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屋里登时变得极度安静,连白眼狼都感受到气氛不太不对劲,一头钻进了沙发底下。
祝好感觉自己仿佛身处逼仄的审讯室,心虚和不安如同乌云般笼罩在心头。
程述既然怀疑她,为什么还要让她住下来?
是可怜她无家可归么?
——不对,这个人性子冷淡得很,在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怜悯”两个字。
还是说,他是想利用她引出指甲油杀手?
也不太对,毕竟事情真相大白,那天晚上袭击她只是模仿作案的许安宁,真正的指甲油杀手到现在还没个影儿。
那还能是什么?
难道说,他喜欢……呸,绝对不可能。
十万八千个念头在祝好的脑海里搅成一团浆糊,让她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程述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平静的声线把她的焦躁压了下来:“我之所以让你留下来,是因为许安宁的案子你帮了不少忙,我不喜欢欠人情,你缺个地方住,而我家又刚好有个空余的阁楼,仅此而已。”
祝好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所以让我当你的助手只是个借口?”
他摇头:“也不算是,你观察和推理的能力确实比普通人强一些,有你当助手,不亏。”
虽然理由给得很充分,但祝好还是觉得不踏实:“你就不担心我是什么坏人,半夜提着菜刀去你房间砍你吗?”
程述无奈地轻笑一声:“如果你真的有什么坏心思,比起提着菜刀到我房间砍我,还不如在饭菜里下毒简单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思忖片刻,决定说些什么来打消他的疑虑:“其实,你对我的那些怀疑我都可以解释。”
——他对自己的怀疑,无非出于两个原因,一是系统里查询不到她的身份,二是时有时无的记忆,这也是目前出现在她身上两个最大的bug。
关于记忆——全都怪到许安宁那一板砖就行,反正人的脑子本来就是个神奇的东西,莫名其妙被敲了一下,谁也说不准什么记得住,什么记不住。
关于身份——那更好解释了,只要一口咬死自己什么也不记得就好了,系统查不出来是系统的锅,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正打着腹稿,就听到程述扬起音调“哦”了一声:“那你解释一下,既然你说你身无分文,那你在超市买的那些东西和你身上的衣服是怎么来的?”
祝好愣住了,本以为一个钢铁直**本不会关心她每天穿了什么衣服这种小事,没想到他居然会问起这个。
幸亏她的cpu配置不错,心念电转间,就酝酿出一套听起来滴水不漏的说辞:“还记得你在楼下宠物店办的会员卡吗?”
程述眯了眯眼,没说话。
“我想着反正白眼狼也没有生病,钱放在那儿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用得上,所以就让他们把钱退回来了,有好几百呢。”
她佯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抱歉啊,老大,不过爱美之心人皆
有之,我总不能真的穿着你买的那套妈妈装出门吧?大不了……这钱你从我工资里扣就行。”
说话的时候,她刻意没有直视程述的眼睛,而是垂下眼帘,把目光转向地板——她知道说谎时如果直视对方眼睛,是急于想知道对方能否戳破自己的谎言;而目光向下,则是羞愧的表现。
这个举动就是为了证明给他看:她没有在撒谎,并且还为自己私吞了几百块钱而感到惭愧。
或许是被她精湛的演技折服了,程述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收拾好碗筷扔进水槽里:“算了,以后我给你留点现金,起码足够你日常开销。早点休息吧,明天起来别忘了把碗洗了。”
看起来是糊弄过去了,祝好暗暗松了口气,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程述转身往房间里走,突然又顿住脚步:“对了,我的人生信条是‘关我屁事’,其实我对你的秘密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你如果不想说,我也不会过问。所以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安心住着就是了。”
*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程述果然没再提起那天的事,祝好也渐渐放下防备。
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两个人默契地互不干扰。
祝好除了每天象征性做些家务、整理书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客户资料之外,就是随便做点吃的糊弄过去。程述一般没什么意见,有什么吃什么,实在不爱吃就索性自己动手做,日子倒也过得相安无事。
时间一长,祝好又开始有些不安:上一回的两个剧情几乎是无缝衔接,这回那么多天过去了,为什么一点提示都没有?
她唤出那个毫无存在感的系统,问道:“不是已经进入下一阶段的剧情了吗?为什么还没有新的案件出现?”
系统回她:“宿主,案件的触发是随机的,请耐心等待。”
耐心等待?等多久?有什么触发条件?
最重要的是,没有案子的时候她要干些什么?
面对祝好一连串的疑问,系统尴尬地干咳一声:“咳,宿主,这是个乙女游戏,别忘了您的任务不止是过剧情。”
祝好一拍脑袋:对啊,差点儿忘了这茬。也就是说,每段剧情之间多出来的时间就是让她用来攻略NPC的。
她打开控制面板,逐一点开可攻略对象的资料。
两个剧情点结束了,目前与秦聿风和温珣的好感度都是15点,而刚出场的李砚川只有5点,距离满级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究竟怎么样才能快速地提升好感度呢?
遇事不决问某度,她打开手机,在浏览器的搜索栏里输入一行字:“如何谈恋爱?”
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现在还没到恋爱阶段呢。
于是把字删掉,换成“如何追求男生”,然后点进了其中一个标题为“吐血整理五招女追男的不败攻略”的页面。
这五招不败攻略如下:1.与心仪的男生建立友谊,保持联系;2.找他帮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忙;3.对他喜欢的事情感兴趣;4.不经意的身体接触;5.适当展示自己的魅力。
这几条理论看着简单,但对于实操经验为0的祝好来说简直是地狱级的难度。
虽然目前与几个可攻略对象相处得都不错,但都是纯得不能再纯的朋友关系。
秦聿风和温珣一天天的忙得要死,除了有案子时会碰面,其他时间祝好根本不好意思打扰他们。
只见过一面的李砚川除了给祝好留下一个天然呆的印象之外,其他一概不了解,更别说进一步发展了。
以前玩推理游戏碰到过不去的关卡时,查一查攻略就能通关了,可这个乙游自由度高到离谱就算了,连个提示都不给,这真的不是为难她吗?
祝好倒在床上深深叹了口气,刚要放下手机,就看到屏幕上弹出一条信息,发件人是李砚川。
她点开信息,发现是一张邀请函,上面写着:“尊敬的祝好小姐,诚挚邀请您参加Inkstone酒吧的开业庆典,欢迎到场。”
时间是今晚的8点钟。
噢,想起来了,之前他说过开业了会邀请她去玩儿,本来只当是句客套话,没想到他真的发来了邀请函。
她心念一动,这不就是“不败攻略”的第一条——与心仪的男生建立友谊,保持联系的好机会吗!
