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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点开了门口的监控看了一眼,外面依然是狂风呼啸,装在家属院房子门口的监控也依然平静。

心头的烦躁依然挥之不去。

躺在她另一边沙发上的江述睡得也浅,感觉到她的动静揉揉眼睛也坐起来。

“怎么了?”

“没事……”周惟静眉毛微微蹙起,“就是感觉有点——”

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传来一声“噶哒”声。

手机的监控画面一瞬间黑屏,wifi信号消失,电器滴的一声跳停,电力和通讯都断了。

两人都听到了重物猛烈撞击墙壁的声音,“嗙—嗙—嗙—”

正在这时,天灾空间系统熟悉的电子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恭喜完成天灾一进度40%,惊喜盲盒奖励+1,积分+1。”

往常让他们兴奋的奖励现在她已无暇顾及,按照一贯规律,惊喜盲盒的解锁条件是天灾进入某个节点。

第一次是在枪击案,第二次是在雷暴开始,第三次是海啸来临时,第四次又会发生什么?

后半夜,两人都没敢睡,听着外面碰撞的声音,背靠地下室墙壁甚至还能感觉到震颤,可想而知风有多大!

时间在格外漫长的折磨中缓缓过去,周惟静几次试着闭眼眯一会儿,很快又被重响吓清醒。

整整两日两夜。

两人都没有忘记在阿美莉卡时拔地而起的大楼,防备着随时可能会发生的最坏情况,为了保存体力,只能强行逼着自己睡,一个人睡,另一个人就守着,期间为了转移注意力,依然保持着进空间整理物资的习惯。

看到货架上整齐充盈的食物,让人感到格外的心安,被狂风折磨到麻木的内心,瞬间感觉被抚慰。

睡不好,只能从吃这方面补足。

每一顿没一口,两人都抱着可能是最后一口的心态去享受美食。

烫火锅,拿上最鲜嫩的青菜,甜丝丝的娃娃菜,先涮两盘胸口油,端上几盘鲜切吊龙,再扔几颗筋道的手打牛肉丸,在浓郁的沙茶酱里一裹,就是地道的潮汕风味。

他们在光东进货的时候,都是直接扫荡屠宰场,让经验老道的师傅现场按部位片好切好,再整齐的以十斤为单位码进保鲜盒里。

牛肉丸也是,高价请来当地小有名气的师傅们现场做,煮一锅拿一锅,捞完丸子的牛肉汤也没放过,统统倒进大保温桶塞进空间,留着以后煮面煮汤的时候用。

在光东呆三天,累瘫一条供应链。

熬了一宿,再尝尝大厨炖了十几个小时的玉竹排骨护肝汤。

嘴里寡淡就吸溜一口麻辣鲜香的滑肉麻辣米线。

口渴了再来上两颗新鲜冰镇椰子,冰冰凉凉的椰子水顺着喉管滑下去,熬红的眼睛都清明了几分。

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也不妄她次次来回开货车假装运去机场。

地下室的采光口早就被江述用钢板水泥封严实,阻隔地下室与地上空间的衔接被改造,只要盖上,底下就是可以抵挡炸弹的防空洞。

他们看不到天光,电力被切断之后连灯也被切断,他们就在需要的时候用户外电源,其他时候只用一盏充电小台灯照明。

期间她也尝试过上网,但网络信号也断开,与外界断联,手机只能充当一个查看时间的工具。

她一直等到天灾日历表上写着绿色的10号,听到外面的动静不再激烈后,才和江述小心的揭开了地下室的盖子。

一打开,一股混着泥巴沙砾的脏水就滴了下来,爬上别墅一楼,台风风力太大,即便是加固钉死的窗户也被打碎卷走了,一楼的家具摆件也差不多被卷走了七七八八,现在躺在一堆脏水里的很多都是被风卷来的垃圾。

一楼便如此,可以想象二楼三楼的惨状了。

江述啧了一声,蹲下身挑起一块不知道哪飞来的衣服,想看看他心爱的游戏手办还在不在,摸到一手脏水还没找到心爱的手办,顿时嫌弃甩手。

“我们出去看看吧。”江述已经快受不了这家徒四壁的打击了。

这可都是他辛辛苦苦改建的成果,本来还想着末日后能过上舒坦的生活,现在好了,地面上的房子都成破烂了。

外面的风已经停了,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

两人穿上雨衣雨鞋戴上头盔慢慢往外走。

自家院子的第一道围墙已经支离破碎,原地只剩下断壁残垣,大门都不知道被风吹到哪里去了。

第二道围墙建得够厚,且在第一道和第二道之间留出了没有空地,被卷来的重物砸得坑坑洼洼,但总体还算完整。

山上的树都被风吹倒完了,让他们从山顶,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了下面别墅的惨状。

大部分的楼房都被风卷烂了,留在原地的只有建筑垃圾,和横七竖八的各种杂物还有倒塌的树。

能看到黑色的人点子在一团团地围着建筑垃圾在翻找搜救底下的人。

在安全没有威胁的时候,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周惟静和江述也拿出了工具,下山去帮忙救人。

城市中大片的楼房倒塌,道路损毁,交通断绝,搜救的主力军只能依靠周边自行组织。

他们也没有特定的搜救对象,往下走,看到一处废墟周围蹲着搜找的人不多就停下来帮帮忙。

被掩埋的大多是别墅区部分没有挖地下室的业主,天灾来临狂风卷来的时候连躲都没地方躲。

当然也有运气不好的,有地下室,但排水没做好,地面房屋倒塌,地下被水淹没,活生生被淹死在里面。

他们在半山腰看到了一处废墟,边上只围了一个不停在哭的小姑娘,手都挖出血了还在不停地刨。

就在这处废墟的不远处,另外一处废墟则是聚了一堆人,带着工具的男人就有将近十个,正齐心协力地喊着口号想把一块大石头撬开。

“我们去帮帮那个小姑娘吧!”

小女孩看起来顶多是初中生,穿着白色的睡裙,因为下雨紧紧贴在身上,半透不透,她看起来慌张无措极了,看见有人来就眼含热泪可怜兮兮地用期盼的眼神盯着你。

“姐姐……求求你……呜呜呜……”

周惟静叹了口气,幸好她出门都习惯在厚雨衣外面再套一件宽大的雨衣,脱下来给小女孩披上。

看小孩手指头全是血也没找个木棍钢筋当工具,也知道这是个没啥生活经验被家人保护得很好的大小姐。

应梦影感激的看着给她衣服的姐姐,抽泣着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

“姐姐,被埋在下面的是我姥姥和姥爷,在台风来的时候,我们都躲在地下室,后来……后来我听到外面的风声停了,就说要出来看看,呜——”

说着说着,小女孩眼泪就掉下来了。

“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说要出来看看,姥姥姥爷就不会被塌下来的房子压在下面了……”

而小女孩因为被两个老人身体挡住塞回了地下室,从另外的缝隙爬了出来才能幸免于难。

“那你还记得你姥姥姥爷的大概位置吗?”

