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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珣没有拆穿她:“行,那你一个人能上楼吗?要不要我送你?”

“当然不用!”虽然脑袋有些沉,但自己走上五楼还是绰绰有余,祝好推门下车,朝坐在车里的温珣摆了摆手:“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晚安!”

温珣柔和地笑笑:“嗯,晚安。”

目送温珣的车尾灯驶远,祝好长舒一口气,松了松脖子上的围巾,转身走进楼道里。

到了五楼,她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却见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白眼狼一路小跑出来,竖着鸡毛掸子似的大尾巴跟她撒娇。

她摁开门边的灯,光线在屋里蔓延开来,程述正蜷缩着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像是睡着了。

“老大,你怎么不回房间……”祝好脱下围巾和外套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话说到一半,就嗅到空气中一股淡淡的酒精味。

跟刚才香甜的果酒不一样,是麦芽发酵的气味。定睛一看,才发现沙发旁边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啤酒罐。

她走上前推了推程述,问道:“你喝酒了?”

程述闷闷地嗯了一声,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把脸朝向沙发靠背。

自从许安宁那件事之后,冰箱里的啤酒都变成了做啤酒鸭的材料,他怎么又突然开始喝酒了,还喝了那么多。

祝好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睡这儿也行,但起码盖张毯子吧?”

他把头埋在手臂里,语气硬邦邦的:“别管我。”

嘿,说得谁想多管闲事似的。

虽然知道他看不见,祝好还是忍不住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起身进他房间,打开柜子翻出一张毯子。

没想到毯子刚盖在他身上,就被他一把扯开:“不用你操心,你去关心你那几个可攻略对象就够了。”

这哪儿跟哪儿啊,莫名其妙的。

祝好恨不得把他从沙发上扯起来捶一顿,但她自己也晕乎乎的,只想赶紧回阁楼睡一觉。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愠怒重新帮程述把毯子盖好,替他掖紧被角,刚要起身离开,手腕却突然被制住,向后倾倒的力道让她顷刻间失去重心,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天旋地转。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程述的两条胳膊牢牢圈在沙发角落狭小的空间里。

“不是说了让你别管我吗?”程述眼下泛起一片红晕,那双不常流露出情绪的眼睛里,此刻正翻涌着一些祝好从未见过的情愫。

祝好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他的目光钉住,却没把视线移开,只是怔然与他对视:“老大,你、你怎么了?”

程述叹了口气,放缓了声线:“以后别叫我老大了,叫我的名字,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他为什么会变得那么有礼貌?

不对,这好像不是礼貌不礼貌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他们究竟为什么会在沙发上保持着这个令人遐想的姿势?

祝好浑身僵硬,头脑发胀,思绪乱成一团,下意识想向后挪动,却发现身后就是沙发靠背,根本退无可退。

她喉咙发干,紧张得口舌都有些不利索了:“老大……程述,你喝醉了。”

程述撑在沙发靠背上的小臂肌肉绷得很紧,声音低哑:“我没醉。”

果然喝醉的人永

远都不会承认自己醉了。

祝好也觉得自己没醉,可反应却变得有些迟钝,头顶天花板开始缓慢旋转,吊灯的光晕在视网膜中拖曳出一道发亮的尾巴。

跟程述的距离实在太近,她听到一阵如擂鼓般跃动的心跳声,却分不清那是自己的,还是程述的。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然与对方相视。过了好一会儿,祝好才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可以放开我吗?”

程述摇摇头,气息扑在她的面颊上:“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我醉了,没力气,起不来。”

“你刚刚还说自己没醉!”

程述没理会她的话,眼底似有暗潮汹涌:“祝好,你是不是问过我,会不会假装喝醉了或者意识不清醒,借机亲吻自己喜欢的人,当时我是怎么回答的?”

祝好不明所以,但还是在混沌的思绪中努力回忆他当时的回答:“你说……你不会,你还说……大部分男人的本性都是卑劣的。”

“嗯,大部分男人的本性都是卑劣的。”程述突然自嘲地笑出声:“我本来很自信地以为我不在其中,但我错了。”

没等祝好弄清楚这句话的含义,那双迷离的眼眸却突然靠近,灼热的呼吸擦着她的脸颊而过,停留在耳畔。

她浑身一滞,下意识闭上眼睛。

程述把头靠在她肩窝里,碎发轻蹭她的颈侧,仿佛在克制着什么:“祝好,你可以推开我。”

祝好的双手此刻就抵在程述的胸口上,仅剩的理智告诉她理应将他推开,可身体却不听使唤,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程述干涩沙哑的声音贴着耳廓传来:“如果你不推开,我就要吻你了。”

剧烈的心跳几乎要让祝好窒息,她分不清此刻要从心口溢出来的情绪是恐惧抑或是期待。

没等到回应,程述似乎当她是默许了,微微颤抖的指腹轻拂过她的侧脸,停留在下颌上,将她的脸转向自己。

呼吸交错间,浑噩的大脑忽然有了片刻清醒,祝好含混又急切地叫着他的名字,将他推离自己。

程述应声猝然拉开距离,沉重的喘息声没有停下,却瞬间将所有晦暗不明的情绪都锁进低垂的眼眸里,像做了什么错事一般低声道:“对不起。”

祝好心里轻轻一动,脑海中忽然浮光掠影地闪过无数记忆的碎片:发高烧的夜晚无数次覆上额头的掌心、狂风暴雨中吐露的心声和秘密、楼顶上相偎看过的焰火……

那些无数次被她忽略的细节化成一帧帧画面,纷繁复杂地从眼前滑过。

她心口一热,倏然生出一种不知从何而起的冲动,抬手环住程述的脖子,任由本能驱使自己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将他拉近……

……

祝好猛地睁眼,噌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先是紧张地转眼扫量周围——是在阁楼里、自己的床上。

紧接着又掀开被子——除了外套之外,其他衣服都还好端端穿在身上。

她还是不放心,披上外套从阁楼一路小跑来到客厅。

客厅很整洁,沙发上没有毯子,地上也没有啤酒罐——幸好,一切真的只是个梦。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在餐桌旁坐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才发现自己从脸颊到耳尖烫得几乎要烧起来。

要死,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居然敢强吻自己的老板,简直是犯上作乱,大逆不道,倒反天罡,罪大恶极!

