,艰难的活下去。
失去了暖气和粮食供应的人们在严寒中很难生活下去,在求生欲的作用下就会想办法自救。
有的人在饥饿到受不了时啃食着泥土和雪,有的人在冻得受不了时,拿着斧子和尖刀走向了附近有发电机的人家。
那些曾经发生过一次次争抢血案的房子残破地碎裂在泥泞的土坑里,在地震中,这些早已在内部被冻出一道道裂痕的房子毫无挣扎地坍塌下来。
这些门框、墙壁上还沾着暗红色血迹的碎块在迟来的春天中长出了杂草,被埋在废墟之下的人们像是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整个夏城,在经历过断暖断电的寒灾后又经历了突如其来的大地震,变成了空荡荡的‘死城’。
周惟静二人在偶尔也会碰到幸存下来的幸运儿,蜷缩在废墟中,瘦得夸张,像一个个会动的骨头架。
他们每天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挖废墟,希冀着能从地下翻到食物,他们等到了春天,在万物复苏,有草根和野果能勉强支撑下来的季节。
他们通常都变成了惊弓之鸟,听到汽车的声音或者人走动的脚步声都会吓一大跳,然后在几秒钟之后,敏捷地在废墟之中消失不见。
周惟静往往来不及将准备好的物资扔过去,就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秉持着对天灾中活下来的同胞之间的惺惺相惜,周惟静总会在遇到之后,在原地留下一箱物资。
大部分是天灾前的存货,各种罐头和压缩饼干。
既不会暴露他们身上的不寻常,还可以让同胞们更加便捷的吃到需要的食物。
江述一开始问过她,“那些人把食物吃完之后还是会死的吧。”
周惟静却笑了,她指了指正在疯狂生长的杂草,“你看到没,那堆杂草里有玉米!只要寒冷过去了,那些被冻在土里的种子都会发芽。”
那块地应该曾经被住户种过抗旱玉米,在寒灾到来时植株冻死,那些还未发育完全的玉米棒就被埋进了地里。
在现在草长莺飞的时节,又再次发芽生长。
人从来都是一个强韧的种族,只要环境合适,很快就能扎根下来,耕田犁地,种粮纺纱,再次发展起来。
他们走走停停,也会遇到并不那么友好的同胞。
她给他们留下粮食,但他们却悄悄地盯上了他们的车。
天灾前司空见惯的汽车在一次次天灾中成为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这片土地上已经多久没有机械的痕迹了。
这辆庞大、坚硬、舒适的汽车在泥泞的土地上就像是跨越了时空一般,让在暗处偷偷观察的人不由得起了贪心。
周惟静和江述的日常习惯是将车停在一处平坦宽敞且四面畅通的地方,可以一眼就能看清四周的情况。
长期行走在几乎见不到人的地方,他们都习惯了在夜晚安然入睡。
但今天,周惟静半夜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有人靠近,在迷迷糊糊中睁开了眼睛。
车窗外贴着一双双眼睛。
第148章
大概有三个人,都是瘦得像猴子一样的成年男人。
他们是寒灾时的劫掠者,他们成立了一个自认为地下**的组织,靠着心狠手辣和一把电锯切开了一户有发电机的高档住宅。
靠着这个根据地发家,在寒灾中发电机取暖,没有食物了就去砸门威胁,逼迫家中有存粮的人交出食物。
那些被破了门砸烂了窗的人家,年轻漂亮的女人就掳走,年纪小的男孩和妇女就养在家中当苦力和储备粮,其他的,就地就宰了。
实在找不到物资,他们饿狼般饥饿的目光就转而投向了那些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活人。
女人孩子的肉煮出来口感最好,等到女人孩子吃完了,年迈的老人用大锅一煮也能凑活着活两天。
天寒时走不远,在他们的魔爪下,整个小区到了后来连活人的影子都找不到。
吃到最后,他们连自己的孩子都狞笑着下了锅。
寒灾结束后,地震接踵而至,这三个男人是这个组织仅剩的未丧失行动能力的人,吃惯了肉的人即便看到了万物复苏草叶生长也绝不会屈就去吃草根树叶。
他们从废墟中挖出同伴的尸体,那堆燃烧的篝火就是他们烹煮同伴后留下的痕迹。
就在他们下定决心离开这里去寻找新的‘猎物’时,他们看到了路过的两人。
开着和这个废墟一般的世界格格不入的高大汽车,女人长得漂亮又丰腴,那身雪白细嫩的皮子看着就让他们食指大动。
不知道他们是从那个地缝里钻出来的高管贵人的子孙,他们在废墟里茹毛饮血,这两个人竟然还能坐着宽敞舒服的汽车,郊游似的在他们的世界里转来转去?