“知道的知道的!”小女孩脸上挂着泪珠,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指着面前的方位说,“就是在这里!”

周惟静点了点头,温和道,“那姐姐和哥哥帮你一起挖。”

但依靠小女孩还是一个将近两天啥也没吃的小女孩干劳力是不可能的,江述在周惟静的勒令下从口袋里拿出自己那份能量棒给小女孩,埋头挖楼板。

在这期间,不远处的那堆废墟边上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但他们没有动,只是过了一会儿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铁锹过来了。

“是4栋的江伟海,就是物业前两天跟我们吹嘘的那个‘大好人’,做餐饮生意的,和我爸关系还行。”

江述小声告诉她,当然,在他嘴里,能和他爸关系还行就意味着人品不咋地。

中年男人自然也认出了他,笑眯眯道,“是江述啊,我听王经理说你家那栋房子前段时间在改建,看来小伙子很有先见之明啊!”

眼镜地下的小眼睛闪过一道精光,“你爸和叔是多少年的好兄弟,你告诉叔也没关系,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内部消息啊?”

说完他往前凑了几步,偏过头一副我们俩说点私密话的模样。

江述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脸上还带着笑,“您说的内部消息是啥?台风吗?这不是气象台早就说了。”

江伟海一副你小子跟我说瞎话的佯怒,“你小子要是不提前知道点消息,能把好好的房子改成那样?”

他凑近幽幽道,“还大费周折请了国外团队来,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解释的吧?”

江伟海脸上挂着笑,眼睛却紧紧盯着江述年轻清俊的白皙面孔,企图从这张脸上找出破绽的痕迹。

他也是早先对江家小子乱改建房子嗤之以鼻的人之一,可等第一场狂风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小子不对劲。

他在商场上纵横几十年,靠得就是他敏锐的直觉,哪里连一个毛头小子都看不明白。

“你相信叔,叔和你爹这么多年的交情绝不可能坑你!这个秘密你知我知,以后住在一个小区里我们两家也好多互相帮助嘛!”

江述肩膀被搂住,笑得腼腆带着几丝傻气,“叔,那我就实话跟你说吧,我和静静不是刚从阿美莉卡回来吗,那里刚有一场飓风,我和静静还差点死在龙卷风里,这不,回来就吓得赶快改建房子,不然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江伟海失望的扭过头,看到面无表情帮忙挖碎石的周惟静冷着脸点了点头后,相信了一半。

他一拍江述的肩膀,“阿述啊,你带着静静先来你汪叔家帮忙,他家六口人还压在下边呢!”

看他们不动,知道他们是要帮那个小姑娘,他随意摆摆手道,“嗨呀,这小姑娘家里那两个老的被压在下面能撑多久,肯定——那啥了!咱还是先救可能活着的吧。”

“梦梦,等会儿上叔家住吧,等你爹妈找回来再住回来!”

应梦影瑟缩了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睛就望向了周惟静。

第27章

等到江伟海扛着铁锹又走回去了,小姑娘才像只温顺的小羊羔似的贴到她的手边,细声细气道,“姐姐……我不想去……”

然后又说了在他们来之前发生的事,应家父母在小区里人缘不错,原本帮她挖姥姥姥爷的人也不少,后来江伟海带着司机保镖来挖隔壁姓汪的朋友家。

江伟海是个钻营的好手,笑嘻嘻地上前攀了关系,然后说着等会儿住在钟山别墅东区的几个朋友也会过来,大伙儿守望相助互相帮忙。

那几个原本安慰着小姑娘答应了把人挖出来的,听到那边人多且话里话外都是结盟互助的意思,想法就松动了。

人家对自己的情谊再深,也比不过眼前的利益深,那些人假惺惺地同应梦影说了几句惋惜的话,拎起锄头就往那边走。

唯一留下的是32栋的一个年轻人,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黏在她身上,挖废墟的时候也非要跟着她,时而站在她背后让她蹲下,时而胳膊贴着她的。

她感觉不对劲,但又不敢说,还担心底下压在废墟地下的姥姥姥爷,就一边挖一边掉眼泪。

又没过多久,那个年轻人也被江伟海三言两语拉走了,这片沉重的废墟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江述听到这嘴角抽了抽,喃喃自语道,“死变态啊……”

刚才他粗略一眼看到人小姑娘穿得白衣服,下意识就挪开视线不敢盯着人家看。

这样对一个才十四岁的小女孩,实在是称得上一句变态。

周惟静斜他一眼,“你很闲的话能不能快点挖?”

大风大雨之后的清晨还有些冷,随着时间的推移,温度随着渐渐从云层中露出来的太阳一起升高,在炽烈的阳光下还有些热合口干舌燥。

江述和周惟静两个人合作,甚至还悄悄用吸附手套做了隐蔽的弊,才勉强挖掉了一层,倒塌的房屋依靠仅有两个的人力,绝对是大工程。

和他们这边形成鲜明的对比的是隔壁不停含着口号的汪家别墅,已经露出了里面的钢筋,时不时有人探着脖子和废墟中还保持着清醒的人说话。

“你们这边需要帮助吗?”

周惟静转过身,就看到一对中年夫妻皱着眉带着一群人在朝这边走来,应梦影眼睛一脸,挥手高声道,“蒋阿姨!蒋叔叔!”

是2栋的蒋氏夫妇。

那些随蒋氏夫妇一同来的佣人保镖们已经拿着工具熟练开始挖了。

丈夫的肩膀上包着纱布,应该是被掉落的重物砸伤了,妻子的脸色不太好,但看到应梦影还是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

“梦梦,叔叔阿姨来晚了。”

“星星昨天晚上受了伤,我们急着把她送去治疗,就耽搁了一会儿时间,现在就帮你把姥姥姥爷救出来!”

蒋明月温柔地抚了抚应梦影的脑袋,在看到她身上雨衣的时候,目露一丝诧异,目光转向边上还在挖的周惟静两人。

“你们是山顶的?”