不对,梦里的程述虽然在最后一刻退缩了,但一开始也是他主动的,这也不全是她的错。

不管是谁先挑起的事端,总之酒精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幸亏只是个梦,否则她马上要打开窗子从五楼跳下去。

正胡思乱想着,“咔哒”的开门声突然响起。

祝好仿佛上课开小差时被老师抓包的小学生,唰一下坐直身子,双只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盖上,局促不安地看向门口。

程述关上门,看了她一眼:“醒了?”

语气无波无澜,听不出任何异常。

祝好莫名有些心虚,不敢抬头看他,只是含糊不清地回答:“啊?嗯……醒了。”

程述俯身往白眼狼的脑袋上秃噜了一把,把手里的纸袋放在餐桌上:“去洗漱,来吃早餐。”

祝好哦了一声,一溜烟跑进洗手间里把门锁上,背靠着门做了个深呼吸。

缓了一会儿,她走到镜子前端详着自己,忍不住抬手轻轻碰了碰嘴唇——这真的是个梦吗?如果是的话,这个梦未免也太真实了吧。

沙哑的声音、酒精的味道、炽热的鼻息、滚烫的怀抱,一切都历历在目。梦里的程述跟平时完全不一样,而她也变得一点儿都不像自己。

可如果不是梦的话……不可能,一定是梦!毕竟这么离谱的事情,只有在梦里才会发生。

好了,不能再想了。

祝好打开水龙头,把一掬刺骨的冰水泼到脸上,等大脑稍稍清明了一些才从洗手间出来。

餐桌上放着热好的饭团和牛奶,祝好若无其事地坐下,伸手想抽张纸巾擦脸,指尖却不小心与程述的手碰在一起。

一瞬间,梦里那些旖旎的片段又在脑海中闪过,她触电般把手收回,尴尬地咳了两声。

程述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看似随意地问了句:“怎么魂不守舍的,昨晚没睡好吗?”

祝好晃了晃脑袋,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嗯……做了个噩梦。”

“噩梦?什么噩梦?”

祝好随口胡诌:“没什么,就是梦到……差点儿被丧尸给啃了。”

程述一愣,向她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丧尸?”

祝好不想就这个问题深究下去,赶紧岔开话题:“对了,医院那边有结果了吗?”

第177章

程述嗯了一声:“还没,不是说了要24小时吗,这才过了一晚上。”

昨天晚上警方才刚刚联系医院,得到反馈之后也还要花时间核实,再怎么也得等到明天早上才有结果。

也就是说,今天一整天她都是空闲的。

祝好撑着下巴,苦恼地叹了口气。

看她这个反应,程述觉得好笑:“警局又不给你发工资,你那么积极干什么?把两个杯子拿去洗了。”

祝好没说话,拿着两个空杯子进了厨房。

她当然不是真的想要去警局,但昨晚那个梦给她留下了深深的阴影,现在只要和程述共处一室,脑袋里就总是不合时宜回忆起梦里迤逦的细枝末节。

她亟需做点别的什么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水龙头的水哗哗流着,祝好正看着杯中晃荡的水面游思妄想,身后突然漫来一股毫无保留的体温,带着熟悉的沐浴露香气,惊得她头皮一麻,下意识猛地转过身,手中带着洗洁精泡沫的半杯水顺势泼了出去。

程述后退一步,嘶地抽了口气:“干什么呢?”

他身上的白色T恤被打湿,紧贴在胸膛上,隐隐透出皮肤的颜色。

祝好一愣,尴尬地找补道:“你、你怎么突然靠近?吓我一跳。”

“我就想看看你怎么两个杯子洗了那么久,谁知道你那么不经吓。”

程述皱着眉拎起自己的领口,叹了口气,脱下T恤塞给祝好,同时从她手里接过杯子:“我来洗吧,你帮我把衣服放进洗衣机就行。”

什么人呐,怎么一言不合就开始脱衣服!

祝好赶紧别开视线,两只手指捻着他递过来那件半湿的衣服,逃也似的离开了厨房。

把衣服扔进阳台的洗衣机里,摁下启动键后,老式洗衣机哼哧带喘地工作起来。

祝好趴在栏杆上吹了会儿冷风,直到浑身一片僵冷,飘忽的思绪才终于慢慢沉淀下来。

祝好,冷静点。不就是个梦吗?自己怎么能那么轻易被一个梦影响呢?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得想个办法。

《孙子兵法》里说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战胜敌人,首先要了解敌人。

她想起程述之前放在阁楼那些书里有一本《梦的解析》,不过上回大扫除时,连书带书架都被他搬回自己房间了。

虽然他说过,他不在房间时可以随便进去,但祝好还是问了一嘴:“老大,我能不能进你房间拿本书?”

程述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倚在沙发上给白眼狼梳毛。不知这句话里的哪个字眼让他眉头微微蹙起,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嗯,去吧。”

祝好推开他的房间门,从书架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本书,刚要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做贼心虚地往门外看了一眼。

程述仍是坐在沙发上帮白眼狼梳毛,似乎对房间里的动静并不在意。

祝好把书放在他床上,蹑手蹑脚打开他的衣柜——里面确实有张毯子,虽然跟梦里那张长得一模一样,不过叠得整整齐齐,不像是用过的样子。

她松了口气,关上衣柜门,拿着书离开了房间。

回到阁楼里,她用被子蒙着脑袋,随手翻开书页,目光落在其中一行字上。

“梦代表的往往是不加掩饰的‘欲望的满足’,让我们偶窥自我最深、最隐秘的底层。

梦是通往潜意识的桥梁,它通过象征、隐喻等方式表达了在清醒状态下被压抑或忽视的愿望、恐惧和冲突。“(注)

什么乱七八糟的,难道昨晚那个离谱的梦是她内心真实想法的反映?