虽然她不喜欢喝酒,但这一趟没准能提升跟李砚川的好感度,甚至是触发新的案件剧情,总之再怎么也比憋在家里跟程述大眼瞪小眼要强得多。
于是她回道:“OK,一定准时到。”
李砚川很快又回复了一条信息:“别忘了带上福尔摩斯先生。”
祝好皱了皱眉:福尔摩斯?说的是程述吗?
说起来,没有工作的时候,她几乎没怎么看到程述出门。
除了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出去运动两个小时之外,他几乎和白眼狼一起长在了沙发里,不是看无聊的警匪电影打发时间,就是研读那些乏味的专业书籍。
虽然知道他大概率不愿意去,祝好还是从床上起来,撩开帘子对着楼下问了一句:“老大,今晚我朋友的酒吧开业,你要一起去吗?”
“不去。”不出所料,程述想也没想就果断地拒绝了。
行吧,不去就不去,祝好刚要退回阁楼,突然又想到什么,眼珠子转了转,问他:“你就不问问我是什么朋友?”
程述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我说了我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
这个回答让祝好很满意,但又忍不住嘀咕:“一天天闷在家里多难受,去交点新朋友不好吗?”
他扬了扬手里那本《尸体变化图鉴》,面露不耐:“有什么好的,人际关系比尸体还要难处理。”
祝好:……
行吧,福尔摩斯不愿出门,她也不好勉强,撂下一句“晚饭你自己解决”后就回到阁楼里。
既然是出去玩,肯定要好好打扮一番。
祝好从床底翻出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的衣服,从里面挑了一件之前一直没敢穿的背心连衣裙换上,算了算目前的积分还算充裕,于是又在商城里换了一些化妆品,给自己画了个淡妆。
一切准备妥当后,她在楼下花店包了一束向日葵,拦了辆的士,报上了酒吧地址。
酒吧门前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李砚川站在门口,脸上挂着笑,不断和前来庆贺的人握手致谢。
他身穿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衫,下摆扎进黑色西裤里,搭配一双巴洛克风格皮鞋,一副矜贵清隽的贵公子形象。
“祝小姐,你来了。”将一位客人送进酒吧里后,他转头看见站在路边发愣的祝好,笑盈盈地看着她手里的花:“送给我的吗?”
庆祝开业的花篮摆满酒吧门口,一个比一个华丽,衬得怀里那束向日葵有些磕碜,祝好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把花举到他面前。
李砚川接过花道了声谢,往她身后看了一眼,问道:“侦探先生没来吗?”
祝好耸了耸肩:“侦探先生觉得处理尸体太麻烦,所以决定不杀人。”
李砚川神色茫然,但还是礼貌地报以一笑,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先到里面找个位置坐坐,东西随便点,所有的消费都算我的。”
酒吧内场光线明暗不定,衣着光鲜亮丽的年轻男女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跟着音乐摇头晃脑,喝酒聊天,好不热闹。
祝好有些后悔,她其实不太适应这种寻欢作乐,醉生梦死的场合,难怪程述不愿意来,闹腾的地方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跟渡劫没什么区别。
不过来都来了,她也不好马上离开,只好在酒吧中央的吧台旁边找了个靠角落的高脚椅坐下来,点了杯不含酒精的气泡饮,看着吧台里调酒师眼花缭乱的调酒动作打发时间。
“美女。”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她循声扭头,看到身后站着一个胸口印着驴牌logo,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男人,脸上挂着油腻腻的笑。
祝好感觉来者不善,转过头没搭理他。
男人也不气恼,兀自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拨弄着额前的碎发:“美女别那么冷漠嘛,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第42章
祝好瞅了他一眼,敷衍地应付道:“我男朋友去洗手间了,马上就回来。”
男人半笑不笑,脸上带着戏谑:“可我观察了你半个小时了,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坐在这儿呢,你男朋友在洗手间里那么久,估计是肾不太好吧,要不要考虑换个肾好一点儿的人?”
祝好有些烦躁,将脸扭过一旁,把拒绝表现得很明显,希望男人能识趣地离开。可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自顾自对调酒师打了个响指:“给这位小姐来一杯莫吉托,算在我账上。”
这人是脸皮太厚还是不会看人脸色?
祝好直截了当地抬手拒绝:“谢谢啊,不用破费了,我不喝酒,我只是来给朋友捧场的。”
男人不依不饶:“哟,李老板的朋友不就是我的朋友吗?那你更得喝一杯了,来酒吧不喝酒,还叫什么捧场。”
祝好不想再跟他纠缠,只想尽快脱身,冷冰冰地回应:“抱歉,我还有事,要先走了。”说完就要从椅子上下来。
没想到男人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唇角勾着不怀好意的笑:“别走啊,酒还没调好呢,你这样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救命,这游戏的策划是怎么想到那么老套的情节的。
再就是,这种时候应该有个人出来英雄救美才对吧?
然而左看右看,祝好却发现周围似乎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只好硬着头皮,扬起声调对男人说了句:“先生,我要走了,请你放手。”
“可以啊,你陪我喝完这杯酒我就让你走。”男人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另一只手拍了拍高脚椅示意祝好坐下。
祝好僵在原地,正思考着要不要从系统兑换个100体力值给男人甩一耳光,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陈少今晚怎么有时间大驾光临?”
她回过头,看到李砚川端着酒杯,笑眯眯地朝这边走来。
被称为陈少的男人这才不情愿地松开了祝好的手,勉强对李砚川笑了一下:“李老板新店开业,我当然要来给你庆祝啦。怎么,不欢迎?”
李砚川把酒杯搁在吧台上,十分自然地挡在祝好身前:“当然欢迎,不过这里是公共场合,还请陈少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陈少冷冷笑了一下:“言行?我言行怎么了?我只是想请这位姑娘尝一杯李老板店里的酒,不过分吧?”
李砚川也笑:“请喝酒不过分,但也要看姑娘意愿呢。姑娘不愿意喝,我们还是不要勉强的好,陈少是个君子,这个道理您应该明白。”
那位陈少比李砚川矮了一个头,抬起脸狠狠地盯着他:“李砚川,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你新店开业,我来喝酒是给你面子,信不信只要我一开口,淮江市所有的酒水供应商都不敢给你供货?”
