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人类的名声岌岌可危
“哇!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啊,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尼尼发出震惊的声音:“不会是生病了吧!”
花寻:“没有没有,我身体很健康的。”
尼尼:“!你的声音也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花寻欲言又止。
她觉得给好朋友说她昨天晚上哭了一宿把嗓子哭哑了这件事很丢脸而且也不想让尼尼担心,于是说自己可能水土不服。
尼尼:?
尼尼:“什么是水土不服啊?”
花寻:“水土不服就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因为不太能适应那里的气候和环境所以身体会表现出一些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地方。”
尼尼的颜色依然很费解。
花寻思考了一下,决定用一种更加通俗易懂的方式。
花寻:“就是你在极寒地区和极炎地区会有不同的反应。”
尼尼大惊失色:“啊什么!这艘船竟然这样的!花寻你小心点,那你不要出房间了!”
不是这样!
总之,虽然理解上可能有些出入,但是尼尼基本理解了水土不服的意思。
(船因为自己的工作能力被污蔑突然出声为自己大声辩驳,并调整了花寻房间的温度这一点或许功不可没)
这通联络是尼尼打来的。因为花寻请了长假,见不到好朋友让活泼开朗的史莱姆稍微有点寂寞。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事情。
“埃利奥特医生之前连打两场决斗。”尼尼一边吃零食一边说:“我觉得他可能有点大上头了,对于多拉贡来说战斗也是一种度过易感期的好方法,现在他已经完全没有不适的症状了,连信息素都恢复正常。你知道之前有多离谱吗?连我这样的beta都不能在他身边多停留,因为会被熏吐,天哪,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他悄悄的说:“我觉得他可以给自己挂个号,他前段时间连腺齿都收不住,感觉简直像是那种暴走前夕的表现,他自己说这是戒断反应没关系,单号是我觉得不是这样。”
史莱姆颜色变得高深莫测,全身抖了抖,这个动作可能是摇头。尼尼说:“总之,我觉得埃利奥特医生怪怪的,你回来之后还是小心点。”
花寻:“好的好的。”
回来还得一段时间呢。
心中想着,人类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还是不能这样无所事事的一直躺着。
乡愁和悲伤的情绪在眼泪的冲刷下渐渐淡化,人类特有的“来都来了”的心态渐渐冒出头来,而且这趟星际旅游价格非常高,如果只是待在房间里透过窗子看外面,总觉得比较亏本。
“想出去看看?”文森特右边脑袋的耳朵动了一下:“你改变主意了吗?多待两天?”
花寻:“不是,我是想下去走走,我会赶在启航之前回来的,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别这么说,我们是为你服务的。”三头犬思索了一下,当即同意:“可以,现在没什么别的准备工作,你想出去可以让警卫和你一起,别走太远。”
文森特对原本的计划做了简单修改,将这一天划分为用于休整的时间,他们会在傍晚时分启程返航,在这之前花寻想做任何事情都可以。
花寻有点不好意思:“感觉有点麻烦你们。”
文森特:“也不全是因为你,船也要休息一下,航行的时候我们可以轮班休息,但是船要一直保持清醒,很辛苦的。这样安排更妥当。”
走廊的灯光突然频闪了一下。
接着就是船感动的声音。
船:“!!大狗!你真是一个好狗!我以后再也不和花寻说你是‘冷酷无情机器臭狗’了,我保证!”
