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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出发之前祝好询问了两个人的意见,程述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意思就是“随便”,坐在后座的唐宋不好意思地抓了抓一头蓬乱的头发,小声说了句“什么都可以”。

祝好有些无语,只好打开手机的团购软件随便选了家评分最高的私房菜馆。

正值饭点,餐馆热闹非凡,上菜的速度都比平时慢了许多。

宋低眉垂眼地端坐在祝好左边,双手圈着一杯柠檬水,拇指不停摩挲着玻璃杯的杯壁。

他几次三番想说些什么,但还没开口,就被程述脸上大写的“拒绝社交”几个字给噎住了,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一个木讷寡言不爱说话,一个满不在乎不想说话。祝好坐在他俩中间,感觉周围的空气都要凝滞了。

为了避免目光相触却又无话可说的尴尬,她只得主动充当气氛调节器,跟唐宋闲聊起来:“唐宋,你在电视台的工作怎么样?”

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唐宋抬起头,讷讷地答道:“还行吧,电视台的工作跟报社完全不一样,我现在还在学习阶段,一般也只是搬搬机器,打打下手什么的。”

祝好哦了一声,又问:“那你在淮江市住得还习惯吗?”

唐宋说:“挺好的,这边的气候跟西临市也没什么差别……对了,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祝好点点头:“你说。”

“刚才我听那些人说程先生已经离开警队了,那你们怎么还能去案发现场?”

祝好解释:“他现在是警局的刑事犯罪顾问。”

唐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我能不能问问,指甲油杀手这个案子是怎么一回事?”

程述把玩着桌上的牙签筒,随口问道:“你对这个案子没了解过吗?”

唐宋笑了笑:“我从小就在西临市长大,以前听大人提起过一点,但模模糊糊的没什么印象,今天早上收到邮件后我问了台里的前辈,才知道有过这么一起案子。”

程述语气里带着些揶揄:“你跟我们出来吃饭,不会是想从我们这儿套点儿什么消息吧?”

唐宋一愣,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没那个意思,就是有点儿好奇而已。”

顿了一下,又再次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蓬乱的头发:“不过……如果你们能透露点儿什么就更好了。”

程述一脸“我就知道”地哂笑道:“那你真是想多了。”

祝好从桌子下面狠狠踢了程述一脚,用眼神示意他闭嘴,然后朝唐宋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案子还在调查期间,没有警方的允许,我们也不能随便对外透露案件细节的,不好意思啊。”

唐宋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摇摇头道:“没关系没关系,我、我也就随便那么一问。”

所幸点的菜终于陆续上桌,尴尬的气氛才稍微缓和了一些——至少嘴都用来吃饭了,就算不说话也没什么要紧的。

饭吃到一半,祝好又在桌下用脚碰了碰程述,朝他使了个眼色,然后拿起杯子举向唐宋,说道:“唐宋,之前在西临市那件事真是谢谢你了。本来一直想找机会请你吃个饭,不过最近实在太忙,一直没什么机会。”

程述也举起杯子,露出一个敷衍的笑容,说了句“谢了”。

唐宋赶紧放下筷子跟他们碰杯,腼腆一笑:“举手之劳而已,你们不用放在心上的。”

表面上看着唯唯诺诺的一个人,当初居然有勇气一个人潜进危机四伏的分享会去卧底调查,搜集了大量证据,还冒着危险救下了他们,祝好不由得对眼前这个样貌平平的年轻人生出些许敬佩。

程述完成任务后又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象征性地抿了一口杯里的可乐,默不作声地继续埋头吃饭。

终于熬到一顿饭结束,把唐宋送上出租车后,祝好回到车里,一屁股把自己摔在副驾驶上,长长地松了口气——跟这两个人呆在同一个空间真是比跑五公里还要累。

她忍不住吐槽程述:“老大,我说你也太冷漠了吧,就不能主动点跟人家聊几句话吗?”

程述若无其事地启动车子:“我跟他有什么好聊的,是你把他叫来的,又不是我。”

祝好不满:“人家好歹帮过我们,你装也要装得热情点儿啊。”

程述不以为意:“我不是主动付钱了吗?‘谢谢’也说过了。”

祝好:……

她扶着额头,一时竟无言以对。别人怎么样她不知道,但“谢谢”这句话在程述这儿,的确已经算是最高礼仪了。

*

根据程述提供的思路,警方花了两天时间摸排走访,终于确认了第二名受害者的身份,她名叫严雪儿,26岁,是一家足疗店的员工。

按照秦聿风给的地址,程述把车开到了一个小区前。

这个小区离严雪儿工作的足疗店只有十多分钟的路程,大门两旁的花圃修得十分整齐,小区里的绿化做得很好,初春的阳光透过枝叶,在宽敞干净的林荫路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有警员站在严雪儿租住的房子门口给房东做笔录,祝好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得知严雪儿是两个月前搬进来的,租房合同也一次性签了两年。

她插了句话,问道:“这儿的房租多少钱?”

房东回答:“五千,本来是押二付三,不过她说要一口气付一年的房租,我就给她打了九折。”

祝好在心里快速计算了一下,五千块钱一个月,就算打了九折,租一整年再加上押金也要六万多块钱了。

屋子是两室一厅的布局,家具应该是房东配套的,屋里收拾得还算整齐。

严雪儿的房间中央是一张双人床,上面铺着淡蓝色的床单。祝好注意到床上只放了一个枕头,洗手间里也只有一套洗漱用品,看得出来,严雪儿是独自一人居住在这儿的。

床头边的梳妆台上有一套没拆开的护肤品,包装精美,价格一看就不便宜,祝好拉开抽屉,在角落里找到了护肤品的购物小票,购买的时间是几天前。

秦聿风移步到她身边,笑着问道:“祝好,你有什么发现吗?”

