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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晚高峰期的市中心,前方的车尾灯宛如一条不见首尾的长龙,窗外喇叭声不绝于耳。

程述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上撑着额角,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刚刚老秦让你考虑什么?”

祝好一愣,这家伙是长了对顺风耳吗,走那么快还听得那么清楚。

不过如果真的要从阁楼搬出去,确实应该提前跟他说一声,于是回他:“他说他姑妈有一套房子,就在地铁口,拎包就能入住,才500块钱还包水电,问我要不要搬过去。”

程述脱口问道:“你要搬走?”

“我这不是还在考虑嘛。”祝好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不过500块钱也太划算了,你觉得呢?”

程述没应声,他的脸没在阴影之中,看不清表情。

前方的车流开始缓慢流动,程述忽然一脚油门,车猛地蹿了出去,随后又骤然停下,强大的惯性一下子把祝好拍回副驾驶的靠椅上。

车停稳后,他才说了句:“是挺划算的。”

祝好龇牙咧嘴地揉着后脑勺:“划算也用不着突然加速又突然刹车吧?”

他淡淡回答:“不想让别人加塞。”

祝好瞥向后视镜,看到侧后方有辆小轿车歪着个头愣在两条车道中间,估计是刚刚没打转向灯就想变道,愣是被程述这一脚油门给吓呆了。

她抽回目光,悄悄看了程述一眼,窗外流转的车灯从他脸上掠过时,他的眉梢轻轻动了一下。

这家伙向来

喜怒不形于色,很少把真实的情绪外露,但依祝好对他的了解,总觉得他越是不动声色,脑子里酝酿的想法就越是危险。

路上虽然拥堵,但回到家楼下时时间不算晚,还赶得及在家做顿饭。

车在附近的菜市场门口路边的空位缓缓停下,祝好解开安全带从车里出来,跟程述一起走进市场。

这个点的菜市场也十分热闹,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们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都赶在这个时候来挑选晚餐所需的食材,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市井气息。

路过水产区,祝好停在一家卖海鲜的铺子前,被水缸里活蹦乱跳的大虾吸引了注意力,转头对程述说:“老大,我们买点虾吧,正好给白眼狼加个餐。”

程述嗯了一声,问老板拿了个网兜,捞起满满一兜虾掂了掂,把水控干净,问祝好:“油焖大虾行吗?”

“你会做吗?”

程述给了她一个“你在说什么废话”的表情,又问:“还想吃什么?”

今天怎么那么大方呢。

祝好的目光在水缸里逡巡片刻,指了指张牙舞爪的螃蟹:“就你们了!”

程述转头对老板说:“再要四只梭子蟹。”

老板应了一声,挽起袖子,手脚麻利地把挑好的虾和螃蟹都装起来。

既然是程述做饭,祝好觉得还是自己付钱比较好,没等她把钱包掏出来,程述就已经用手机扫码付了款,提着满满一袋海鲜走向了蔬菜区。

买完菜回来刚走到二楼,三楼房东大妈养的小白狗听到脚步声,立刻跑到门口朝他们狂吠起来。

房东大妈闻声拎着锅铲从屋里出来,脸上挂着笑:“小程,今天回来那么早呐?对了,那个……”

话还没说完,程述就截口打断她:“房租我待会儿就转过去。”

房东大妈没想到他那么自觉,提前打好的腹稿没有了用武之地,只得嗐了一声:“不急不急,明天再转也行。哟,今天给祝好做什么好吃的?”

程述提了提手里的袋子,说了句:“海鲜大餐。”然后脚步不停地往楼上走。

“好,海鲜大餐好啊。”房东大妈眉开眼笑,扯住祝好的衣服,低声在她耳边说:“我觉得啊,小程这个人还是蛮不错的,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比其他来找你的那几个男孩都好。”

祝好无语,上回还让她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现在又改口说程述比其他人都好了,这立场变得也真是够快的。

她笑了笑,指着屋里说:“张阿姨,我好像闻到一股糊味儿。”

房东大妈反应过来,短促地“啊”了一声,赶紧转身进屋去了。

回到家里,程述已经在厨房里处理买回来的食材了,闻到海鲜味的白眼狼急得在他腿边直转悠。

祝好锁上门,走到厨房门口问他:“需要我帮忙打下手吗?”

程述从锅里捞出两只清水煮熟的虾,装进碗里递给她:“你把壳剥了,喂给白眼狼就行。”

祝好刚接过碗,白眼狼立刻转移了撒娇的对象,竖着大毛尾巴一路嗷嗷嗷跟在她身后。

“你这名字还真没起错。”祝好嘟囔着把剥好壳的虾放进它的猫碗里,它瞬间就迫不及待扑上前狼吞虎咽。

程述把处理好的虾倒进烧热的锅里,把虾翻炒至变成红色,倒入调好的酱汁,盖上锅盖焖熟,趁着这空当儿,又把放在水槽里的梭子蟹去鳃洗净。

祝好洗了手,从程述身后探出头,看他利索地把梭子蟹斩成小块,啧了一声:“老大,你这分尸的手法还挺熟练。”

程述头也不抬:“去帮我把虾盛出来。”

祝好打开锅盖,把焖好的虾装进盘子,顺便捻起一只塞进嘴里,被烫得龇牙咧嘴。

程述动作很利索,没多久就把螃蟹也做好了,还炒了碟西兰花。

三菜一汤陆续上桌,祝好挨个尝味道:油焖大虾外酥里嫩很入味,辣炒螃蟹也十分鲜香,西兰花清爽可口,刚好能中和重口味的油腻。

见祝好吃得满嘴油,程述轻笑一声,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好吃吗?”

祝好忙着啃蟹腿,抽空回了句:“好吃。”

程述:“那就多吃点。”

说完又弯下腰拍了拍在腿边撒娇的白眼狼:“你少吃点,你的体重已经超标了。”

跟蟹腿战斗完,祝好终于腾出嘴说话:“老大,你到底会做多少菜啊?”

程述低头剥虾,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反正比你那三个可攻略对象会的多,特别是老秦,他家里连瓶酱油都没有。”

怎么突然就扯到他们身上了?

祝好擦干净手上的油,想了想:“李砚川煎的牛排还是不错的。”

程述把剥好的虾放进一个碗里,推到她面前:“煎牛排有什么难的,你想吃我明天就去买。”

祝好愣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难道就是男人的胜负欲吗?