早些年的不愉快经历告诉她,山顶的那户人家既不讲理又趾高气昂,怎么现在还当起好人来了。

周惟静对蒋明月的印象也不好,当初别墅第一次装修刚完成时,他们按照当地习俗准备了暖居糕点分给邻居,结果去的第一户就是2幢。

养尊处优的富太太连大门都没让保姆开,淡淡地看着他们两个,眼神蔑视,只说了句,“这种东西我们家不吃的,不用送了。”

满满的都是居高临下的傲慢。

看到小姑娘亲昵地靠在蒋明月怀中哭泣,周惟静拉了拉江述,表情不变,“既然你们来了,那我和我丈夫就去看看有没有别的地方需要帮助了。”

但他们还没转身,就被叫住了。

“等等——”

“两位,今天很感谢,”蒋明月清咳了一声,感激的话说得有些别扭,“如果……如果两位不嫌弃的话,我今晚代替梦梦父母请两位在我家别墅吃一顿简餐。”

周惟静:“不用了,现在不安全,不知道狂风什么时候还会来。”

就在周惟静和江述打算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小女孩细细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姐姐!”

周惟静错愕回头,小女孩眼眶通红,用全部力气大声宏亮地说了声,“谢谢!”

她的肉眼可见的涨红,望向她的目光却诚恳明亮。

让周惟静都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挥了挥手道,“欢迎梦梦以后来山顶找姐姐玩!”

等到二人走后,方才一直没发声的蒋秋桥才开口,“听刚才江伟海那个老狐狸的话,那两个人是他那边的?”

蒋明月笑容一滞,“是又怎样,江家那老头和江伟海说是穿一条裤子的都行,人家好歹给了梦梦一条衣服穿,单凭这点就得替梦梦爸妈感谢人家。”

蒋氏夫妇和应家是世交,蒋明月和应梦影妈妈更是多年同窗,感情非同一般,早就把应梦影当做自家半个女儿。

现在应家夫妻俩被困在国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们就有责任照顾好好友家的孩子和亲人。

蒋秋桥低骂了声,“那个老东西成天在小区里拉帮结派的是要干什么!连物业姓王的那个现在都听他的话!”

“好了老桥!”蒋明月制止道,“不过就是个台风,等到这阵子过去,一切恢复正常,你看那个泥腿子能搞出什么大花头,我们顾好自己慢慢等就行了!”

蒋秋桥哼了一声,皱起眉头指挥保镖们快点挖。

周惟静两人从半山腰走之后,也没有再去找有没有需要帮助的人,他们的嘴和肚子暂时比较紧迫。

干了半天的苦力活,一口水也没喝,在帮第一户人家挖的时候,刚好物业经过,给帮忙救援的业主们分水。

用一次性纸杯装的,底部疑似有沙砾。

周惟静没敢喝,鬼知道他们的水是从哪里来的,有没有沾到什么东西。

废墟和杂草丛中不止有能当陷阱的钢筋和钉子,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吓你一跳的尸体。

尸体看得太多,已经从手忙脚乱到了麻木。

按照物业的嘱托,他们从腰上取下来一面颜色鲜艳的小旗,遇到一句尸体就在附近插一面,等待物业统一把人卷进床单里,再摆放在小广场,方便业主们认领。

回家后,江述先摸索着把家里的电路检查了一遍,他大学时学的专业是机械,非常叛逆。

在别墅改建的时候,他特意将电路做了改造,别墅各个部分的电路都可以独立,在专门的备电间启动发电机就可以自给自足。

试验过后,别墅一楼的灯就亮了。

一楼客厅的水晶灯只剩下一个圆盘状裸露的灯带,依然顽强地散发着明亮的光,他修完电路,周惟静也哐哐灌完了两瓶矿泉水。

江述擦了擦额上的汗,嘴唇都快干起褶了,看到周惟静又拧开一瓶水,累得都快在地上爬了,虚弱的坐在她脚边。

抬起头,伸出手,刻意睁大的眼睛写满‘不给我你还是个人吗?’

周惟静:“……你是没长手?”一箱刚打开的水就放在你的脚边。

手上刚拧开的水还是递给了戏很足的某人。

喝完水,两人又合作把别墅被风吹烂的窗户用厚实的钢板钉上,眼下也顾不得什么好看美观,怎么结实怎么来。

刻意留了三楼的窗户没有封,这一层是被风吹得最严重的一层,屋子里的东西包括墙灰地板,已经全都被吹完了,只剩下湿漉漉的水泥板和叙利亚风的大洞。

给风一个穿过去的空间,反而能有效的减低风对房屋的影响。

忙碌完这个再洗个澡,两人才能在天黑之前坐下来好好吃一顿晚餐。

今天是用了大力气的,两人齐齐选择了麻辣爽口的湘菜,小炒黄牛肉、擂椒皮蛋、糟辣椒排骨、香辣小鱼仔再配一道清爽的清炒小青菜。

油亮的红辣椒配上滑嫩劲道的黄牛肉,和香喷喷的东北大米一起拌一拌,舀一勺不仅能吃到被肉汁浸泡的大米饭,还能吃到炸得酥脆的小鱼仔,口感极其丰富。

吃得江述辣得鼻尖都红了,还在往嘴里扒饭。

一定还要来一杯加满冰块的快乐水,滋溜一口充满气泡的冰凉饮料,爽得人浑身都软绵绵的。

吃完饭,周惟静盯着大时钟愣了几秒,忽然一拍大腿。

“嘶——”

江述痛得皱起眉头,不满斜眼,“你干嘛?”

俊秀漂亮的桃花眼因为辣,湿漉漉的,眼角微红,本来就薄的一张白皙面皮也泛着潮红,在灯光下,散发着让人想入非非的色气。

周惟静满脸懊悔地转过脸,却被冲进眼睛的美色晃了眼镜,她抬起的爪子又轻轻放了上去,又犹豫地揉了一下。

“这样不痛了吧?”

江述只以为她只是想打他一下的老毛病又犯了,哼了一声又躺回了沙发,仰起的下巴和喉结的轮廓像清秀的远山。

“说吧,你刚才又想到了啥?”

周惟静慢慢把脑袋转回去,双手环抱膝盖,像是把自己纷乱的思绪也塞回了肚子里。

“我们好像忘记囤点奶茶果茶了。”

说起这个她就懊悔,空间这么好的东西,她怎么就忘了买上几千杯奶茶囤着呢!

植脂末、糖浆、水果勾兑出来的美味,天灾以后哪里买得到!