周惟静二人看到人放下的那箱物资成了激发他们贪念的最后一根导火索——
“他们的车上肯定物资都多得堆起来了!!”
“真是单纯的蠢蛋,估计很好杀吧?!娘的,这么两只大肥羊不吃到嘴里对不起祖宗啊兄弟们!”
“老子都多久没睡过这么细皮嫩肉的婆娘了!”
“奸了她再吃掉她!这回该轮到老子吃大腿了!”
他们沿着车轮压倒的草印,在饥饿中走了整整一天,终于在夜半时分,找到了他们临时驻扎的地方。
此时正是一般人深度睡眠的时间。
为首那人试探性地拉了下车把手,没拉动,他朝同伴摇了摇头,在心中怒骂一声:妈的,现在到处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你锁什么门!?
他们又试了下四周的车窗,全都被锁得很好,凭借着他们又饿又冻后孱弱的身体,想强行破门破窗是不可能的。
一块肥肉吊在眼前,只能看不能吃的感觉快要把她们逼疯了。
三名男子中的一名,鬼鬼祟祟地指了下车下的发动机和排气口。
只要给这辆车搞点破坏,还怕他们跑路不成?
但另外一个想得更长远点,愤怒地用气音道,“把车搞坏了后面你会修吗?难道我们就不用了?”
真是的,一辆车摆在面前,搞坏了他们的手后怎么用。
最后,他们得出了完美的方案,那就是蹲在车边,用石子砸车,营造出小动物扒拉车的动静,让车上的人开门或者开窗,只要让他们抓到机会,那就可以趁虚而入!
周惟静是被‘砰砰’的声音吵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打了个哈欠,听见外面的动静刚想拉开窗帘看一眼,就见窝在她肩头的小吉‘唧唧唧’地叫了两声,小脑袋顶着她的手掌去摸罗盘。
周惟静诧异。
她看了眼罗盘上的光点,顿时眉梢一挑。
这是有人在蹲守她们的车啊!
这种情况在地震后还是第一次见,距离上一次遇到不怀好意的人试图想杀人夺物资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她手都有些生了。
但她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手指一张一合,手心里就出现了小巧的手枪。
在绝对的武力镇压下,紧张这种情绪完全没有出现的必要。
那几个蹲在车边的流浪汉正竖着耳朵听着车里的动静,他们听见了人动作时车发出的细微声音,也看见车内亮起了明亮的暖黄色灯光。
心中一喜,手里握着刀和电锯的手都更有劲儿了。
只要她靠近窗户,他们就一起下手!
措不及防的突袭非常有效,受到惊吓的人在见到手持凶器且离自己非常近的人时,人的本能往往是躲避,再里面的人害怕想躲的时候,电锯已经将门窗割开了。
到了那时,抓住里面的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故事往往不会想他们想的那么顺利,甚至开头就走向了截然相反的路。
周惟静面无表情地降下车窗,在蹲在车边的三个流浪汉还没反应过来站起身的时候,利落地扣下了扳机。
‘砰!’
干脆利落的三声枪响。
鲜血将地上嫩绿的草叶染红,三具头大身小的男尸扭曲地歪倒在草地中,突起的眼球和狰狞恐怖的脸上慢慢都是死不瞑目的错愕。
他们还没想到为什么,就被她轻易地结束了生命。
空旷的原野中响起两声尖锐的鸟鸣,是栖息在黑夜中的鸟儿被枪响声惊醒仓促飞走。
重归寂静的天地间,只剩下电锯在发出沉闷的嗡鸣,压在主人的身上将尸体切割地血肉横飞。
枪响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江述,他仓促转过头看见了她手中的枪,又探出脑袋看见了横在草地上的几具尸体,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周惟静最怕杀人。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愧疚又无措地握住她的手,温热的,“你怎么没叫我?”