程述自己也说过,要激起一个男人的胜负欲,首先要让他产生危机感。

不过这危机感的来源是什么呢?

祝好举着个蟹腿思考了一下,开口问道:“老大,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搬走?”

程述动作一滞,很快又恢复如常:“我可没这么说过。”

祝好又问:“跟我住在一起,你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沉着声回答:“这个问题你到底要问多少次?没什么不方便的,再说阁楼空着也是空着,你想住就接着住,反正又不需要你付房租。当然了,你要是觉得有不方便的地方可以提出来。”

祝好定定地看着他。

这句话似曾相识,他好像不止一次说过。不过最后那句从之前的“不想住随时可以搬走”变成了现在的“觉得不方便可以提出来”。

察觉到她的目光,程述抬眼跟她对视,若无其事地说:“所以你真的考虑搬走?”

祝好没应声,她现在一门心思都想着明天晚上要怎么潜进江绮家里找到隐藏线索,搬家的事还是暂时搁置,等剧情任务完成了再做打算吧。

*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天晚上,电视台举办的颁奖典礼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淮江市大部分演艺圈的名流都到场了。

城市的另一头,程述开车行驶在去江绮家的路上,祝好看着手机上电视台的直播,没费什么功夫就在人群里找到了身着红色礼服,妆容精致的江绮。

看样子,这个典礼至少还有几个小时才能结束,正好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去找到那个隐藏线索。

江绮的别墅虽然偏僻,但安保措施还是挺严格。好在他们之前来的时候江绮提前和保安打过招呼,保安认得他们的车,倒是没怎么为难就放行了。

祝好放下手机,还是有些担忧:“老大,我们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进去,

万一被抓了怎么办?”

程述说:“两个办法,第一,现在就掉头回去。第二,保证自己不被抓到。”

祝好想了想:“那还是第二吧。”

毕竟一切看似尘埃落定,她根本不知道剧情任务要怎么样才算是完成,但无论如何,这个隐藏线索一定起到关键作用。

况且他们也只是进去看一眼,不会带走任何东西。只要不留下痕迹,江绮也不会知道有人来过。

为了不引人注目,程述把车停在半道上,跟祝好绕小路步行到了江绮那栋别墅的后院。

后院的围墙不算高,程述脱下外套扔给祝好,简单地做了下热身运动后,后退几步一个助跑,用力一蹬,没费什么功夫就翻到了墙上。

他指了指前院,朝祝好低声说:“去门口等我,当心点,别被人发现了。”

祝好点点头,赶紧绕到前院大门。江绮住的是独栋别墅,每户之间隔的距离很远,鲜少有人会经过。

没多久程述就把门打开了,祝好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之后,闪身进了院子里。

程述站在别墅外,仰头看了看二楼:“你开的是哪扇窗的锁?”

江绮的卧室有两扇窗,祝好指了指左边的那扇——那里离发现隐藏线索的书柜最近,当时听到江绮的脚步声,她来不及思考太多,顺手就把窗锁给开了,然后若无其事回到床边,假装自己刚找到手链。

程述点点头,仔细观察了一阵,把花园里的梯子搭在窗户下。

这个梯子应该是之前连阿姨为了清理外墙玻璃留下的,昨天祝好离开别墅之前特地留心观察过,虽然梯子不算高,但是以程述的身手,足够他够到二楼的窗户了。

程述很快爬到梯子顶部,双手牢牢攀住墙边凸起的装饰物,身体干净利落地腾空而起,一下子就跃到了二楼的阳台。他一手抓住栏杆,探身推开那扇没锁的窗户,朝站在楼下抬头看他的祝好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去门口等着。

祝好会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门就开了。

程述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筒,跟她一起上了二楼江绮的房间,小声问她:“你说的隐藏线索在哪儿?”

祝好指了指书柜上的一排花瓶。

程述把手电筒递给她,戴上手套,挨个把所有花瓶检查了一遍,却没有任何发现。

他转头问祝好:“你这外挂是不是出bug了?”

祝好也疑惑,昨天的放大镜指的分明就是这儿,怎么会什么也没有呢?

第162章

祝好不信邪,又打着手电筒把那一排花瓶重新检查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

她唤出系统,打算问个明白:“系统,这个隐藏功能是不是出bug了?”

系统很快给出答复:“宿主,暂时没检测到数据异常。”

没有bug,为什么会找不到?

祝好停在原地认真思索了一番,当时那个放大镜的图标确实是指到这儿的,不过因为江绮的突然出现,她其实并不确定隐藏线索究竟是这几个花瓶,还是别的什么。

思及此,她又一次用手电筒在周围仔细搜寻起来,视线跟着光束游弋,忽然发现放置花瓶的那一层书架的木板上,其中有一小块跟其他部分颜色似乎有点区别。

她把花瓶挪开,摸索到那一块地方,尝试着轻轻摁了一下,果然有些松动。

难道这块木板下面藏着什么吗?

木板周围严丝合缝,如果找东西撬开,必然会留下痕迹。

祝好想了想,转头问程述:“老大,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带粘性的东西,比如透明胶之类的。”

程述没问原因,接过手电筒打开江绮卧室里的抽屉小心翼翼地翻找,没过多久,就把一截透明胶递到她手里。

祝好用透明胶贴在那块木板上往上一扯,很快就把木板掀开,发现下面居然藏着一个按钮。

“老大,你来看看这个。”

程述凑上前看了一眼,皱了下眉头,摁下按钮。

下一秒,书柜竟缓缓移开,一扇木门出现在眼前的墙上。

江绮的卧室已经是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也就是说,这面墙之后就是别墅之外了,为什么还会有一扇木门?

程述把祝好拨到身后,先用手电筒往里照了照,发现门后竟是一道蜿蜒的阶梯——看起来,像是个藏在别墅里的暗道。

祝好跟程述对视了一眼,问道:“它会通往哪儿?”