江述吃饱了开始昏昏欲睡,“希望过段时间还能有奶茶店开门,这样……”

吃得溜圆的肚皮因为膝盖的挤压有些难受,她慢慢伸直腿,让自己的肚子舒展出来。

身边的人,已经陷入沉沉的梦乡。

第28章

9月11日,天灾日历显示红色,狂躁肆虐的风从黑夜一直横跨到上午,一直到中午才悻悻然退去。

9月12日,天灾日历显示红色,两人呆在地下室感受到碰撞和震颤感尤其的强烈,信号依然没有恢复。

9月13日,天灾日历显示橙色,地下室原本做采光用的天井钢板被吹开,滴滴答答往下漏水。两人手忙脚乱地开始填补。

9月14日,天灾日历显示黄色,外面的碰撞声从黎明开始缓缓回落,到十点钟左右彻底听不到。

这似乎是一个天灾减缓的预兆。

在这之后一周,都是象征着轻度外出风险的黄色。

在地下室安分待着的他们,也渐渐感受到外面动静不再明显。

天灾加载进度缓缓到43%,系统面板右上角的电量也随着天灾加载进度到了24%。

在不需要它的时候,系统安静地像空气,绝不浪费一点多余的电量。

在信号没有恢复的日子里,周惟静翻出了之前准备的收音机,收音机里也在实时报道这场肆虐的台风。

从各个地区的受灾情况,再到安全的避难所所在地,还有昨日解救的受灾人名数量,甚至还仔细说明了如今未收到重大损伤的道路,指引着不得不外出的公民保护自己的安全。

这些内容,不管狂风多么肆虐,都会准点更新。

背后牺牲了多少人力物力,无法估量。

播报的最后,还有气象专家们对未来灾情的猜测,根据气旋和气压来预测明日的危险程度。

此处就不得不感慨专家们的神通广大,得出来的结果居然每次都和天灾日历给出的大差不差。

连日的躲藏带来的另外一个极大的问题就是食物和饮用水的短缺,现在天然气断掉,好在别墅区家家户户都存了些烧烤的无烟碳,还能勉强将不知道掺了多少细菌和杂质的生水煮开了喝。

水能喝雨水,但人不可能喝水就能饱。

困难不是问题,有钱有势都能想到办法,但狂风将交通都破坏殆尽,出个门一不小心就可能丢命的情况下,谁都不可能拿命冒险,只能窝在家里吃存粮。

除了周惟静和江述的山顶别墅,别的人家一户起码有两三个保姆佣人,再加上司机,还有自己家的老老小小,总计能有十几口人消耗存粮。

失去冰箱,蔬菜和肉类都无法久放,只能尽快吃掉,短暂的几天有肉有菜的快活日子过去之后,就只能吃白米粥配咸菜。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胃,每天吃白粥配米饭也受不住。

在21号的上午,就有一户人家敲响了山顶别墅的大门。

第二道围墙建造得太厚实,就是狂风断断续续地吹了几天都还保留着原有的形状,大门都还安然挺立。

听到动静,谨慎起见周惟静没有上去,江述往衣袖里揣了把枪才去开门。

等他再次回到地下室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对,周惟静立马上前递给他一块毛巾,“怎么了?”

江述一想到刚才在外面那个28栋的女人说的话,就忍不住有些无语,“江伟海在外边儿拉帮结派,拿我们的房子当大旗,说什么我们有内部消息,现在到处都在传我们和他是一伙儿的,他现在在小区里当土皇帝呢。”

“刚才28栋那人来,就是来找我们要吃的,说是什么江伟海说,盟友之间应该互相团结?”

周惟静震惊:“这脸皮是真够厚啊!”

不过这种只是传谣,对他们来说并不算太大的麻烦,江述不至于这么生气,她又问,“是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江述给她递了一个‘你懂我’的眼色,“23栋的应梦影,就是之前姥姥姥爷被埋在废墟下,2栋来帮忙的那个小女孩,她出事了。”

“什么?!”周惟静皱眉,“她不是和2栋的蒋氏夫妻关系很好,现在住在2栋吗?”

2栋的蒋氏夫妇,都是厉害人物,怎么可能连一个小女孩都照顾不好。

“2栋他们的亲女儿之前台风刚来的时候受了伤,全家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孩子身上,据28栋的人说,她昨天出门之前说是要来我们家送点吃的,之后就再也没回去,现在2栋的人都找疯了。”

“现在找到了吗”

江述叹了口气,“……没有。”

“但这样一来,本来和我们没有关系的事情,反而变成我们有重大嫌疑了,就算明眼人都知道这小女孩失踪肯定不可能是我们下了黑手,但迁怒这种事情说不好。”

他最早开始接受家里的生意时,被分到最棘手的业务部门,他那个便宜爹就打着让他受气之后知难而退,乖乖退出对家里企业的管理层。

他来来回回负责各种各样的客户,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受气,受牵连,被拐弯抹角的当成欺软怕硬的那个软泄愤,对这种莫名其妙的受连累简直是该死的熟悉。

如果小女孩最后找到了还能勉强算个皆大欢喜,如果小女孩没找到……那真是嘶——

“那我们也出去找找吧!”

两个人不约而同说了这句话,互相愣了两秒,又默契地笑了。

“我也觉得,如果我们的安全能保证的话,尽力找找大家都能安心。”周惟静从空间里取出雨衣和头盔给自己套上,“今天是黄色,我们小心点。”

江述看着她的背影,顿了两秒,也跟了上去。

在两个人同时外出的情况下,为了防止有心人趁着他们都不在家想翻进来偷东西,他们在两道围墙之间做了陷阱。

用草皮掩盖住的深坑,坑里埋了钉板,扎穿人体任意部位都轻轻松松。

哪怕侥幸从陷阱之间跑到了第二道围墙处,又体能格外出众的能翻越五米高的围墙,那在围墙里侧,内嵌安装好的电网也已经连接好电路,围墙之下就是更深的铁钉不怀好意地等着全身麻痹的人坠落。

用江述的话来说就是,来了正好帮他试试效果怎么样。

周惟静就更淡定了,反正家里一切必需品都在她的空间里,打开门放小偷进来,也要被骂‘卧槽,这重重陷阱就为了保护两箱方便面?神经病吧!’的程度。

现在正是天光明亮的时候,头顶的乌云很少,意味着的狂风暴雨短时间内不会到来。

他们本来想和那些正在找应梦影的人通个气,多方尽量分散开来找更节省时间,可不曾想别人一听他们是一栋的就变了脸色。

满脸‘你们居然还敢问’的气愤,气得看他们一眼都嫌脏,别说跟他眼里的罪魁祸首交流情报了。

周惟静也没办法,拉着江述选了那个人的相反方向去找,按照之前找16栋小男孩的方式去找。

有的人家里已经被别人敲门搜找过了,他们就换一家,再翻翻那些能藏得了人的角落,三个小时下来,一无所获。

虽然那些和2栋交好的人拒绝和他们沟通,但看他们匆匆得奖脚步也能看得出来,人还没找到。

周惟静叹了口气,简单从反背着的小包里拿出两个密封包装面包和重新灌了纯净水的水瓶,就是他们俩的午饭了。

“咦!”