旁边的墙壁隔板突然打开,从里面飞出两根管道像手臂一样抱住文森特的三个脑袋,蹭蹭蹭。文森特忍耐了几秒钟,然后把管道从自己身上解开,塞回隔板,把隔板关上。
“如果你愿意稍微等待一会儿,我的工作很快就做完了。”文森特:“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看看。”
花寻:“好啊,那我在船附近玩一会儿,你不用着急。”
人类再次踏上荒芜的地球。
这一次,虽然心情依旧复杂,但是其中沉重的部分少了许多。之前在地上留下的连环画已经被风抚平了,现在地面上又变得光秃秃的。
但是那层土还是虚的人类,上去踩了个脚印。
花寻:“芜湖,这是我的一小步,也是人类的一小步。”
她往前迈了一大步:“现在是我的一大步,也是人类的一大步。”
在自言自语当中获得乐趣一直是花寻的拿手好戏,她很擅长哄自己。把脚印的照片拍下来,花寻觉得可以和朋友们分享一下自己现在的心情。她的通讯列表人不多,与其中的大部分人也没有十分密切的关系,一时间让人有点犹豫,除了尼尼之外,她竟然不知道应该把这个照片发给谁
或许以后会好一些吧。
花寻乐观的想。
然后把这张照片发了一条公开动态。这是她第一次发布公开动态,没有配文,但花寻觉得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放弃幻想之后,人就会更加脚踏实地的生活了,工作也好生活也好人际关系也好,没有了“好想回家”这种退路之后就必须要重新建立家园,建立家园是不能只在理想当中建立的,她会更加紧密的和一些东西联系在一起,这些联系会像蜘蛛的丝,丝线织成网,筑起一个新的家。
还没关闭中断,她发现自己已经收获了第一个点赞。
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花寻:“戴达罗斯,你好快啊。”
她指了指那个赞:“我才刚发出来。”
“刚才我看到你在这边,还以为你在想事情,没有贸然打扰。”人马说。
他的手套是某种液态感极强的金属,摘掉手套时比起“脱”的动作更像是手套融入了其他部分的铠甲之中。他用手指轻轻摸了一下人类有点肿的眼皮,那里的皮肤因为肿胀稍微有点发热,但并不是炎症。
花寻仰着脸没有躲开。
之前船员医因为这件事情还感到非常自责,一路走下来大家都对她的健康状况表示担忧,虽然人类再三保证自己没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就是觉得她好像是那种会因为过度悲伤轻易死去的脆弱生命。
好吧,跟这些超人相比,人类确实很脆弱。
但是即便是脆弱的人类也有其独特的生存智慧,就比如这个人类,她现在已经重新燃起了向前的勇气,又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好人了!
人马的手指不如黄鼬的爪子柔软。
他常年要拿武器,手指上有一层硬茧,触碰时不至于刺痛,但戴达罗斯的触摸相比起其他人更有怎么说,触摸感?
没有毛茸茸,也没有金属的冷硬,同样是人类的手指,血肉、骨骼、皮肤,手指上海都有圆圆的指甲,但是这双
手比起花寻的总是显得更加有力。
戴达罗斯:“看来你好多了。”
花寻:“嗯,我已经好了。”
今天戴达罗斯依然是重骑兵着装,按照警卫员的职责,所有需要在陌生星球行走的活动中,警卫员都必须确保自己处于战斗姿态。
犹豫再三,人类还是试探着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花寻:“我可以摸一下你的盔甲吗?”
戴达罗斯笑起来:“你想摸哪里都可以。”
高头大马屈下前蹄,让花寻能更好地观察这幅盔甲,也践行自己刚才的话。现在花寻想摸哪里只要伸伸手就能够到了。
这姿势莫名的带了一些奇怪的宗教意味,像是参拜又像是骑士的屈膝,这身盔甲本身就让被武装起来的人马在形象上往骑士的方向靠拢,现在他做出这样的动作,花寻开始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她摆摆手说不用这样。
“我看看你的手甲。”她说:“这样就行了。”
人类伸出自己的一根手指轻轻点在被金属包裹的手背上。
戴达罗斯:“盔甲并没有和我联觉通感,你不用这么谨慎。”
点在手背上的手指变成了轻轻握住手甲,她偶尔捏一捏,还要去戳一下手甲连接处的倒刺。盔甲没有金属特有的凉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这个金属好像并不是像它看起来的那么坚硬。
戴达罗斯:“你没感觉错,它是流态的。”
就像刚刚摘下手甲时它会融入其他部分一样,现在也是一样,这样的设计避免了在日常磕碰中对环境和人员造成的误伤,减少损失。
花寻觉得很厉害。
她有点好奇:“还有联觉通感的盔甲吗?”
那不是没有保护的作用了?
戴达罗斯:“有的,那种盔甲更像是便携式机甲,感官联动之后能够应对更多的战斗。”
花寻:“那被打中不会很疼吗?”
人马发出一声笑声。
“会的。”
星际的生物能从一次又一次的进化当中存活下来,对于疼痛的忍耐力已经成为了生存的一环,他们不在意疼痛,只在意没有意义的疼痛,只要能得到令人满意的结果,疼痛也可以是通往胜利的手段之一——更何况如果情况已经坏到要使用那种盔甲,那时候没人会在意被打中的疼痛。
人类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
那双手从他的手甲上收回去了。
被轻微的支撑握住抚摸的感觉消失了,戴达罗斯僵了一下,随后他提议:“你想试试吗?”
花寻瞪大眼睛:“我可以吗?”
之前戴达罗斯身上一把“最轻的剑”都压得人动弹不得,这身盔甲是我可以穿的吗?!
戴达罗斯:“你想试试吗?”