周惟静这才回过神,反应慢了半拍,看见他脸上小心的观察顿时明白他想岔了,笑道,“没事,我不是在想那几个该死的东西,我在想别的东西。”
她的手握紧江述的,“你看,我的手一点也不冷,我一点也不害怕,开枪的时候手一点也不抖,真的!”
柔软的掌心确实是温暖的,她的脸色也好状态也好,都证明她此时不是强撑,是真的没有受到杀人这件事哪怕一点点的影响。
“你为什么现在不害怕了?”江述兴味盎然,“你之前每次开完枪都会吐几天,习惯了?”
周惟静笑得轻松,“我刚才也在想这个问题,但我觉得,习惯了只是一个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江述,我不想当医生了。”
也许是天灾的漫长时间,她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和自己对话,可以思考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她发现,她想做的事情很多,她想种菜种花,看植物从种子慢慢长大再然后开花结果,也想看书,还想做各种各样的手工……唯独没想过她要继续当医生。
她非常清楚的知道,她擅长考试,可以轻松的取得高分,曾经总是憋着一口气,证明自己作为外婆的孙女,天生就是聪明又有出息的孩子,所以一路紧绷着让自己在正确的道路上力争上游。
学医,是因为她的分够高,医生又是个体面又有价值的工作,所以她去做了,还学得很好。
但天灾后,生活和世界一起变成了一团乱麻,那些她曾经想要向她证明和比较的人,现在早已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是死是活都是未知。
在没人认识她,也没人和她有各种牵扯的世界里,她像是脱下了红鼻子和小丑帽的演员,在截然不同的崭新环境里自由自在地选择自己想开始怎样的故事。
没了心理负担,她对人类的认知彻底撇开了医生这个身份,她只需要考虑自己的安全。
不用任何负罪感。
周惟静厌倦了各种各样的人,她发现,每次只要遇到其他的人,总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麻烦。
孤独的生活会不会更自由呢?
有整个空间作为后盾的周惟静决定,“我们躲开其他人,自己生活吧!”
第149章
下定决心后,他们选定了一个方向,往东南走。
那里曾经是他们的故乡。
一路上看到的人并不多,地震的裂痕深深地刻在整片大地之上,从前蜿蜒平整的公路如今已经龟裂破碎,被缝隙间长出的杂草覆盖。
埋在积雪下的种子在温暖到来后,迫不及待的生根发芽,以一种超越人类想象的速度飞速生长着。
沿着公路的残骸一路往东开,走着走着甚至还能看到公路界碑的附近是一片新生的茂密森林。
鲜嫩的绿叶在阳光下泛着金灿灿的光,叶片间偶尔还能看到各种颜色的花朵,再过半个月,这些枝杈上就会挂上鲜红的果实。
在森林茂密的地方,往往也象征着资源丰富,树的生长离不开水源,森林的附近必定有活水,树根草叶、花朵野果,河里的小虾小鱼,都是活下去的火种。
他们开着房车,就当是一场重新认识世界的长途旅行。
在看到水潭里的蝌蚪时,他们会感慨,这个世界上的青蛙在天灾时都是在哪里躲过一劫的呢?
在越过草原忽然瞧见一只灰色的野兔从车前弹跳逃走时,江述兴致勃勃,问她想不想去打猎?
