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好抹了把汗,有钱人的生活真是不一样,六位数的东西就这么大剌剌摆在柜子里,也不怕被人给薅走了。
“你的意思是,叶怡然可能把那些东西变卖了?”
程述不置可否:“我已经让人打听了,这种质量上乘的玉器出现在市场上,玉石圈子的人一定会有耳闻。”
没想到他人脉还挺广,看来这几年的私家侦探生涯也不只是替人抓猫找狗了。
不过祝好想不明白,叶怡然为什么那么着急呢?毕竟吕宏远死后,他的大部分财产都会归到她名下,根本不需要急着把这些东西卖掉。
她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祝好突然想到什么,转头问程述:“你也觉得这案子有疑点吧?不然也不会大半夜打电话向人打听玉貔貅的事儿。”
“想到了就随便打个电话问问而已。”程述斜乜她一眼:“等等,你半夜开我门就算了,还偷听我讲电话,到底想干什么?”
“谁偷听你讲电话了,要怪就怪这房子隔音太差。”话虽如此,祝好还是莫名有些心虚,连忙转移话题:“对了,当初是谁把你的联系方式给叶怡然的?”
“一个老客户。”
“哪个老客户?”
程述随口答道:“一个姓陈的富太太,她好像跟叶怡然关系还不错。”
祝好想起那天替他接起的那个电话,眼睛一眯:“不会是那个‘很烦,尽量不要接’的陈太吧?”
他撇了撇嘴,算是默认。
祝好嘴角泛起一个不怀好意弧度,搓了搓手道:“她不是一直想约你吃饭吗?你能不能——”
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抬起手掐断了她的话:“不能,我只卖艺不卖身。”
祝好双手合十,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老大,求你了。”
他面无表情,完全不吃这套:“不要。”
祝好啧了一声:“我又没让你委身于她,吃个饭而已,又不会少块肉。你也知道,这些富太太之间最喜欢聊八卦了,你一定能从她那里套出些什么话来。”
程述不屑:“八卦有什么用?”
祝好摆出一副“你不懂”的表情:“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八卦不会凭空出现,一定是基于某件事实衍生出来的。只要用心分辨,就一定会有收获。”
他还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去。十分钟到了,谈话结束,请你滚回去睡觉吧。”
祝好深吸一口气,决定豁出去了:“如果你答应了,我就承包一个星期的家务活,外加你的一日三餐。”
程述这才来了兴趣,挑了挑眉:“你还会做饭?”
祝好没好气道:“反正吃不死你。”
他露出沉吟不绝的神色,似乎是在思考这场交易值不值得,半晌终于伸出一只手指:“一个星期太少了,一个月。”
“哈?!”祝好恨不得冲进厨房拿把水果刀掀开他的脸,看看脸皮到底有多厚。
程述悠然自得地抱着双臂:“你说得很有道理,作为一个家庭主妇,叶怡然的交际圈很窄。这么想想,好像也真的只有住在她家附近、经常跟她一起喝下午茶,还能把我介绍给她的陈太对她比较了解了。但是陈太呢,每天又要打麻将,又要去美容院,忙得很,想把她约出来可不容易啊。”
祝好捏紧拳头,开始给自己洗脑:罢了,别跟他一般见识。毕竟必须把这段剧情过完,才能进入下一个阶段。
而且一想起方诗言的遭遇她心里就难受,或许只有查明真相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最终她咬了咬牙,默默咽下了这口气:“行吧,一个月就一个月。”
第36章
不出所料,接到程述的电话,陈太立刻就答应赴约了,还发来一个地址——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厅,时间定在翌日午后。
祝好拉着程述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咖啡厅,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对他耳提面命,让他整理好衣领,嘱咐他多笑一笑,说话的时候客气点,別一张嘴就把人气跑了。
程述扶着额头不耐烦地朝她挥手:“得了得了,这还用你教,我那么多年的私家侦探白干了。”
祝好“切”了一声,起身在隔着一条走道的隔壁桌坐下,顺手翻开了桌上的菜单,立刻倒吸一口凉气——所有的咖啡都是三位数起步,最贵的标王瑰夏居然能卖到四位数。
难怪这家咖啡厅几乎没什么客人,能把“约会”地点选在这儿,不敢想象陈太到底多有钱。
不过转念一想:要换取情报,不下点儿血本怎么行?大不了待会儿用积分换点现金就是了。
于是她把菜单翻了又翻,招手叫来服务员,选了整家店里唯一只卖两位数的东西——一杯68块钱的柠檬水。
服务员刚转身离开,咖啡厅的门就被推开了,一阵甜腻的香水味被风带进店里。祝好循着味儿往门口望去,就看到一个烫着大波浪、穿着酒红色连衣裙的女人踩着细高跟走进来,浮夸地朝着程述招了招手:“哎呀,程先生,久等了吧?”
听这声音,就知道是传说中的陈太来了。
程述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起身替她拉开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陈太,好久不见。”
陈太在椅子上坐下,把蓝色的鳄鱼皮挎包随意放在桌上,娇笑道:“确实好久不见,想见你一面还是真不容易。哟,剪头发啦?不错,看起来精神多了,是为了来见我特地换的发型吗?”
程述抿嘴淡淡一笑,不着痕迹地回避了这个话题,把菜单递给她:“陈太喝点什么?”
“我都可以,你看着点吧。”
“耶加雪菲怎么样?”
陈太太皱眉:“那么便宜的玩意儿能喝吗?”
说着招手唤来服务员,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卡片递过去:“两杯标王瑰夏。”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能那么大呢,祝好愤愤地低头用吸管搅着面前的柠檬水,余光偷偷望向陈太太。
听程述说她有四十岁出头,加上在电话里咋咋呼呼的,祝好先入为主把她想象成电影里那种包租婆形象,没想到她长得挺漂亮。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也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不少。
程述笑了笑:“陈太,您这也太破费了。”
切,口是心非的男人。
陈
太托着腮,报以嫣然一笑:“不破费,托你的福,我终于摆脱那个软饭男的纠缠了。”
说完又冷哼道:“花着我的钱,还敢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好,要不是你帮我拍到那些照片,我还没办法让他净身出户呢。”
程述笑:“陈太不用客气,你花钱,我办事,应该的。”
“你也别叫我陈太了,我现在呀,单身。”
她话里有话,但程述继续卖傻:“那我称呼您陈女士……不,您那么年轻,还是叫陈小姐比较合适。”
陈太看起来比电话里要优雅得多,她点了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突然想起什么:“你今天约我出来什么事呀?”
程述也没卖关子:“这个嘛,一是想当面感谢您给我介绍客户,二个是想跟您了解一些情况。”
当面感谢,还要人家请喝四位数的咖啡,得亏他脸皮够厚,换做别人打死也说不出这句话来。
陈太假意哀叹一声:“我说呢,约了你那么多次你都不肯出来,还挂我电话,这会儿怎么会主动找我,原来还是想找我打探消息。你呀,没安好心。”
程述干巴巴地笑:“嗐,瞧您说的,我这不是……忙嘛。”
陈太把烟挟在两指之间,身体往椅背上靠:“说吧,什么事儿?”