怎么可能嘛,简直是胡说八道。

祝好嗤笑了一声,接着往下看。

“梦反映的是我们自己不愿承认的事情,所以被指责为骗人的谎言,但这种指责毫无道理。”(注)

祝好:……

她“啪”地把书合上:一派胡言!再也不相信什么“梦的解析”了!

*

第二天早上,警方的调查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几份文件一字排开摆在会议室的桌上,这都是医院按要求查询到的的病人资料。

这几位病人中,有两位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剩下几位分辨患有遗传性溶血性贫血、遗传性痉挛性截瘫和先天性肌肉萎缩。

这几位患者都是半年内去世的,去世时的年龄都在23岁至40岁不等。

根据他们的推断,凶手的孩子很有可能跟钟正平的儿子小武一样,需要有人长时间陪伴和护理。

先天性心脏病和遗传性溶血性贫血虽然会引起严重并发症,但患者的生活基本能自理,至少不需要人寸步不离照顾,所以可以先将这三位患者排除。

剩下两位患者分别是患有遗传性痉挛性截瘫的索泽阳,和患有先天性肌肉萎缩的聂丹。

先天性肌肉萎缩一般表现为全身肌肉无力、关节松弛、癫痫以及呼吸功能不全等。

遗传性痉挛性截瘫的主要特征则是进行性的双下肢痉挛性肌无力,肌张力增高,还可能伴有小脑性共济失调、感觉障碍、痴呆、生长发育迟滞、耳聋、肌萎缩、自主神经功能障碍等。

也就是说,这两位患者更符合程述的侧写。

资料上显示,自从聂丹去世后她的父母就搬离了淮江市,回到乡下老家居住,因此基本可以排除他们的作案嫌疑。

一名警员盯着索泽阳的照片看了好半天,突然开口:“这个人我好像有点印象,他前几年是不是上过电视新闻来着?”

有人应和:“对对对,好像是。我记得他妈妈几十年如一日照顾他,很辛苦的。”

秦聿风眉头一皱,嘱咐技术员:“小孙,把那则新闻找出来。”

技术员应了一声,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很快找到了当年的新闻。

新闻标题是《为母则刚,单亲妈妈悉心照料先天残疾儿子三十余年》,里面的主人公正是索泽阳和他的母亲索晓兰。

索泽阳三岁那年,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无法行走,索晓兰把他送进医院检查后,被诊断出复杂型的遗传性痉挛性截瘫。

随着年龄的增长,索泽阳的病越来越严重,最后发展至除了痉挛性截瘫外,还伴有癫痫和肌萎缩,智力也远远跟不上同龄人。

简而言之,他成了一个几乎需要人24小时贴身照料的病人。

照顾这样一位病人,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困难,可索晓兰却坚持了三十多年,一直对他不离不弃,令人动容。

这则新闻当时在淮江市引起了很大轰动,许多人都被他们的故事深深感动,在大家的努力下,淮江市第一医院也对索泽阳进行了接诊,并为他制定了康复训练计划。

新闻里还附上了一张母子俩的合影,照片里坐在轮椅上的索泽阳从样貌上看已是个成年人,但由于疾病导致的生长发育迟缓以及长年卧床,他的四肢纤细且扭曲。

而站在他身侧的索晓兰面对镜头脸上带笑,但笑容里却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疲惫。

*

淮江市第一医院。

索泽阳生前的主治医师把照片还给秦聿风,说道:“索泽阳啊,我当然记得了。他患的这种遗传病十分罕见,所以我对他印象很深刻。”

祝好问:“索泽阳的死因是什么?并发症吗?”

主治医师摇摇头:“他是被自己的痰呛死的。”

祝好不可置信:“人有可能会被痰呛死吗?”

主治医师:“正常人基本不会,但遗传性痉挛性截瘫的患者吞咽功能会受损,导致咳嗽能力减弱、排痰能力下降,如果痰液不及时排出,可能阻塞气管、引发窒息。”

说着叹了口气:“那天索泽阳被送进急诊的时候,脸色绀紫,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虽然我们极力抢救,但还是无济于事。”

“我记得当时索阿姨哭得不行,一直央求医生一定要救他,在场好多人都忍不住落泪了。”说话的是负责根据医嘱指导索泽阳进行各种功能训练的护士。

先天性痉挛性截瘫无法治愈,只能通过专业训练帮助他们改善生活质量。索泽阳生前,几乎每个周都会由索晓兰推着轮椅,将他送到医院进行康复训练。

秦聿风转向护士:“你对索晓兰有什么印象?”

护士略一思索,答道:“她人挺好的,很和善,虽然照顾儿子很辛苦,但她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对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也很友好,不过……”

见她欲言又止,祝好追问:“不过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有一回索泽阳可能身体不舒服,不太愿意配合康复训练,索阿姨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一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什么样的眼神?”

护士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小声说道:“我也说不出来,就是有些阴森森的,好像很厌烦……总之,跟她平时完全不一样。”

祝好忽然想起新闻里的那张合影中,索晓兰面对镜头时一脸疲惫的苦笑。

身为一个母亲,她不可能不爱自己的儿子,但三十多年如一日照顾生活无法自理的儿子,或许早就将她的爱和耐心消磨殆尽。

新闻带来的关注,更是成为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大众面前,她必须保持一个完美、坚强、无私的形象,可不知从何时开始,“母亲”这个角色所需要承担的责任也变成了让她无法喘息的负担。

索泽阳去世之后,她的生活出现了巨大的变化,不再需要围着生病的儿子连轴转,肩上的担子一松,她反而无法适应了,心理也在这样的落差中悄然发生改变。

这会是她杀人的动机吗?

第178章

立春刚过,冬日的余寒尚未散尽,但丝丝缕缕的春意已悄然蔓延开来。

秦聿风站在车附近的背风处点了一支烟,给手下的警员打去电话,交代他们去索晓兰家把她带回警局。

祝好的视线从窗外穿着病号服嬉戏打闹的孩童身上收回,在后视镜里对上了程述的目光,心一凛,赶紧慌张地低下头,却还是被程述捕捉到了。

程述忽然开口叫她:“祝好。”

“嗯?”