花寻点头:“如果可以的话。”
当然可以。
流体金属延展性很强,戴达罗斯从自己的身上分出了大概一个指节那么大的部分给花寻玩,包裹过来的时候,比起“穿上”花寻觉得这种感觉更像是“裹住”。她以前玩过一种公园的水上浮球,人可以进入巨大的塑料充气球里,在水上像仓鼠滚球一样移动,这种盔甲就很像那种充气球。
但是有些部分又很贴合。
比如手部,比如颈部,好像没有被衣服包裹的皮肤都可以和金属贴合起来。
她征询的看向戴达罗斯,人马点了点头。
戴达罗斯:“你在外面不能脱安全服,这样就是极限了。”
但花寻依然很高兴:“没关系,这样很好了!”
人马站在原地看着看着花寻穿着盔甲快乐的跑来跑去。
他想,还是这样生机勃勃的样子看起来最适合这个人。之前她总是闷闷不乐,来到这里更是如此,总是微笑的人类身上浮现出一种令人不解的孤独,那时即便站在身边,也依然觉得距离她好像亿万光年。
戴达罗斯讨厌这种感觉,也不喜欢看到人类抱着那个装满泥土的罐子时脸上心酸又落寞的神情。
那个时候他会觉得花寻好像是有别与他们的另一种生物。
像现在这样就好了。
他们穿着同一套盔甲,她被流体金属包裹着,还能跑来跑去——啊,摔倒了。
蹄子哒哒的跑过去,在他扶之前花寻已经自己拍拍土站起来了。
戴达罗斯:“没事吧?”
花寻:“没事,一点小伤。”
文森特处理完自己的工作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正好是这样的场面。
虽然摔了一跤,但这并没有影响人类的好心情,她和文森特打了个招呼,说稍微走远一点,去拍几张照片和船的合影,然后穿着盔甲跑远了。
人类走掉了,场面突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文森特说:“这种行为有可能磨花安全服的徽纹。”
戴达罗斯嗤笑:“别逗我了,如果我能让这么点金属把徽纹磨花,这一趟你根本不会叫我来。”
反着说也一样。要是文森特调过的徽纹这么容易就会被磨花,那他也不配叫来这么一船人了。
但文森特依然不赞同戴达罗斯这样的做法。
文森特:“有安全隐患。”
戴达罗斯:“星际旅行本身就有安全隐患,让人开心的事情都有安全隐患。无论你怎么想,只要情况还没到失控的地步,我更想看到她高高兴兴的样子。”
这话没错。谁不想让人高高兴兴的呢。
但冷酷的领航员依然没有对这一行为表示赞同,他只是不再说一些反对的话,沉默的用黑色巩膜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文森特:“称职一些,警卫员。”
戴达罗斯:“是你对她有点过度保护了,领航员。”
文森特:“她身上的容错率太低了,承受不了任何意外,我会杜绝所有意外发生的可能性。”
戴达罗斯:“我赞同你的观点,但是这是你的工作老兄,满足客户的需求才是我的天职。”
文森特嫌弃又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想满足,可惜她不会提出别的要求。”
戴达罗斯灿烂一笑:“别说得好像只对我不会提出一样,你不也一样吗老兄。”
说完,那个蹄子在地上踩了踩。
戴达罗斯,没什么诚意的:“不好意思哈,本来是叫我们来给你帮场的。虽然这么说有点怪,但之后我会找个机会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
“怪不到你们头上。”文森特:“怪我自己。”
怪你自己什么?
人马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想拍拍兄弟的肩膀安慰安慰他别自责,无论如何他都很感激文森特给了自己和花寻认识的机会然后看到对方的眼神变得更加怪异起来。
文森特拍掉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三头犬抖抖毛,语气十分平静:“我是怪自己没有把你们全杀了的实力。”
戴达罗斯:“嘿,这个确实是要怪你自己。”
你纠集得这帮人都个顶个的难打,想团灭他们真的还挺不容易。
这场聊天实在花寻回来的时候停止的。她拍了一些满意的照片,并快速把它们发给了尼尼和法贝,配文“快看我!我超威风!”
跑回来之后花寻就把盔甲还给戴达罗斯。运动让人类出了些汗,包裹在他身上的盔甲重新回到戴达罗斯身上的时候仿佛还带着热气腾腾的温度。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但在那些盔甲彻底融入的时候,人马还是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
他觉得好像有哪里在发烫一样。
花寻向两人发出了邀请:“可以到处走走吗?走远一点。”
文森特:“可以。你想去哪里?”