蹲在墙角躲风的周惟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眼睛一亮,三两口把面包塞嘴里低声对江述说了声快走,就快步追了上去。

忙得焦头烂额,几乎两天都没睡的蒋明月正急匆匆地赶去东区另外一头的32栋,那栋别墅的现在主人是租户,更难搞的还是合租,说什么也不愿意让他们进去搜查。

但梦梦会不会正好就被风刮到了那里?

她现在脑子在躺在病床上虚弱又一直为好朋友哭泣的女儿,和好友往日充满信赖的脸之间切换,她怎么能把好友心爱的小女儿弄丢了呢?

她当时为什么没想起来让梦梦等一会儿,让大人陪她一起去呢?

因为当时星星血压正好降低,她太着急了完全没心思分给梦梦。

满心懊悔和负罪感的蒋明月眼眶里都是红血丝,恨不得下一秒就飞到32栋家门口。

正在这时听到身后有一道女生不听地叫她等一下,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太久没睡了精神紧绷下的幻觉,那声音一直不断才确认是真的有人叫她。

蒋明月没什么好气地停下脚步,回头瞪着那个一脸无辜的年轻女人一眼,“是你?一栋的,你找我干什么!”

一想到梦梦的失踪和她脱不了干系,蒋明月心头的火就腾腾往上冒,“你难不成现在还想拦着我去找梦梦吗?”

“麻烦蒋女士你控制一下情绪,”江述皱眉挡在周惟静面前,“应梦影不是我们弄丢的,也不是我们叫她来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出现在你面前也只是想找到应梦影而已,请不要把情绪发泄在无辜的人头上。”

蒋明月深呼一口气,用自己所有的素养道,“我现在要去32栋,如果你们是真心想帮忙找梦梦,有事就在路上跟我说吧!”

江述的眉头还蹙着,不开心,但现在这个关头确实不是掰扯这个的时候,忍耐着站到周惟静的另一边。

周惟静快步跟着她走,边走边问:“梦梦是昨天上午不见的还是下午?”

蒋明月忍着怒气的眼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才硬邦邦回道,“上午。”

周惟静也没在意她的态度问题,而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我们家门口有个存卡式监控恰好没被大风吹走,我出门前取出了储存卡导出了里面的监控。”

听到这个,蒋明月的脚步顿住了,眼中散发出一股看到希望的激动,“你看到梦梦了吗,是被人绑走还是被风吹走的?哪个方向你看到了吗?”

果然,激动状态下的蒋明月才说出了自己的内心真话。

她们同样怀疑,梦梦很可能不是被风吹走的。

第29章

32栋别墅门前,8栋的赵启凡摸了一把额上急出来的汗,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金条递过去,“这行不行?让我们进去找找,只要你们点个头,这块金条就是你们的!”

他出2栋别墅门前还拍着胸口保证说,“我也是泥腿子出身,那些小兔崽子上不了台面的样子我简直不要太熟!交给我,保准可以!”

他为了能挤进a市的上层圈子,花了重金当了冤大头才接盘了8栋,就是为了离财神爷2栋近一点。

只要大名鼎鼎的蒋氏愿意搭把手,从指头缝里漏点下来也够他的公司上一个大台阶了。

这回就是一个和蒋家人拉近关系的天赐良机,不止蒋家记他一份情,应家更要将他当成恩人了。

走出2栋的时候,他都开始幻想自己和蒋家人称兄道弟,好项目拿到手软,大笔钱进账,但凡是个人都见到他都得低头哈腰叫声赵总,到时候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贱货,哼哼……看爷怎么收拾你们!

可现在——

二十多分钟了,去别的地方找的蒋明月就该过来了,他们却连门都没能进去。

赵启凡汗流得更多了。

挡在门前的是一个一脸凶相的中年女人,顶着一头包租婆样式的乱糟糟羊毛卷,叉着腰拦着不让人进去。

“说进去搜就进去啊,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江哥都和我们说了,小心莫名其妙想进你家的人,说不定就是进来小偷小摸的呢!”

“这样你看行不行,我们进去找找,你们也跟我们一起,不止这块金条,我另外再给你们两箱方便面行不行?”

吴美兰有些心动,但她也知道眼前的人是姓蒋那边的,不想得罪江哥,于是眼珠子转了转大声道,“怎么你们就找我们家啊!是不是看不起我们是租户,所以就专门怀疑我们!你们这是歧视!”

站在女人身后,32栋破破烂烂的庭院边有一对依偎在一起的年轻小情侣,年纪都不大,男生搂着女孩,不悦道。

“别墅里这么多人,什么动静大家都能听到,怎么可能有人被刮到里面?你们不就是怀疑我们有人手脚不干净搞绑架吗!太欺负人了!”

躲在他怀里的女孩抬起头,低声说了句就是,然后在赵启凡看过来的时候吓得浑身一抖,泫然欲泣。

“你干什么瞪我老婆,你有钱了不起是吧!有本事你多给点啊,羞辱人出手还不大方点!”男生搂着女朋友,也瞪了回去。

边上还有另外一户租客,虽然不敢这么说,但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个见过应梦影的年轻男生孙庭宇看了一眼自己的妈妈,又看了一眼合租舍友,欲言又止,还是没说话。

中年女子一把把自己儿子拉过来站到自己身后,赵启凡说什么都不让进。

赵启凡急得又在包里掏金条,人家铁了心就是不让进,他们也没办法来硬的。

年轻男生挠了挠头,忍不住在妈妈耳边提醒了一句。

吴美兰目光闪了闪,像是被赵启凡烦透了,一挥手不耐烦道,“既然你们都是大老板,也不在乎我们家里的那点不值钱的东西,那让你们进去找找也行!”

赵启凡顿时一喜。

“但我肯定也有要求,我们女人的房间只能女人进去,还有你们拿这种恶心的揣测来我们家,精神损失费要给的吧?”

吴美兰一把把他手上拿的金条夺了过去,狠狠咬了一口后嘿嘿笑了一声就把金子塞到了自己的口袋,“这一个可不够!”

赵启凡明知这个乡下女人就是在狮子大开口,但是他再窝火也只能忍,“你放心,再给你一块,现在可以进了吧?”