“你这两天怎么回事?”

祝好一怔,佯装茫然地啊了一声:“我怎么了吗?”

“你一直在躲着我。”

他甚至没有用上“好像”“似乎”这样的词,语气十分笃定。

祝好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哪有。”

他反问:“没有吗?”

祝好硬着头皮:“没有。”

话刚落音,就看到驾驶座上的程述突然转过身,一只胳膊朝她伸来。她下意识偏头躲开,戒备的目光跟他停滞在半空的手对峙片刻,才后知后觉自己避嫌的举动实在太过明显。

程述毫不介怀地收回手,从车门旁边的储物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看似随意地问道:“是因为那个梦吗?”

“什么梦?”

“你被丧尸追着啃的梦。”程述从后视镜里朝她挑眉笑了笑:“你梦里的那个丧尸,该不会是我吧?”

祝好一时噎住,没说话——除了沉默,她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回应。

程述懒洋洋地吐出一口

气:“放心吧,就算我变成丧尸,在咬你之前,也会先经过你的同意。”

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没等祝好咂摸出其中的意味,副驾驶的车门就被拉开了。

秦聿风坐进车里,捡了个话尾:“咬什么?你们是不是饿了,我知道附近有家面馆还不错,先去吃个午饭吧。”

程述嗯了一声,系上安全带启动了车子,仿佛刚才的事完全没发生过。

医院周围的餐馆很多,秦聿风说的那家面馆就在其中。这家店面积不大,只有三五张桌子,不过这时饭点已过,店里只有寥寥几个客人。

秦聿风挑了张靠近角落的桌子坐下,把菜单推到祝好面前,示意她先点自己想吃的。

祝好随意点了碗鸡蛋面,又把菜单还给秦聿风。秦聿风没问程述的口味,自顾自给他点了和自己一样的牛肉面,又点了几份小炒。

等上菜的期间,秦聿风说道:“我让人查过了,索泽阳去世后,索晓兰的确去看过心理医生,不过只去了两次就没再去了。两个月前,她开始在淮江市第一医院从事护工的工作。”

因为常年照顾瘫痪的索泽阳,索晓兰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加上性格热情温和,想请她帮忙照顾病人的家属数不胜数。

医院里每天都在上演悲欢离合,她不停在医院各个角落里搜寻那些或是黯然伤神、或是悲痛欲绝的人,并用自己的经历敲开他们的心扉。获得信任后,再以“自杀”的方式带他们“脱离苦海”。

菜很快上来,三碗面两份小炒,摆了满满一桌。

程述抽了一双筷子搅拌碗里的面条,尝了一口,皱起眉头:“老秦,你对‘不错’的标准是不是有点儿低?”

又问祝好:“祝好,我做的面好吃多了吧?”

祝好夹起一筷子面尝了一口,味道还行,但跟程述做的比起来确实差了点,于是敷衍地点了点头。

秦聿风恨不得用筷子把程述的舌头拧断,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大声点,我担心老板听不到。”

程述探头往后厨瞥了一眼:“听到又怎么了,一我说的是实话,二他也打不过我。”

秦聿风懒得跟他掰扯,不耐烦地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沿:“行了,程大厨。正好警局食堂的阿姨这个月要退休,到时我介绍你进去。”

面吃到一半,秦聿风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摁下接听键听了一会儿,挂断了电话,先是问祝好:“祝好,你吃饱了吗?”

这家面馆的面虽然味道一般,不过分量很足,面碗差点比祝好的脸还要大。祝好本来也不饿,才吃了三分之二就已经撑得不行了,连忙应道:“吃饱了。”

秦聿风点点头,叫来面馆老板结了账。等老板离开后,才说:“找到索晓兰了,她家里还有个年轻女孩,已经一起带回局里了。”

*

等他们回到警局时,跟索晓兰一起被带回来的女孩坐在接待室里,正神情激动地向接待她的警员解释着什么。

秦聿风敲了敲门,接待室的警员从里面走出来,跟他打招呼:“秦队。”

秦聿风点了下头算是回应,问道:“这女孩什么情况?”

警员回答:“当时她就在索晓兰家里,说是索晓兰请她去做客。”

他拿出一张纸递给秦聿风:“我们赶到时她正在写这个,现在不管我们怎么说她都认为是我们抓错人了,还说索晓兰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祝好凑上前,纸上是一封手写信,大致内容是女孩不小心怀孕了,出于某种原因不能将孩子留下来,字里行间满是悲伤和不舍,跟之前在受害者家找到的那些“遗书”一模一样。

程述插话:“索晓兰人呢?”

警员:“已经在审讯室里等着了。”

索晓兰,52岁,三十多年前经人介绍与丈夫结婚,次年便怀孕,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本以为这是幸福生活的开始,不曾想这一切都在索泽阳被确诊患上遗传性痉挛性截瘫后被无情地打碎。

后来索晓兰才从医生那里了解到这是一种家族遗传性疾病,丈夫为了传宗接代,自私地向她隐瞒了自己的家族遗传史,并抱着侥幸心理生下了儿子。

当索泽阳的病确诊后,丈夫曾试图偷偷丢弃这个孩子,是索晓兰疯了一样将他找回来,并执意与丈夫离了婚。

从那之后,索泽阳就成为了她生活的轴心,她没有朋友、没有娱乐、更没有了期盼和渴望,那乏善可陈的生命中的日日夜夜、柴米油盐、喜怒哀乐,全都围着索泽阳一个人转。

至于她有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或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坐在审讯室里的索晓兰跟新闻照片里的并无两样,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束在脑后,身着一件深红色的棉袄,袖口上戴着自己缝制的碎花袖套。

从面容上看,她长得十分和善,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怎么看都无法和“连环杀手”这样的词汇联系起来,难怪可以轻而易举获得受害者的信任。就拿刚才那个女孩来说,她宁愿相信警察抓错了人,也不愿相信只见过两次面的索晓兰是个连环杀人犯。

秦聿风翻看完手上的资料,刚要抬脚走进审讯室,肩膀却被程述一把薅住:“我去吧。”

“你?”秦聿风顿住脚步,有些不可置信:“你不是不喜欢做这个吗?”