在他们来之前,警员已经对严雪儿的房子进行了一次详细的勘查。祝好明白秦聿风并不是真的想知道她有什么发现,只是想找机会跟她搭话而已。

她也笑着摇了摇头,刚要说些什么,秦聿风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对祝好做了个“稍等”的手势,出客厅接电话去了。

祝好又打开了房间里的衣柜,身后冷不丁响起程述的声音:“你最近怎么都不跟你的可攻略对象出去玩了?”

祝好倏地一愣,这家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目光逐一扫过衣柜里的衣服,没好气道:“怎么,你很希望我跟他们出去玩吗?”

这回换做程述愣住了,他转头看了一眼秦聿风正在打电话的背影,干笑了一声:“我就随便问问。”

不知怎么的,祝好心里生出一些微妙失落的情绪——其实这些天,这样的情绪一直盘桓在心头,只是被她刻意忽略了。

反正有些事不管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索性别想了,还是专心破案吧。

可这时失落的情绪却突然被放大,她停下手里的动作,说道:“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的确很久没跟李砚川见面了,我今晚正好去他酒吧坐坐。”

程述抿了抿嘴,欲言又止,但祝好转过身去把注意力放回衣柜里的衣服上,没再理会他。

严雪儿的衣柜分上下两层,上层挂着一些大衣和外套,下层是折叠整齐的内搭、裤子等。

那些外套大部分是不知名的杂牌,其中却有一两件质感很好的羊毛大衣,祝好把领子上的标签翻出来看了一眼,果真是个价格不菲的大牌子,而且大概率不是假货。

足疗店的工资能支撑得起严雪儿住那么贵的房子、买那么多价格昂贵的护肤品和衣服吗?

秦聿风挂了电话,匆匆从客厅走回房间里,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严雪儿的同事回忆说最近有个客人经常点名要她上钟,我们查询了足疗店登记的会员卡信息,是一名名叫武明杰的男子。会员卡的消费记录显示,他这两个月内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来消费一次,并且每次点的都是严雪儿。”

程述问:“他多大年纪,是做什么工作的?”

秦聿风:“小孙已经在查了,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没多久,武明杰的信息就发到了秦聿风的手机上。

他今年49岁,是一名软件工程师。照片上的他有一张瘦长的脸,戴着副眼镜,乍一看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能让人记住的点。根据资料显示,他一直生活在淮江市,四年前被公司派到了国外工作,三个多月前才刚刚回来。

祝好差点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刚才的失落也被抛到九霄云外——这个人不仅年龄、职业、长相都跟程述做的人像剖绘一样,而且离开和回到淮江市的时间点也基本都对上了,他会不会就是指甲油杀手?

秦聿风低头把手机里的资料滑到下一页,皱了皱眉,说:“不过这个武明杰已经结婚二十多年了,还有一儿一女。儿子刚上初中,女儿已经上大学了。而且他的工资水平不低啊,一个月有好几万呢。”

程述捻着下巴思考了一阵,问道:“他人在哪儿?”

“已经派人去他公司了。”秦聿风看了眼手机:“顺利的话,半个小时就能把他带回警局。”

第192章

从被带回警局的那一刻,武明杰就只重复着一句话——“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他缩着肩膀坐在审讯椅里,隔着厚厚的镜片,可以看到他的眼神里闪过一抹迷茫和瑟缩。

负责审讯的警员丝毫没有理会他的喊冤叫屈,把严雪儿的照片摆在他面前,单刀直入问道:“这个人你认识吗?”

武明杰瞥了照片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几乎是立刻就否认了:“不认识啊,怎么了?”

警员问:“前天晚上——也就是2月20日的晚上你在哪儿?”

武明杰脱口而出:“我在公司加班,下班后就回家了。”

警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对吧?你在‘幽梦足疗按摩’的会员卡显示,你当晚曾在那儿消费过,负责帮你按摩的人正是照片上这位女士。”

武明杰一怔,扶起眼镜佯装认真地又对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哦,对,是她。我想起来了,那天我下班之后腰酸背痛,就去按摩了。”

说完又故作懊恼地补充了一句:“那家店看起来应该是正规店铺才对啊,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就纯按摩!”

他这句话倒没说谎,严雪儿工作的地方的确是家手续齐全的正经按摩店,并没有什么擦边服务,严雪儿本人也是经过培训上岗的按摩师。

警员冷笑:“你找过她不止一次吧?从两个月前你办会员卡开始,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去一次,而且每次都指定要她上钟,不是吗?”

眼见自己拙劣的谎言被拆穿,武明杰索性直接摊牌:“是又怎么样?我按个摩也不犯法吧?你们到底抓我进来干什么?”

他在问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是笃定自己并没有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底气也明显比刚才要足了许多。

秦聿风透过单向玻璃看着审讯室里的情景,双眉紧皱,转头问程述:“老程,你觉得这家伙可疑吗?”

程述低头翻看手里的文件,答非所问:“武明杰出生在一个正常家庭,从小跟父母住在一起,他本人的成长轨迹也没什么波折,大学毕业、结婚、生子、升职,最重要的一点,他前些年做过一次脊椎手术,一定没办法独立完成杀人抛尸这样的事情。虽然有些特征的确符合我的人像剖绘,但他应该不是指甲油杀手。”

秦聿风不加掩饰地叹了口气:“那他一开始为什么要撒谎?”