哪里都一样啦。
于是花寻随便指了个方向:“去那边吧。”
对于花寻来说,
起码或许还是一项不太熟练的技能,但骑人马,她已经非常熟练了。
只要戴达罗斯弯腰,她就会习以为常的伸出手去,被人马抱到他的后背或者手臂上。比如现在,戴达罗斯摘掉了一边的臂甲让花寻坐在他的手臂上,然后看了一眼文森特,有点恶趣味的询问:“怎么样?我还有一只手要不要我也抱抱你啊?”
文森特:“我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恶心。”
三头犬脚尖在地上拧了拧。
“虽然我不喜欢抱人马。”他说:“但是我可以在终点等你。”
戴达罗斯:“嚯,好大的口气啊。”
赛跑的话,人马是不会输的。
某种竞争意识弥漫在两人之间,信息素也在暗暗较量,然而在发令枪响起之前,人类突然举起了自己的手。
花寻:“稍等两位,我有话说。”
她清了清嗓子:“路上奔行速度不能超过五十公里每小时,不然我会呼吸不畅,也有可能被剧烈的风吹成面瘫和偏头痛。”
文森特:啊。
戴达罗斯:啊
还、还有这种情况吗
人马有点不满的颠了颠手臂:“唉,你要不要去锻炼一下身体啊,花寻。”
花寻:“我也很想通过锻炼身体获得过人体魄,但是如果标准是你们这种的话我觉得这辈子可能不太行了。”
“没关系,这样也行。”文森特说:“我们慢慢走,你随时可以喊停。”
于是他们就用50km/h的速度慢慢走起来。
花寻忍了一会儿,她觉得差不多走的足够远的地方,举起了手。
“亲爱的朋友们。”她声音慈祥:“接下来我为大家演示一下什么叫慢慢走。”
她重新站到了地面上。
站在地球上,花寻仰着头向上看,繁星满天。失去太阳之后在地球就陷入了永夜,没有光污染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光。
她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动画片里反派动不动就要“让整个世界陷入永夜”“夺走所有的光明”,她还认真想过这件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那时花寻小朋友还想不到太阳对于农作物、能量循环、生命繁衍有怎样的作用,她只是觉得一到晚上就得睡觉,大反派只是想创造一个能够永远睡觉的世界。
虽然不能出去玩也不能去上学,但晚上睡前可以看半个小时动画片,这样想想大反派好像也没坏到哪里去。
但是现在真切的站在了失去太阳的地球上,花寻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反派还是很坏的啊。”
散了一会儿步,在花寻觉得时间差不多应该回去的时候,文森特嗯了一声。
然后他拍了拍戴达罗斯的马背,让他先把这部分的盔甲收一下,他有事。
戴达罗斯依言清出马背。
文森特向花寻招了招手。
花寻:“怎么了?”
三头犬仔细观察了人类靠近时的步态,心中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你受伤了。”文森特说:“我看一下。”
手握在花寻的腰上,他把花寻轻轻抛上马背,去挽她的裤脚。
人类很配合检查,甚至觉得他的动作太过小心翼翼,主动把裤子撸到了膝盖上面。
“没事。”她笑着说:“磕了一下而已。”
对,他看见了,确实只是磕了一下。
如果是贴身的铠甲应该可以防护,但是她身上穿着别的衣服,铠甲贴不到身上,防护力并不如在戴达罗斯身上那杨强。而且为了把重量控制在不会影响人类正常活动的范围,流态金属的防护力本身就被大大削弱了。
人类的膝盖上一片红,给它一些时间它就会变成淤青,乌黑黑的一片,然后在随着时间推移一点一点变成偏蓝的颜色,蓝色再转为紫红,然后消失不见。这个痊愈过程在人类身上只会更加缓慢,她不是一个喜欢对小磕小碰大动干戈的人,甚至连有些正常的加速治疗手段在她这里也是“大动干戈”的一部分。
有一次她给水果削皮不小心切到手指,船员医曾经想用治疗照灯为她加速痊愈,被人类笑着拒绝。
“这么点小事怎么好这么麻烦别人。”她这样说。
从那之后船上所有的水果都变成削过皮的,不需要人类自己动刀了。
但是即便不靠近利器,人类还是总是受伤。
不经意的剐蹭,不小心的磕碰,站起时撞到桌子,翻书时划伤手指,这些细小的疼痛总是伴随着她,而她也好像习惯了这些东西的存在,并且对此毫不在意。
犬科的肉垫触感比起猫科要更加粗粝,膝盖刚刚碰过还没有开始痛,要等淤青彻底发出来才会出现明显的按压痛,所以现在那个正在触碰她膝盖的爪子轻轻抚摸的动作并没有被躲开。
三头犬动作很小心,甚至有点过于谨慎了,他只用一根手指触碰发红的皮肤。
就像刚刚花寻最开始谨慎地抚摸戴达罗斯的盔甲。
但是人类敏锐的发现文森特好像走神了。
他的爪子在她膝盖上停留的时间稍微有点长。
“文森特?”她忍不住提醒了他一下。
文森特:“嗯。”
花寻:“你走神了吗?”