他们不常碰到人,和这些在寒灾中蛰伏了一年的动物相比,人类显得脆弱的多,大片大片的死去,人类腐烂的尸首留下的骨头随处可见,难得有运气好侥幸活下来的,也像惊弓之鸟一般,和为数不多的同类报团取暖,只在小范围内活动。
偶尔也会有看见房车而试图想要投奔他们的人,但他们俩现在对麻烦唯恐避之不及,踩住油门加速离开。
生命的力量以一种触底反弹的力气喷薄而出。
这种旺盛的生命力甚至有时候甚至显得有些恐怖。
一天夜里,周惟静在睡梦中再次听到了‘噗’的一声,紧接着车明显地晃了一下,她还以为又来了什么试图抢劫的人,睁开眼就去摸罗盘。
“咦,这不是没人……”
她默念,刚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睡糊涂了,耳边紧接着又是一声‘噗’。
这声动静惊醒了睡在她身边的江述,他们俩一起打着手电筒下车去瞧。
没有人,也没有小动物,是植物。
他们在选择这块地方驻扎时,会用除草机将停车区域清理一遍,但让他们感到诡异的是,这些被切断了的草和小树苗,竟然在几个小时后之后就长出来了!
嫩到泛黄的枝叶将沉重的房车的轮胎顶开,强横地探出了自己的脑袋,而在它的周围,像它一样,忽然长出的树苗杂草很多,被切断的断口都已经看不见了。
周惟静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荒诞的推测——
这些草再这么长下去,以后不会迅速长成几层楼那么高的大树和大草吧?
那人类岂不是就变成了从前的蚂蚁。
“不会的,”江述听完她的猜测,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臂,对她被自己的猜测弄得起鸡皮疙瘩的行为感到好笑,“你瞧!那边的树还没两米呢!”
周惟静呼了一口气,“要是连草都不放过我们,那真是世界末日了……”
漫长的行程,当初从a市到夏城的路他们走了三天,这次他们往回走的路却走了三个多月。
首先是找方向,曾经熟悉的地标,地图上的公路都已消失不见,原本是大路的地方如今变成了悬崖,车开到一半被泥泞的路卡住更是家常便饭。
他们只能从曾经的地图,靠距离和大体的方向来判断自己走得对不对。
这一路上,他们也没有为难自己。
看到漂亮的湖泊和茂盛的野花田就停下来玩一玩,搭个帐篷放上野餐椅,在湖光山色下吃一顿面向美景的海鲜烧烤。
撒上秘制烧烤料,配上一杯冒着绵密气泡的草莓啤酒,爽呆!
天气回归正常,除了有热烈的晴天,也有绵绵的雨天。
下雨的时候,道路格外泥泞,草叶和泥巴混在一起,很容易就卡住车轮,沾了水的湿泥还很容易打滑。
总之,下雨的时候他们就会选择一个宽敞的平坦地方坐在房车里看电视听音乐,一边聊天一边听雨声。
当然,行程中也不止有美好,独自生活也有许多挫折。
比如夜晚的孤独,生命的复苏不止是植物,还有那些在寒灾来袭时冬眠的猛兽们,饥肠辘辘的在春光大好中醒来。
雨夜,被几十匹眼冒绿光的饿狼围攻,周惟静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连人带车一起进了空间。
尽管她反应及时,但心有余悸的她下车查看车的情况时,看到了房车的车壁上深深的创痕。
“嘶——这狼的爪子也太凶猛了!”
尖锐的爪子猛力围攻下,竟然几下就把坚硬的钢铁像撕橘子皮一样,划开了。
对此,江述感慨道,“幸好我们有空间。”
对待野兽和对待人类不一样,它们有限的大脑不会泄露秘密,更不会给他们制造其他的麻烦。
但对待人类,有更简单的办法,只需要一支枪,就可以轻松地让他们闭嘴。
他们按着地图上的方向,到达了目的地附近,却傻了眼。
a市是华国的首都,繁华程度不必多提,到处都是高楼建筑,即便在旱灾来临之前经历了海水倒灌,整个城市都被海水淹没。
但她想,旱灾到来之后,全球的水域都会经历水汽蒸发,海洋也不例外,a市本该在逐渐下降的海平线中裸露出来。
浓度升高的海水有腐蚀性,长期浸泡在海水中的高楼也好,地面也好,都会遭到破坏。
但什么样的海水能将一整片城市建筑群腐蚀地一干二净?
面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静海面,湛蓝的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顺着风的方向轻轻摇晃。
但除了水面,只有水边的澄黄色沙子和夹在沙子中的杂草,看不到一点现代文明的影子。
“不对,这里不是a市!”