祝好接过话茬:“我猜他跟严雪儿关系不一般。”

严雪儿在足疗店的工资并不足以支撑她一次性付清高档小区一年的房租,昂贵的名牌大衣和护肤品也是最近才买的,而武明杰明明找她按摩过很多次,却又声称自己不认识她,那只能说明他并不希望两人的关系被其他人知道。

匆匆推门而入的警员很快证实了祝好的想法:“秦队,我们查过监控,那天晚上武明杰是和严雪儿一起从足疗店离开的,而且还一起回了严雪儿家。”

秦聿风点点头,按下监听室里的麦克风,对负责审讯的警员说道:“直接把严雪儿的死讯告诉他。”

警员把案发现场拍的照片逐一摆在武明杰面前,说道:“2月21日早上,我们在郊外发现了严雪儿的尸体。”

武明杰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颤抖的双手差点儿拿不起照片,语无伦次:“不可能吧?怎么可能?她、她怎么会……”

警员不耐烦地一拍桌子:“监控显示,2月20日晚上你跟她一起回了家。23点13分左右又一同乘坐电梯到地下车库,驾车离开了小区,从那之后严雪儿的身影就没再出现在小区监控中。是不是你把她杀了?”

武明杰脑门上渗出大颗汗珠,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慌忙摇头否认:“怎么可能是我!不是我啊……不是,真的不是我!”

他心理素质显然不太好,警员还没说话,他就已经吓尿了——是真正意义上的吓尿,黄色的液体顺着裤腿滴滴答答洇湿了审讯室的地板。

负责审讯的警员无奈地转头看向单向玻璃后的秦聿风,秦聿风也无奈地扶着额头,对着麦克风吩咐道:“带他去换条裤子。”

十分钟后,换完裤子的武明杰重新被带回清理干净的审讯室,在得知严雪儿的死讯后,他那本就不牢固的心理防线几乎是立刻崩溃了,很快就把事情交代清楚。

据他所说,自己跟严雪儿是在按摩的时候认识的,没几天就发展成了情人关系。

他在高档小区里为严雪儿租下了一套房子,却从不在那里过夜,因此严雪儿家里也没有太多与他有关的东西。

警员问道:“你老婆不知道这件事吗?”

武明杰摇摇头:“不知道,我几乎不用手机跟严雪儿联系,每次要找她就去足疗店。”

不得不说,他这保密工作做得还挺到位。

严雪儿出生农村家庭,就算在足疗店打工一辈子,也没办法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而武明杰虽然在外人看来家庭和睦、事业有成,可那颗追求刺激的心却一直和下半身一同蠢蠢欲动,并在遇到严雪儿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和严雪儿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之所以隐瞒跟严雪儿的关系,也只是跟大部分婚内出轨的渣男一样,既想要刺激浪漫的婚外恋,又想要维持住自己家成业就的美好形象。

因此听闻严雪儿的死讯,比起难过,他更多的是害怕——害怕这件事情会影响到他的家庭和工作。

警员敲了敲桌面,继续刚才的审讯:“你们那天离开小区后去了哪儿?”

武明杰夹着双腿,竹筒倒豆子似的回答:“小区后面有个小公园,那里有很多流浪猫,她几乎每天都会去喂猫。那天我离开时,她说家里还有剩菜,要拿去给那儿的猫吃,我就顺便陪她去了。结果刚到了没一会儿,我老婆就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还不回家。严雪儿很贴心地让我先走,说她喂完猫一个人回去就行。”

一口气说完,他压着嗓子干咳了几声,问道:“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接过警员递来的一次性杯子,武明杰仰头把水喝光,才接着说:“当时我寻思着公园离小区也不远,走路也就十来分钟,而且那几天我老婆好像有点怀疑我,我就先回去了,没想到……”

警员问:“你们到小公园的时候,还有没有其他人在那里?”

这回他答得快速又笃定:“没有。那里晚上人很少,也没什么摄像头,基本不会有人去的。”

顿了顿,又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不过严雪儿跟我提起过,说最近有个男人也在那里喂猫,他们偶尔会碰上。”

警员连忙问:“什么样的男人?”

武明杰有些为难:“这个……她没提过,我也没见过。”

武明杰的妻子证实了他那天的确在凌晨十二点左右回到家里,之后就一直没再出门。这么看来,他的确跟严雪儿的死没有关系,更不是指甲油杀手。

监听室的门被敲响,法医助理推门进来,对秦聿风道:“秦队,温主任那边有发现,让您过去一趟。”

“马上到。”

秦聿风给程述递了个眼神,放下手中的文件袋,转身朝法医解剖室走去。

低温裹着解剖室特有的福尔马林味儿钻进鼻腔,严雪儿和夏嫣正静静地躺在并排摆放着的两张泛着冷光的不锈钢台面上,无影灯将她们苍白的脸色和身上每一处伤痕都照得纤毫毕现。

听到动静,身着白大褂的温珣抬头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我先简单说一下尸检结果。死者的致命伤是左心室的贯穿性刀伤,伤及心脏大血管,导致大量内出血。除此之外,她身上有多处穿刺伤,颈部有水平状索沟,边缘有皮下出血,均为生前伤。胃内容物为部分消化食物,推测死亡时间在最后一次进食后2-3小时。详细的尸检报告待会儿我会让助理发给你。”

秦聿风点点头,迫不及待地问:“温主任,你特地把我们叫过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说这个吧?”