“是不喜欢。”程述透过单向玻璃看着索晓兰:“不过有个推测,我想证实一下。”

秦聿风没吭声,把手里的文件拍进他怀里,算是默许了。

审讯室的门“咔哒”一声被推开,警员回头看了程述一眼,起身给他让了位置。

程述拉过椅子,一言不发地坐在索晓兰面前,饶有兴趣地地打量着她。

对于他审视的目光,索晓兰即没有躲闪,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惶恐,反而微微笑着跟他打招呼:“小伙子,你好,请问可以给我倒杯水吗?”

程述转头朝警员使了个眼色,警员会意,用一次性纸杯打了一杯水放在小桌板上。

索晓兰喝了一口水,轻轻叹了口气:“你们找错人了,我已经跟你的同事解释过了。”

“你们抓错人了”这句话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审讯室里,但索晓兰的目光真诚,语气恳切,没有一丝狡辩的意味,反而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程述从文件袋里拿出几张照片,摆在小桌板上:“这四个人,你认识吗?”

索晓兰低头看着那些照片,脸上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坦然地承认:“认识,这是方晴,这是柯盛,这是玉珍。还有这个,这是老钟。”

程述直勾勾地盯着她:“你杀了他们吗?”

索晓兰微微皱眉,好似真心实意地诧异了一下:“怎么会呢?我没有杀他们,我是在帮助他们。”

程述顺着她的话问下去:“你为什么要帮助他们?”

索晓兰往后靠了一些,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怜悯:“因为……他们需要我的帮助。”

这是句没什么逻辑的车轱辘话,但程述没就这个问题继续追问,转而问道:“你是怎么帮助他们的?杀了他们吗?”

“我没有杀人。”索晓兰义正严辞地强调:“他们想要摆脱痛苦,却又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我真的只是在帮他们。”

程述换了种问法:“所以你在他们的饮料里下了药,把他们带进房间,点燃煤炭,关进门,帮助他们迈出了那一步,对吗?”

见程述终于“理解”了她的意思,索晓兰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对的,我真的是在帮他们。”

这句话说出来,就相当于她已经供述了杀人的事实,审讯的目的也已经完成,但程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接着问:“放在他们身边的那些信,也是你让他们写下的吗?”

索晓兰点点头,眼角忽然滑落一滴泪水:“我能明白他

们的感受,那种没日没夜被思念、自责、悲伤淹没的感受。当他们写下那一字一句时,我就知道他们希望我能将他们从那种痛苦中拯救出来,我必须这么做。”

程述面无表情地听完她的话,淡淡地问:“索晓兰,你‘帮助’的那些人,他们是真的需要解脱,还是你把自己的经历投射到他们身上,将他们视为另一个需要解脱的自己?”

索晓兰一愣,目光微微闪烁:“你在说什么?我当然是在帮助他们解脱,跟我自己……有什么关系?”

“索泽阳是怎么死的?”

听到索泽阳的名字,索晓兰咽了口唾沫,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泽阳?泽阳的死……是意外。”

“真的是意外吗?”

“是的,是意外。”

程述话锋一转,问道:“你家里有吸痰器吗?”

索晓兰闻言,猛然惶恐地抬起头,双手扭在一起,双唇翕动,却没说话。

程述接着说:“遗传性痉挛性截瘫的患者由于肌肉痉挛和运动控制问题,会存在吞咽和排痰方面存的困难,增加呛咳和误吸的风险,所以,你家里一定会备着吸痰器,对吧?”

“你完全可以在他呛咳的时候就使用吸痰器帮他排痰,可你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索晓兰的额角渗出一层薄汗:“我、我当时……没注意……”

程述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是没注意,还是你在即将使用吸痰器时犹豫了?”

这句话仿佛一道惊雷从天而降,索晓兰脸色惨白,面色呆滞,整个人仿佛石化一般,久久没有说话。

第179章

“如果你不想说,可以写下来。”程述从桌上拿了一支笔和一张纸,推到她面前:“就像刘玉珍、柯盛、方晴和钟正平一样,把你的所有想法宣泄出来。”

索晓兰压抑地抽着气,眼中泛起一层水光,过了许久,才用颤抖的手拿起笔。

程述看着她一笔一顿地写着什么,没有询问,也没有出声催促。静谧在狭小的审讯室中蔓延开来,只有笔尖与纸面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秦聿风手表上的时针转了大半圈时,索晓兰终于搁下笔,颓然地靠在审讯椅里,积久的悲伤忽然决堤。她张大着嘴,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只有眼泪汹涌肆意地流淌。

程述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离开了审讯室,把那张写着密密麻麻文字的纸放在监听室的桌上。

祝好拿起那张纸,目光掠过纸上沉甸甸的字句。

【那口痰卡在泽阳的喉咙里,让他无法呼吸,我赶紧打开吸痰器,刚要把管子插进他的咽部,他却用眼神制止了我。我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了绝望和疲倦,仿佛在对我说:“妈妈,我累了,你也累了,不然就到此为止吧。”

泽阳出事之后,我再也没有离开过淮江市。没坐过动车、飞机,十几年没买过一件新衣服,单独离开家的时间从不超过半个小时,甚至连洗澡和上厕所都不敢关门。他就像一根隐形的绳索,把我牢牢拴在房子里,让我无法离开。

每次我看到别人的孩子会跑、会跳,会拉着父母的手出去玩,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他们……可是泽阳永远只是躺在床上,不能自主排泄,只能吃流食,他甚至不会叫我一声妈妈。

我是真的累了,我知道他也是,他应该有自由的灵魂,却永远被困在这具萎缩的身体里,于是我放下吸痰器的管子,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想就此放他离开。可看着他脸色越来越红,表情越来越扭曲,我突然慌了,连忙拨打了急救电话,央求医生一定要救救他,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医生把他从抢救室里推出来的时候,他就好像睡着了一样安详,我仿佛看到他的灵魂飘浮在半空中,对我说:“妈妈,你看,我自由了。”

也是在那一天,我在医院里看到了刘玉珍,她同样无力地靠在抢救室的门外,我们目光相撞的瞬间,她瞳孔里的绝望让我感到无比熟悉。

还有柯盛、方晴、老钟……我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跟泽阳一模一样的表情,当他们写下那一字一句时,我就知道只有我才能拯救他们,帮助他们解脱——就像我帮泽阳那样。】

系统响起提示音:“恭喜您完成本阶段剧情任务!”