周惟静忽然意识到什么,她从江述手中拿过指南针,红色的细针笔直地指向前方。
这是他们一路过来判断方向的依据。
“周惟静……”
江述刚想说什么,就见她忽然从空间里摸出一张试纸,放进了面前的海里。
他的目光停在试纸的颜色上,几秒之后,他的表情也凝固住了。
手臂上,脖颈后,浮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这根本不是海。
第150章
周惟静在看清试纸上的数值后也愣了很久。
6.8。
弱碱性,不是海水应该有的数值,更像是淡水湖的酸碱度。
有了这个强大的结果,周惟静再看这片‘海’只觉得哪哪都是不对劲。
海滩边虽然是沙滩,但海边的沙子往往柔软细腻,质地疏松,颜色呈浅色,可这里的沙子却粗糙颜色又深,在靠近水的部分甚至都凝结成块。
在沙团的缝隙里,还长出了细小的绿叶,在阳光和微风中颤颤巍巍。
“……这里好像是沙漠。”
周惟静思维放空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回想自己一路走来,确实感觉上坡比下坡更多,地貌和景色和记忆力截然不同。
只是之前她以为都是地震的原因,让地貌和环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没成想,他们从一开始就走了一条完全相反的路。
他们以为是在网东南,其实是在往西北。
江述张了张嘴,很想说这怎么可能,但他心里隐隐一直存在的疑惑在她说出‘这里是沙漠’的时候被戳破,一切不对之处都找到了源头。
她说的是对的。
但——
“……指南针会因为磁场的变化而发生错乱,但,但太阳升起落下的方向呢?”江述声音干涩。
在他们一路走来的几个月里,太阳东升西落,一切都和他们过往认知中的一样。
周惟静握紧他的手,生怕此时这诡异的太阳会再降临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太阳运行的方向改变了,又或者是地球转动的方向改变了。”
月亮潮汐的改变导致了海水倒灌,包括a市在内的大片沿海地区都被淹没,这次太阳升落方向的改变带来的影响,一开始就出现了。
生物的异常生长,植物们长得飞快,连弱小的绿草都能有将汽车轮胎顶起来的力气,每一天,都能看到周遭的环境和植物长高一截。
在发现面前的‘海洋’其实是地震和潮汐改变,地下水涌上来将沙漠盆地淹没形成的后,周惟静和江述歇了再往回走的念头。
这里没有人,且沙漠海属于死水,只会一天比一天盐分浓度更高,在沙漠海周围,植物的生长会受到很大程度的抑制,且盐分高的水域不适合生物在其中生存,也不用担心辽阔的水体里某天钻出一只大蟒蛇或者长了四只脚的鲨鱼。
暂时也找不出比这里更适合暂时驻扎的地址了。
在决定在这里住下的第一周,周惟静和江述找了块平坦的土地精心地撒上了除草剂,以自己为轴心划了好大一块地当做停机坪。
他们俩开着直升机在附近低空盘旋了几天。
不止白天看,晚上也看,带着夜视眼镜仔仔细细地将这个新住址巡逻了几遍。
他们主要是在找附近有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华国人的求生能力从来不可低估,某个早晨,周惟静时时刻刻拿在手上的罗盘中出现了一个散落的光点,怕被发现,他们只是远远的跟着罗盘上的光点,随后发现了一团光点聚集的小村落。
用望远镜仔细的观察,这里和沙漠海隔了两个山头,在一个高大山脉的半山腰,大约十几个人聚集在山洞中,白天出去采集野果野菜,晚上闭门不出,过着历史课本上原始人的生活。
除此之外,方圆百里之内,看不到其他人生存的影子。
确定了自己选定的地址不会和这些人的活动轨迹重叠,周惟静二人的注意力又放到了动物身上。
动物们比人类更顽强,一场场灾难下来,几乎将人类文明打击得片甲不留,仅剩的一小撮人类也被迫重归原始。
动物们在春暖花开的时节,纷纷开始活动,觅食繁衍,族群眼看着越来越大,周惟静白天在附近散步的时候,就总能瞧见草丛里窜过不少身后带着一堆尾巴的野兔。
那些杀伤力强又数量稀少的种类,例如豹子、鹰隼、黑熊等猛兽却难觅踪影,周惟静猜,猛兽和人类一样,在天灾中越是目标大的越是容易受伤死去。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和天地掰手腕。
沙漠海作为森林荒原中少有的咸水,未来必定会成为所有小动物们日常打卡的地点,这点周惟静也不怕,她打算在新家的四周都布置好严密的陷阱,这样即便不能将来犯的动物打退,也能给自家拖延时间,有空间在,只需要一秒,他们就能轻松脱身。
“这里我打算做成一个厨房!我们可以在这里一起做饭,我想要有一扇大大的窗户,可以一边做饭一边看湖!当然了,窗外的院子里我们做几个菜池,空间里的菜长得实在太快了,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对于她兴致勃勃的建议,江述当然是说微笑着说好,但他难掩本性,拧着眉头嫌弃道,“说得这么美好,到时候你干活吗?”