李砚川任他咋呼,好脾气地点点头:“当然信,我从来没有质疑过陈少的实力。”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还带着些客气,很明显是在陈少台阶下了。
然而这话在陈少听来却有些刺耳,他眼睛在周围转了一圈,发现刚才还在喝酒聊天的人正纷纷往这边看,面子上更是有些挂不住,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嘴上叫嚣道:“那你特么的还多管闲事?”
李砚川闻言敛起了笑容:“抱歉,这位小姐是我朋友,我不能让你在我店里乱来。”
陈少怒极反笑:“乱来?我就请她喝杯酒,你说我是乱来?”
李砚川不置可否:“陈少,搭讪也要注意分寸。”
陡然之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眼看人群逐渐往这边聚拢,祝好头都大了,这开业活动搞得好好的,怎么还吵起来了呢。
她刚想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就看到陈少神色一凛,恶狠狠说了句“用不着你教我做事”,而后突然抬手扬拳挥向李砚川。
事情发生得太快,李砚川大概没料到他会动手,一时躲闪不及,被他一拳砸到左脸,踉跄着退了几步,后背撞到了酒吧的装饰柱上。
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尖叫,忙着看热闹的人这才堪堪反应过来,迅速分成了两拨人,一拨人七手八脚扶住李砚川,另一拨人则象征性地拦住陈少。
一时间,酒吧里乱作一团,直到保安赶来,骚动的人群才安静下来。
保安看到李砚川被打,拿起手机就要报警,却被他拦住了。
他一手捂着左脸,一手朝着人群挥了挥:“没事,小误会而已,大家散了吧。”
等人群渐渐散去,他走到陈少面前,陪着笑捏了捏他的肩膀:“陈少,今天我开业,应该是个高兴的日子。您打了我一拳,气也应该消了,今晚您所有的消费都包在我身上,玩得尽兴点儿。”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一拳虽然打在李砚川脸上,陈少的手也疼得不行,他揉了揉手指关节,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李砚川招呼酒保给陈少拿了瓶看起来挺贵的洋酒,赔了句不是,才向着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祝好轻轻勾了勾手:“祝小姐,我带你到处去转转。”
“等等。”陈少叫住他们,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祝好:“不喝酒也行,留个联系方式总可以吧?”
那副咄咄逼人的嘴脸让李砚川刚稍微缓和的神情又冷冽下来,祝好生怕他们又打起来,赶紧接过陈少的手机快速输下了一串号码后还到他手里,拉起李砚川挤进人群里。
走到灯光亮起的地方,祝好才发现他脸颊肿起了一片淤青,嘴角还被陈少手上的戒指划出一道血痕。
她心里愧疚极了,皱着眉头问:“你这儿有药箱吗?”
李砚川笑了笑:“没事,小伤而已。”
祝好严肃地摇摇头:“不行,小伤也要及时处理。”说完便拉起他往酒吧门外走。
这么赏心悦目的一张脸,可不能毁了。
这一闹就闹到了大半夜,路上的药店都关门了,只有马路对面还有家24小时营业便利店亮着灯。
便利店里没什么客人,一个年轻的男性员工正坐在收银台后面对着手机发呆,看到有人推门进来,他从收银台后站起身,说了句欢迎光临。
幸亏便利店里还能买到些应急的药物,祝好手忙脚乱从货架上挑了碘伏、棉签和一包创可贴,付钱的时候,收银员抬眼看了看李砚川脸上的淤肿,从身后的冰柜里拿了一个冰袋递给他。
李砚川笑着跟他说了声谢谢,他轻轻点了点头,没说话。
便利店里有供客人休息的桌椅,祝好拧开瓶盖,用棉签沾了些碘伏给李砚川嘴角的伤口消毒。
她的动作已经尽量轻柔,但碰到伤口时,李砚川还是忍不住“嘶”地吸了口凉气。
祝好咬了咬嘴唇,面露愧色:“真是抱歉啊,害你受伤了。”
李砚川把冰袋捂在脸上,摆了摆手:“不用道歉,又不是你的错。”
话虽如此,但事情毕竟是因她而起,李砚川如果不上前阻拦,也不会因此受伤。
祝好撕下创可贴背面的塑料膜,小心翼翼贴在他脸上,又问:“那个陈少,你跟他认识吗?”
李砚川顿了一下,轻轻点头:“算不上认识吧,他是个有名的花花公子,总之你下回再见到他,记得尽量远离就好,他的电话你也别接。”
祝好得意地笑:“放心吧,我给他的不是我的号码。”
反正这辈子估计跟陈少也见不上第二面了,因为她刚
才在他手机里输入的是程述的手机号,如果他真的打过去,绝对会被程述骂到狗血淋头。
李砚川跟她对视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讶异,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听你这么一说,我对那位侦探先生更好奇了。”
“我知道你很好奇,但还是别好奇了,等你真的见到他一定会很失望的。”祝好把创可贴的包装揉成一团,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陈少那么过分,你怎么还给他免单?”
李砚川苦笑了一下:“不瞒你说,他爸爸是个不小的官儿,职位正好又是跟工商有关的,他平时就飞扬跋扈惯了,到处蹭吃蹭喝,这一带的很多店铺老板对他都是敢怒不敢言,我这也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毕竟真的把他惹急了对我也没好处。”
祝好皱了皱眉:“你们就没想过报警什么的?”
李砚川稍稍压低声音:“没用的,陈家的势力庞大,这里的片警根本奈何不了他们,报警说不定还会遭到报复。”
没想到在游戏里的社会也有这么阴暗的一面,祝好胸口像是塞了把冰碴儿,沉甸甸冷冰冰。
有的没的聊了一会儿,李砚川看了下手上的表,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抬头对祝好道:“陈少估计还没走,你还是别回酒吧了,我送你回去吧。”
祝好摇头婉拒:“不用不用,今天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李砚川没理会她的拒绝,起身对她笑了笑:“那不行,送女士回家是义务,就当你是感谢你今天带来的向日葵了。”
*
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了,祝好轻手轻脚打开家门,客厅里一片漆黑,而程述房间的门缝底下居然还亮着光。
都这个点了,他还醒着吗?
祝好也没多想,洗漱完毕后回到阁楼里,裹着毯子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直到被一阵“笃笃”的敲击声吵醒,她才迷迷糊糊睁眼。
发了一会儿呆后,“笃笃”声还在继续,她掀开门帘探头往楼下看了一眼,发现程述正在用扫帚的杆子捅天花板,无奈叹了口气:“你在干什么?”
程述抬眼看她,语气平静:“叫你起床。”
祝好:……
真是很特别的唤醒方式。
看到她醒了,程述把扫帚往角落一扔,拍了拍袖子:“赶紧起来,老秦刚打来电话,来活儿了。”
诶,这是触发了新剧情吗?