程述刚要开口问,就看到服务员端着两杯咖啡朝这边走来。
他把咖啡放在桌上,礼貌向陈太颔首:“女士,抱歉,我们这儿不让吸烟,会影响其他客人的。”
陈太不乐意了:“怎么啦,你们这儿也没什么客人,我影响谁了?”
说完转向坐在隔壁桌的祝好:“小姑娘,我抽烟影响到你了吗?”
正假装低头看书的祝好突然被cue到,心里突了一下,连忙摆手:“不影响不影响。”
陈太手一摊:“看到没,别人都说了不影响,把她的消费一起记我账上就行。”
看着面前的柠檬水,祝好登时有些后悔。
程述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给她递了个“真没出息”的眼神。她也不甘示弱,用眼神回他“你也好意思说我”。
服务员对这位消费大户有些无可奈何,只好转身离开。
程述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进入正题:“您上回给我介绍了一位姓叶的客户,您还记得吗?”
陈太说:“哦,你说叶怡然啊,当然记得啦。之前她说怀疑自己老公出轨,想找个人拍点证据,我立刻就想到了你,没想到她老公居然死了。这下好了,官司都不用打了。”
看来吕宏远的死已经传遍了整个富人圈子。
程述问:“您跟那位叶女士是怎么认识的?”
“吕总是开建筑公司的嘛,跟我还有点业务上的往来。有一回我们聚餐,他也带着叶怡然来了。饭吃到一半,他突然胸闷、心慌,叶怡然都吓懵了,还是我张罗着把他送去医院才抢救过来的,才知道他对海鲜过敏。从那件事之后我跟叶怡然也就相熟了,正巧我女儿跟她女儿还是一个班的,就经常在一起聊天。”
陈太吐出一口烟雾,继续道:“该说不说,我还挺羡慕她的,年轻、有钱、死老公,以后的人生可不要太美好。”
祝好撇了撇嘴,心说那可不一定。
程述接着问:“听说她女儿都9岁了,她也才27,那岂不是很早就跟她老公好了?”
陈太回道:“我家的保洁阿姨是她的同乡,对她的事有点儿耳闻。听说她家境挺惨的,家里只有个奶奶跟她相依为命,连学费都付不起。有一年吕总去她们那儿搞了个什么扶贫项目,就把她带到淮江市来了,当时她才十二三岁吧。她们那儿的人都说,她是遇上贵人了。”
顿了顿,她突然转头看了看祝好。祝好假意低头翻书,随手把碎发捋到耳后,“不经意”露出耳朵上戴着的蓝牙耳机。
确认周围没有人会听到,她这才压低声音,继续道:“后来的事儿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她怀孕时才十八岁,生下女儿后就跟吕总领了证。要我说,那个吕总也不是什么好鸟,说不定带她回来就是把她当童养媳呢。”
按照陈太的说法,他们的推测应该是正确的——吕宏远是个该死的恋童癖。
程述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您说您家女儿跟吕可是一个班的,吕可的性格一直都那么孤僻吗?”
陈太轻轻叹了口气:“也不是,可可虽然内向,但还没像现在那么孤僻。听我女儿说,大概从两个月开前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谁说话她都不理,整天就躲在角落里一个人写写画画。”
祝好心里咯噔一下,霎时间头皮发麻:两个月前?也就是说,吕可是最近才变成这样的。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吕可时她那些怪异的举动,对男性下意识的恐惧,以及压抑诡异的涂鸦,似乎都在述说一个令人悚然的事实……
难道禽兽不如的吕宏远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放过?
她望向程述,见他垂着眼帘,神情凝重,双手交叉放在鼻端,十有八九是跟她有了同样的推测。
陈太突然扬起声调“诶”了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等等,程先生,你怎么突然对叶怡然那么关心,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语气里明显带着一丝醋意。
程述愣了一下,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有点好奇。再说了,她哪儿能跟您比呀?”
陈太冷哼:“那倒是,我要能年轻个十岁,不知道能迷倒多少男人。”
眼看有用的信息都问得差不多了,程述抬手看表,对陈太笑了一下:“今天太谢谢你了,陈小姐,抱歉占用了您那么多时间,那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太打断,她显然有些不开心,眉头微皱:“这就要走啦?我可是推掉了一个会议才来赴约的,你套到信息就过河拆桥,是不是不太厚道啊?”
程述嘴角一抽:“瞧您说的,我这不是怕耽误您正事嘛。”
陈太翘着兰花指摆弄自己着镶钻的美甲:“我没什么正事了,就晚上在KTV有个局,作为感谢,你陪我去唱唱歌吧。”
祝好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赶紧抬起书挡住自己的脸,但还是能感受到程述眼角飞来的一记冷刀。
他干笑一下:“我这五音不全的,去了给您丢脸。来日方长,我们下次有空再约嘛。”
陈太冷哼一声:“下次?我怕你转身就把我拉进黑名单咯。”
“哪儿能啊,我是那种人吗?”