程述:“走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跟在我身后。”

祝好点点头,打开手机上的直播看了一眼,颁奖典礼才刚举行到一半,江绮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他们的时间还很充裕。

手电筒的光束照亮前方的路,细小的尘埃漂浮在空气中,祝好跟在程述身后拾阶而下,脚步声一前一后交叠着回荡在逼仄的空间里。

这段蜿蜒的阶梯并不算长,估摸着也就是二楼到一楼距离,走到最后一层阶梯后,紧接着就是一条漆黑的通道。

相比起阶梯,这条通道显得更狭窄了,连祝好都要稍稍低着头才不至于撞到脑袋,程述的身高更是要猫着身子才能艰难前行。

走到尽头后,程述一手撑着墙,用手电筒往周围照了一圈。脚下有些许枯枝落叶和泥土,看样子是近期才刚刚出现的,头顶正上方则是一扇被锁住的门。

门缝中能听到细微的风声,也就是说,这条通道应该能从江绮的卧室里通到别墅之外。

程述照亮门上的锁,还没开口,祝好就已经从头上拆下发夹递到他面前,并从他手里接过了手电筒给他打光。

程述:“……你还真够自觉的。”

那把锁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并不是新换上的,程述把发夹掰直,在锁眼里鼓捣了一阵子,随着“咔嗒”一声轻响,锁开了。

他把门用力往上一顶,带起一阵风,裹挟着落叶呼呼往通道里灌。

他探头往外看了一眼,两条胳膊撑住地面往上一跃,然后伸手把祝好拉了上去。

如他们所料,这条通道的确直通别墅后面的一片小树林。这片树林鲜少有人路过,那扇镶嵌在地上的门又被伪装成跟泥土差不多的颜色,上面覆盖了厚厚的落叶,根本不会被人注意到。

江绮之前说过,这栋别墅已经有几十年历史了。

这条隐蔽的地下通道,多半是之前的房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私自挖通的。但随着房屋不停转手出售,这个经年久远的秘密也随着时间流逝被人遗忘,只有身为屋主人的江绮才知道。

不过祝好一时没想明白,如果这条通道就是隐藏线索,那又跟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程述蹲在地上,仔细观察周围的痕迹,沉吟片刻,说道:“还记得我们在江绮家呆的最后一个晚上吗?”

祝好点点头,那个晚上不知怎么的,她睡得特别沉,直到第二天起床还觉得头昏脑涨。

听他这么一说,祝好突然闪电般地意识到什么:“江绮不会在那杯茶里给我下了药吧?”

程述不置可否:“如果你是第一次服用安眠药,的确很容易在第二天出现头晕、乏力、恶心的副作用。”

同样是那天晚上,阮玉雯家里的牛奶被人放入了氰/化物,导致第二天清晨她喝下牛奶后,没多久就停止了呼吸。

虽然警方认为阮玉雯的前夫陆正光有重大作案嫌疑,但他一直否认自己的罪行,也无法说出自己究竟是怎么弄到氰/化物的。

氰/化物并非随便在市场上能买到的东西,渠道和钱缺一不可。陆正光是个赌徒,甚至想到要用七年前的秘密去勒索江绮要钱,他真的有足够的财力去购买氰/化物吗?

再者,使用投毒这一方式杀人的人,一般都会十分谨慎、应变能力很强。

陆正光曾经有过家暴阮玉雯的前科,说明他易怒且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样一个崇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如果真的有心杀死阮玉雯,应该会采用更直接的方式,而非投毒。

如果陆正光没有杀害阮玉雯,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真正的凶手就是江绮。

她苦苦哀求程述和祝好最后陪自己一晚上,并非是因为害怕。她需要的,是一个不在场证明。

至于她杀害阮玉雯的原因,祝好也有了推测。

一开始,江绮并不知道当年的秘密除了她、孟洁和阮玉雯之外还有其他人知道,于是在收到那张“我回来了”的纸条以及频繁出现幻觉后,她开始怀疑是孟洁和阮玉雯的其中一人搞的鬼。

身为知名演员,这个秘密一旦被其他人知晓,无异于一枚威力十足的炸弹,足以摧毁她的职业生涯。

孟洁心脏病发作身亡后,江绮的怀疑对象就只剩下阮玉雯。

她必须守住这个秘密,让它无法见天日。

那天晚上,她找借口把程述和祝好叫到家里,给祝好喝下了掺着安眠药的薰衣草茶,趁着夜深人静时通过这条秘密通道从卧室离开别墅,前往阮玉雯家与她对

质。

或许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冲突,又或许她们的谈话并不愉快,总之,江绮趁她不备在牛奶中加入了事先准备好的氰/化物,随后若无其事地离开,回到别墅里。

祝好后知后觉地想起,其实一切早有端倪。

——比如“见鬼”的原因还没查明,江绮却突然中止了委托。

——比如她明明说自己前一晚睡得很好,却还是疲惫不堪,眼下的黑眼圈十分明显。

——比如那天她开门看到警察时,神色明显变得很慌张,在得知警察是来找连阿姨之后,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只是当时他们先入为主认为陆正光就是杀害阮玉雯的凶手,所以并未察觉这些细微的蛛丝马迹,直到隐藏线索的出现,才牵扯出背后更深层次的真相。

程述给通道口拍了张照片后,把手机揣回兜里,率先跳回通道。

祝好学着他的样子往下跳,刚到半空中身体就被一双手牢牢接住,然后整个人稳稳落地。

站稳后,祝好低声问他:“老大,我们是不是要通知秦聿风过来查啊?”

程述把手电筒叼在嘴里,关上门,将那把锁恢复原样,转过身时十分自然地拍了拍她背上的灰尘,低低地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是非法入侵他人住宅?”

祝好一噎,刚才太兴奋,还真的差点儿忘了这茬。

沿着通道往回走,顺着阶梯回到了江绮的卧室。程述关上木门,摁下书柜上那颗按钮。

书柜缓缓关合后,他们又把卧室里的东西归置好,并把所有可能留下的痕迹都清理干净,包括外墙的梯子和围墙上的鞋印。

确认一切恢复原样后,才从江绮的别墅离开。

祝好手肘撑着一侧车窗,幽幽地叹了口气。

虽然通过隐藏功能发现了秘密通道,但也没办法证明江绮就是杀害阮玉雯的凶手,更何况他们还是通过不合法的手段进行的调查,根本无法当作破案的线索。

退一万步说,就算秦聿风相信他们的话,大发慈悲没把他们抓起来,警察也不能在没有任何证据支撑的情况下无故进江绮家里进行搜查。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把江绮绳之以法了吗?