边上另外两家没拿到金子,立马拦了上去,“这房子可是大伙儿的啊,她吴美兰一个人拿好处可不行!”

“行行行,都给都给,现在你们就给我让开!”

赵启凡没好气低声道,“一群没见识的刁民……”-

蒋明月和周惟静一起到的时候,正好和从别墅里面走出来的赵启凡几人碰了个面对面。

“怎么样?”蒋明月上前一步。

赵启凡表情有些遗憾,“没有。”

蒋明月顿时一脸失望,她从东区那边过来,那边也没找到,一个小女孩下落不明,拖得时间越久,找到的可能就越低。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现在已经距离小孩不见将近二十四个小时了,该找的地方翻了个遍也没找到。

只能扩大范围,往小区外和小区后面的山上找找了。

蒋明月硬撑着挤出一个笑,朝32栋的租户客气道,“打扰了,之后我们一定送上谢礼。”

“嗨呦,不愧是大老板,就是有礼貌!”吴美兰乐咧了嘴,捂着嘴笑道,“老板现在公司还招人不啦,我儿子也很优秀的,他可是211毕业的!要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边上的儿子拉住了衣服,低眉顺眼地示意他妈别说了。

边上除了要黄金时开口,其余时间一直保持沉默的租户捧着金子一言不发。

抱着女朋友的男生在低声哄自己女朋友,隔了老远都能听到腻腻乎乎地‘老公老婆’、‘你要是不听我说话我晚上就把地下室的防水戳了’之类的调情。

周惟静也没掺和进蒋明月和其他人的说话,只是和江述站在一边观察着那个人。

刚才她在路上给蒋明月看了她家门口的监控,因为视角有限,只有围绕大门的一圈地方,但如果梦梦来找他们的话,一定会在大门处敲门。

她出门的时间是上午9:23。

从2栋到1栋走路也就几分钟,监控显示从9:23一直到9:50门口都没出现过梦梦的身影。

她就压根没走到她家门口就消失不见了。

蒋明月大失所望,线索又断开了,但好歹洗清了1栋两个人的嫌疑,她红着眼道了声‘抱歉’。

周惟静一到32栋就一直在看着那个眼熟的年轻男生,她认出了这是那天一直贴着梦梦的男生。

皮肤很白,像是很久没见过天日了,细胳膊细腿看着也没什么力气,留着中长发,厚实的刘海盖住了小半张脸,大大的黑框眼镜挡在眼睛前。

畏畏缩缩的,察觉到她的视线只抬起头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回避。

确实看着就像个变态,还是那种刻板印象里会一边流泪道歉一边干坏事的变态。

就在蒋明月打算找人往外找找,一行人准备走了后,周惟静忽然抬高音量,指着那个男生道,“我们再去这个男生的房间里看看?”

一双双眼睛看过来。

赵启凡有些迟疑,“他的房间我们都看过了,连衣柜和洗手间也仔细看过了……”

说完他打量了一眼旁边蒋明月的脸色,立马改口道,“确实!我们这几个大男人难免不太细心,而且蒋太这么负责的人,自己不看看肯定安不了心!”

蒋明月有些犹豫,但还是赞同她的提议。

刚扯着嗓子和人说了半天的吴美兰正好从围兜里拿出一瓶水,咕嘟灌了两口就听见那个1栋的小姑娘说要再搜搜看她儿子的房间。

立马把水瓶子一拧,“你这个小姑娘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对我儿子有什么意见啊!专门盯着他!还是看不起我这个妈啊?”

她气势汹汹地冲到周惟静面前,想指着她的鼻子骂,被边上看着没说话的高大男生拦住了。

江述虽然长了一副小白脸样,但常年锻炼的体格还是很唬人的,低头冷眼道,“你想干什么?”

这下吴美兰不敢做过分的动作,一拍大腿就开始哭骂,“你们这些没良心的有钱人就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什么都盯着我们!”

周惟静不为所动,“当时在应家硬往人家女孩子身上贴的是你儿子吧,那可不止我一个人看见了,不然为什么大家都怀疑你?”

低下头恰好看到她围裙兜里露出的半截饮料瓶,这么近的距离足够她看清瓶身上面的文字,她目光顿了顿。

倏忽抬起头笑了,目光灼灼,看着她笃定道,“果然是你们!”

吴美兰都愣了一下,下意识瞄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转头破口大骂,“你是不是神经病啊!你刚才莫名其妙怀疑我儿子,现在就直接给我们定罪名了是吧!是不是脑子有病?!”

赵启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讪讪道,“……小周,知道你着急,这样吧,我们和蒋总一起再进去看一眼,大不了你赵哥再贡献点金条补偿一下!”

想到这个看起来永远气定神闲,说话却很有说服力的女孩几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刻,蒋明月下意识地相信了她的话。

“你怎么看出来的?”

女孩漂亮的脸上显示出少有的尖锐,她指着中年女人兜里的那瓶饮料说,“这个牌子的饮料国内很少有,要有也是英文版的,但这是意大利语,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蒋总你家女儿很喜欢这个饮料吧?”

蒋明月看了过去,确实是自己女儿喜欢的,据她所说有股甜甜的汽油味,市面上很少见,为了女儿她家定期有负责采购的管家从当地空运一批回来。

但是……

“是,至少市内商场和超市里没有这个饮料,”蒋明月眸光一闪,配合道,“这个语言的只有当地超市才有的卖,我记得梦梦出门的时候就拿了这个饮料。”

话音一落,周遭的目光顿时就像针扎似的集中到那对母子身上。

那对紧紧搂抱着的小情侣,男生甚至还不由自主地搂着女朋友离他们远了点。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们作为同处一室的合租舍友可太清楚了,这家人妈妈强势又抠门,儿子是个阴恻恻的妈宝男,会舍得买这么贵的饮料就有鬼了。

“难道意大利就许你们去了,我家也有亲戚去了然后给我们带回来的不行啊?”吴美兰梗着脖子喊道。

就算她们发觉了不对劲,但只是一瓶饮料而已,只要他们不承认,谁能说他们就一定和那个小姑娘失踪有关系?

“你确定你家亲戚去过意大利?”

“确定!”吴美兰叉着腰,很是为自己的机灵应变自豪,“不就是意大利么……之前还有个美国姑娘暗恋我们小宇呢!”

蒋明月和周惟静交换了一个眼神,冷声道,“这个瓶子上的字根本不是意大利语,德国产的饮料你们去意大利的亲戚怎么带来的?”