祝好放下那封信,轻轻呼了口气,透过单向玻璃看向坐在审讯室里的索晓兰。

她似乎是哭累了,呆呆地看着前方。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内核,只剩下一副皮囊,眼神好像穿过了审讯室厚重的墙壁,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

剧情任务终于结束。

离开监听室,站在警局的走廊上,祝好记起之前答应过李砚川要跟他一起去新开的甜品店,而且从系统商场兑换的礼物也还没送给他,便掏出手机发了个信息:“李砚川,你明天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去你说的那家甜品店吧。”

信息刚发出去不到5秒钟,手机立刻震动起来,祝好刚想打开信息查看他的回复,肩膀突然搭上了一只手:“祝好。”

她下意识把手机屏幕摁灭,回头一看,是秦聿风。

祝好如无其事地收起手机,问道:“怎么了?”

“祝好,那个……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秦聿风顿了顿,仿佛在思考如何开口:“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天我闲着无聊刷手机时,无意中看到网上有人列了个清单,是淮江市最值得打卡的几个景点,如果让你选的话,你会比较喜欢哪儿?”

说着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找出一张图片递到她面前。

祝好顺着他的话音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面都是些植物园、公园、湖畔之类的。

见她没有马上回答,秦聿风又迅速划到了下一页:“如果刚刚那些你不感兴趣的话,这里还有其他选择,比如去山顶看日出,或者溜冰、徒步……”

比起“最值得打卡的景点”,这些倒更像是“最适合约会的项目”,而且每一项都细心地标注了地点和注意事项,显然不是“闲着无聊”时“无意中”看到的,而是经过精心挑选后做的攻略。

祝好把手机还给他,试探性问道:“秦聿风,你这是想约我出去吗?”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问得那么直接,秦聿风咳了一声,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我明天刚好休假,想问问你明天有没有时间……”

明天?祝好暗暗吸了口凉气,在口袋里点开李砚川刚才回复的短信看了一眼,果然是“当然有空”。

这不就撞上了吗,她扶着额头踌躇片刻,问秦聿风:“改天行吗?”

“改天?”秦聿风一愣,看似无所谓地笑了笑,但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我的假期只有一天……不过没关系,下次再去也行。”

祝好有些为难,目前已知约会确实能提升好感度,秦聿风难得有一天假期,可她又先约了李砚川,这可怎么办好。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李砚川一般会睡到中午才起床,不如早上先跟秦聿风去看个日出,下午找个借口开溜,再跟李砚川一起去甜品店,这样时间规划得刚刚好,还能在一天之内同时提升两个人的好感度,简直是再完美不过。

思及此,她连忙拦住刚要转身离开的秦聿风:“我明天有空,我们明早去逛公园吧!”

秦聿风脚步一顿,面露惊喜:“真的吗?”

祝好很想吐槽秦聿风这个钢铁直男做的约会攻略为什么都是户外项目,大冬天清晨离开温暖的被窝在外面吹冷风真的浪漫吗?但为了好感度,只能忍了。

她点点头:“嗯。”

秦聿风嘴角抑制不住往上翘:“对了,我还知道有个草莓园刚刚开张,我们下午可以一起去摘草莓。”

祝好:“……不是,那个……”

话还没说完,秦聿风的电话忽然响了。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对祝好说了句:“我先去忙,明

天早上九点我去接你。“接着就匆匆转身离开了。

祝好欲哭无泪地看着他的背影,掏出口袋里不停震动的手机,看到李砚川发来的一长串信息。

“好好,我们明天几点去?”

“我一整天都有空,要不我们早上出去吧?”

“甜品店十点钟开门,我们可以九点钟出发。”

“对了,你想不想玩密室逃脱?吃完甜品我们可以一起去。”

海王还真是不好当。祝好汗流浃背,正犹豫要怎么回复,忽然听到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

是温珣。

她头皮发麻,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不会吧不会吧,不会他刚好明天也要约自己出去玩吧。

不会的,应该没有那么巧的事。

她回过头,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怎么了?”

温珣扬了扬手里的两张票:“明天有一场音乐剧,我这儿有两张票,你要不要一起去?”

祝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正思考着如何婉拒,突然瞥见票上的价格……一千两百八?

祝好咋舌:“什么音乐剧那么贵?”

“是一部很经典的作品,目前正在全球巡演。原价现在已经买不到了,我朋友好不容易弄到两张,我求了他好久他才愿意高价卖给我。”顿了顿,温珣贴心地给她台阶下:“如果你不感兴趣也没关系的,我可以把票还给他。”

祝好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不感兴趣。”

只是一天之内同时跟三个可攻略对象约会,除非她有影分身,否则实在是做不到啊。

但温珣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松了口气似的,说道:“你有兴趣就行,音乐剧晚上八点开始,我们可以先去吃个晚餐。”

解释的措辞还没说出口,走廊的另一头忽然有警员朝温珣招了招手:“温主任,这边有份资料要麻烦您帮忙看一下。”

温珣应了一声,转头把其中一张门票塞进祝好手里,对她笑了笑:“那明天见。”

祝好:……

这下可完了。

祝好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哀叹一声:本来以为可以当个时间管理大师,没想到结结实实摔了个跟头。

这游戏也太不礼貌了,她只不过想提升点好感度而已,怎么突然就给她来了个地狱级别难度的约会选项?