祝好来了精神,赶紧换好衣服,梳洗完毕后匆匆出了门。
路上,程述把着方向盘不停地打着哈欠,看起来很是疲倦。
祝好问:“你昨晚没睡好?”
他没好气地嗯了一声:“不知道哪来的傻叉大半夜给我打电话,把我吵醒了。”
祝好心虚地干咳一声,把脸转向窗外,却发现这条路有些熟悉,心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转头问他:“老大,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程述漫不经心地回答:“老秦说市中心一家酒吧的后巷发生了命案。”
祝好:“……那家酒吧不会叫Inkstone吧?”
程述没说话,侧目瞥了她一眼,脸上分明写着“你怎么知道”。
她揉了揉太阳穴,长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柯南这个称号应该留给自己。
第43章
Inkstone酒吧夜晚才开始营业,这时正值清晨,酒吧大门紧锁,发生命案的后巷前后两头都拉起了警戒线,勘查组正忙碌而有序地采集证据。
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员已经认得程述和祝好了,看到他们过来,主动递上了鞋套和手套。
首先发现尸体的清洁工大妈正坐在巷口接受警员的问询,她看起来被吓得不轻,脸色惨白,抱着保温杯的双手还在打颤,嘴里一直在重复“造孽啊”“我要做噩梦了”。
祝好谨慎起来,能把人吓成这样,待会儿一定会有什么血次呼啦的场景突然冲撞视线。
她站在巷子口定了定神,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才掀起警戒线,跟在程述身后走上前。
发生凶案的现场离酒吧后门不远,一个男人直挺挺倒在地上,呈俯卧姿势,头冲着墙倒方向,身下有一大片血泊。还没怎么靠近,一股浓略的酒精味和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祝好抻长脖子看了一眼,才发现死者后脑勺不知被什么砸得血肉模糊,像一个四分五裂的西瓜。
她一下子没忍住,后退几步离远了些,扶着墙干呕起来。
这么刺激的的画面,果然无论看多少次都无法习惯。
温珣蹲在地上,轻轻掰动死者的四肢:“尸僵已经扩展到全身了,可以推断死亡时间是4到6小时之前。”
秦聿风低头看了下手腕上的表:“也就是凌晨两点到四点,死因能确定吗?”
温珣小心翼翼地拨开伤口上的头发,低头仔细观察:“后脑部分遭到反复打击后严重崩裂,导致颅骨粉碎性骨折,脑组织外溢,死因应该是急性颅脑损伤。从伤口形态上看,凶器应该是某种钝器,比如锤子一类。”
秦聿风点点头,转头看到程述正蹲在墙边,便问:“老程,你有什么发现?”
程述扯下口罩凑近砖墙嗅了嗅,又皱着眉头把口罩拉了起来:“骚味很重,这位兄弟最近估计是有点儿上火。”
秦聿风捏紧口罩的边缘,也在墙边蹲下:“你意思是他在这儿撒尿时,被人从身后偷袭的?”
温珣和法医助理小心翼翼地把死者翻了个面儿,他的裤链半开着,白色的裤子上果然还留着些黄色的尿渍。
他的半张脸跟后脑勺一样也被砸得稀巴烂,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祝好的视线迅速从那张稀烂的脸上挪开,又落在死者胸前那个巨大的驴牌logo上,脸色唰一下白了,直到程述叫了她几声才堪堪回过神来,连忙从尸体身上收回目光:“什么?”
程述满脸无奈看着她:“我让你去给我找把尺子——算了,我自己去吧,你要是不舒服就到一边儿呆着去,别在这里碍事。”
换做平时,祝好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怼回去,然而这回她只是默默找了个不近不远、刚好能听到他们谈话内容的角落蹲了下来,双手捂住狂跳不止的心脏。
死者虽然脸部被毁,但身高、身型还有那件T恤,跟昨晚搭讪她的陈少简直一模一样。
她太阳穴直突突:不会吧,不会真的那么巧吧?
离地面不远的墙上有一些呈现飞溅状的血迹,程述找堪察组的警员要来尺子量了一下:“离地23厘米,应该是凶手挥动凶器时甩出来的血痕。”
秦聿风道:“从这个高度上看,死者是趴在地上时被袭击的吧?”
程述点头应道:“死者体型不算瘦弱,凶手一定是先用了某种方法让他失去了反抗能力,等他倒地后才攻击他的,说明这是一起有预谋的作案。”
说完朝着温珣扬了扬下巴:“温主任,正脸的伤口有什么特征?”
温珣戴着手套,用食指和中指轻轻翻动伤口上的皮肉:“正脸的伤口几乎没有生活反应,应该是死后伤。”
秦聿风皱着眉啧了一声:“可真够狠的,明明后脑勺那几下人就已经不行了,还要在他脸上补几锤子,看起来凶手要么是不想让人认出他来,要么就是跟他的恩怨不小。”
程述蹲下身,伸手从死者的口袋里摸出手机和钱包,拿在手里翻了翻:“可以排除第一种猜测了,杀了人还把这些东西留下,说明凶手根本不担心别人发现死者的身份。”
秦聿风打开钱包,从里面找到了一张身份证,念出了上面的名字:“陈志恒……”
一个负责维持秩序的小警员接过话茬:“陈志恒?不会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陈少吧?”
“哪个陈少?”
小警员语气很是不屑:“他是个纨绔子弟,听说他爸是当官的,这家伙仗着他爸的关系平时就没少干坏事儿,仇家可不少,指不定就是哪个看他不顺眼的人把他杀了呢。”
果然是他!
祝好汗流浃背,默默把头埋在膝盖里,试图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剧情的进展未免也太魔幻了吧,昨天还笃定这辈子都不会跟陈少见上第二面,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就被啪啪打脸了。
程述伸了个懒腰,把陈少的手机递给秦聿风:“如果是仇杀,那他脸上的死后伤就很好解释了,先从最近与他有过争执的人开始查起就行。”
秦聿风拿过手机,点开通话记录:“最后一通电话是凌晨一点拨出去的,通话时间26秒,这号码……”
他抬头看着程述,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摁下了拨通键。
下一秒,程述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程述迟疑片刻,摘下手套,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又看了看秦聿风,一时有些茫然。
秦聿风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程述的手机铃声也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后,秦聿风率先开口:“老程,你认识他?”