祝好余光看到他心虚摸了摸鼻子,呵,撒谎时的典型机械反应。
他想了想:“这样吧,你待会要去哪儿?我开车送你。”
好在陈太还算通情达理,看他实在不愿意,也没再勉强,从包里掏出一把豪车的钥匙递给他:“那送我到KTV就行,开我的车。”
两人起身时,祝好微微抬眼,用眼神向他表达了同情:“老大,你辛苦了,组织会记住你的牺牲的。”
程述也用眼神回复她:“滚。”
第37章
陈太没有食言,走之前顺带把祝好的账也给结了。
祝好满怀感激地隔着落地玻璃目送他们上了陈太那辆粉红色敞篷跑车,车没有马上开走,程述似乎在低头摁手机。
片刻后,口袋里传来“叮”的提示音,祝好掏出手机一看,是程述发来的信息:“红烧排骨,番茄炒蛋,三鲜汤。”
她内心一声叹息,真麻烦,这怎么还点上菜了,要不陪陈太在KTV嚎两声,顺便吃点儿小吃得了。
抱怨归抱怨,答应的事还是要做到的,言而无信可不是她的作风。
做饭当然要先买菜,她点开地图,发现附近就有个超市,心想也好,权当去逛逛街了。毕竟自从来到游戏里,不是破案就是在破案的路上,连个外出散心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她身上就剩下几十块零钱,还不够打车回家呢,于是点开控制面板,用20积分兑换了200块钱现金。
200块钱说多不多,说少至少也足够她买菜和添置一些日用品了。
祝好把书放回咖啡厅的书架上,推开玻璃门,跟着地图上的导航往超市走去,路过奶茶店时还给自己点
了一杯奶茶。
奶茶到手,迫不及待插上管猛吸了一大口,她感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这久违的快乐终于回来了。
万幸这游戏做得足够逼真,连奶茶都跟现实世界里的一个味儿。
超市离咖啡厅不远,只有十分钟路程。这家超市规模还算大,从家居用品到食品生鲜一应俱全。
她拉了个小推车先在包装食品区逛了一圈,选了几包零食,又在日用品区给自己买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还挑了一张印着小猫图案的门帘——她住的阁楼没有门,虽然程述还算是个正人君子,平时基本不会上来,但还是挂上帘子更有安全感。
最后才走到生鲜区,挑选起晚上要用的食材。排骨、番茄、鸡蛋、青菜,再买些蘑菇和豆腐做个三鲜汤。
把这些都放进小推车里,祝好四处张望寻找调料区。程述平时几乎不在家做饭,厨房里除了泡面就是泡面,所以买完食材还要再买点基础的调料。
她再次叹了口气,真麻烦,待会儿一定要把小票带回去让他报销。
路过海鲜区时,她被一只大螃蟹吸引了注意力,便凑到玻璃缸前仔细端详。
吕宏远坠楼那天他们第一次去找叶怡然了解情况时,也在厨房的水槽里见过这样的螃蟹,身形巨大,全身遍布红色斑点,跟平时在菜市场见到的普通螃蟹长得不大一样。
她的目光移向玻璃缸上的价格卡,立刻吓了一大跳——澳洲皇帝蟹/3888元。习惯性地跟积分换算了一下,3888元约等于388积分,足够她在游戏里浪好一阵子了。
果然是有钱人,随便一杯咖啡、一只螃蟹都是四位数起步,比不了比不了。
她心虚地抿了抿嘴,赶紧从价卡收回目光,继续看着咕嘟咕嘟吐泡泡的螃蟹。
工作人员见她看得认真,随口招呼:“小姐,这只螃蟹已经被人预定了,你可以看看其他海鲜。”
祝好佯装一脸失望:“啊?那算了,我下次再来。”
语毕有点心虚,生怕工作人员从哪儿掏出一只一模一样的螃蟹卖给她,赶紧推着小推车一溜烟跑了。
走到一半,不知怎么的,心头无端跳了一下,脑海里回响着刚才陈太说的话——
“之前聚餐饭吃到一半时吕宏远突然胸闷、心慌,送到医院抢救过来,才知道他对海鲜过敏。”
她脚步一顿,连忙推着小推车掉了个头回到海鲜区,拉住刚才那个工作人员问道:“这种螃蟹需要提前多久预定?”
工作人员上下打量她一眼,大概是看她穿着打扮很普通,年纪也不大,不像是能买得起3888元一只的螃蟹的人,答得有些敷衍:“这是进口货,全市的海鲜市场都要提前至少一天吧。”
吕宏远有严重的海鲜过敏,这点叶怡然不可能不知道,可她为什么还要提前预定一只价格昂贵的螃蟹呢?难道是因为她自己或者吕可想吃吗?
不对,之前程述分析过,叶怡然在家里并没有什么地位和话语权,吕宏远不可能让这种差点要了自己命的食物出现在餐桌上。
所以水槽里的螃蟹只能说明一件事——她知道吕宏远再也回不来了。
祝好匆忙对工作人员道了声谢,找了个休息区坐下,掏出手机给程述打去电话电话,可连续打了几个他都没接,只好悻悻起身选好了调料品,先去结了账。
从超市里出来,她一手提着沉重的塑料袋,一手拿着奶茶,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脑子里一直在想叶怡然的事。
——如果叶怡然真的是推动方诗言杀人的“外力”,那她的动机大概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
那么方诗言愿意动手杀人,甚至承担所有罪行,又是为了什么?
这么一想,叶怡然当初说的那句“她们都是好孩子”更是耐人寻味了。
路边有家酒吧似乎是即将开业,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正指挥工人安装招牌,他后退两步想看看效果,却不小心与神游的祝好撞了个正着。
祝好重心不稳,“哎哟”一声摔了个大屁墩,购物袋里的东西也散落一地。
男人吃惊回头,赶紧蹲下身扶她,目光相触的瞬间,祝好的心跳不为人知地停了一拍:靠,这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系统突然响起“滴滴”的提示音:“新的可攻略对象出现,请问是否要查看对方基础资料?”
他居然是新的可攻略对象?
她选了“是”,控制面板上跳出一行信息——
姓名:李砚川
年龄:25岁
职业:酒吧老板
当前好感度:0
这名字听起来跟个暴发户似的,实在很难跟眼前这个五官好看到几乎挑不出一丝差错的花美男联系到一起。
不过这回偶遇的方式倒是很乙游,哪怕一屁股坐在街头,也比被人追杀和在案发现场的相遇要强得多。
李砚川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又弯腰帮她把东西一样一样拾回袋子里,满脸歉意:“抱歉抱歉,我没注意到身后有人,你没事吧?”
祝好说了句“没事”,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才发现胸前的衣襟被奶茶打湿了一大片。
李砚川眉头紧皱:“哎?你衣服都湿了,实在不好意思,你看我怎么赔偿你合适?”
祝好大度地摆了摆手:“没事,不值几个钱。”
这倒也不是跟他客套,毕竟这衣服是拿积分换的,换算下来也就几十块钱,真要人赔偿未免也太小气了些。
李砚川还是过意不去:“这样吧,我店里有一批员工服,都是新的,要不你先换上?”
衣服上的奶茶黏黏腻腻,贴在皮肤上确实不太舒服,祝好想了想便答应了。
见她没再推辞,李砚川才松了口气,拎起袋子领着她往酒吧里走。
酒吧应该刚装修好,里面只有零星几个员工在收拾打扫。
这儿整体是挺别致的工业风,天花板上几盏巨大的复古吊灯散发着暖光,墙壁保留了原始的水泥质感。中心是一个环形吧台,架子上摆满各式各样的酒瓶,周围两侧划分出一些包座和散座。
她好奇问道:“这酒吧是你开的?”
李砚川点点头:“过几天就开业了,到时候欢迎来坐坐。”
他带着祝好到了员工休息室,从柜子里翻出一件胸前印着LOGO的T恤递给她:“你先凑合着换上,桌上有纸巾,你随便用。”
说完关上门退了出去。
祝好脱下那件被奶茶浸湿的衣服,用纸巾擦了擦身上的糖渍,才换上那件宽大的T恤。
推开休息室的门,李砚川还在门口等着:“你的衣服留在这儿,我帮你拿去干洗再给你送过去。”
“不用了,这衣服真不值钱,扔了也不心疼。”
话虽如此,祝好还是把衣服叠起来塞进购物袋里。
李砚川抱着胳膊沉吟片刻:“这样吧,你留个联系方式,等酒吧开业了你带朋友来玩儿,所有的消费都算在我头上。”
衣服不用赔,但联系方式还是要加的。
消不消费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可攻略对象跟目前的案子没有任何交集,不留个联系方式,将来怎么找到他?