正惆怅着,头顶上传来程述的声音:“坐这儿装什么深沉呢?走了,回家了。”

祝好把脑袋靠在椅背上,生无可恋地说:“老大,我完了,这游戏要被我玩崩了。”

程述疑惑地瞥了她一眼,在她旁边坐下:“索晓兰已经承认了犯罪事实,在几个受害者家里也找到了属于她的指纹,你的剧情任务不会还没完成吧?”

眼下出现了更危急的情况,祝好早就将之前梦里那点芥蒂抛之脑后,撇了撇嘴:“不是剧情任务的事。”

程述眼睛一转,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那是什么?”

“是……”话到嘴边,祝好又犹豫了,不放心地叮嘱他:“我跟你说了你不许笑。”

程述信誓旦旦:“你说,我尽量忍着。”

这家伙的前科实在太多,不仅总是给她出些馊主意,还恶趣味地喜欢暗戳戳使坏看她笑话。可偏偏他又是唯一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除了他,祝好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跟谁倾诉了。

她心虚地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们之后,才压低声音把事情的始末跟他说了一遍。

不出所料,他听完以后猛地一拍大腿笑得前俯后仰,差点没从椅子上滑下去,惹得路过的警员纷纷回头看他们。

祝好赶紧捂住他的嘴,拽着他的胳膊就往警局外走。

回到车里后,他还是趴在方向盘上笑得停不下来。祝好气急败坏地狠狠掐了他一把:“不是说好不笑吗!”

程述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擦了擦眼泪说道:“我可没说不笑,我只说了尽量忍着。”

祝好无言以对:“你笑也笑够了,有个忙你必须得帮我。”

“什么忙?”

“明天你给他们发个信息,就说我突然生了重病,卧床不起。”

这是她绞尽脑汁能够想到的唯一一个一碗水端平的方法,那就是明天一整天都留在家里,哪儿都不去。

程述挑着眉扫了她一眼,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到时候可别怪我破坏你的约会。”

嘿,还怪记仇的。

祝好无可奈何往座椅里一靠,没好气道:“知道了。”

第180章

第二天一大早,祝好就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紧张地看着程述摁下秦聿风的号码,做好了随时捂住他的嘴的准备,生怕会从他嘴里蹦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电话很快接通,对面传出秦聿风的声音:“喂,老程,怎么了?”

程述跟她对了个眼神,说道:“哦,你今天不是约了祝好出去吗?她今天早上突然发了高烧,去不了了,让我跟你说一下。”

电话那头的秦聿风愣了一下:“我不信,她昨天还好好的,我警告你别跟我耍心眼。”

程述啧了一声:“怎么说话呢,我是那种人吗?”

秦聿风反问:“你不是那种人吗?”

程述嗤笑:“那你自己跟她说吧。”

说着把手机扔给在一旁捂嘴偷笑的祝好。

祝好手忙脚乱接过手机,清了清嗓,把音量和声线调整成有气无力的状态:“喂,秦聿风,我是祝好。”

听到她的声音,秦聿风紧张起来:“祝好,你没事吧?怎么突然生病了。”

“我没事,可能只是着凉了。”祝好胡诌了一句,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又补充道:“对不起啊,浪费了你一天假期。”

这句道歉是真心实意的,毕竟他好不容易才能放一天假,还特地做了攻略,最好祝好又不得不用这样的借口推掉约会,说不愧疚是假的。

秦聿风轻轻笑了一下:“这有什么的,我这辈子又不是只放这一天假。你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了。”

挂断电话,祝好呼了口气。撒谎这件事她实在是不擅长,幸亏程述替她分担了大部分。

她双手把手机还给程述:“下一位。”

程述斜了她一眼,拨通了温珣的电话。

除了工作之外,他和温珣私下几乎没什么联系。温珣接起他的电话,似乎有些疑惑,但语气还是干巴巴的:“程大侦探,找我有何贵干。”

程述懒洋洋地回应:“没什么,就想问问你家地址在哪儿。”

温珣警惕起来:“问我家地址干什么?”

“你瞧你态度怎么那么差呢,祝好生病了,不能跟你去

看音乐剧了,让我叫个跑腿把票送过去给你。”

“祝好病了?她怎么了?”

程述原封不动搬出祝好刚才那一套说辞:“感冒着凉了,卧床不起,哪儿都去不了。如果你不介意,那个什么音乐剧我倒是可以陪你一起去。”

温珣冷冷地回了句:“介意,我可不想恶心自己。票不用送回来了,你留着吧。”

程述嘿嘿一笑:“温主任大气。”

温珣懒得多跟他说一句话,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

祝好赶紧给程述递上一杯温水:“老大辛苦了,来润润嗓。”

程述接过水杯,慢条斯理道:“哎呀,肩膀怎么好像有点儿酸。”

又来!就知道这家伙会得寸进尺。但考虑到有求于他,祝好只得忍气吞声,递上一个虚情假意的微笑:“我给你按。”

程述志得意满地背过身,叮嘱她:“温柔点儿啊,不准像上回那样。”

“行行行。”祝好咬牙切齿地控制手上的力度,催促道:“你赶紧把最后一个电话打了。”

程述从通讯录里找到李砚川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接通,李砚川有些惊讶:“侦探先生?”

程述开门见山:“李老板,祝好让我跟你说一声,她今天身体不舒服,不能出门了。”

李砚川忙急切地问:“好好怎么了?”

程述敷衍:“感冒而已。”

“好好感冒了?是不是很严重?需要送她去医院吗?”