文森特:“没有。会痛吗?”
他轻轻按压了一下伤处。
“现在还好,没有很痛。”人类说:“很快就好了,我没有那么脆弱的。”
最脆弱的生物向其他想要保护她的人不断强调自己并不脆弱。
三头犬嗯了一声。然后拉过花寻的手。
昨天她因为用手在地上乱画划出的小小伤口已经成了一条浅浅的白线。
检查结束,他最后有些心疼的摸了摸花寻的膝盖,把被拉到膝盖上的裤腿整理好。
文森特:“好,我们回去吧。”
说完,在剩下两位反应过来之前翻身上马,用手臂环住坐在前面的花寻,后背挺得笔直。
花寻:啊?
花寻有点惊讶的看向文森特,三头犬解释了一句:“我走累了。”
哦,哦
原来是这个原因吗。
花寻懵懵的点头,然后往前挪了一点,说别挤着他。
戴达罗斯:“嗨呀,你还体谅他,怎么没人体谅体谅我啊。”
人马简直要气笑了。他蹄子在地上砸了两下:“滚下来文森特,你把老子当马骑啊。”
文森特平静又严肃:“这是污蔑,我绝无此意。”
“那你是找死啊?”
“我不相信我们的情谊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到。”
空气当中信息素浓郁起来,人马有点火了,要不是顾忌后背上还有一根脆皮雪糕,他早就大跳着把这狗东西甩下来来一波战争践踏了。
“别站着不动啊,咱们要回去了,戴达罗斯。”文森特声音平静:“你之前才刚刚说过想找个时间表达一下歉意,现在正是好时候。”
好家伙这么玩是吧?!
戴达罗斯舔了舔自己的腺齿:“行。”
戴达罗斯:“别后悔,老兄,我可已经表达过我的歉意了。”
“哪有那么多废话。”文森特脚跟磕了磕马腹,然后真的像起码那样夹紧马肚子,拍了拍他:“走了。驾。”
这个臭狗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刚刚他要是敢拍他的屁股,戴达罗斯觉得自己一定会先把花寻刚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回来和文森特你死我活。
但现在,还不到那个地步。
于是马蹄哒哒,戴达罗斯忍辱负重的小跑起来。
马背上总是颠簸的,人类就算想努力稳住身形别挤到别人也很难做到这一点。
但文森特一直骑得很稳。
“没关系,你可以靠在我身上。”他说:“一直发力,等回到船上,你会全身酸痛的。”
花寻很为难。
她小声说:“我觉得这样很冒犯你。”
文森特:“我不觉得被冒犯。现在这样你也不舒服,我也很担心你,大家都难受。”
那既然如此的话。
后背靠在三头犬身上,全身的肌肉不用绷着了,花寻觉得突然放松下来。甚至文森特的手臂圈住她,连颠簸都不如之前那么明显了。他也很注意,动作之间有明显的回避,举止一点也不轻佻,花寻也没有感到被丝毫的冒犯。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有力量真好啊。”她感叹:
“要是我也能像你们一样就好了。”
跑得快,跳得高,简直像超人一样不对,他们不是人,应该说是像超级生物一样。
人类有些遗憾:“可惜我永远也没办法拥有这样的身体了。”
这确实是永远没有办法实现的愿望。
“没关系。”
戴达罗斯突然说。
“在我的族群里,关系亲密的人都可以算做一体。”他说。
“我愿意做你的关系亲密者,花寻。”戴达罗斯:“你可以拥有我的身体,把它当成你自己身躯的延伸,我也会拥有你的。而无论是你还是我,作为一个整体,我们的力量都获得了增强,变得更加强大。”
他说起此事的态度太过随意了,就像朋友之间安慰。
让花寻反应了好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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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标志出现在人类的脑袋附近,转了几圈之后,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
人马的态度坦坦荡荡,不,应该说太坦荡了,坦荡得让花寻觉得自己觉得有点奇怪的暧昧猜测显得非常不合时宜,甚至有点过于自我。说不定在人家的文化里,关系亲密者和她想到的并不是一个意思。
朋友,亲人,伴侣,这些关系都很亲密,甚至每天上八小时班,朝夕相处的同事都很亲密,亲密的人构成了族群,每个人即是自己,也是族群本身。
应该是理解错了。
人类又把自己说服了,并未自己有点龌龊的思想暗暗抱歉。
“谢谢你,戴达罗斯。”花寻非常感动,她摸了摸戴达罗斯的马背,那对马耳朵飞快地抖了一下。
文森特注意到人马的后背在人类抚摸时有一瞬间的僵硬。
人类的感动发言还没发完。
花寻:“戴达罗斯,我也愿意做你的关系亲——”
文森特突然用力磕了一下马腹,人马被激得猛地跳了一下,人类被颠起来,没说完的话被噎在了喉咙里。文森特把她往身上带了带,让她坐好。
戴达罗斯暴怒:“死狗,你找死啊!”