不找到他,就不能提升好感度,也就没办法获取更多积分了。
李砚川打开自己的二维码递到她面前,自报家门:“我叫李砚川,你呢?”
“祝好。”
“这名字真好听。”李砚川收起手机,目光落在地上的超市购物袋上:“你要回家吗?我正好也要出去一趟,要不我送你?”
换做平时,让陌生男人送自己回家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不过这位可是游戏里设定的可攻略对象。
目前出场的秦聿风、温珣都是根正苗红的五好青年,虽然还不清楚李砚川到底什么来头,对剧情的推动又有什么作用,但看他行为举止都彬彬有礼,总不至
于是什么隐藏的变态病娇吧?
权衡了一会儿,祝好还是答应下来,内心暗忖说不定路上跟他聊聊天,还能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李砚川拎起祝好的袋子往外走,又对着店里的员工嘱咐了几句,让他们搬东西的时候注意安全。
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他打开后座把购物袋放进去,又替祝好拉开副驾驶的门,问道:“你家在哪儿?”
祝好上车系好安全带,报上了程述家的地址。
程述家所在的地区属于老城区,除了几栋老旧的筒子楼之外,就是连甍接栋的自建小楼和错综勾连的巷子,跟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现代感十足的市中心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李砚川艰难地把车开过一条羊肠小道,犹豫再三,还是斟酌着语气问道:“冒昧问一句,你一个女孩子住这种地方,会不会不太安全?”
祝好礼貌地笑了笑:“我不是一个人住。”
“哦,跟你男朋友住吗?”
“不不不不不。”祝好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跟我老板一起住。”
“老板?”李砚川满脸疑惑,但良好的素养又让他把到嘴边的问题生生咽了回去。
祝好知道他一定误会了什么,赶紧开口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老板是个私家侦探,我是他的助手,我们住在一起只是为了方便办公。”
听到这个词,李砚川的眼睛突然亮了:“侦探?像福尔摩斯那样的侦探吗?”
看着他满怀期待的眼神,祝好脑子里浮现出程述身穿斗篷大衣、头戴猎鹿帽,叼着烟斗的模样,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她嗯嗯啊啊半天,最后含糊地点了点头:“差……差不多吧。”
系统突然响起提示音:“与李砚川的好感度+5,获得50积分。”
祝好:??!!!……这都行?
李砚川来了兴趣,追问道:“那你们是不是经常碰到什么密室杀人案、幽灵杀人案之类离奇古怪的事情?”
“这个嘛……”祝好扶着额角强忍笑意,心想这个可攻略对象长得那么好看,没想到是个天然呆。
万一他知道“侦探”平时的工作就是找猫逮狗捉小三,这莫名其妙获得的好感度指不定又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正想着要怎么敷衍过去,幸好车很快开到楼下,祝好连忙示意他停车:“到了到了,停这儿就好。”
李砚川把车停在路边,跳下车把后座的购物袋拎在手里:“这些东西那么沉,我帮你提上去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祝好脱口而出,说完做贼似地往楼上看了一眼。
三楼的房东大妈整天像个间谍似的盯梢来往的住户,如果让她看到自己带了个陌生男人回家,那真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见她拒绝得果决,李砚川也没再坚持,他把购物袋递给祝好:“行吧,等酒吧开业了我给你发信息,你记得带你老板来玩呀。”
祝好连连点头,提着沉重的购物袋逃之夭夭,还不忘心虚地左顾右盼,生怕房东大妈从哪儿冒出个八卦的脑袋来。直到安全到家,才堪堪松了口气。
白眼狼听到开门声,“喵呜”一声出来迎接,看到回来的人不是程述,象征性地蹭了蹭她的裤脚,又回沙发上睡觉去了。
真没良心!祝好愤愤吐槽,把购物袋放在茶几上。
她掏出手机,突然想起来程述那么久还没回电话,信息也没一条,该不会是正在被几个富婆摁在墙上狂亲吧?
想到这个场景,她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觉得身为正义之士,自己有必要救他于水火之中,于是又一次拨打了他的电话。
这回电话倒是很快接通,从听筒里震天响的音乐声可以判断,他最终还是被陈太绑架到KTV里了。还没等祝好开口,就听他扯着嗓门喊:“什么,家里着火了?好好好,我马上回去!”
说完又“啪”一声把电话挂了。
第38章
祝好把做好的排骨端出来放在餐桌上,刚要把西红柿和鸡蛋下到锅里,就听到门口传出动静。
她从厨房抻脖向外张望,看到程述开门进屋,脸色阴沉得跟抹了层锅灰似的,甚至没理会围着他撒娇的白眼狼,换了鞋径直走进卫生间,不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祝好仿佛能想象到他一个人蹲在花洒下面抱着腿痛哭的场景,莫名开始担忧起来。正思考有什么安慰的话,就看到他从卫生间里出来,坐在餐桌旁边擦着滴水的头发边摁手机。
她拎着锅铲,小心翼翼地从厨房里探出脑袋:“老大,你还好吗?”
程述斜乜她一眼:“不太好。”
果然,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祝好一脸“我懂”的表情,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安慰道:“没事的,往好处想,起码能少奋斗二十年。”
程述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呢?”
完了,受到打击后人都不聪明了。
祝好扯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一脸严肃:“陈太是不是欺负你了?”
这回他终于听明白了,无奈道:“欺负我?谁能欺负我?就是陪着她们喝了几杯酒而已。”
“没别的了?”
他反问:“你还想有什么别的?”
祝好撇了撇嘴:“那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她们把我手机藏起来了,非要我喝完酒才还给我。”
故事的走向居然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祝好还有些失望:“那你为什么要洗澡?”
“你是被十万个为什么附身了吗?包厢里都是烟味,我不喜欢。”
程述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突然转头看向厨房的方向,皱起眉头:“怎么一股焦味?”
祝好猛地反应过来,赶紧冲进厨房掀开锅盖,发现锅里的番茄炒蛋已经变成了一锅焦黑色的不明物体。
还没来得及销毁证据,就听到身后传来幽幽一声:“这就是你说的吃不死我?”
她讪讪笑道:“只是个意外,我这不是太关心你,不小心给忘了吗?”
“算了,指望不上你,我来吧。”
程述叹了口气,从祝好手里接过锅铲,把锅里的焦炭倒进垃圾桶,重新拿了几枚鸡蛋磕进碗里递给她:“加点盐用筷子搅拌均匀。”
祝好边用筷子把鸡蛋搅拌成蛋液,边看着他熟练地把两个番茄洗干净切成丁,好奇问道:“你会做饭?”
程述接过她手里的碗,头也不抬地阴阳她:“反正吃不死你,你先去盛饭吧。”
他的动作还挺利索,没多久就把剩下的菜做好了端到餐桌上,而且卖相看起来还不错。
祝好夹了块沾满番茄汁的鸡蛋放进嘴里,意外地还挺好吃,忍不住嘀咕:“既然会做菜,平时怎么都吃泡面?”