温珣:“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秦聿风苦笑:“我都不知道在解剖室里还能听到好消息,还以为是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呢。”

“这么说也不是不行。”温珣说:“我先说坏消息吧,那根刺上提取到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了,数据库中没有找到匹配的记录。”

祝好问:“更坏的消息呢?”

“指甲油杀手的作案手法好像有了变化,我在严雪儿的后颈处发现了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标记。”

温珣托住严雪儿的头部,法医助理立刻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摆成侧躺的姿态。

在她的后颈处,清晰可见两条三厘米左右垂直并行的划痕。

温珣说:“伤口没有生活反应,属于死后伤。一开始我以为是指甲油杀手在抛尸过程中不小心造成的,但我的助理提醒我说夏嫣的尸体上似乎也有类似的一个标记,我才猜想会不会是指甲油杀手故意留下的。”

说着又让法医助理将另一张不锈钢台上夏嫣的尸体翻过来,果然在她的后颈处也有一模一样的两条竖线,伤口的边缘很整齐,像是被某种利器刻意划出来的。

秦聿风嘶地吸了口气,转头问程述:“两条竖线……会是什么意思?编号吗?”

程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头绪:“这个标记在五年前的所有案子中都没有出现过,不管是什么意思,一定对他有很重要的意义。”

第193章

你不说,我就永远也不……

从警局离开时,夜色已然浓重。

路灯在雨雾中晕染出一层淡淡的光圈,不知是因为下雨还是因为最近铺天盖地的新闻,路边的商店虽然照常营业,街头却鲜少能看到路人的身影。

一连好几天时间,沉寂许久的连环杀手再度出现、专门针对留中长发的年轻女子下手的新闻席卷了各类媒体的门面,上至官方的电视台和报纸,下至多如牛毛的自媒体,全都在播报与之相关的新闻。

按照警方的要求,这些新闻几乎都没有提到“指甲油杀手”的名号,对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也尽量一笔带过,把报道的侧重点放在了号召女性提高安全意识上。

指甲油杀手这些天一直没什么动静,也没再网上发布帖子。

祝好看着车窗外冷清的街道,问程述:“老大,你说,指甲油杀手下一步会怎么做?”

程述把着方向盘轻轻摇了摇头:“就算是世界上最牛的心理侧写师,也不可能完全揣摩出一个变态的心理。不过他最近应该会处于一个焦虑期——想要作案,但因为目标都提高了警惕,所以难以下手。”

祝好问:“那我们能做些什么?”

程述言简意赅地回答:“等。要么等新的线索出现,要么就等他狗急跳墙。”

祝好心情有些沉重:“如果他狗急跳墙,不就意味着会有新的受害者吗?”

程述没说话,似乎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回想起受害者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喊,祝好心里很不是滋味。

新闻的热度很快就会过去,女性也不可能因为潜在的危险,就永远在夜幕降临后足不出户,而指甲油杀手只要一有机会,就一定会重新作案。

“如果我去做诱饵呢?”

程述明显愣了一下:“什么?”

祝好:“如果我去做诱饵,他会不会现身?”

——既然指甲油杀手是冲着程述来的,就一定会留意到程述身边的她,而她的外形又恰好符合指甲油杀手的偏好。

如果指甲油杀手看到她独自出现在空无一人的街头,说不定会控制不住自己作案的欲望,到时只要警方事先设下埋伏,他不就如同瓮中之鳖了吗?

前面恰好是红灯,程述踩下刹车,说道:“他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许多,也十分擅长伪装自己,你真以为他会那么容易上当?再说了,我不可能让你去当诱饵。”

祝好:“为什么不可能?你当初答应让我住进阁楼,不就是想用我把他引出来吗?”

程述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一茬,无法辩驳,只得叹了口气承认:“我当初是这么想过,但现在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程述缄默不语,转头看向前方的路,显然是想回避这个问题。

祝好好不容易强迫自己忽略掉的失落又一次卷土重来,在胸口几经翻涌,冲上喉头,又被她生生抑制住。

她强忍情绪,若无其事地说:“老大,在前面放我下车,我要去李砚川的酒吧。”

程述嘴角轻轻一动:“大半夜还去酒吧,你真的打算拿自己当诱饵?”

“现在才十点钟,哪有大半夜。再说了,会有人送我回家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也不知程述有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怨念,但还是依言调转了方向,把车开到了Inkstone的门口,淡淡地开口嘱咐:“外面下雨,记得拿伞。”

祝好只当没听到,径直开门下车。透过Inkstone玻璃门的反光,她看到程述的车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缓缓驶离。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酒吧大门。

清冽的酒香混合着暖气扑面而来,几个打扮时尚的女孩正围在吧台前叽叽喳喳说着什么,站在吧台里的李砚川始终保持着客套的微笑,时不时耐心地回答一两句话。

看到祝好,他面露惊喜,颔首对那几个女孩说了声抱歉后,从吧台里走出来,十分自然地接过祝好身上的挎包,把她领到一个靠窗的座位上。

“好好,你怎么来了?”

祝好注意到那几个女孩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李砚川,便随口问了句:“你刚才在跟她们聊什么呢?”