文森特:“对不起,刚刚是我的错。”
他平静的道歉。
然后他在花寻耳边进行补充说明:“人马的亲密关系涵盖区域比较复杂,对于他们来说亲密关系是一切感情的聚合体,在个体上不会做特别区分。”?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古时候对人马来说亲密关系是指一个人同时担任人马的挚友、崇拜者、老师、伴侣、主人、心理医生、宿敌、被崇拜者等多个角色。
当然随着时代发展,人马的观念也早就不是那样了。
但是亲密关系对他们来说还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关系。
人马是不会感情区分的那么明显的生物。
等他把这一切都说完,才缓缓地把捂在花寻嘴上的手拿下来。
人类果然没打算继续把那句话说完了。
在花寻看来这就好像是别人看你难过让了一句“你可以把我当做最好的朋友”,然后你信以为真,到处宣扬“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多少有点不讲礼貌了。
三头犬的信息素掺杂进一些得意,戴达罗斯恨得咬牙。
这个狗果然一肚子坏水。
路程过半,文森特问了一句:“膝盖疼吗?”
花寻:“我没感觉到,这种淤青不碰是不会疼的。”
三头犬点了点头。
花寻有点好奇:“你们平时受伤了也是直接用治疗灯照射吗?”
三头犬:“不是。”
文森特说:“犬类的唾液能促进痊愈,受伤之后,如果不严重,并且是自己能看顾到的地方,自己舔舔,如果位置在后背之类的不方便的地方,我们的家族成员之间会互相舔舔。”
这倒是符合花寻对狼群的印象。
她开了一句玩笑:“那你有三个头,舔起来估计是普通的犬型兽人的三倍效率了。”
她听见文森特笑了一声。
接着,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头顶。
“这个嘛。”文森特懒洋洋的:“你自己——”试试啊。
后半句没说出来。
人马突然一个大跳越过一块巨石,流体铠甲保护住花寻,但三头犬没有那么好运。
“怎么回事啊文森特。”戴达罗斯幸灾乐祸:“坐稳一点啊。”
文森特:
文森特:“是你跑得稳一点才对,戴达罗斯。”
花寻再重新回到船上的时候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欢迎”。
引号不能省略的那种。
宣化芙看到她的第一眼震惊到手里的果汁都掉了,然后快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几秒后又窜出来——手里拿着她的手摇铃。
“败类!禽兽!肮脏!可耻!”她像是在念什么咒语一样,黄鼬激动万分,甚至一时间失语了,找不到更合适的脏话骂他们。她一把把花寻拉到自己背后,呲出牙:“你们两个简直疯了!别害怕花寻,我拼死也会保护你的,绝不会让你在落入这两个禽兽的手中!”
戴达罗斯和文森特高举双手,示意自己已经投降。
文森特,没什么感情:“搞不好要哗变了。”
戴达罗斯,完全不在意:“能给人讲话的机会最好,不给的话就只能先让他们冷静一下再慢慢讲话。”
两种信息素缠绕在人类的身上,像是藤蔓,你争我抢。人类对此没有任何回应,这时候大家好像突然忘记了面前的生物是个残疾B,根本没有腺体也没有信息素,她对于自己身上的状态一无所知。
宣化芙把消息告诉船,船摇来一群面包人,甚至连厨师都来了,准备把这两个狗东西就地正法。
黄鼬紧张得在她身上左看右看,甚至隐晦的摸了一下花寻的后颈。
上面没有牙印,没有出血。
也没有腺体。
哦对,没有腺体
那这两个狗东西的行为也太龌龊了!
他们两个甚至把别人的信息素全冲掉了!搞什么!难道花寻是他们两个人的吗!
她不是大家的吗!
宣化芙担心的问:“你没有受伤吧?他们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花寻:“没有没有,你误会了小芙。”
她快速说明了一下情况,然后不好意思的抓抓后脑勺:“这种情况常常发生啦,本来我一般是用除臭喷雾解决的,但是船对这个过敏,所以我最近没用了。”
不!完全不是这个问题!
是这两个狗东西终于按捺不住了的问题啊!