程述脸上出现了少见的疑惑,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拿着那张身份证,认真地跟那张稀烂的脸对比了一下,摇头道:“不认识。”
秦聿风神情严肃:“既然不认识,他最后一通电话怎么是打给你的?”
程述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问我,我问谁?”
此时蹲在角落里的祝好恨不得立刻消失,内心呐喊:别问我就行,我什么都不知道。
秦聿风盯着程述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那你昨晚一点左右接到过什么电话吗?”
程述拿出手机划拉了一下,恍然道:“靠,原来吵醒我的是这孙子。”
秦聿风问:“他说了什么?”
程述回忆了一下:“说我长得很漂亮,他对我一见钟情,让我去跟他喝一杯。”
祝好往角落里靠了靠:救命啊,为什么地上没有缝可以钻进去?
身为程述多年的好友,秦聿风对他的性子了如指掌,眼里满是无奈:“然后呢,你不会让他去死吧?”
程述不置可否:“大半夜吵醒我,不让他去死,难道还要给他送上三百六十五个祝福?”
秦聿风:……
温珣:……
秦聿风把手机装进物证袋里,递给一旁的警员,转头对程述道:“老程,你知道这句话对凶杀案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你最好能解释清楚。”
程述嘴角勾起笑:“解释清楚?我解释得还不够清楚吗?还是说他给我打错一个电话,秦警官就又要把我当成嫌疑人审问?”
秦聿风冷着脸:“不是审问,我只是觉得太巧了。他的电话打错到你那儿,偏偏人还死了。老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程述也有些不耐烦了:“是是是,他打了个电话把我吵醒,我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摸到酒吧后巷,正好看到他随地大小便,觉得这人道德败坏又没有公德心,就一棒槌把他敲死了,还把他的脸砸得稀巴烂。秦队,这个答案您还满意吗?”
秦聿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下颌微微抽动,似乎是在用自己的道德素养强压住心头怒火。
眼看再不把事情说清楚,他俩又要吵起来了。祝好扶着额角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秦聿风身旁,心虚地压低了声音:“……秦警官,其实吧,这件事我可以解释一下。”
……
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秦聿风皱着眉沉吟片刻,把目光转向正在被法医助理装进尸袋的尸体:“你是说,这个人昨晚想请你喝酒,但被你拒绝了。”
温珣纠正道:“秦队,这不叫请喝酒,这叫骚扰。”
秦聿风尴尬地轻咳一声:“抱歉,是我措辞不当。不过我还是没弄懂,这个陈少为什么会有老程的号码?”
祝好讪讪地解释:“他非要我留下联系方式才肯让我走,我就……”
说完不自觉往秦聿风身后躲了躲,觉得自己在程述的死亡凝视中一寸一寸矮了下去。
程述翻了个白眼:“算了,这回不跟你计较,下次再有这种事麻烦你留秦警官的号码吧,免得他天天都怀疑我杀了人。”
秦聿风好脾气地笑着捏了捏他的肩膀,又转向祝好:“下回你可以留我的号码,我不介意。对了,你刚刚说昨晚有人替你解围,那个人是谁?”
祝好指了指酒吧后门:“就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叫李砚川,陈少还打了他一拳。”
“他还手了吗?”
祝好摇头。
程述突然发问:“他被打的是哪儿?”
祝好回想片刻,抬起手在程述脸上比划了一下:“左脸。”
秦聿风脸上笑意消失,眼底闪过一丝谨慎的试探:“那你们之后去了哪儿?”
祝好指了指马路对面:“在对面便利店呆了一会儿,我帮他给伤口上了药,然后他就送我回家了。到家的时候……应该是凌晨一点半左右。老大,当时你不是还没睡吗?”
秦聿风跟程述对了个眼神,从他那儿得到了肯定答案后,才接着问:“你知道送你回家之后,那个叫李砚川的去了哪儿吗?”
祝好想了想,昨天是开业庆典,客人很多,李砚川送她回家的路上告诉她酒吧要营业到凌晨,估计他是回酒吧招待来宾去了。
程述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看来我们得去找你的这位李老板聊聊。”
祝好愣住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这是把李砚川当成嫌疑人了,连忙替他开脱:“不不不,不会是他做的,你们一定是误会了。”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不是他?”程述抱着胳膊,眯眼看着被装进尸袋里的尸体:“从死者后脑的伤口上看明显是过度杀戮,而过度杀戮多半是因为个人恩怨。而且在他死亡后,凶手还往他左脸来了几下,这可是十分典型的复仇行为。”
祝好心里咯噔一下,一时竟无法反驳,同时也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因为秦聿风和温珣职业的关系,她下意识觉得游戏里所有的可攻略对象都是好人,可万一不是呢?
第44章
李砚川家的住址是一个高档别墅区,离酒吧也就十多分钟的车程。
路上,坐在副驾驶的秦聿风接了个电话,祝好瞥见他转过头侧目看了她一眼,视线相撞的瞬间,又猝然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压低声音应了几声“嗯”。
祝好知道这是警员在向他汇报对她昨晚行程的调查情况,毕竟陈少跟李砚川的争执是因她而起,秦聿风对她有所质疑也不奇怪。
她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不过……陈少的死,真的和李砚川有关吗?
她把头靠在车窗上,默默叹了口气,思绪乱成一团。直到听见秦聿风叫她的名字,才陡然抽回神思:“抱歉,我在想事情。”
秦聿风笑了笑表示无妨:“祝小姐,你跟那位李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祝好调整了一下坐姿,把跟李砚川认识的过程跟他说了一遍,顿了顿,又说:“秦警官,我真的觉得他不像坏人。”
程述把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讥诮:“那你觉得许安宁和方诗言像坏人吗?”
祝好一愣,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的话虽然带着嘲讽意味,但是不无道理,毕竟坏人从不会把自己的罪行写在脸上。
秦聿风看她表情不对劲,温声宽慰道:“祝小姐,我也不想怀疑你的朋友,所以我们才要调查清楚,还他清白,你说对吧?”
这话听着舒服多了,而且十分在理,只有查明真相,才能知道这个案子跟李砚川到底有没有关系。
别墅区安保措施森严,门口的保安拿着秦聿风的警官证仔仔细细对比了大半天才开门放行。
程述揿上车窗,不满地喃喃道:“有钱人屁
事真多。”
秦聿风嗤笑:“你这辆破车的价钱还买不起这儿半个卫生间,一看就不是业主,不查你查谁?”
祝好忍不住问:“这儿的房子很贵吗?”