李砚川在她对面坐下:“她们问了我一些调酒的问题,我就随便跟她们聊了几句。”

解释完后,似乎是担心祝好误会,又补充道:“好好,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就不跟其他人聊天了。”

祝好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

她本想说自己没那么小气,但转念一想,这话也太容易引起误会了——就算跟李砚川的好感度已经很高了,但严格来说他们还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于是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我没有不喜欢,跟客人交流也是你的工作内容之一,按你的方式去做就行。”

李砚川托着下巴笑:“好好,你真是善解人意。想喝什么?我去给你做一杯。”

“什么都行。”祝好想了想,又强调:“要不含酒精的。”

李砚川点点头,回到吧台里鼓捣了一会儿,端着一杯冒着气泡的白色饮料回来放在祝好面前:“这是百香果气泡水,没有酒精,我只放了一点碎冰,不会很凉。”

祝好说了声谢谢,捻着吸管抿了一口。

李砚川重新在她对面

坐下,问道:“好好,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祝好试着丢掉那些不愉快的情绪,把注意力转到跟李砚川的谈天上:“最近有个连环杀人案,你没看新闻吗?”

“看到了,我看新闻上的描述,那个连环杀手针对的受害者类型跟你差不多。”他的目光里流露出担忧:“好好,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可千万不能出事。”

祝好心头一暖,笑着点了点头。

有什么好失落的,不就是个男人吗?

这可是乙游,乙游最不缺的就是男人。就拿李砚川来说,长得好看又体贴入微,还会爆金币,比某个路人甲强了不止一百倍。

祝好刚要说什么,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直觉让她下意识转头看向玻璃窗外。隔着细密的雨丝和氤氲的雾气,隐约能看到路灯下似乎站着一个人,目光直勾勾地望向她,可当她抹掉玻璃上凝结的水雾定睛一看,大街上却又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好好,怎么了吗?”

祝好回过神,干咳一声以掩饰刚才的晃神,笑道:“没事,刚才说到哪儿了?”

李砚川:“我有个朋友是开安保公司的,我让他给你弄一些防身的小东西吧?比如强光手电筒、防狼喷雾什么的。或者……我给你请几个保镖?这样你晚上出门会比较安全。”

祝好生怕再多说几句他就要斥巨资给她打造一个安全屋了,连忙制止他:“不用不用,我晚上很少出门,就算出门也是跟我老大一起,你放心吧。”

李砚川这才松了口气:“那就行。”

酒吧另一头的角落里,一个喝醉的客人不知在大声嚷嚷什么,李砚川皱了皱眉,对她说:“好好,你在这儿等我,我过去看一下。”

祝好点点头,又转脸望向窗外,那个人影果然没再出现,却意外地发现程述的车不知什么时候又停在了路边。

她倏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没想到与一个刚好经过的女生撞了个正着。女生手里的酒杯倾翻,杯中的酒洒了祝好一身。

祝好嘶了一声,赶忙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你。”

女生摆摆手:“没关系,是我没拿稳——诶,你衣服都湿了,等等,我拿纸巾给你。”

说着随手将酒杯放到一旁,从包里拿出纸巾就要帮祝好擦拭身上的酒水。

祝好婉拒了她的好意:“没关系的,我马上也要回去了。”

说完匆匆推门而出,上前敲了敲程述的车窗,故作镇定地问道:“你不是回去了吗?”

程述揿下车窗:“我——”

话说到一半,他的目光越过祝好的肩头,望向她身后。

祝好转头,看到李砚川拎着一把伞从酒吧里出来:“好好,你怎么不带伞就出来了……侦探先生?”

程述客套:“不好意思啊,时间太晚了,她该回家了,你也知道最近外面不安全。”

李砚川虽然不舍,但还是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把伞递给祝好:“好好,改天见,回去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

祝好点点头,拉开车门上了车。

程述启动车子,车轮碾碎了柏油路上霓虹灯的倒影。

他突然开口:“你喝酒了?”

祝好本想说没有,但听出他语气里的诘责,心里的不悦登时被放大,索性赌气地嗯了一声,闭起眼睛靠在座椅上不再搭理他。

本来只是想装睡,却在偶尔的颠簸中真的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起来。”

祝好睁开眼往窗外一看,才发现到家了。她解开安全带,拿起自己的包下了车,还没来得及站稳,身体就腾空而起。

程述似乎是认定她喝了酒,不由分说把她抱了起来,她赶紧用手肘捅了他一下:“放我下来,我没喝酒。”

程述将信将疑,把她放在地上:“那你走两步试试。”

还走两步试试,她本来就没喝酒,别说走两步了,当街来上一段托马斯全旋都没问题。

程述无奈:“那你身上怎么一股酒精味儿?”

“别人不小心把酒泼到我身上了。”祝好提起自己的衣领嗅了嗅,上面的酒精味确实很浓。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问程述:“你不是回家了吗,为什么突然又回来了?”

程述打开伞撑在她头顶,遮住了细密的雨帘,虚环着她的肩膀往楼道的方向走去:“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地面上水洼里斑斓的灯光被雨水打碎,绽放成一朵朵烟花。

“我不知道。”祝好低下头,语气生硬:“如果你不说,我就永远也不会知道。”

程述漫不经心地嗤笑:“因为我担心你,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

他的语气跟往常一样慵懒随意,但故意挪开的视线出卖了他的局促。

那一缕微妙的失落又一次萦绕在心头,祝好不依不饶地追问:“为什么担心我?”

走进楼道里,程述收起了伞:“担心你明天会出现在报纸的头条上,行了吧?”

又是这样避重就轻的回答,又是这样敷衍的态度。

低落的情绪如同将要爆炸的气球,几乎要撑破胸膛。

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突然抬手推了程述一把。

程述猝不及防后退了两步,祝好双手撑在楼道里油漆脱落的墙上,将他如山一般的身躯圈在其中,两个人的身体几乎紧紧相贴。

她仰起头,对上程述的眼眸,一字一顿地重复刚才的问题:“我问的是,你为、什、么担心我。”

第194章

程述神情一滞,喉结轻轻滚动:“祝好,你在做什么……你真的没喝酒吗?”