“一个人住,没心思做。”
见他夹了块排骨咬了一口,祝好满脸期待看着他:“怎么样,我手艺还行吧?”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不难吃。”
这句话在他那儿已经等同于明面上的夸奖了。
吃了两口,他突然问:“是谁教你做饭的?”
祝好没多想,老老实实回答:“我爸,他做饭可是大厨级别的。”
“你之前说你爸是警察?”
祝好愣住了,随后敷衍地“嗯”了一声。
程述低头吃饭,漫不经心道:“真奇怪,你记得你爸是警察,怎么不记得自己家在哪儿啊?”
祝好夹菜的动作一滞,猛地抬眼看着他,心脏砰砰直跳。
系统说过,秦聿风和温珣虽然有了自己的意识,但还保留着一些初始设定,因此暂时不会对她产生怀疑,也能坦然接受她的存在。
可是程述呢?
按照游戏原本的剧情,他是个不可攻略的对象,或许只是第一起案子中某个无关紧要的角色,可自己却阴差阳错跟他产生了某些交集,还住到了他家的阁楼里。
这一切看起顺理成章,有迹可循,然而他这个看似随意的问题突然让祝好心生警觉。
他那么聪明,真的会相信她那些胡诌的话吗?
可如果他不相信她,又为什么会把她留在身边当助手?
一时间,祝好的脑袋里警铃大作,实在摸不透眼前这个人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看她不动筷,程述抬头问:“怎么不吃了?”
她干咳一声,以掩饰刚才的失神,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怎么,你这是反悔了,想把我赶出去?”
程述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就随便问问,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阁楼空着也是浪费,你想住就住着,不想住随时可以搬走。”
祝好不着痕迹地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却没在他脸上看到任何不寻常的表情,仿佛刚才那句话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只是怀疑一旦生根,就会肆意生长,现在的程述对她来说无异于一个定时炸弹。
这个人实在太难琢磨了,不行,她一定要努力获得更多积分,等换取到足够的钱之后立刻搬走,不能再在这个危险的地方呆下去了。
心里装着事,饭都不香了。
潦草地扒了两口饭后,祝好清了清嗓,岔开话题:“对了,我今天逛超市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
她把螃蟹的事跟他说了,又问:“你不是找人问了玉貔貅的事吗?怎么样了?”
程述点点头:“下午刚收到消息,有人说曾在一家玉器行见过。”
又催促道:“先吃饭,吃完我们出去一趟。”
祝好一脸戒备:“不会又要打架吧?要不要先跟秦警官报备一下?”
程述回:“不会,玉石行当都是文化人,就算没文化也会装作很有文化的样子,一般只动口不动手。”
*
玉器行开在一条幽暗的巷子里,门头没有招牌,只有门边挂着一块实木的小牌匾,上书“琼琚阁”三字。
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哪户人家的大门,根本不像是卖玉石的。
店铺面积不算大,古香古色的中式装修,三个玻璃柜台里摆着一些玉石饰品,都是些手镯、吊坠之类的,柜台后是一排木架子,陈列着形态各异的玉石摆件。
老板是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留着一撮山羊胡,穿件白色的中式褂子,鼻梁上架着老花镜,果然是一派文化人的打扮。
看到有人推门,他从柜台后起身,笑着对率先走进店里的程述打了个招呼:“帅哥,买玉吗?”
程述报以淡淡一笑,说了句“随便看看”,给祝好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在店里到处转转,找找那只玉貔貅的身影。
祝好会意点头,视线逐一扫过玻璃柜台和架子上的玉石摆件,却一无所获。
也不奇怪,饶是她对玉石没什么研究,也知道一般的店铺不会将价格昂贵的东西随意摆放。
老板看他们不像是正经来买玉的客人,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保持着面上的客套:“两位有什么需求可以跟我说,我给您介绍介绍。”
程述从口袋里掏出证件照放在柜台上:“警察查案。老板,我想跟您打听一下,您最近是不是收过一只和田玉雕刻的貔貅摆件?”
他问的不是“有没有”,而是“是不是”,弦外之音就是笃定了那只貔貅在老板手里。
老板微微吃了一惊,接过他的证件看了一眼,旋即又换上一副笑脸,不置可否:“警察同志,有什么问题吗?”
程述道:“那个摆件跟我们正在调查的一件案子有关,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老板脸色有些难看,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把店铺大门给锁上了。说了句“稍等”,转身进了身后的一扇暗门。
过了一会儿,他抱着一只做工精致的木盒从里面走出来,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柜台上。
打开盒子,里面的绸缎垫布上躺着一只通透的白色玉貔貅,色泽温润,做工精细,果然就是吕宏远家柜子上的那只。
程述把玉貔貅拿在手里翻看,老板紧张得眼神不敢离开一秒钟,生怕他不小心把这个这个宝贝给摔了。等程述终于把貔貅放回盒子里,他才松了口气。
“这只貔貅是不是两三天前,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人卖给你的?”
老板不明所以,抿了抿嘴应了声是。
程述又从手机里找到叶怡然的照片递给他:“是她吗?”
老板取下鼻梁上的老花镜,接过手机端详,点了点头:“没错,是她。”
祝好插了句话:“她有没有说自己为什么要出手这只玉貔貅?”
“她说她家里人生了重病,急需用钱,就想把这只貔貅给卖了。”
程述话锋一转,突然问道:“那你说说看,这只貔貅怎么样?”
聊到了自己的专业,老板全然没了刚才的紧张,侃侃而谈:“我们看和田玉摆件,主要讲究四个点:新、奇、绝、优。新就是工艺上的创新,奇是指选材和构思,绝是玉石的品质要好,优是指工艺水平高。”
“这只貔貅由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气如白虹,色如截脂,细腻温润,经过能工巧匠的俏色巧雕,才能栩栩如生,我当时对它是一见钟情,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将它收入囊中。”
程述问:“这只玉貔貅市价多少?”
老板回答:“现在和田玉价格很好,就这只貔貅,至少也是中六。”
祝好好奇:“中六是什么?”
“抱歉,这是我们的行话,说顺嘴了。”老板竖起一个手掌,“大概是这个数吧。”
这回祝好明白了,这是五十万,比程述当时估的价格高出了一倍还要多。
程述又问:“那她开价多少?”
老板抬起眼镜揉了揉眼角,欲言又止:“她犹豫了很久,最后问我十万行不行。我一听就知道这姑娘不太懂行,虽然急着出手,但价格也不至于那么低,所以我多给了她五万,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五十万的东西十五万买下,转手还能净赚三十五万,比起“行善积德”,更像是“趁火打劫”。
程述笑了笑:“您就不担心这是件赃物?”