祝好心念微动,突然有了想法:既然购买氰/化物是一笔交易,那自然涉及到买卖双方。

虽然不知道江绮是如何找到卖家的,但如果反过来,只要找到卖家,就能顺藤摸瓜拿到江绮购买氰/化物的证据。

想要弄到氰/化物,钱和渠道缺一不可。

前者江绮不缺,后者对她来说或许也不难——毕竟身为知名演员,她的人脉一定很广,只要稍加打听,就能得知购买氰/化物的渠道。

说到人脉,祝好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

她转头看向把着方向盘的程述,朝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程述瞥了她一眼:“怎么了?”

“老大,我们先不回家,我想让你带我去找一个人。”

“谁?”

“李福满。”

程述似乎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轻轻扯了下嘴角,在下一个路口调转了方向。

第163章

车开到李福满开的那家台球厅所在的骑楼附近,楼下的大排档刚开始营业,因为天气寒冷,原本放在路旁的折叠桌和塑料椅都移进了室内,玻璃门隔绝了呛人的炭火味和喧闹的人声。

跟上回来相比,整条街道寂静不少,只有寥寥无几的路人哈着气暖手,行色匆匆地路过。

沿着夹在两家店铺中间狭窄的楼梯上了二楼,隐约能看见台球厅透着亮光,里面不时传出一阵阵喧哗。

祝好透过玻璃门往里看了一眼,今天台球厅的客人倒是比上回多一些,不过之前那些小混混都不见了,只有顶着一头黄毛的刘二虎坐在收银里打游戏。

程述推门而入,径直走向柜台,屈指叩了叩桌面。

刘二虎沉浸在游戏中,头也不抬地说了句:“20块钱一小时,自己扫码付款……哎你是傻叉吧,这样打野能抓到人吗?”

程述伸手夺过他的手机,摁灭屏幕,反扣在柜台上。

“诶,你——”刘二虎刚要发火,抬头看到程述的脸,倏地站起身,到了嘴边的话陡然转了个音:“你来啦程哥、嫂子,是要找满哥吗?”

程述拍了拍他的脑袋,逗他说:“二狗今天挺聪明啊。”

“二虎,猛虎下山的虎。”刘二虎认真地纠正了一句,然后道:“满哥在员工休息室呢,我去把他叫出来。”

程述:“休息室在哪儿,我进去找他就行。”

“不用不用!”刘二虎着急忙慌从柜台后面绕出来,搬了两张塑料椅子给他们:“你们坐着等会儿,我去叫他。”

不等程述回应,他就转身一路小跑进了一个房间。

没过多久,穿着皮衣和花衬衫、戴着大金链子的李福满就耸肩搓手、满脸堆笑地从房间里出来了:“程哥!这回大驾光临,又有什么事儿吗?”

程述翘着二郎腿对他笑:“没事儿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啊?”

“瞧你说的,当然能了。”李福满推了推刘二虎:“赶紧给程哥和嫂子倒杯茶。”

程述抬手制止了他:“不用了,我就是来问点事。”

李福满拉了张椅子在他前面坐下,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盖上:“你说,你说。”

程述拍了拍他的手背,亲切地问道:“最近还卖假药吗?”

李福满一拍大腿,嗐了一声:“不是说了吗?我早就已经金盆洗手不碰那玩意儿了!”

程述:“我怎么记得上回你也是这么说的。”

“就是你上回来找过我之后,我认真地反思了一整个晚上,简直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深恶痛绝、痛心疾首,所以我发誓要浪子回头、洗心革面、痛改前非,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看着他搜肠刮肚,几乎要把毕生所学的成语都用上,祝好差点绷不住笑出来。

李福满正色道:“嫂子你别笑,我李福满可是很认真的。”

程述一言不发,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随即投向他刚刚出来的那个房间。

李福满察觉到他的视线,脸色一变,立刻起身摁住他的肩膀,陪着笑道:“程哥,嫂子,好不容易有空来一趟,不如我们去魅享party楼上的洗浴中心泡个脚吧,我请客。”

程述笑着捏了捏他的肩膀:“不用,我哪舍得让你破费呢?说起来,我还没参观过你这里呢。”说完突然起身,径直走向那个房间。

李福满一惊,赶紧往前几步撵上他的步伐,张开双臂拦在门口,朝着门上“闲人免进”的牌子努了努嘴:“诶,诶,程哥!这里是员工休息室。”

程述哦了一声,恍然道:“原来我是闲人啊。”

李福满连忙装模作样地“tui”了一声:“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程哥,能不能给我一点儿……隐私?”

程述全当没听见,一把将他推开,拧动门把手。不出所料,门已经从里面被反锁了。

他斜睨着李福满:“让里面的人开门。”

李福满欲哭无泪:“程哥!”

“我数到三。”程述后退几步,微微抬腿,鞋尖摁在地上碾了一圈:“三。”

李福满下意识摁住他的大腿,又触电般挪开手,讪笑道:“您别踹,不然伤着腿嫂子会心疼的。”

对于“嫂子”这个名号,祝好已经放弃反驳了,她配合地摇了摇头:“我不心疼,尽管踹。”

程述:“二。”

“别别,别踹,我开!”李福满毫不掩饰地哀叹一声,估计心里十分后悔今天出门时没看黄历,怎么莫名其妙又把这位大爷给招来了。

他敲了敲门,说了句“开门”,下一秒,员工休息室的门打开了。

这间休息室不足十平米,茶几上堆着不少拇指大小的小瓶子,瓶子里装着透明的液体,七八个头发染得花里胡哨的年轻男人正围坐在一起往瓶子上贴标签,祝好认出其中几个就是之前见过的那些小混混,也就是李福满的小弟们。

程述大剌剌走进去,一屁股在茶几上坐下,随手拿起一个贴好标签的小瓶子,一字一顿念出上面的字:“听,话,水。”

他话音一顿,抬起头来看向李福满,慢条斯理地说:“李福满,不是金盆洗手了吗?”

李福满苦笑:“程哥,你听我狡……啊不,解释。这都是假的,没用的!”

“是吗?”

“真的,我不骗您!”李福满从他手里拿过瓶子拧开瓶盖,毫不犹豫仰头一饮而尽,把瓶口朝下晃了晃,压低声音说:“你看,真的没事,里面装的都是矿泉水。”

程述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确认他完全没有异常后,才相信了他的话,问道:“这些玩意儿你卖给谁?”