吴美兰愣住了,“我……我……”

支支吾吾改口,“哦!是我记错了,我那个亲戚是去德国玩了的!我……”

“没错,我们是买不起这么贵的饮料,但这个瓶子本身也不是我们买的,”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瘦弱男生攥紧拳头,从母亲身后站了出来,满脸涨红羞耻道,“这个饮料瓶子是我妈捡破烂捡的!”

他愤愤从母亲身后站出来,厚厚的反光镜片下狭长的眼睛通红,“对,我们是穷,但这不是你们随便给我们定罪的理由!我们穷,所以我妈趁你们都不知道的时候翻小区里的垃圾桶,然后在悄悄运出去卖废品,偶尔碰到比较好的就会自己留下来用。”

“我们是捡你们扔掉垃圾的乞丐,满意了吗?”

气氛瞬时又一变。

赵启凡都忍不住捏住了手心,这种自尊又自卑,结果还要用自己血淋淋的羞耻心来给自己洗脱罪名的感觉……顿时看1栋的那对夫妻的眼神都不对了。

蒋明月扫了一眼正在捂着脸哭嚎的吴美兰,张了张嘴正打算说什么,就被年轻女孩淡淡的声音打断。

周惟静举起手里的内存卡,语气嘲讽,“那你的意思是我拍到的监控也是假的咯?”

“16号下午三点,六点,17号上午七点、十一点,十九号下午一点、四点,还有——昨天。”

随着周惟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完这一个个奇怪的时间点,孙庭宇的脸色霎时从苍白变成了灰白。

“你……你……你看到了……”

这个反应,被拉扯得两边倒的围观群众这回是真的确定了,居然真的是他干的!!

这个丧良心的!

蒋明月尖叫一声,瞬间扑上去,“人呢!!你把梦梦人绑到哪里去了?!”

她带来的保镖和想邀功的赵启凡顿时紧跟着扑上去,两个钳制住想逃跑的孙庭宇,一个和尖叫大喊‘我和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的吴美兰撕扯在一起。

周惟静这回是真的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把随便从路边砸烂的监控里掏的sd卡扔到一边。

“要是这都还没把你们诈出来,我是真打算跟你们道歉了来着。”

正跟赵启凡扯头花扯得有来有回的赵美兰听见这混账话,顿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30章

周惟静在监控里确实看到了孙庭宇,这也是她为什么笃定他一定脱不了干系的主要原因之一。

只不过因为监控的角度限制,她没有在昨天这最重要的一段监控里找到证据。

但孙庭宇根本不知道她这个监控在哪个角落,尤其是她接连说对他蹲守在1栋附近的时间后,心理防线崩溃后干脆就承认了。

结果这居然是她诈他的?!

他更崩溃了,在两个壮汉的钳制下胡乱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却无法挣脱,涕泗横流地尖叫咒骂她。

蒋明月能坐稳现在这个位置,手段自然不一般,威逼利诱上武力,几下就把母子俩的老底都翻出来了。

孙庭宇哭着说自己听了江哥的话确实动了不该动的念头,他只是想趁着小区里监控都没了爽一把,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杀人。

对着一个刚上初中的小女孩有这种龌龊的想法……保镖假装不小心地狠狠一扭他的胳膊,在惨叫声中,孙庭宇一只手臂软软地垂了下来,痛得倒在地上抽搐。

“那她现在在哪!!”

蒋明月气得眼睛都红了,恨不得趁着现在台风把这个禽兽绑了扔出去得了。

孙庭宇痛得翻白眼,“我……我不知道。”

他当时在1栋附近蹲到手里拿了一大袋食物的应梦影,心中狂喜,家里的食物正好没什么了。

他蹲守了这么多天早就把周边的情况摸清楚了,1栋的那对夫妻能把家里弄成这样,江哥说的内部消息估计是真的!

1栋的那对夫妻很谨慎,从来不出来。

这附近的电线断了,监控摄像头他仔细观察了一下,也已经全都不在运转。

附近没有人会出来打搅,也没有监控能留下证据,简直是极佳的作案地点。

他躲在倒塌的枯树后边隐忍地注视着小姑娘雀跃的脚步,然后在她靠近的时候迅速伸出手将人拉过来。

即便他因为缺乏锻炼力气并不算大,但成年男性的力量依然不是应梦影这瘦弱的小女孩能抵挡的,她被捂住口鼻,极力挣扎也只能发出闷闷的‘唔……唔!’声。

女孩纤细的脖颈像一节白皙的嫩藕,脸上的皮肤温暖细腻,让人爱不释手。

孙庭宇已经默默盯了她几年,只可惜在灾难之前,他这种勉强租进东区的租户和西区别墅的大小姐之间的差距比人和薯片还大,他畏畏缩缩试图想尾随在她背后,却被接送她的司机发现打得半死。

但现在,他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纯洁漂亮得像只小鸽子的大小姐现在他身下只要一只手就能按住。

孙庭宇全身的血液下涌,眼球都在止不住地兴奋颤抖,小女孩反抗要咬他的手,他就狠狠锤打她的头部,直到她无法挣扎为止,他的手正在扯小姑娘束在裙子里的上衣时,忽然一阵狂风卷来。

一片铁皮扎到了他的后背,不深,但足够把一个精/虫上脑的败类吓破胆子,孙庭宇手忙脚乱地趁着狂风来之前逃走,还没忘记把地上的那包零食带走。

“你说啊,梦梦呢!!”

被保镖两拳下去砸得口鼻流血眼冒金星的孙庭宇恍惚中回忆了一下,“……好像……好像被卷到山上去了……”-

得知了大概被风卷走的方向,蒋明月立即带人往小区背后的钟山方向区找。

即便现在的天灾狂风已经逐渐趋于稳定,可一旦入夜依然很危险,搜找工作刻不容缓。

周惟静和江述本想着和他们一同去,可走到一半,就看到上午曾来过她家的28栋女人来通知了他们一个不妙的消息。

“你们家门口出事了,现在江哥他们都在门口等你们,你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我们家门口?”江述一脸问号,周惟静也没出来她家门口能出什么事

来传话的女人神情有些奇怪,只说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蒋明月朝他们挥了挥手,“你们家里有事就先去!我们这么多人也不差你们俩,明天给你们消息!”