老板脸色略微一变,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不能吧?我看那个女人穿着打扮都像是有钱人,看起来真的很着急,也没跟我绷价,我觉得她或许真的是家里遇到了什么事需要花钱,才忍痛出手的。”
说完还是不禁担忧起来:“警察同志,这不会真的是赃物吧?她犯的是什么事儿?我是良好市民,正经买卖,绝对没有违法犯罪啊。”
程述合上装貔貅的木盒子,一本正经道:“放心吧,我们会调查清楚,不会冤枉任何一位良好市民的。”
老板眼睛死死盯着他手里的木盒,生怕这五十万就这么被他给端走了,又不敢伸手阻拦,急得两眼通红。
抱着“戴罪立功”的心态,他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她还问我认不认识收古玩字画的人,我推荐了一位朋友给她,至于他们有没有联系我就不知道了。警察同志,这只貔貅不会真的是赃物吧?我真的不知情啊,但这东西确实是真金白银买下来的,我、我……”
看他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程述也没再逗他:“不是赃物,但是是证物。晚点儿我会让我同事过来取证,等案子结束后一定会完璧归赵的,您放心。”
老板这才松了口气,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从玉器行出来,祝好终于有机会问出憋了半天的问题:“叶怡然为什么那么急着要卖掉这些东西?不会是想跑路吧?”
程述摇头:“跑不了,警方派人盯着她呢。”
祝好更想不明白了,哪怕叶怡然和吕宏远签署了婚前协议,吕可应该也是遗产继承人。身为吕可的监护人,叶怡然想拿到这笔钱并不难。
难道是吕宏远走得突然,遗产无法那么快到手,而没有经济能力的叶怡然生活陷入了困难?
不对,如果吕宏远的死是她早就策划好的,那她一定也为自己留了后路。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如此仓促地低价卖掉这些藏品呢?
程述没有启动车子,他靠在座椅上,手指规律地敲打着方向盘:“你还记得老板刚才说她卖这只玉貔貅的理
由吗?”
祝好略微回忆了一下:“她说家里人生了重病,急需用钱——”
她顿住了,脑子飞速运转了片刻,突然想到什么:“方诗言的妈妈!”
程述点点头,掏出手机给秦聿风打了个电话:“老秦,你查一下,这几天叶怡然的账户有没有大额的转账?”
第39章
警局里,秦聿风坐在办公室边吃着盒饭边抱怨:“我说你可真会给我找事情做,累了几天了,我才刚要回去休息,你就让我查这个查那个。怎么,你对这案子还有疑虑?”
“不是给你带了吃的吗?”程述理直气壮地指了指桌上胡乱排开的外卖盒:“再说了,我就不信你没有疑虑。”
秦聿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祝好知道最近几天查到的信息程述都会同步反馈给他,身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刑警,他应该也察觉出端倪了。
这会儿技侦正在忙活着调查叶怡然的交易记录,等待过程中,程述俨然把秦聿风的办公室当成了自家卧室,霸占了一整张沙发躺得四仰八叉。
祝好不想跟他挤在一起,只能坐在沙发扶手上。
秦聿风看不惯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伸出长腿踹了他一脚:“老程,好人做到底,去买几瓶喝的回来。”
他懒洋洋地对祝好扬了扬下巴:“小助手,发光发热的时候到了,去给秦警官买几瓶喝的。”
秦聿风啧了一声:“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使唤起女孩子来那么心安理得,大晚上的让她一个人出去安全吗?”
“警局附近都不安全,整个淮江市还有安全的地方吗?”嘴上这么说,程述还是不情不愿起身伸了个懒腰。
“别啰嗦,赶紧的。”秦聿风往他屁股上招呼了一巴掌:“别忘了买外头为了你加班的那几个兄弟的份。”
程述嘟囔着往外走:“什么叫‘为了我’,说得好像案子破了会给我发奖金似的。”
门关上后,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他走远,秦聿风突然轻笑了一声:“祝小姐,你有没有觉得老程好像变了。”
“变了?哪儿变了?”
祝好把这这句话咂摸了好几回,也没明白他的意思。
“怎么说呢……”秦聿风咬着筷子,似乎是搜肠刮肚思考着形容词:“就是变得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
又转头问祝好:“你觉得呢?”
祝好想也不想就摇头:有吗?明明跟第一次见面时没什么两样,毒舌、傲娇,性情古怪,永远让人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唯一不同的是,她从之前时不时被他气得半死,到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地把他怼到无言以对了。
她撇了撇嘴:“如果你觉得他变了,就只能有两个原因:要么就是你工作太累产生了幻觉,要么就是他给你下了什么降头。”
秦聿风“扑哧”笑了一声:“也是,现在你是跟他待在一起最久的人,你说他没变,那他肯定就没变。”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祝好,又让她想起了饭桌上的对话。
她每天跟程述呆在一起,他真的没有对自己起疑吗?那些看似漫不经心的话,究竟只是随口一说,还是在试探她?
不论如何,搬出去这件事儿刻不容缓。
抱着胳膊思考了一会儿,她问秦聿风:“秦警官,你知不知道哪里能租到便宜房子?面积不用太大,能养猫就行。”
秦聿风愣了一下:“在老程那儿住不惯吗?还是他做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事儿?”
“没有没有,就是……”祝好随便胡诌了个理由:“总在他那儿赖着也不太好,你想吧,万一他以后有了女朋友,我住那儿那多不方便。”
似乎是觉得有道理,秦聿风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问道:“租房子倒是不难,不过你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证件吗?我记得当初送你进医院时,并没有在你身上找到身份证之类的东西。”
“身份证?”祝好怔住了,随口应道:“我、我也不记得了,可能是弄丢了吧。”
秦聿风一拍大腿:“说到这个我才想起来,之前想帮你再查一下身份信息的,没想到案子一件接一件,差点给忘了,不如现在就……”
说着就把盒饭搁到茶几上,拖动椅子来到电脑前。
祝好浑身一激灵,糟了,这怎么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呢?
当时他只问了自己是不是淮江市本地人,后来忙着查案也就没再深究。如果这时候发现她的身份信息还是一片空白,他一定会产生怀疑。
情急之下,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她一把抓住秦聿风的椅子将他连人带椅拖离电脑桌:“算了算了,不用那么麻烦,秦警官你你你你先吃饭吧。”
说完又往前跨了两步拿起桌上的盒饭塞进他手里,顺势用身体挡在电脑前。
这一套操作看似行云流水,实际上明眼人都能从她慌里慌张的表情看出是顾左右而言他的掩饰。
看着秦聿风捧着盒饭,一脸疑惑而欲言又止的神情,祝好脑门子上渗出一层细汗,心想完了,玩脱了,早知道就不提这茬儿了,万一他真的细究起来该怎么解释?
该死,这破游戏为什么不能读档重来?
正当她在脑子里飞快地搜索着应对方式,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秦聿风把盒饭放回桌上,说了句“进来”。
祝好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得救了。
进来的是个警员,满脸疲倦,却遮不住喜悦之色:“秦队,查到了,两天前叶怡然曾往一个账户上汇了30万元,账户的主人名叫张兰,正是方诗言的母亲。”
程述刚好提着一袋饮料回来,他从袋子里拿出一瓶红牛扔给来汇报的警员,笑了笑:“怎么样,老秦,这班没白加吧?”