“就附近那些酒吧ktv的客人,你不懂,来买这玩意儿的人就没安好心,总想着偷偷放进

小姑娘的饮料里。我把这个卖给他们,他们不仅破了财,还骗不到小姑娘,虽然我这方法比较另辟蹊径,但也算是好人好事啊!”

神特么好人好事。

程述笑了笑:“这么说,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发个锦旗?”

李福满被他笑得心头发瘆,不自觉打了个寒战,举双手投降:“锦旗就不用了,别抓我就行。”

“好了,不逗你,我就问你个事。”程述和颜悦色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这儿有没有氰/化物?”

李福满连忙摆手:“程哥,这话可不能乱说。我顶多卖点假药骗人,从来不碰那些害人的玩意儿。”

程述问:“那你知不知道有谁能弄到?”

李福满一愣,随即坚定地摇头:“不知道。”

程述忽地敛起笑容,偏头看他,语气冷硬了一些:“真不知道?”

李福满喉结一滚,嘴角轻轻抽了抽,还是坚持:“真不知道!”

程述又随手拿起一个药瓶把玩,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不是我说,李福满,你卖这玩意儿牟利算是欺诈行为啊,再严重点儿,就是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了。”

李福满满头大汗,双手搭在膝盖上摩挲着自己的膝头,像是犹豫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说:“好吧,我知道有谁在卖。”

“谁?”

李福满没说话,朝刘二虎使了个眼色。

刘二虎意会,招呼屋里的那群小混混离开了员工休息室,并把门给锁上了。

休息室里只剩下祝好、程述和李福满三个人,李福满起身把门反锁,这才开口:“他叫关海,那家伙不要命的,倒腾的都是些违禁品,不止是氰/化物,只要出得起价,什么危险的东西他都能弄到。”

他又补充了句:“程哥,你懂的,我怕死,我可不敢随便碰那些东西,顶多就是卖卖这些假药了,伤天害理的事我李福满是绝对不做……”

程述打断了他掏心掏肺的肺腑之言:“帮我把他约出来。”

李福满一愣,面露难色地挠了挠头:“这……”

程述拍了拍他的肩膀,递上一个和蔼的微笑,他这才极不情愿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海哥吗?我李福满,我这有个客户想跟你拿点东西……放心,是我的老客户了,绝对信得过,不然我也不会介绍给你啊……什么时候要?等等,我问问。”

他看向程述,程述飞快在手机上摁下一行字,把屏幕转向他。

他意会,回道:“今晚十二点半吧,行吗?地址你定。”

对面似乎给出了答复,李福满应了声“好”,挂断了电话,长舒一口气,对程述说道:“魅享party的后巷,十二点半他会在那里等你。”

程述慢悠悠站起身,轻轻拍了下李福满那头靠致死量发胶撑起来的头发:“发型不错。”

李福满一脸苦相,丝毫笑不出来,忍不住提醒他:“程哥,那家伙很谨慎,你最好多找几个人。还有……道上的规矩你知道,可千万别把我给点了。”

程述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员工休息室。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指了指桌上那一堆小瓶子:“这些……”

李福满一心想着赶紧把这位爷送走,双手合十朝他拜了拜:“我知道,我知道,马上处理。”

离开台球厅也才十一点出头,程述拿出手机给秦聿风打了个电话:“喂,老秦,我给你发个定位,你带几个人过来一趟。”

秦聿风被他这一通没头没尾的电话弄得有些无语:“干什么?”

程述:“干什么?当然是帮你钓鱼了。我找到了一个卖氰/化物的家伙,时间地点已经约好了,你们来帮我堵着他就行。”

秦聿风短暂地沉默了一下:“行,我现在带人过去。”

第164章

台球厅楼下的大排档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程述找了张能容纳七八个人的桌子坐下,问服务员要来菜单,点了满满一桌烤串。

烤串刚送上桌不久,大排档的玻璃门就被推开了,秦聿风带着五六个警员走了进来,左右张望着寻找他们的身影。

祝好举起手中吃了一半的烤牛肉朝他们挥了挥:“这儿!”

大排档里人很多,闹闹哄哄的,桌子椅子交错摆放,挨得很紧,秦聿风和几个警员艰难地绕了半天才挤到他们这一桌。

他先是对祝好笑了笑,转向程述时,又换上一副无奈且疑惑的表情:“不是让我来堵人吗?怎么还吃上烤串了。”

“急什么,这不还没到时间吗?”程述不慌不忙地指了指桌子旁的几个空位:“坐下说。”

秦聿风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离十二点半还有一个来小时。他无奈地提了提裤腿,在程述身边坐下。

几个警员面面相觑片刻,也纷纷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看他们一个个正襟危坐,程述又大方地招呼道:“愣着干嘛,吃啊,我特地连你们的份一起点了。”

烤串的香味源源不断钻进鼻腔,几个年轻小伙子早就已经食指大动,直到他们的秦队默许地点了点头,才迫不及待拿起桌上热气腾腾的烤串大快朵颐。

就着周围一片沸反盈天,秦聿风问程述:“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查卖氰/化物的人?”

程述笑了笑,敷衍答道:“心血来潮,想帮你拉点业绩不行吗?”

秦聿风给自己倒了杯可乐,换了个话题:“帮我拉业绩没问题,但你怎么能肯定陆正光是从他那儿买到的**?”

程述还是没回答,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杀

害阮玉雯的另有其人?”

秦聿风举到半空中的杯子停住了:“老程,祝好,你们到底查到什么了,连我都不能说吗?”

祝好没应声,心说如果告诉秦聿风自己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放大镜,放大镜告诉她江绮的房间有隐藏线索,他们顺着线索找到了一条秘密通道,推断出江绮才是杀害阮玉雯的真凶,难道秦聿风会相信吗?

当然不会。

程述放下竹签,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巾擦嘴:“我就是随便那么一提,先找到那个卖氰/化物的家伙吧。整个淮江市敢倒腾这玩意儿的人不多,就算不是他,也能顺着他摸到源头。”

他本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向来不喜欢被规则束缚,离开警队这些年,早就发展出了自己的一套关系网,以及和警方完全不一样的调查手段。

秦聿风了解他,他不想说,自然有他的理由;只要他做的事没踩线,秦聿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话间,桌上的烤串已经被警队的几个小伙子一扫而光,祝好本来也不饿,只是随便吃了几串解解馋。

程述抬手叫来服务员结账,服务员应了一声,拿着账单走到桌前算了一下,问道:“你好,一共578元,怎么支付?”