祝好丝毫不给他转移话题的余地:“我没喝酒,你呢?那天晚上,你喝醉了吗?”

程述眼底浮现出一丝诧异,目光相触的瞬间又猝然移开:“……你记起来了。”

不但记起来了,还因为剧情回顾的缘故而记得一清二楚。

祝好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你说的那些话,是发自内心的吗?”

程述反问:“你觉得呢?”

祝好:“我不知道。你好像明明很在意我,却又总是把我推开;你不停在试探,却又不给我回应。有时候我觉得你心里那扇千钧重的门好像为我开了一条缝隙,可下一秒,你又变回了老样子。我看不懂你,程述。”

程述轻易地挣开了她的束缚,自嘲地苦笑:“没关系,我也看不懂我自己。”

他背过身去,扶着额头轻轻呼了一口气:“我总是告诉自己要理智一些,毕竟这个世界对你来说是个游戏,而我只是一个路人甲,你随时可能离开,所以我不想让自己陷得太深。”

“可我又没办法控制自己,总是忍不住想要离你再近一些,想要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感觉,想要把所有靠近你的人通通赶走,想要随心所欲地拥有你甚至是……占有你。”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祝好一时有些怔然,不知作何回应,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我不是什么品行高尚的人,甚至比自己想象中更卑劣。那天晚上我没喝醉,我非常清醒。但我假装自己醉了,这样我就可以借着酒醉的借口再放肆一些,做一些预谋已久、却一直不敢做的事情,就比如——”

他骤然回身,不容抗拒地扣住祝好的手腕将她抵在墙上,初春的空气微凉湿润,而他的呼吸却炙热而滚烫。

祝好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做,身子被牢牢禁锢在他的怀抱中,下意识挣了挣手腕。

看她这个反应,程述眼里的温度骤降,松开手,强撑着笑脸说道:“看吧?像之前那样多好,为什么非得追问到底呢?现在搞得多尴尬。”

他总是一副自命不凡的模样,祝好从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似乎一层一层剥开了包裹在身上锈迹斑斑的铁甲,把那颗最真实、也最脆弱的心脏捧在她面前。

她心念微动,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又一次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楼道里年久失修的灯忽明忽暗,映出他眼底的讶色。他张了张嘴,声音喑哑:“……祝好,你这是在干什么?”

祝好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眼睛:“你说呢?”

他眼底似有风暴翻涌,再次确认:“你真的没喝酒吗?”

“没有,我和你那天晚上一样清醒。”

她也说不清自己对程述到底是种什么感觉——或许当一个人真正沉浸在某种情绪里时,自己往往很难察觉。

但她知道,如果这一回他的吻真的落下来,她不会再躲开。

程述倾下身缓缓贴近,温热的吐息掠过祝好的脸颊,心脏跳动的速度也随之攀升。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等待着想象中的的唇齿相依。

“咳咳——”

楼道里突然传出几声犬吠,接着是两声刻意的咳嗽声。祝好吓了一跳,整个人瞬间清醒,程述也应声拉开距离。

房东大妈站在楼道的拐角处,一手打着手电筒,一手牵着小白狗,满脸尴尬:“呀,我这……不好意思啊小程,我听到楼道里窸窸窣窣的,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就下来看看。”

她的目光在程述和祝好的脸上逡巡,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程述不着痕迹地剐了仍在狂吠的小白狗一眼,笑了笑:“没关系,我们回家再继续。”

房东大妈连忙附和:“对对对,赶紧回去吧,这大半夜的。”

程述若无其事地牵起祝好的手就往楼上走,跟房东大妈擦身而过时还不忘跟她说了句“晚安”。

还没走出几节楼梯,房东大妈自言自语的牢骚从身后隐隐传来:“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干柴烈火,再走两步都到家了,这都忍不了吗?”

祝好:……

回到家里,祝好换下满是酒精味的衣服,抱着浴巾和换洗衣物进了洗手间。

脱离了旖旎暧昧的氛围,那颗悸动不止的心脏逐渐归于平静。温水带走了周身的凉意,也让她发热的头脑变得清明许多。

理智回笼后,连祝好都想不明白促使自己做出刚才那番举动的勇气,究竟从何而来。

她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祝好啊祝好,你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呢?明明现在应该专注于指甲油杀手的案子,而不是分心去想别的。

真是色令智昏。

直到蒸腾的热气让她差点喘不过气,她才关掉花洒,换好衣服打开洗手间的门。

程述正躺在沙发上看书,听到动静,忽地坐起身。

似乎是感觉自己的动作太突兀,他故作镇静地干咳一声:“洗好了?”

祝好不敢看他,把目光转向别处,低低地“嗯”了一声。

程述:“刚才的事——”

祝好打断他的话:“程述,我想……我们现在的重心还是应该放在案子上,其他的事先放一放,你觉得呢?”

程述眼神蓦地黯淡下来,失落地垂下眼睫:“所以你刚才只是一时冲动吗?”

祝好连忙解释:“当然不是,我没有一时冲动……好吧,我是冲动了点儿,但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发自内心的。只是现在……在这个紧要的关头,我们还是以案情为主,先别因为这件事而分心。”

新闻的热度很快就会过去,待到人们逐渐放松警惕时,指甲油杀手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犯案。眼下显然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这个案子解决了。

程述抬眼看向她,问道:“真的吗?”