“也不算贵吧,老程再抓那么三五百个小三,应该也能买得起。”
祝好掏出手机用计算器算了算,对着屏幕上那一长串0倒吸了一口凉气——拥有一家规模不小的酒吧,还能买得起这么贵的房子,李砚川真不愧是被系统誉为会爆金币的男人。
揿响门铃好一会儿,门上的对讲机里才传出李砚川略带疲倦的声线:“谁?”
秦聿风给往旁边站了些,给祝好腾出一个位置。祝好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对着对讲机道:“李老板,是我,祝好。”
“祝小姐?”李砚川似乎还没有完全睡醒,声音听起来困顿又茫然,只是含糊地说了句稍等。
片刻后,门打开了。他探出半个脑袋:“祝小姐,你怎么会——”
顿了一下,他才发现祝好身后的程述和秦聿风,语气登时更疑惑了:“这两位是?”
“这是刑警队的队长秦聿风,这是程述,是我的——”祝好扭头看了下程述,不情不愿道:“老板。”
李砚川抬起耷拉着的眼皮,强打精神笑了一下,把门打开对他们招了招手:“福尔摩斯先生?久仰大名,先进来坐。”
程述茫然地看向祝好:“什么福尔摩斯?”
祝好耸了耸肩,没打算跟他多作解释。
别墅有两层,门前是一小片草坪,旁边是个车库,车库里停着一辆红色的跑车和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李砚川带他们走进屋里,请他们在真皮沙发上坐下。趁他泡茶的当儿,祝好扫视了屋内一圈。
屋里的装修和家具跟Inkstone酒吧,都是一样以浅灰色为主,其中缀以一些亮色的装饰,不难看出每样东西都是经过屋主的精心搭配和挑选,处处透露着低调的奢华。
大理石桌上的白色陶瓷花瓶里插着几只盛放的向日葵,应该就是祝好昨晚送的那一束,连包装纸都被仔细叠好,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
李砚川端着几杯热茶从厨房里出来,他还穿着昨天的那条西裤,上半身松松垮垮地披了件黑色的真丝睡袍,腰间的腰带系得很随意,敞开的领口露出结实白皙的胸膛,半长的头发随意拢在耳后,左脸颧骨上的淤青和嘴角的伤痕还清晰可见,但丝毫没有对他的美貌产生任何影响,反而看着更让人怜惜了。
靠,一大早就能看到这样美好的画面,还真是——
还没等祝好想出合适的形容词,李砚川就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大方地回了一个微笑:“祝小姐,喝茶。”
她莫名有了一种偷窥被抓的心虚,脸颊发烫,耳尖蓦地红了,慌慌张张地收回目光,端起杯子猛喝了一口,又被滚烫的茶水烫得舌尖发麻,手忙脚乱地放下杯子用手在面前扇风。
坐在边上的程述无奈地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分明写着“丢人”二字。
好在李砚川似乎并没有在意她的这些小动作,在沙发上坐下后,他打开抽屉,从里面找出一个药瓶。
祝好关切地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他晃了晃药瓶,抿唇淡淡一笑:“没事,昨晚喝了太多酒,胃不舒服。晚上还一直做噩梦,现在头也有些疼。”
就着茶水把药吃下去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对了,你们有什么事吗?”
或许是顾及祝好的感受,秦聿风的语气很缓和:“是这样的,李先生,我们想跟你了解一些情况。”
李砚川不解地皱眉:“了解什么情况?”
秦聿风掏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递到他眼前,问道:“这个人你认识吗?”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很快就认出了照片里的人:“这不是陈少吗?”
说完又转头看向祝好:“祝小姐应该也认识,昨晚在酒吧里他还骚扰你了,不是吗?”
祝好抿了抿嘴,没说话。
李砚川还想说些什么,就被秦聿风的问话打断了:“你跟这个陈少关系怎么样?算是熟人吗?”
他无奈地笑了笑:“如果经常到店里白吃白喝也算熟的话,那是挺熟的。”
程述突然问了一句:“他经常白吃白喝,你应该挺恨他的吧?”
“恨倒不至于,他吃吃喝喝那点钱也不多,不过他确实很招人厌。”李砚川苦笑:“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仗着家里的关系嚣张跋扈、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官二代吧?”
程述漫不经心地晃着手里的杯子:“听说他还揍了你一拳,你就没有想过要报复?”
对话进行到这里,李砚川似乎才刚从困乏中清醒了一些,终于发现大清早警察登门拜访这件事的不合理之处:“等等,我有点懵,为什么你们会问我关于陈少的问题?发生什么了事吗?”
秦聿风也不跟他绕圈子了,把手机上的照片划拉到下一张,屏幕上顿时出现了陈少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今天早上有人在你们酒吧的后巷发现了陈志恒——也就是陈少的尸体。”
李砚川的视线落在屏幕上,眼底闪过一抹讶色,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的:“你们没搞错吧?这真的是陈少?他、他怎么死的?”
和往常一样,祝好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但她的眼神一刻也没离开李砚川的脸庞——倒不是因为他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而是她不想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李砚川表现出来的惊异不像是装的,惊异之中甚至还带了些恐惧,这是普通人第一次看到不打码的尸体照片时的正常反应。
祝好觉得,他似乎真的对陈少的死一无所知。
秦聿风接着问:“李先生,今天凌晨两点到四点这段时间你在哪儿?”
“两点到四点?”李砚川喝了口茶,定了定神,垂眼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昨晚我送祝小姐回家,再回到酒吧时应该是两点左右,当时酒吧里还有很多客人,我陪他们喝了不少酒,觉得晕乎乎的,等我醒来时就已经在家里了。”
程述眯起眼:“谁送你回来的?”
“可能是酒吧里的员工吧。”他停顿了很久,似乎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但最后还是揉着太阳穴叹息道:“抱歉啊,我昨晚真的喝太多,有些断片儿了。”
秦聿风和程述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明显的猜疑。
程述冷不丁换了个话题:“你这别墅挺大啊,一个人住?”
李砚川嗯了一声:“对,一个人。”
“介意我参观一下吗?”
“当然可以。”
得到应允后,程述对着祝好勾了勾手,示意她跟自己一起。
漫不经心地在一楼转悠了一圈,他问:“李先生,我可以去你房间看看吗?”
李砚川坐直身子,似乎有些谨慎:“侦探先生想要看什么呢?”