周惟静自从想通之后,现在整个天下早已没有任何秩序可言了,什么医生的职业道德,从前自己读的二十年圣贤书统统什么用都没有,还不如放下一切束缚,着眼于当下,怎么舒服怎么过。
她决心在这里驻扎下来后,在吃晚餐——也就是一只末世前五星级大厨精心烤制出来的脆皮小乳猪时,试探性得征求江述的意见,“我们自己来试试造一栋房子怎么样?”
反正时间多得是,他们可以慢慢浪费。
江述嘴上说着既然是你的想法,那你一定要多干活,实际上,打地基的第一天,看见周惟静隔着手套还是把手磨破了,当下挥挥手分配她去干轻松的活计。
他嘴上说不行,身体却很诚实地按照周惟静图纸来开工,他们俩都是从来没做过建筑工的读书人,一切都要从零开始摸索。
所幸万能的互联网只有不不想找的,没有你找不到的,周惟静从某个视频博主那就找到了一系列从零开始建一栋小木屋的教程。
视频系列包罗万象,从教你怎么找一块合适的地基到教你怎么建造地暖的排烟管,甚至还有教你怎么寻找陶泥来自制一个泥窑烧瓷。
江述不舍得周惟静受伤,周惟静看他干货也难受,于是,他们达成一致,反正周边也没有人能看到,他们将万能的家务机器人放出来做工。
小吉就扑棱着翅膀站在机器人的肩头一本正经的指挥。
它像是永远都长不大,距离他从空间系统中分离出来也有两年多了,那些跟在它屁股后头当小弟的其他小鸡们已经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更迭,它依然是小小的模样。
时间在充实又悠闲的建造中缓缓流淌,眨眼就过去了半年。
这半年时间,他们精益求精,经历了一次次返工再来,终于小屋有了能住人的样子了!
他们最先动工的就是地基和围住的院子,他们有空间里的大批物资,当然不会选择费力又不坚固的木头建房子,而是用空间里的砖头水泥。
砌出围墙,再在围墙前后都建好陷阱,在这期间,吝啬的周惟静终于用了一个积攒已久的惊喜盲盒,抽出了一个电源转换接口。
这个接口可以和小屋子里的电源系统连接上,无视自然界规则地将水库中发的电连接到现实世界。
有了这个电源,周惟静和江述又在全屋的水电管道上折腾了大半个月,终于,连好了门口的电网,还拉好了监控。
一开始她野心勃勃的一套各项功能齐全的大房子也在现实中改成了一个七八十平的小房子。
唯一没变的就是她一开始说的大厨房,还有那扇可以看到沙漠海的大窗户。
在辛苦后猛睡了几天后,就在周惟静打算开始捣鼓门口的菜池准备种点菜的时候,天空忽然飘下了几滴雨滴。
刷拉拉的雨声持续了两天,雨越下空气就越冷。
等到第三天时,细密的雨就成了指肚大小的冰雹,将周惟静小房子的窗户都险些砸碎。
从窗户往外望去,那些几个月时间就长成参天大树的植株们逐渐被冰雹和寒冷击打得歪倒下来,残败地在变成了一地的残枝。
再过了一晚上,窗户外面一片雪白。
又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