祝好无端觉得他就像一只垂尾乞怜的大型犬,委屈巴巴地等着她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

她笃定地点了点头,郑重承诺:“真的。”

他像是松了口气,终于弯起眉眼:“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我得先要个定金。”

祝好不解:“什么定金?”

话音刚落,程述突然凑近,抬手撩起她半干的刘海儿,温热干燥的嘴唇在她的额头上一触即分,然后得意地笑了:“定金一概不退,你答应的事可不能反悔。”

*

严雪儿喂猫的那个小公园原本是供附近的居民休闲散步的,由于管理不善,已经接近荒废状态,天黑之后基本就没人经过了,因此根本无法找到其他目击证人。周边的摄像头更是坏得七七八八,仅剩的几个能用的也没拍到什么可疑的车辆或人影。

警方在附近一连蹲守了好几个晚上,各色各样的流浪猫见了不少,却一直没见过武明杰说的那个喂猫的男人。

如果真的存在那么一个人,那他一定提前做好了准备,摸清了周边监控摄像头的排布。而他去小公园的目的也不是喂猫,而是为了拉近与严雪儿的距离,寻找机会对她下手。

因此在严雪儿被害之后,他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夏嫣的案子更是走进了死胡同,除了陶斯然见过的那个人影和指甲油杀手故意留下的鞋印之外,再也没有新的线索。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所有的新闻都是速生速朽。“连环杀手重新出现”的词条在热搜榜首上挂了几天之后,很快就被新的热点所取代。

当人们开始遗忘这件事带来的恐慌、放松警惕之时,指甲油杀手就有了可乘之机。

警局里。

秦聿风显然几天没好好休息过了,头发蓬乱,下巴上冒出一层青灰色的胡茬,眼睛下面也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面前烟灰缸里的烟蒂都堆成了小山。

他拿着夏嫣和严雪儿尸体后颈处的照片翻来覆去地研究,头疼地叹了口气:“这两条竖线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说着他抬眼看了程述一眼,问道:“老程,你今天吃错什么药了,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就这副表情。”

跟秦聿风的苦恼相比,程述的心情显然格外美丽,笑着问道:“什么表情?”

秦聿风扬了扬下巴:“喏,就现在这样,嘴角一直没下来过。你该不会是中彩票了吧?”

程述把视线转向祝好,笑容里多了几分狡黠的意味:“对啊,还是个大奖,可惜还没到兑奖的时间。”

秦聿风只当他是在胡扯,嗤笑道:“大奖?苟富贵勿相忘,咱兄弟那么多年,你好歹也要跟我对半分吧?”

程述想也不想就拒绝:“不分。”

祝好抬起手撑着脸,挡住他那黏糊糊的目光,干咳一声岔开了话题:“我刚才查了一下,双数线的含义有好多种,比如在数学中,两条竖线表示绝对值,在音乐符号中,又是用来分隔乐曲的小节线……不过感觉这些都不是指甲油杀手想要表达的意思。”

秦聿风沉吟片刻:“你说呢,老程?”

程述终于难得正经:“就跟把受害者尸体摆成祈求姿势、给她们涂上红色指甲油一样,在后颈处刻上两道竖线,也属于犯罪标记的一种,是为了刻意表现某种情绪或情感。但这个标记是突然出现的,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过,所以一定跟他消失这几年的经历有关。”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技术员推开门,脸色很不好看:“秦队,那个NPK又在论坛上发了新的帖子。”

秦聿风皱起眉头,问道:“说了什么?”

“我发到您电脑上了。”

秦聿风赶紧点开屏幕,面色蓦地一沉:“老程,祝好,你们赶紧来看看。”

第195章

祝好连忙凑上前,看清屏幕上的内容后,骤然间头皮发麻——帖子的标题是《我的杀人日记》,秦聿风把网页下拉,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老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手脚都被麻绳牢牢绑紧,嘴也被胶带封着。

祝好认出了这个女孩——蒋婷婷,指甲油杀手的第一位受害者。

蒋婷婷遇害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照片也早已褪色发黄,但隔着屏幕和遥远的时光,仍是能从那双含泪的眼睛里感受到她当时的恐惧和无助。

帖子里还有一段极其详尽的叙述。

“我跟踪了她很久,终于还是决定对她下手了。

我用麻绳紧紧勒住了她的脖子,不过很快又改变了主意,因为我发现勒死一个人挺难的,我手都有些麻了,居然才过去了两三分钟。刚打算放松一下,她又突然恢复了力气,在地上拼命又踢又扭的,挣扎得很厉害。

虽然这回我将她的手脚先绑了起来,不用担心她会逃脱,但有一点很令人沮丧,就是从背后勒住她时,我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开始思考怎么杀死她比较好,想了很久,我决定用刀。

我找来一把匕首,掀开了她的上衣。她看起来十分害怕,一直在哭,让我有些心烦,所以我撕开了她嘴上的胶带,想知道她究竟想说些什么。

她说了什么来着,我好像记不太清了,大概就是求我放过她,她一定不会报警之类的,还骗我说她爸爸很有钱。太可笑了,我可是观察了她足足三个月,怎么会不知道她爸爸是干什么的?