程述把胳膊搭在秦聿风的肩膀上,朝他挑眉:“秦队,怎么支付?”

秦聿风一脸的“我就知道你叫我来这儿没好事”,但也没说什么,掏出手机付了款。

从大排档里出来,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

这一带聚集着众多酒吧和娱/乐城,面向的消费者都是中低端人群,加之周围都是城中村,长此以往,就形成了龙蛇混杂、牛骥共牢的现状。

每当夜幕降临,黑暗角落里就开始滋生出不为人知的腐朽和颓败。

秦聿风派了几个警员把魅享party附近的路况摸了一遍,发现这里格局十分复杂,条条巷子四通八达,易于躲藏,又没有监控,难怪关海会把见面的地点选在这儿。

把几名警员分配到各个巷子口蹲守后,剩下的两个路口秦聿风和程述一人守一个正好,但这样一来,就没人去跟关海进行交易了。

秦聿风正为难,祝好举起手主动提议:“让我去吧。”

她倒不是逞强,也不是想出风头。

就算是钓鱼执法,警察也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便抓人,所以最好是在交易的过程中来个人赃并获。

李福满也说了,关海倒腾的都是要命的玩意儿,本就十分谨慎,而不管是程述、秦聿风还是其他年轻警员皆是人高马大,面对这样的交易对象,他的警惕性一定会更高。

但祝好从外表上看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看起来不会造成任何威胁,或许能降低关海的戒心,让交易顺利进行。

秦聿风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行。”

“可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秦聿风态度强硬地打断:“太危险了,待会儿你在车上等着就行。”

程述笑着勾住秦聿风的肩膀:“老秦,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的助手啊?別忘了她之前可是一个人干翻了两个绑匪。”

秦聿风皱了皱眉:“那不一样。”

程述顺着他的话音点点头:“是不一样,这些人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警惕性虽然强,但就像阴沟里的老鼠,有点动静只会四处逃散,不会主动伤人,还没那两个绑匪有威胁。”

秦聿风还想说什么,程述点了点手腕,把他的话截断了:“时间快到了,给她个耳麦,我们就在附近守着,一收到信号就行动。她很聪明,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你不用替她操心。”

他说的有道理,关海并非什么亡命之徒,遇到不对劲的情况时,逃跑对他来说是最优选择,就算让祝好去跟他交易,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时间紧迫,秦聿风略一思忖,迅速做出决定:“行,你守这头,我去那边。”

程述接过警员递来的耳麦,塞进祝好耳朵里,又捋了捋她耳边的头发将耳麦遮住,低声道:“我就在你左手边第一个路口,如果觉得有危险就往这边跑。”

祝好点点头。

警员们四下分散,都到了指定的地点蹲守,祝好一个人来到魅享party的后巷里,背靠着墙,等待关海的出现。

很快就到了跟关海约定交易的时间,没过多久,一阵摩托车的引擎声由远而近,停在后巷的两个垃圾桶旁边。

祝好循声望去,车上的人穿着一件黑色棉衣,戴着摩托车头盔,半张脸隐在头盔的阴影里,看不清长相。

停好车后,他没有熄火,也没有看向祝好,而是慢悠悠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兀自点燃。

直觉告诉祝好,他就是关海。

她往前两步走到摩托车旁边,试探性问道:“你是关先生吗?”

一道目光从头盔的护目镜后面瞥向她,不紧不慢地回答:“不是,你认错人了。”

祝好愈发笃定自己的想法,索性开门见山:“是满哥介绍我来的,他说……你可以弄到那个东西。”

香烟的白雾在冬夜冷冽的空气中徐徐消散,过了半晌,关海才幽幽地问道:“你跟李福满怎么认识的?”

祝好:“满哥是我们那儿的常客。”

李福满也算是这一片小有名气的混混头子,只要是认识他的人,应该会知道他经常出入附近的酒吧和娱/乐城。

关海抬起护目镜扫量着祝好,果然没有起疑,又问:“那个东西,你要来干什么?”

祝好低下头,双手环抱着自己,把声线拿捏得柔弱又楚楚可怜:“我男朋友总是打我,我实在受不了了,想给他点教训。”

关海问:“你知道那玩意儿会要命吗?”

“我知道,可是我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不管我逃到哪里他都能把我找回来……”

祝好啜泣了几声,又急切地补充了一句:“我有钱,多少钱都可以,或者你还有其他办法可以帮我弄死他也行。”

一根烟抽完,关海把烟屁股扔在地上,用鞋底踩灭,意味深长地说:“你很可能被警察逮到。”

祝好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担心的是如果她被逮到,就会有可能把他供出来。

她抹掉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两滴眼泪,说道:“我从电影里学到一个方法,只要把东西放进胶囊里,就能延迟药效发作的时间,出国的机票我也已经买好了,这回我一定要离开他。”

关海终于摘掉了头盔,朝她扬了扬下巴:“给我看看。”

祝好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什么?”

他没说话,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抖出一根夹在两指之间,嘴角扯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看你的伤口。”

祝好短暂地怔了一下,心念电转间,飞快搬出一套说辞:“哥,在这儿……不太方便吧,那个人渣专挑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打。”

关海笑了笑:“我家就在这附近,家里有跌打药。你跟我回家,我帮你看看。”

祝好看出了他的不怀好意,但没有拒绝,佯装羞赧四下看了看,低声道:“哥,那个东西你带了吗,我想先确认一下。”

既然是交易,那买卖双方都要有些诚意才行。

关海不疑有他,把烟叼在嘴里,拉开外套的拉链,从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在祝好面前晃了晃:“看到了吗?这玩意儿只要几秒钟,就能让你那男朋友停止呼吸。”

小瓶子里装着少许白色粉末,祝好想伸手去接,他却飞快把瓶子收回了口袋里,手摁在她的肩膀上,露出一个猥琐的笑:“走,跟我回去,我可以不要你的钱。”