秦聿风没理会他,三两口扒完了盒饭,对着警员一挥手:“去把叶怡然带回来。”
又补充道:“她家有个孩子,注意方式,別吓到小朋友。”
*
坐在审讯室里的叶怡然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只问了句吕可在哪儿。得知看在程述的面子上,陈太会暂时把吕可带回家住几天后,才放下心来。
秦聿风给她倒了杯水:“叶怡然,我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
叶怡然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手铐,已然知晓了自己的命运,自嘲地笑了一下:“其实从诗言被带走那天,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查到我的。”
秦聿风坐回审讯桌后,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说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怡然抬起水杯抿了一口水,幽幽低叹了一口气。
“小时候我家里很穷,从记事起,家里就只有我跟奶奶相依为命。那年我刚上初中,那天县里突然来了一位企业家,给学校捐赠了一批物资。作为贫困生代表,我被学校派去给他颁发荣誉证书,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吕宏远。”
“当时他三十多岁,穿着一件看起来很昂贵的大衣,笑得很和蔼,看起来就是一个很好相处的叔叔。颁奖的时候他悄悄跟我说,让我晚上跟他们一起吃饭。我一个十几岁的乡下女孩从没想过还能和校长、企业家甚至是县长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拘谨得不行,吕宏远却没有摆架子,一直给我夹菜,陪我说话,还问我想不想到城里去读书。”
“他说我又聪明又漂亮,不应该永远被困在这小小的县城里。我告诉他家里有奶奶要照顾,他跟我说没关系,他会替我打点好一切。他还拿出手机,给我看了城里高楼大厦的照片。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县城,照片里的东西我也只在电视上看到过,我心动了。”
“第二天,他提着很多补品去了我家,拉着奶奶的手陪她聊天,说只要我跟他去城里,他会请人照顾奶奶,还会给家里盖一栋新房子。奶奶说我遇上了大好人,让我一定要珍惜这次机会。后来的事,你们一定都知道了。”
听到这里,祝好想起了方诗言的妈妈。
她和叶怡然的奶奶都是成年人,
真的会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种事吗?
还是说,哪怕早就知道吕宏远的目的或许不单纯,也要拿孩子的命运去赌上一把?
顿了顿,叶怡然接着道:“当初他第一次带着诗言回来时,我就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脸,我知道她正在一步一步踏进深渊,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这十几年里,我为吕宏远生下孩子,跟他结婚,都只是为了替他掩饰他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那些肮脏的败絮。”
“我只是他树立好男人形象的工具,在家里没有任何地位。他不喜欢我化妆,我就从来没买过化妆品;他海鲜过敏,家里从来没吃过一顿海鲜;他让我别继续读书,在家里做个家庭主妇,我也只能照做。我想过离开,可是我没钱,没本事,也不想让可可跟我一起过苦日子,所以一直忍气吞声。”
“直到前段时间,我突然发现可可有些不对劲。我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不敢说,却偷偷告诉了诗言。诗言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跟我说出真相——”
说到这里,一直克制着情绪的叶怡然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哭出声来:“吕宏远真是个人渣,可可是他亲生女儿啊!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他怎么忍心做出这种事!!”
祝好捏紧拳头:果然跟他们推测的一样,吕宏远不仅是个该死的恋童癖,还丧心病狂到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放过。
秦聿风示意负责记录的警员给叶怡然递了张纸巾,看她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才接着问:“是你指使方诗言杀了吕宏远吗?”
叶怡然落寞地盯着手里被她捏成一团的纸巾,微微点头:“是的,是我。”
秦聿风又问:“如果我们没有继续调查,就这么结案,你是不是会选择永远不把真相说出来,让方诗言独自承担一切后果?”
他话说得凌厉且不留情面,却一针见血。
叶怡然目光微颤,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话:“其实我已经买好了出国的机票,本来想带着她和可可永远离开这里,没想到你们那么快就查到了真相。”
“我不是想让她独自承担,只是不知道如果我不在了,可可要怎么办好。诗言是个好孩子,她一定会理解我的。”
秦聿风冷笑了一声,极具压迫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真的是这样吗?叶怡然。”
叶怡然猛地抬头,眼底的惊疑不定登时被无限放大。
第40章
审讯室里明晃晃的白炽灯映照在叶怡然脸上,她的仓惶和心悸完全暴露在灯光之下。
秦聿风的语气归于平静:“既然你早就知道吕宏远不是出轨,也知道与他在酒店约会的对象就是方诗言,那么你找私家侦探跟踪偷拍吕宏远的目的何在?”
叶怡然隐晦地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我……”
“说不出来,那我来帮你说吧。”秦聿风向后靠了靠,漫不经心地转动手中的笔:“你明明知道方诗言在忍受着痛苦,却依然选择了沉默,甚至还庆幸因为她的出现,吕宏远不再把泄欲的重心放在你身上。她帮你分担了许多痛苦,你也终于获得了一点点自由。”
“然而随着吕可渐渐长大,你发现吕宏远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你不希望你的悲剧在吕可身上重现,所以你想了个办法。你知道方诗言把吕可当作自己的亲妹妹来看,于是把吕可的事告诉了她,并向她说出了你的计划。”
说到这里,他突然“啪”一声把手的的笔拍在桌上,身体前倾,眼里的光芒锐利如刀。
叶怡然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想要躲避他的目光,却发现自己如同一只落入陷阱的困兽,根本无处可躲。
秦聿风缓缓起身,走到审讯椅前,双臂撑在桌板上,居高临下看着叶怡然。
“你知道吕宏远会经常把方诗言带到黄金假日大酒店,便教会她如何乔装打扮进入房间,并趁着吕宏远毫无防备之时将他推下楼,试图伪造成一场意外。”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向方诗言许诺才让她答应你的,带她出国?替她妈妈治病?当然了,这些都只是你哄骗她的方法,因为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计划漏洞百出,迟早会被我们查出来。”
叶怡然浑身剧烈颤抖起来,被铐住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隔壁监控室里的祝好忍不住小声惊呼:“哇,秦警官也太帅了吧。”
旁边的程述不屑地冷笑了一下:“帅个屁啊,这些还不都是我告诉他的。”
“可是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一定没有这样的效果。”祝好嫌弃地撇了撇嘴,又把目光转向单向玻璃后的审讯室。
秦聿风退回审讯桌前,抱着双臂靠在桌沿上:“我们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你之所以提前找私家侦探偷拍,并不是为了拍下吕宏远的出轨现场,而是从一开始就打算让方诗言独自承担一切。”
“如果私家侦探能拍下方诗言的正脸,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罪名嫁祸给她了。只可惜你找的侦探不太靠谱,什么也没拍到。”
说着有意无意地往单向玻璃的方向瞥了一眼,脸上还带着一丝嘲讽的笑。
祝好无视了程述眼角飞出的冷刀,幸灾乐祸地点头附和道:“就是,不靠谱。”
审讯室里的秦聿风接着说道:“方诗言只是个高中生,她只知道你向她保证过这个计划一定会天衣无缝,等吕宏远死了以后,你们就不用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却不知道你早已在背后算计好一切,只等着我们顺着线索找到她。”