程述随口答:“不严重,暂时死不了,只是通知你一下,她今天没办法跟你出去玩了。”

李砚川:“没关系没关系,还是身体最重要,不过去医院太麻烦了,侦探先生,要不我找个私人医生去家里给她看一下……”

“你说什么?我这儿信号不是很好,先挂了啊。”眼见李砚川没完没了,程述的耐心几乎要耗尽,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掐断了电话,埋怨道:“累死我了。”

祝好朝着他的后脑勺翻了个白眼,打几个电话有什么累的。

一连推掉了三个约会邀请,虽然错过了提升好感度的机会,但好歹也算是不偏不倚、一视同仁,这样一来,祝好心里也不至于太歉疚。

帮程述按完肩膀,她靠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正盘算着这空闲的一天要做点什么来打发时间,家里的门突然响了。

她走到门前刚要把门打开,冷不丁想起什么,透过猫眼往外看了一眼,头皮差点炸开。

程述见她站在门前发愣,问道:“怎么了,门外站的是死神啊?”

祝好回过神来,踮着脚尖跑回沙发上一把扯过程述腿上的毯子,唰地躺下了,拼命超他使眼色,低声解释道:“秦聿风来了,赶紧去开门。”

程述微微一愣,旋即幸灾乐祸笑出声来:“这可是另外的价钱。”

情况紧急,祝好没时间跟他讨价还价,潦草地点头答应,然后用毯子蒙住头,装出一幅病恹恹的模样。

开门声隔着毯子传来,接着是程述气定神闲的声音:“哟,老秦,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祝好。”

“睡得跟头猪似的,有什么好看的。”

祝好配合地在沙发躺得板板正正,动也不敢动,却听到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过了一会儿,盖在脸上的毯子被小心翼翼往下扯了些。祝好佯装虚弱地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秦聿风担忧的表情。

“祝好,你还好吗?”

祝好还没开口,程述就抢先替她回答:“她嗓子哑了,说不出话。”

秦聿风双眉拧紧:“怎么会这样,刚刚电话里不是还挺好的吗?”

“谁让你刚才不信我,非要她亲自跟你解释。”程述面不改色地扯谎:“喏,你看,打完电话就变成这样了。”

秦聿风闻言面露愧色:“对不起啊,祝好,我还以为老程逗我玩儿呢。不过你怎么突然就生病了,有没有发烧?”说着就要手去探她前额的温度。

祝好一惊,短促地“啊”了一声,把脑袋缩回毯子里,拼命朝他摇头。

秦聿风一愣,动作也停滞住:“怎么了?”

程述抱着双臂靠在一旁胡说八道地翻译:“她说怕传染你,让你别靠那么近,也别碰她。”

秦聿风:“她只说了一个字。”

程述耸了耸肩:“她就是这个意思,不信你问她。”

祝好赶紧点头。

秦聿风释然一笑:“没事,不用担心我,我身体可健康了,不会那么容易被传染的。”

又回头问程述:“她吃过药了吗?”

程述不耐烦:“吃了吃了,放心吧。你结案报告写了吗?闲成这样,要不回局里加个班吧。”

秦聿风刚要说什么,门突然又被敲响了。趁他分神的当儿,祝好赶紧重新把毯子蒙在头上。

程述叹了口气,把门打开,突然绷不住笑了一声,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促狭:“嗯?温主任,你也来了?”

祝好:……

温珣:“什么叫也……秦队?”

秦聿风显然也愣住了:“温主任,你怎么来了?”

温珣解释:“我听说祝好生病了,正好我知道一个方子配方对治感冒很有效,就抓了点药过来给她。”

“哦……”秦聿风迟疑片刻,欲言又止:“不过你怎么突然对她……那么关心?”

祝好恨不得从沙发上蹦起来捂住他的嘴:求你了,问什么都行,别问这个!只要不问这个,你们就还能保持单纯友好的同事关系!

然而此刻“弱如扶病”的她只能在毯子下面装死,暗暗祈祷温珣不要把话说得太直白。

温珣怔了一下,淡淡地回了句:“很突然吗?我一直对她挺关心的。”

……非常完美的回答,每个字都成功避开了正确答案。

秦聿风没应声。

祝好悄悄把毯子挪开一条缝,瞅见他的表情有些紧绷,赶紧拼命朝程述挤眉弄眼,试图提醒他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没想到这家伙只顾着看热闹,全然没注意到她的举动。

眼见气氛愈发剑拔弩张,她只好扯下毯子把脑袋露出来,使出毕生的演技虚弱地颤抖着举起手,哑着嗓子“啊”了几声,试图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这招果然奏效,温珣闻声放下手里的药,走到沙发旁边俯身看她,关切道:“祝好,你没事吧?”

秦聿风:“她嗓子哑了,说不出话。老程,你再翻译一下。”

程述捻着下巴跟她对视一眼,一本正经地说:“她说,你们要打出去打,可别在我家里打。”

祝好:?

这家伙是还嫌场面不够乱吗?

她赶紧摇头,刚抬起胳膊想要比划着解释,门又一次被敲响,所有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按照剧情发展,这回不用想也知道来的是谁了。

祝好放弃挣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还解释啥呀,不解释了,世界毁灭吧,现在、立刻、马上。

程述开了门,门外果然传来李砚川的声音:“侦探先生,我刚才给好好发了信息,她没回复我,我太担心了,所以……”

他话音顿住,扫视着满屋子的人,不免有些疑惑:“嗯?秦警官也在?还有……”

温珣主动自我介绍:“温珣。”

李砚川笑了笑:“我记得,你是那个很厉害的法医,上回我们在这里见过。你们怎么都在?好好呢?”

秦聿风干巴巴地问了句:“怎么,你也是来看祝好的?”

白眼狼虽然白眼狼,但还是认出了门外的是曾经给自己上供过进口罐头的两脚兽,竖起毛绒绒的大尾巴上前迎接。

傻白甜的李砚川似乎完全没听出他这句话里的敌意,摸了摸白眼狼地脑袋,点头道:“对啊,好巧,每次好好生病的时候我们都在,真是缘分。”

祝好欲哭无泪:是啊,真是特别的缘分。三个可攻略对象欢聚一堂,再加上程述,可以凑一桌麻将了。

要不谁也别攻略谁了,五个人一起把

日子过好不比什么都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