祝好强忍住拍掉他的手的冲动,装作为难的样子思考了一下,才点点头:“好吧,那我上楼拿个东西,你在这儿等等我。”

关海关掉了引擎,朝她挥了挥手,算是默许了。

祝好拉开魅享party的后门,闪身走了进去。

门刚关上不久,就忽然听见巷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摩托车沉重的倒地声和关海的叫骂。

过了一会儿,后门被打开,程述边拍着身上的灰尘边打量着祝好:“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祝好摇摇头,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到关海被两三个警员狼狈地摁在地上,反扣在身后的双手已经戴上了手铐,嘴里仍在不停骂骂咧咧。

秦聿风从他外套的口袋里找到了那瓶氰/化物交给警员,挥了挥手:“非法买卖、运输危险物质,带回去好好审。”

警员应声把关海从地上拽起来,带离了巷子。

秦聿风如释重负呼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拍了拍程述的肩膀:“谢了啊,老程,人交给我们审就行,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程述双手插在口袋里,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朝祝好道:“走吧,加班结束了。”

祝好嗯了一声,把耳麦摘下来还给秦聿风。秦聿风忽然想到什么,示意她往旁边挪了几步,问道:“对了,祝好,我昨天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祝好一愣,反应过来他说

的是搬家的事,实话实说:“我还没时间考虑呢。”

秦聿风想了想,低头在她耳边说:“不然这样,这几天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带你去实地看一看?”

他似乎是不太想让程述听到这句话,所以靠得有些近,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祝好浑身僵了一下。

还没等她来得及回答,一只手从身后把秦聿风的脑袋推开了。程述哼笑了一声,声音懒洋洋的,听不出是玩笑还是正经:“秦聿风,你就是这么谢我的?”

秦聿风拍开他的手,偏过头对他笑:“一码归一码。”

“一码归一码?”程述一把薅住他的肩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既然这样,那老方法解决吧。”

第165章

三天之后,《演艺圈大动荡!知名女演员被捕内幕大揭秘!》《从星光熠熠到沦为阶下囚,j姓演员究竟所犯何罪?》《女演员被捕,牵扯出一段令人震惊的秘密》之类的新闻标题充斥着新闻和报纸的头版头条,引起了轩然大波,也成为了人群热议的焦点。

新闻中照片虽然打了马赛克,但祝好还是一眼认出那就是江绮,她身穿一套华丽的古装,显然是在拍戏时被带走的。

与此同时,系统终于响起了“恭喜您完成本阶段剧情任务”的提示。

程述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别看了,面做好了,先来吃。”

祝好应了一声,拍了拍白眼狼的屁股。白眼狼不情不愿地伸了个懒腰,从她腿上跳了下去。

程述端着两碗汤面放在餐桌上,奶白色的汤底衬着金灿灿的面条和鲜嫩的肉片,其间点缀着翠绿的葱花,香味随着袅袅热气扑鼻而来。

祝好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老大,这几天秦聿风都没联系你吗?”

程述在她对面坐下,搅拌着碗里的面条:“没有,估计忙着调查取证呢。”

也是,把关海带回去之后,必然要先审讯一番,再顺着他交待的线索一步步摸查下去,这个过程注定是忙碌且不轻松的。

祝好转头看了电视屏幕一眼,怅然咬着筷子喃喃道:“不知道江绮怎么样了。”

虽然剧情任务已经完成,但祝好还是对这个案子的细节有些好奇。

程述:“想知道就快吃,待会儿去警局一趟。”

祝好哦了一声,这才拈起一筷子面条送进嘴里,吃面的间隙一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了程述期待的目光。

“好吃吗?”

祝好嘴里塞着一半面条,一时说不出话,只能朝他竖起大拇指。

他似乎对这个答复颇为满意,飞快扯了扯嘴角。

祝好吞下包裹着浓郁汤汁的面条,说道:“老大,明天我做饭吧,你都连续做了好几天了。”

程述头也不抬,淡淡地说了句“没事”,又催促她:“快吃,再不吃面就坨了。”

*

警局里还是一如既往忙碌,敲开秦聿风办公室的门时,他正靠在办公室的椅子里翻看卷宗,脸上带着明显的倦意,不过看着心情很不错。

看来这几天虽然劳累,但是收获不小。

程述在饮水机打了杯水,坐在沙发上,问他:“那小子怎么说的?”

他指的是关海。

秦聿风回答:“他把最近几个买家的联系方式都给我们了,其中有一个人是江绮的助理,我们找到他时他都要吓尿了,说只是替江绮跑个腿而已,买的什么东西他根本不知道。”

警方重新调取了案发当晚阮玉雯家附近的交通监控,发现凌晨一点多时,江绮的车曾在附近出现过,监控也清晰地拍到了她的身影。

在证据面前,江绮无法抵赖,只得交待了所有犯罪事实。

她的动机跟祝好推测的差不多,一开始陷入幻觉和做噩梦时,她的确是恐慌的,也去找过很多医生甚至跳大神的看过,但始终找不到原因,这才找到了程述和祝好。

随后,她收到那张“我回来了”的纸条,当天下午又接到了多年未见面的孟洁打来的电话。在电话里,孟洁告诉她自己也同样做了噩梦并出现幻觉。

深埋在心底的秘密逐渐浮现出行迹,在强烈的心理暗示下,江绮梦到了当年因为她的私欲而跳楼自杀的麦苗,而孟洁的死讯更是令她更加惊慌失措,还以为真的是麦苗的灵魂前来复仇索命了。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她和孟洁、阮玉雯,于是她给阮玉雯打去电话,想要试探性问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

当年的事阮玉雯虽然也有参与,却是最被动的一个,这些年来,她一直活在愧疚之中,所以才会去麦苗的坟前忏悔。

加之这些年来,江绮跟孟洁都顺利毕了业,事业发展得如日中天,只有她不但早早因意外怀孕退学,只能在酒吧里当领舞赚取微薄的薪水,无论是生活和工作都无法与其他两个人相提并论。

明明是同样的起点,却因为一场意外走向不同的结局,她难免会生出妒忌之心,因此在接到江绮的电话时,她阴阳怪气地怼了江绮一通,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她们咎由自取。