不过她求饶的模样让我感到很兴奋,所以我听

她说了大概十分钟,后来我实在不耐烦了,就重新用胶带把她的嘴封起来。

一开始我有些犹豫,没把握好力度,第一刀刺得太浅了,只是划伤了她的皮肤,所以第二刀我特地调整了角度和姿势,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当我把刀从她身体里拔出来时,鲜红色的血液从伤口不停往外流,看着她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表情,一种许久未有过的快感涌上我的颅顶,我简直要高潮了,又一次把刀插进她的身体里。

最后她终于不再动弹,我在她身边坐了很久很久,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我在抽屉里找到了那瓶指甲油给她涂上,她终于成为了我想象中的模样。

说实话,我实在舍不得就这么让她离开,可是我又觉得,应该让更多人看到她这副丑陋的、卑微的、向我求饶的嘴脸!

不过最后我复盘了一下,她不应该躺着,她应该跪着。只有跪在地上,才能算是祈求。”

这篇帖子字里行间没有任何的忏悔和自责,通篇都是冷静的叙述,仿佛受害者的痛苦对他来说只是一种养料,用来滋养他变态的欲望。

粗略读完后,祝好就已经觉得如坠冰窟,手心都渗出一片薄汗。

帖子的最后,NPK留下了一句话:“这篇日记我珍藏多年,还是忍不住和你们分享。下一个故事你们想听什么?是按顺序来,还是先听你们最熟悉的那一个?”

他显然知道帖子不会在论坛上存活太久,但网站一定会替他将帖子内容原封不动转达给警方,所以最后这句话,明显是冲着警方说的。

而“最熟悉的那一个”,很有可能指的就是程霜。

秦聿风狠狠砸了下桌子,低声骂道:“靠,真是见鬼了。”

祝好理解他的愤怒,不论是指甲油杀手消失前还是回归后,警方一直在被他牵着鼻子走,却迟迟找不到突破的线索。秦聿风肩负的责任和压力,是旁人所无法理解的。

跟秦聿风的焦躁相比,程述显得冷静许多,不过还是敛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表情认真起来:“别急,他发这个帖子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个好消息。”

秦聿风问:“什么好消息?”

程述:“说明他已经开始沉不住气了。”

这个帖子的出现侧面印证了程述之前的推测,警方最近在城市各处都加大了巡逻的力度,而铺天盖地的新闻不仅没有如指甲油杀手所希望的那样让他名声大噪,反而使不少人提高了防范意识,导致他正处于一个想作案却又无法作案的焦虑期,只得靠重温过去的犯罪过程以及挑衅警方来获得心理上的满足。

秦聿风沉思了一阵子,点点头:“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程述:“自负是他的致命弱点,五年前是,现在也是。这篇所谓的‘日记’已经证实了我对他的大部分剖绘,比如他靠用刀刺伤受害者来获取性快感,以及红色指甲油确实代表了某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我们现在只需要按兵不动,他很快就会因为等不到回应而发布新的帖子。”

警方所掌握的关于指甲油杀手的线索并不多,他越是按捺不住自己,就越容易露出马脚。

程述交代秦聿风:“你让人把这篇帖子打印一份给我,我回去再好好研究研究。”

秦聿风应了一声,又突然觉得不对劲:“为什么不能在这儿研究?”

“家里舒服。”

秦聿风白了他一眼:“这儿不舒服?有吃有喝有空调,哪儿让您这位大爷不满意了?”

程述意味深长地笑:“这儿人多,影响我思考,还是家里好,没人打扰。”

秦聿风无奈地骂了句“毛病”,但还是叫来一名警员,让他把帖子里的照片和日记的内容都打印下来,交给程述。

祝好一开始也想不通程述为什么非得把东西带回家研究,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原因。

回到家里,她趁着程述洗澡的功夫,找出了他那本关于指甲油杀手的心理侧写和受害者详细信息的笔记本。

这本笔记她之前只是囫囵翻过一两回,在许安宁的案子结束之后,就没再仔细研究过。

她摊开笔记本,找到与蒋婷婷有关的内容,与NPK发布的那篇帖子里提到的信息逐一进行对比。

根据程述的分析,指甲油杀手在杀害蒋婷婷时手法并不成熟,尸检结果也显示她的胸口有多处伤口,最后的死因是失血性休克,这就跟NPK的日记对上了。

另外蒋婷婷的尸体被发现时呈侧躺姿势,双手交叠,从NPK的日记来看,他显然对自己这次的“杰作”感到很不满意,还进行了一次复盘,之后的几起案子里,他才逐渐完善了自己的犯罪标志,将受害者摆成祈求的跪姿。

祝好突然回想起跟蒋涛在审讯室见面的情形,他喃喃地对祝好说:“对不起,我真的没想过要伤害你。你会恨我吗?”

他当时看着祝好的表情,就好像在看自己的女儿,眼神里满是怜惜和自责。

祝好轻呼了一口气,甚至有些庆幸蒋涛还在监狱服刑,如果他真的看到蒋婷婷那张照片和指甲油杀手的自述,说不定会有多痛苦。

洗手间的水声停下,程述打开门从里面出来,身上还冒着水汽。

他在沙发上坐下,凑到祝好身边问道:“在干什么呢?”

祝好刚要回答,余光突然发现他只穿了条宽松的运动长裤,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露出上半身漂亮结实的肌肉线条。

她耳尖泛红,赶紧抽回目光:“你怎么不穿衣服?”

“热。”程述晃了晃脑袋,发梢上悬着的水珠滴落,顺着下颚流淌到锁骨。

祝好无语:“热……热你就把窗子打开透气啊。”

“不,我就要这样。”程述伸了个懒腰,挑了挑眉,又凑近了一些:“难道你不喜欢吗?”

祝好:……

难怪这家伙非要回家,还什么“没人打扰”,分明就是想对她犯贱。祝好甚至觉得,昨晚可怜巴巴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现在这副贱兮兮的样子才是他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