宣化芙有点气愤,一边生气为什么花寻不喜欢omega,一边生气这两个狗A竟然在返航之前出手。
“我会保护好你的。”她说:“虽然但是没关系,黄鼬的心都很博大的,我们最乐于助人了,我会保护你的,花寻!”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感动的花寻:“谢谢你小芙。”
在此事发生后第二天,船上出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宣化芙手摇铃放在枕头底下睡觉,鼻子嗅到这股气息的第一秒抄起手摇铃就往外冲,她面目狰狞的冲向花寻门口,已经想好无论里面是谁必然要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然后发现自己来得不够快。
花寻门口已经聚了一堆人,甚至她连前三排都没挤进去。
可恶!住得太远了!
宣化芙扼腕!
而人类,她脸上挂着一点尴尬和羞耻,正在说明情况。
“没有受伤。”她说:“真的没有,我只是经期到了。”
每个月都要有四五天的时间流血,我也不想的啊!
所以求求你们散了吧,不要在这里打听别人经期的相关事宜了,我不想给你们上生理卫生课好吗,你们这群臭人外!
“所以说,人类的经期是像omega的发×期一样的存在吗?”
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得出了这个结论。
那些目光,或犹犹豫豫,或直截了当,或暗中观察,一点一点一点,全聚拢
到了人类的身上。
“嗯,虽然这样或许有点怪。”文森特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但是作为领航员花寻,你需要帮助吗?”
花寻:
花寻::)
人类露出了一个温和至极的微笑。
她说:“滚出去。”
还是她:“全部。”
在其他人或者灰溜溜或者有点遗憾的滚了之后,宣化芙突然听见花寻的声音。
“小芙你在吗?有一件事情你来帮我一下。”
宣化芙:啊?我吗?
等等,她不是不喜欢omega吗?之前我那样暗示她她都无动于衷,现在难道终于我们要心意相通了吗?!
黄鼬晕乎乎的,一路飘到花寻的旁边。
“需要我做什么。”她听见自己说:“做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她甚至想好了,虽然真的压起来花寻肯定压不过她,但是如果她想的话让她在上面也无所谓。
我都行,我都可以,我不挑的。
嘿嘿,嘿嘿嘿。
她一路被花寻拉近了浴室。
黄鼬:啊?一开始就玩这么大吗?浴室虽然我也不是不行,但是花寻不害怕她自己会受伤吗?
她还在流血
宣化芙打定主意,等等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会反抗的!
甚至还有点隐隐期待了起来呢。
然后暗暗兴奋的黄鼬omega,听见人类用平实的语言的说:“你看,船的这块板是不是坏掉了?我感觉比其他地方要松动,很担心它掉下来砸到我。”
宣化芙:啊?
花寻:“因为我听说这个事情是船医负责的,既然这样的话,我想找你肯定没错啦。”
宣化芙:啊??
她看看那块松动的板,又看看一脸殷切的花寻:“就为了这个吗?”
花寻:“对啊,不然我没办法用浴室。”
宣化芙:
黄鼬愤怒的治好了这块板子,然后委屈失望又愤怒的大步离开(但是关门的时候还是小小声)。
又过了一天,裴狗狗祟祟的来找花寻了。
裴,悄眯眯:“我听说了一些事,花寻。”
花寻:“?什么事啊?”
裴:“我听说宣化芙从你房间里哭着跑掉了。”
花寻:啊?什么时候的事?谁说的?