“在警局里,方诗言提出想见你,你却拒绝了她,只向她转达了会照顾好她妈妈。她很快就明白了你的意思,为了母亲,她选择一个人承担罪责。”
“而你也还算守信用,变卖了吕宏远的古玩字画,给她妈妈打去一笔钱,顺便借她的口告诉方诗言你没有食言。我说得对吗?叶怡然。”
“只是方诗言可能直到那一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愿意为了保护吕可而冒险杀人,你却从始至终把她当作一颗棋子。”
叶怡然紧闭双眼,一言不发,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滚滚而落。
过了许久,她才喃喃道:“有一天,我陪可可看电视。电视里说到泰国的驯象师只用一根细绳绑住大象的腿,大象就会乖乖呆在原地。因为从它们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被这么绑着,所以就算长大之后体型再庞大,也根本不会觉得自己能够逃脱。那个故事让我震撼了很久很久,我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大象,明明只要轻轻一拽就能逃离,却因为长期的驯化,而选择向命运低头。”
秦聿风向前倾身,静静地看着她:“叶怡然,你本可以报警,用法律手段保护自己,同时也保护方诗言和吕可,可你却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警察同志,你之所以能轻飘飘说出这些话,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我们的痛苦。报警真的能解决问题吗?就算吕宏远被判刑,顶多就是坐十几年牢,等他出来后我们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只有他死了,我们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当然了,还有他所有的财产。”
“我承认我自私,我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让诗言顶罪。她没有成年,而且遭受过吕宏远的凌辱,法院一定会从轻处罚,而我也会尽我所能补偿她。当然我早就留了后路,吕宏远的遗产中会有一部分作为可可的教育基金,我早就替她联系好了国外的学校,也会有专人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她长长吁了一口气,干涸的眼角又重新湿润了:“我的这辈子或许就只能这样了,可是我不想……不,我不能让可可过上跟我一样的生活。我唯一对不起的就
是诗言,我利用了她的善良和单纯,如果还有机会,请替我向她表达歉意。”
秦聿风沉默地凝视着她,喉结轻轻滚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
离开警局时,已经是凌晨时分。车辆行驶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车轮碾碎了路灯撒落在地上的昏黄色暖光。
系统终于响起了“恭喜完成本阶段剧情任务”的提示音,还附赠了150积分作为奖励。
祝好很想吐槽它没用且小气,但实在没什么心情,怏怏地关掉了眼前的控制面板。
原以为找出真相后会像撂下重担那般轻松,可是心情反而更沉重了,因为她没想到真相的背后竟隐藏着那么多人性的黑暗面。
回到家里,程述大剌剌往沙发上一躺,对着祝好打了个响指:“小助手,我饿了,去给我煮碗面吧。”
祝好身心俱疲,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要,我说了只包三餐。”
他抬头看了下墙上的钟,死皮赖脸道:“都三点了,再过几个小时天也该亮了,你就当做了顿早餐吧。”
祝好回答得很果决:“不,想吃就自己做去。”
本以为程述多少还要跟她争几句,没想到他真的默默起身走进厨房,起锅烧水,打开泡面的包装袋把面饼扔进锅里。
香味瞬间从厨房里飘散出来,他掐着腰用筷子搅拌着锅里的面条,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吃吗?”
祝好刚想拒绝,肚子却不争气地抗议起来。在警局折腾了大半宿,确实也有些饿了。
她厚着脸皮,理直气壮地回道:“吃!”
程述轻笑一声,打开橱柜又拿了包泡面。没一会儿,两碗面条就端上了餐桌。
祝好尝了一口,虽然只是普通的泡面,但吸饱了汤汁,还加了个煎蛋,味道还挺不错。
随着空虚的胃被填满,飘忽的思绪也逐渐沉淀下来。她夹起一筷子面条,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老大,你说查出真相真的那么重要吗?”
就比如在这起案子里,吕宏远就是个人渣,死不足惜。可方诗言和叶怡然同样受到不可磨灭的伤害,却要为此付出代价。
程述专心吃面:“大半夜把我薅起来分析案情的也是你,破案之后为了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纠结的也是你,我真搞不懂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这个回答十分程述。
祝好不服气,却又无言以对,总觉得自己跟他思考问题的方式根本就是两条平行线。
程述继续开口,语气毫无波澜:“不论是之前作为警察,还是现在只是个挂名的顾问,我的任务就是找出真相,剩下的是非对错,都不是你我有资格去评判的。再说了,不论方诗言和叶怡然杀人是出于何种目的,她们都已经触犯了法律红线,理应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祝好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面条:“你当警察的时候每天都要面对那么多苦难和罪恶,难道不会觉得承受不住吗?”
程述沉默了片刻,答非所问:“我听老秦说你想搬出去?”
这个话题的转弯来得又快又急,祝好一时反应不及,愣了一下:“啊?”
他吸溜了一口面条,对她凝固在脸上的惊异视而不见:“如果想要搬出去,就得先把住的地方解决了,但是现在不论是住酒店还是租房都需要身份证,我听说你连身份证都没有,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祝好噎住了,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到了吧?你自己还有那么多问题没解决,怎么还有时间去替别人操心呢?同理,我也一样。分内的事情我已经做完了,剩下的自然有其他人去操心。”
说了那么一长串,居然只是为了打个比方?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这人未免也太理智了些,仿佛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
祝好愈发觉得眼前这个人的皮囊外面像是罩了层铁布衫,让人无法看透。除了之前提到程霜的事时他曾经把自己打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其余时候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一副高高挂起的态度。
她将心头翻涌的的情绪压了压,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困扰了自己一整天的问题。
“程述,你对我就那么信任吗?”
程述似乎没听明白:“什么?”
“我的意思是——”祝好抬眼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就没有对我产生过什么怀疑?”
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不紧不慢地喝了两口面汤,把筷子搁在碗边,又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嘴。
祝好紧张得嗓子发干,视线一刻也没有从他脸上挪开。
这个问题实在太冒险了,但她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万一他真的没有呢?
更何况,不停的猜忌只能让自己更内耗,还不如把话摊开说清楚了更让人踏实。
程述双手搭在桌上,似笑非笑地对上她的目光:“你是在问我,有没有怀疑过一个凭空出现,查不到身份信息,记不住自己家住哪儿,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破案异常执着的人吗?”
即使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祝好的心跳还是不为人知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心虚地垂下眼帘——
人果然还是不能对自己太过自信,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那点小心思在他面前根本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