程述笑着答了一句“随便转转”。
李砚川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可以的,不过我最近忙着酒吧开业的事,也没请阿姨打扫,房间可能有些乱。”
说完欠身想从沙发上起来带路,却被秦聿风按住肩膀温和地笑了笑:“李先生,别着急,昨天晚上还能记得住什么,你再好好回忆一下。”
李砚川依言只好坐回沙发里,抬手指了指二楼:“楼上右手边第二间就是我的房间。”
祝好看到程述对她使了个眼神,便跟他一起沿着扶梯上了二楼,径直推开了李砚川房间的门。
房间里窗帘没拉开,一片昏暗。摁开灯,屋里才亮堂起来。
正如他所说,房间有些凌乱,床上的被子掀开一半,看起来他确实是急急忙忙起身开的门。另外床头放着半杯没喝完的水,床边的椅子上则堆着几件衣服。
程述在房间里转了一下,推开浴室的门走了进去,片刻后,里面传出他的声音:“小助手,还记得你那位朋友昨天穿的是什么衣服吗?”
祝好想了想:“好像是一件白色的衬衫。”
“进来看看。”
她往前两步站在
浴室门口,看到程述戴上手套,把手伸进装满水的洗手池里一捞,提起一件淌水的白色衣服。
他抖开衣服问:“是这件吗?”
祝好对他的举动有些疑惑,但还是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确认了就是昨天见到李砚川时他身上穿的衬衫。
她一句“怎么了”还没问出口,程述一只手指勾着衣领就往楼下走去,闲散地倚靠在扶梯栏杆上,向着沙发上的李砚川扬了扬那件还在滴水的衬衫,笑里带着几分狡黠:“看来李先生挺爱干净啊,喝了那么多酒还不忘记先把衣服洗了。”
祝好听出他话里有话,心底咯噔一下,转头看向李砚川。
第45章
看着程述手里那件衬衫,李砚川神色茫然:“这是我昨天穿的衣服没错,可是我不记得自己洗了衣服啊。”
程述把衬衫举到面前嗅了一下:“如果我嗅觉没问题的话,这件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醋味。”
李砚川一时反应不及,双眉紧蹙:“什么意思?”
程述笑得意味深长:“你是不是也不知道醋加上牙膏或者小苏打,可以用来清理衣物上的血渍?”
李砚川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程述好一会儿,似乎是把这句话放在脑子里来来回回咂摸了好几遍,才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试探性地问:“你们不会怀疑是我杀了陈少吧?”
祝好脑袋上冒出三条黑线:他们在他家里坐了快一个小时,他不会才刚刚反应过来吧?
如果不是装的,那他就是个笨蛋美人。
见他们沉默不语,李砚川唰一下站起来,急得眼眶都泛红了:“我、我没有杀人啊,祝小姐,你要相信我,我昨晚真的喝多了,什么也记不清了,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我酒吧的员工,或者去查查小区的监控!”
“说到监控,”秦聿风抬起头,眼神在屋里一扫:“李先生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别墅,应该也装了监控吧?”
李砚川一拍脑门,忙不迭点头:“我差点忘了,你们稍等。”
说完急匆匆起身上楼,从书房里抱了台笔记本电脑下来。
然而当他打开电脑,点开监控摄像头的文件夹时,却发现里面所有记录都消失了,连回收站也空空如也。
他抓了抓头发,有些懊恼:“奇怪,怎么记录都没有了,连摄像头都被关掉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述呵呵冷笑一声:“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欲盖弥彰了?”
李砚川还想说些什么,但程述没给他机会,把那件衣服装进一个大的物证袋后,他给秦聿风递了个眼神。
秦聿风心领神会,起身拍了拍李砚川的肩膀:“李先生,你放心,我们会调查清楚的。等会儿我的同事会来你家采集一些物证,希望你能配合。近期如果有什么出行计划恐怕得取消了,在案子结束之前,我们需要随时找你问话。”
李砚川咬着嘴唇看向祝好,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犹豫再三却还是咽了回去,只是垂着眼帘点了点头。
*
回警局的路上,祝好思绪翻涌,一直在想着李砚川的事。
按照程述和秦聿风和推测,陈少的死很可能是因为个人恩怨。而最近跟他有过争执的,除了自己,就只有李砚川了。
他打了李砚川的左脸一拳,而李砚川也把他的左脸砸得稀巴烂——这个报仇的理由虽然听着很合理,可真的有人会因为被揍了一拳就要杀人吗?
可是李砚川身上又存在着诸多无法解释的疑点,比如那件特地清洗过的衣服,插在花瓶里的向日葵,以及折叠整齐的包装纸——如果他真的喝得不省人事,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又怎么会有余力去做这些?
难道说所谓“醉酒”,就像她一开始进入游戏时的“失忆”一样,只是一个用来掩盖某种真相的借口?
祝好心里那杆秤不停摇摆,她不想相信李砚川是凶手,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说服自己。
这游戏不会真的那么丧心病狂,给她安排了一个表面斯斯文文,背地里杀人如麻的可攻略对象吧?
难道这次剧情的结局,是要她亲手把李砚川送进监狱?
要不唤出系统问一下吧——
这个念头只在祝好脑子里闪过一秒钟,就立刻被她否决了。
想都不用想,以那个破系统的尿性,一定会以一句“不能剧透”来搪塞过去。
大概是看她坐立不安,秦聿风出言安慰:“祝小姐,你别着急,堪察组已经在李砚川家取证了,如果这个案子跟他无关,我们一定不会冤枉他。”
祝好满腹思绪有些压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觉得人是他杀的吗?”
秦聿风沉吟片刻,答得模棱两可:“现在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他与这件事有关。”
言下之意,就是李砚川已经有了作案动机,现在就差找到相关证据了。
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程述冷不丁嗤笑一声:“小助手,你是不是被美色迷得晕头转向了?”
祝好一愣,脱口而出:“我不是我没有!”
“没有吗?你就差把眼睛贴在人家脸上了。”
祝好扬着下颌,理不直气也壮:“我、我那是在观察他的表情!”
程述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有些好笑:“那你说说看,都观察到什么了?”
为了表明自己并非好色之徒,祝好清了清嗓,刻意把自己的声线拿捏得平静又专业:“他在回答问题的时候,虽然语焉不详,可是并没有一些例如摸鼻子、摸后颈,或者跷二郎腿之类用来掩饰紧张的动作,而且他回忆时眼睛看向斜下方,说明他不是在编造谎言。”
程述收起嬉皮笑脸,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方向盘:“你知道吗,如果一个人习惯在了生活中撒谎,就算是微表情也看不出端倪。你跟你这位漂亮的朋友认识多久了,就那么笃定他不是在骗你?”