28栋的女业主钱春爱丈夫是外企高管,在小区里资产地位就比租户好一个台阶,这也是她们一家投靠泥腿子出身的江伟海毫无心理负担的原因。

但指望这个松散脆弱的盟友有什么忠诚的概念是不可能的。

从东区到西区1栋的路上,江述不愧是曾经的业务部扛把子,用两包方便面和一把棒棒糖从这位28栋的钱春爱女士身上挖到了确切消息。

她家里有个十岁不到的孩子,正是嘴馋的年纪,因此毫无心理负担地把自己的盟友们卖了。

原来盯着1栋的人远远不止西区32栋那个变态一个,上午钱春爱从他们手里拿到了泡面的事儿很快就在小圈子里传开,一堆家里存粮不多的人打起了上门借粮的打算。

他们出门不在家,等在门口的人自然不会这么安分,有人在门口对门锁跃跃欲试,也有身手不错的人试图想翻过门口的墙。

翻进去了外面的人就只听到一声惨叫,然后不超过五分钟,连惨叫都没了。后面有人不信邪,也翻了过去,结果是同样的几声惨叫。

后面的人这下不敢翻墙去偷东西了,叫来了大哥江伟海来主持公道,一群人围在门口不肯走了,口口声声要问他们要个说法。

“这不是他们自己自作自受?”周惟静都无语了,她们走之前可没忘在门口贴上一张‘翻墙盗窃后果自负’的标签纸。

哪有小偷翻墙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敢要说法的?

江伟海一群人当然知道是自己这方理亏,但现在,外面的世道乱得不成样子,路一时半会儿修不好,警察也来不到这边,还不是哪边人多就哪边占理?

周惟静两人回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堆流里流气抱胸瞪着他们的壮年男人,看到他们来了,就气势汹汹地成堆挤过来。

钱春爱捂嘴小声说了句,“可比忘了把东西给我啊……”就悄悄闪到另外一边去了。

从钱春爱那里知道,江伟海这些天在小区里抱团结盟来者不拒,不止有那些被他条件打动了的业主,还有物业的工作人员、因为房屋破损被赶出来无家可归的司机厨师,甚至还有小区高层洋房门口被困住的商贩们。

形形色色,各种人都有,只要你们认江伟海这个大哥,就都是自己人。

但统一的特点就是,今天能上门来的都是一群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泼皮。

“这栋房子就是你们的是吧!?还不快点把门打开,我兄弟要是在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

“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不快点把门打开你们就是杀人犯,是犯法的!”

“快点!开门!江哥说你们家里有吃有喝还有房子住!快——呃!?”

一张张贪婪的脸上写满了不怀好意,唯恐落于人后似的挤过来,然后在下一秒宛如被掐住脖子的鸭子,齐齐停住了脚步。

顺着一道道惊恐的眼神。

江述冷笑着抖了抖右手袖子,露出了自己手里的枪,“哦?谁的兄弟,麻烦站出来让我看看呢?”

吵闹得菜市场瞬间鸦雀无声,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气焰全消齐齐咽了口口水。

那个一开始叫嚣得最响的人不敢出来了,鸦雀无声中,悄悄咽了口唾沫往回退了退。

这可是枪!

法治社会下,这些人靠着人多势众和蛮不讲理所向披靡,但混混归混混,人人都是肉体凡胎,一颗子弹过去都得去见太爷。

自己见太爷当然不如别人去见太爷,混混们齐刷刷的往后退了几步,把一开始躲在人群之后的江伟海露了出来。

“小江小江!”江伟海讪讪一笑,抬起双手慢慢走出来,眼神却一直盯着他手上的那柄黑色的手枪。

模型枪即便能做得和真家伙一模一样,但真家伙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江伟海不确定他手上的是不是真的,但联想到江家老头子还有老头子亲手带出来的这个小的一贯作风,这狠人有枪是真敢开。

他心里骂了句脏话,嘴上换了套话术。

“小江你们回来了啊?应家的那个小姑娘怎么样,找到了没?”他笑呵呵地,在枪的压迫下语气温和地像个正常和蔼的长辈。

黑色的手枪在他手上转了转,漫不经心地转向江伟海,对方的脖子下意识一梗,举起的手都僵硬了。

“32栋姓孙的那个是你撺掇的吧?”

“什么姓孙的,我们联盟里姓孙的年轻人可太多了,呵呵呵,我们联盟奉行互相帮助的宗旨,我从来不撺掇别人干坏事,你可别冤枉江叔!”

江伟海当然不会承认。

他挺着啤酒肚,嘴角的笑微微僵硬,“你们俩小年轻在家应该不会备太多吃的吧?自己住也不安全,不如去江叔那边,起码有吃有喝,和大伙儿在一块儿也安全点。”

“不用。”

周惟静冷眼看着,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真是至臻化极。

“真的不用?之前江叔问你你也不肯说,你们是真的得到点消息了吧?不然你们怎么又修房子又囤吃的?”

“与其说我们得到内部消息,江总您一口一个内部消息的,真正知道点什么的是您吧?”

江述勾了勾嘴角,目光不怀好意地在他身后的那堆人身上转了转。

“江叔您不会是怕别人知道来抢你家囤粮,所以才一直想把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按在我们身上吧?”

江伟海脸色一冷,心里骂了一万句脏话,你丫的要是真凑巧就怪了!

“我要是提前有消息我绝对把房子建得比你家的还坚固!哪里需要自己拿水泥缝缝补补!”

他气得脸都红了,良久叹了口气,“你这么不肯和江叔说实话真是太让江叔寒心了!”

这话周惟静和江述当然也是不信的,但他这番真情实感的演绎却安抚住了自己的盟友,是啊,江哥自家房子也破了这是所有人都看见的。

“今天呢,江叔也不是来为难你的!”他大掌一挥,指了指缩在人堆里的一个卷发矮个子男,“这个人的哥哥,刚才因为担心你们的安全,从大门爬进去,大家都听见惨叫了,估计摔得不清,看在江叔的面子上,你们开个门,拿间房间给人好好养养伤,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只要你愿意听两句江叔的话,以后大家都是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

他已经知道江述是个绝对不会给他面子的刺头,转而把目光投向了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开口的周惟静。

江家那个花天价买来的童养媳,这怎么看都像个软柿子。

“侄媳,你老公是个炮仗脾气,这可不好啊!你做老婆的,就该当好这个贤内助,和气生财这个道理你也应该知道的对不——”

“砰!”

一声枪响把他吓得抱头蹲下,“小……小江!你们干什么!你们真不要命了啊!”

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这这这……这是真枪啊!

那个他眼中的软柿子微微一笑,漂亮得脸在他们眼中不亚于随时会索命的恶鬼,她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也拿出了一把枪。

“少烦,再不滚我就要开枪了。”

一群人来时气势汹汹,一声枪响一个个屁滚尿流跑得比谁都快,生怕自己当了别人的肉盾。

一个崭新的世界观在他们心中建立。

1栋是狗大户,男的吃了枪药,女的是枪药本枪。

惹不起啊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