这些话让江绮心中起疑,便找人侧面打听了一下,得知阮玉雯因为前夫负债而刚刚离婚,开始怀疑一切或许都是她在暗中搞鬼。

她了解阮玉雯的性格,担心她真的会把事情说出来,于是托人购买了**,决定先下手为强,把阮玉雯毒死,也让这个秘密永远沉眠。

那天晚上她请求程述和祝好到家中陪自己,确实是为了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给祝好喝下的那杯水里掺了安眠药,在祝好沉沉睡去后,她通过房间里的暗道离开别墅,驱车前往阮玉雯的住址。

阮玉雯在酒吧上班,作息时间并不固定,所以那天江绮突然上门时虽然已是凌晨,但她也没有入睡。

秦聿风道:“江绮说那天其实没有下定决心要杀她,只是问她有什么困难,自己可以帮她解决,但阮玉雯不但没有接受她的‘好意’,还对她冷嘲热讽,说她现在的成就是踩着麦苗的命走出来的,并放言说总有一天会把这件事曝光,让所有人看清江绮的真面目。”

这些话让江绮彻底起了杀心,她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决不允许当年的秘密让事业毁于一旦,于是趁着阮玉雯上洗手间的功夫,戴上手套,把提前准备好的氰/化物倒进了她的牛奶里。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眷顾,正好阮玉雯的前夫早些时候也去找过她,不仅与她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还好巧不巧地在牛奶盒上留下了自己的指纹,这才误导了警方的调查方向,差点让真凶逍遥法外。

秦聿风把玩着手里的笔,问道:“诶,话说回来,你们是不是早就怀疑江绮了?”

程述不置可

否地耸了耸肩,没说话。

“可以啊你,都有秘密了。”秦聿风也没追问,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终于结束了,这几天可累死我了。”

程述忽然露出一个揶揄的笑:“这就结束了,秦队,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秦聿风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眼睛一眯,问道:“你来真的?”

程述身体往后靠在沙发上,朝他挑了挑眉:“忘了你没休息好,虚,要不要我让你两招?”

“用不着。”秦聿风起身一勾手:“走。”

祝好还沉浸在案子带来的慨叹中,一脸茫然地看着两个人对暗号似的你一句我一句,愣是没搞懂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但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往外走,只得抬脚追了出去。

警局大楼后面有一片停车场,大部分警车这个点都出去执勤了,秦聿风指挥几名警员把剩下的车都挪走,空出了一块地方。

也不知消息是怎么传出去了,不一会儿,空地上就聚集了不少警员,纷纷交头接耳讨论着什么,有的人甚至已经举起了手机准备录像,连清洁工大叔也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扫帚过来凑热闹。

没多久,温珣也出现在了人群中,身上的白大褂还没来得及脱下,像是担心晚到一秒就要错过这场好戏了。

祝好有些摸不着头脑,扯了扯他的袖子,问道:“温珣,你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吗?”

温珣柔和地笑了笑,耐心解释道:“他们的意见有分歧,就用最原始的方式来争胜负。”

旁边有人应和:“听说他们在警校时就这样。”

祝好更是一头雾水:意见有分歧?案子都已经破了,还能有什么分歧?

周围爆发出一阵欢呼,祝好抽回神思,发现程述和秦聿风已经各自脱了外套,在众人围起来的那片空地上开始了热身。

温珣不知从哪儿搬来两张椅子,示意祝好坐下,还给她递了一杯用一次性纸杯装着的热咖啡。

若不是警局附近没有便利店,祝好甚至怀疑他恨不得再去买两包瓜子,才对得起今天要看的这场戏。

看祝好面露担忧,温珣递上一个安慰的眼神:“别担心,他们顶多就是随便比划比划。”

祝好点点头,捧着咖啡暖手,把目光转向空地上的两人。

短暂的试探后,秦聿风率先发难,一个箭步猛地上前,朝程述砸出几记凌厉的直拳,紧接着又是一个高抬腿侧踢。

程述抬手用前臂格挡住秦聿风的攻击,屈膝朝他的腹部顶去。秦聿风弓身用手臂护住自己的身体,顺势拦腰抱住他,头部顶住他的胸口,将他逼退了几步。

后撤的同时,程述调整身体重心,沉腰下胯,拽住秦聿风的手臂,腰部发力,身子往后一仰,竟将他整个人重重掼倒在地。

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祝好头皮发麻,手心捏了一把汗:看他们这架势,何止是“比划比划”那么简单?

程述起身朝秦聿风伸出手,笑着问他:“认输了吗?”

秦聿风握住他的手,借力从地上站起来,扶着后背缓了片刻,松了松筋骨,继续摆出对阵的姿态,朝他一勾手:“谁认输了?这才刚开始呢,难不成你想跑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强硬和冷厉,程述也敛起一脸的促狭的笑,抬手应道:“来。”

第166章

第二轮比试开始时,两人的态度都明显认真起来,偌大的空地上,气氛焦灼得如同紧绷的弓弦。

周围的人群也不自觉安静了些许,大家都屏息注视着空地中央对峙而立的两个人。

这回换程述先出手,他一记快如闪电的直拳携风砸向秦聿风的面门,秦聿风飞快后仰闪避,顺势攥住他的胳膊,瞅准时机来了个后肘击,程述同样反应迅速,抬起另一条手臂格挡。

拉开身距后,秦聿风调整姿势,腾空而起,一招高鞭腿扫向程述的头部。

程述偏头闪躲,但秦聿风的鞋面还是擦着他的脸颊而过,留下一道殷红的印子。

他后退几步,不满地啧了一声:“说好了不打脸。”

“对不住。”秦聿风简短有力地回了一句,然后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接着来。

程述也没纠结,随手往脸颊上被他踢到的地方一抹,继续应战。

他滑步上前,连续使出几记旋踢和侧踢,都被秦聿风灵活躲过,在他又一次抬腿横踢时,秦聿风一把抱住他凌空的右腿,同时将一只脚伸到他左脚后用力往回一勾,程述顷刻间失去重心,仰面朝天摔倒在地。

秦聿风俯身钳住他的下颌,露出一个少见的、带着挑衅的笑,学着他的样子问道:“老程,认输了吗?”

程述目光一凛,拍开他的手,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这才过了几招?继续。”

祝好:“……”

这两个家伙到底要打到什么程度才能分出胜负?

她转头向温珣投去探寻的目光,却见他满脸兴奋和期待,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巴不得两个人打得再激烈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