祝好一下子噎住了,又想不到反驳的理由,颓然往后座一靠,瘪着嘴不再搭理他。
回到警局,程述先去停车,祝好跟在秦聿风身后走进办公大楼里。
待客室好像很热闹,隐约传出一阵喧哗。
祝好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起来,刚循声望去,就听到门“砰”一声被打开,一个西装革履、脸色铁青的中年男人扶着一个边哭边骂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身旁还跟着一个穿着时尚的男青年。
女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脸上的妆都花了大半,骂起人来还是中气十足:“到底谁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不把杀害我儿子的凶手找出来,我跟你们没完!”
听到这些话,祝好很快反应过来,他们多半是陈少的家人,正为了他的死在闹事呢。
这样的场面秦聿风估计见得不少,他本想绕着走,却被几个负责接待的小警员用求助的眼神拦住了,只好停下脚步,象征性地扶起地上的女人:“女士,你冷静一点,我们已经在调查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到杀害令郎的凶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一声怒喝给打断了:“我儿子被人杀死了,你们不赶紧去抓人,还在这里干什么呢?”
祝好不想沾上一点儿麻烦,往后退了两步刚要离开,却不经意与那个男青年对视了一眼,很快认出他昨天
晚上也在酒吧里出现过,看样子应该是陈少的跟班。
男青年也认出了她,弯下腰在女人耳边低语了几句,女人顿时止住了哭声,双眼一瞪,从地上一跃而起,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就往祝好的方向冲过来。
祝好感觉不妙,还没来得及反应,头皮就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女人竟然伸手拽住了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抡起手中的名牌包劈头盖脸砸向她。她下意识伸手一挡,但手臂还是被结结实实砸了好几下。
靠,她这是拿了什么怨种炮灰剧本吗?一天天的不是被人拿刀追杀,就是莫名其妙挨揍。
场面一时间乱作一团,众人七手八脚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女人扯开,她全然没有了刚才那副悲戚的模样,伸直手臂指着祝好的鼻子怒骂:“你!就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祝好的手臂火辣辣的疼,一句友好的问候还卡在喉咙里,听到她这番没头没脑的污蔑,熊熊怒火更是猛地蹿上心头,抡圆巴掌正要扇回去,却被一股力量钳住了。
她回过头,看到程述站在她身后,一只手轻松攥住了她的手腕,同时凌厉的眼神凝成一把利刺,泛着冷光从女人身上扫过。
他平日里看着就是一副不好惹的臭脸,女人被他这么一瞅,嚣张的气焰登时矮了几分,但嘴上还是嚷嚷:“这个女的很可疑,一定是她勾引我儿子不成,恼羞成怒把他杀了,你们这群警察到底干什么吃的,赶紧把她抓起来!”
程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撒泼,语气平静:“秦队,在警局闹事,算是寻衅滋事了吧?要不要把这位女士带去隔离室冷静一下?”
女人一愣,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号啕大哭:“我的乖儿子啊,你那么孝顺,那么懂事,到底是哪个天杀的要这样对你啊!连具完整的身体都没有留给你!我诅咒他天打雷劈,断子绝孙!我只是想替你讨一个说法,我有错吗?!”
饶是秦聿风脾气再好,也被她这番无理取闹的举动气得冒火,冷着脸厉喝道:“女士,这里是警局,我理解你失去亲人的悲痛,但是你再阻碍我们的工作,我就没办法跟你客气了。”
女人的哭喊声戛然而止,身旁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也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扯住她:“行了,先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又转头对秦聿风颔首道:“警察同志,辛苦你们了,一定要尽快抓到杀害志恒的凶手,还我们一个公道。”
这话听着客套,但祝好还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隐藏极深的压迫感。
秦聿风没说话,潦草地点了点头,向着门口的方向挥了挥手,示意小警员先把人送走。
闹剧终于落下帷幕,警员们各自散开,重新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
程述倚在秦聿风办公室里的沙发上,把一张打印纸折成飞机,眯着眼在面前比划。
看祝好忿忿不平地理着被抓得乱糟糟的头发,他突然轻笑一声:“想不到你还会还手呢。”
想到那个来不及扇回去的巴掌,祝好气不打一出来:“她能打我,我怎么就不能打回去?亏我还叫你一声老大,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光拦我不拦她。”
程述撇了撇嘴,把纸飞机往前一投,飞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度,稳准地落进垃圾桶里。
“把巴掌还回去是最基本的礼仪,但是下次动手记得避开监控,免得被留下把柄。”
说话间,秦聿风抓着一打文件匆匆推开门,身上仿佛裹着一团浓重的怨气。他走到饮水机旁打了杯水一饮而尽,长呼一口气,才堪堪把脸上的烦躁和郁闷压下去。
没等祝好提问,他就先开口解释:“刚才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青年是陈志恒的跟班,昨晚他也在酒吧里,只是有事提前离开了,我们也确认了他的不在场证明。他倒是提供了一份可能与陈志恒有过恩怨的人员名单,只不过——”
他扬了扬手上的纸,叹了口气:“我粗略数了下,大概有一百多号人,这还只是他目前能记起来的,这个陈少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又打了杯水猛灌几口,低声骂了一句:“上头那帮坐办公室吹空调的真特么站着不嫌腰疼,七十二小时内抓到人,说得倒是轻松。”
陈少身份特殊,他爸妈来警局这么一闹,警局的领导自然就把压力给到了身为队长的秦聿风身上,难怪他脸色那么难看。
祝好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李砚川——”
秦聿风耐着性子回答:“我们从他家采集了一些生物样本,包括指纹、毛发,以及一些可疑的痕迹,温主任已经在加班做检验了,小区里的监控和证人口供也在同步调查,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你放心。”
程述双手交叉着搭在后脑勺上,像领导听汇报似的听完了秦聿风的话,悠哉悠哉地点了点头:“辛苦你了,老秦。你看这儿也没我什么事儿了,那我们明天见吧。”
秦聿风把纸杯揉成一团砸到他怀里,大手一挥:“要滚赶紧滚,看见你就烦。”
程述不要脸地嘿嘿一笑,把纸杯扔进垃圾桶里,起身伸了个懒腰:“小助手,我们滚了。”
祝好刚“嗯”了一声,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掏出手机,屏幕上弹出了一条信息,发件人正是李砚川。
她莫名有些心虚,不着痕迹地抬眼看了看秦聿风和程述,确认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后,才悄悄点开信息。
信息的内容是:“祝小姐,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可能跟陈少的死有关。”
祝好心底一跳,正犹豫要不要告诉秦聿风,手机又震了起来,是李砚川发来的第二条信息——
“我可以单独跟你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