裴:“你别管什么时候的事了——她是omega,身体强度适应不了一些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你肯定觉得很不尽兴吧。”
尽兴?尽什么兴?我就事情她帮我修了一下浴室天花板啊。
裴:诶哟,不用隐瞒啦,我都知道的~
他跃跃欲试,尾巴在背后乱扫,毛遂自荐道:“我的身体很好的,我不会向她那样因为忍耐不了跑掉,不管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
戴达罗斯:“好说到这里差不多了,清洁工该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了。”
说着,他递给花寻一瓶热饮料,提着裴离开了。
花寻:
她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些事情,一些非常重要的,如果没有及时澄清就会失去澄清机会的事情。
但还没等人类想明白这件事情如何处理,他们就遇到了一些新的问题。
“是‘愚群’。”
文森特咬着牙:“是个大群。”
戴达罗斯:“怎么可能,这里已经离开荒海了,他们不喜欢在近海活动的。”
谁知道。
愚群的速度很快,他们和船之间的距离正在越来越小。
半小时之后,他们就会与愚群的第一批成员碰头了。
042愚群
愚群,一种星际生物性状。
对应的是另一种性状:智群。
星际在生物大进化方面有两个观点。
一个是愚群生物是更加先进的物种。他们在宇宙当中的更多疆域活动,不使用“船”等特殊生命体态的辅助,只身跃迁,能够去往任何想要去的地方,个体拥有极强大破坏力,几乎是星际生物无法抵抗的。总有一天,在日复一日的进化当中,智群也会抛弃理智,成为新的愚群。
另一个是愚群生物只是另一个进化的方向。在宇宙中生存,理智不是必须的,相比于智群通过自己的科技开拓疆域,愚群只是选择了另一条路,舍弃一部分理智换取了更多的兽性和力量,用这份力量在宇宙当中蛮横地闯出了一条自己的路。
但无论哪一个观点,都绕不开一点:力量。
在星际当中遇到这些生物没有人会选择硬碰硬的战斗,哪怕是歼星船也会暂避锋芒,在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才会用玉石俱焚的姿态进行战斗。
他们和星际当中其他生物是两种状态,星际这群人外和人类已经是功能机和智能机的区别了,那他们和星际生物可能就是高达和智能机的区别。
但愚群并不好战,大部分状况下,他们并没有明显的战意,更多的是好奇。
这是什么东西?不知道,摸一摸。
那是什么东西?没见过,玩一玩。
有时候恶意并不是杀伤一个生物的必须条件,绝对的力量才是。
愚群生物的摸一摸和玩一玩有别于其他生物,而且他们的理智好像不支持他们做出太过精细、或者说太过谨慎的动作。就算是小心的靠近,可能也会因为寻常的触碰对船体造成严重损害。
花寻:“那我们能跑掉吗?速度加到最大。”
宣化芙摇头:“没用的,贸然移动也是还会激发愚群的兴趣,最好的方法是等他们自己失去兴趣离开,或者”
或者使用“去吧就决定是你了警卫员”。
船上陷入了紧急状态,花寻被安排和宣化芙待在一起,船医在这种时候必须保持稳定,随时关注船的身体状况,必须确保他在应该全速前进的时候不会因为紧张或者害怕等其他原因出现熄火、电路错乱或者吓晕之类的状况。
花寻在这里,一方面是确保人类的安全,毕竟船医只有一项工作,但另一方面,甚至是更重要的原因——花寻要担任宣化芙的稳定剂。
因为愚群也是有abo之分的,而且他们的信息素走哪飘哪,从来没有“收敛”这种概念,某种意义上也达到了香飘十里遗臭万年(没有万,可能遗臭好几个月)的地步。
观测愚群动向大部分就是靠捕捉他们的信息素来规避愚群的行进方向。
但是船医是个omega。
“愚群的信息素强度和浓度都非常猛烈。”文森特说:“所以你和宣化芙在一起,她出现任何异常情况立刻告诉我,必要的时候我会安排人过来对她进行临时标记。”
花寻严肃的认领了自己的任务。
然后带着自己装着土的罐子,和宣化芙坐在了一起。
她对愚群的了解比较浅薄,来自于文森特给她分享的一些事迹和资料,更多的没有了。之前因为害怕打扰小芙工作,花寻都是自己默默地搜索一下愚群的事情,知道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也来到自己的身边,宣化芙光明正大的窥屏,并有点不解地说:“你想知道这些,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
花寻:“主要是怕打扰你工作。”
宣化芙:“没事,现在还没有到用得上我的时候。虽然船很多时候看起来不靠谱,但事实上他是个压力型选手,压力越大的时候越可靠,没事的。”
她注意到刚才的话说完,宣化芙已经深呼吸了好几次。
人类关切的问:“你身体不舒服吗,小芙?”
宣化芙:“我还好。信息素浓度有点高
,我稍微有点晕,但还能抵抗。”
她安慰花寻:“这点强度已经是其他人帮我们硬顶过第一波峰值的地步了,如果连这点考验都经受不住,那我们怎么可能被文森特叫到这里,什么都别怕,花寻。”
害怕倒是没有啦
花寻觉得自己现在是无知者无畏,她一点也感受不到信息素,没有那种“被压得喘不过气”或者“好像已经被抵在了墙上”的感觉,偶尔空气当中会飘过一点点气味被人类的鼻子捕捉,这种味道让人想起轻微的空气清新剂、混合着泥土的风、雨后的泥土或者有点发霉的地下室,很淡很淡。
但是连人类都能闻到的时候,对于其他人来说就已经到了不得了的地步。
她有点不合时宜的想,都是abo的话,那是不是愚群和智群也会互相标记啊?
不能吧?
是不是有点太丧尸了?
可能有点像强迫人类和大猩猩在一起
对不起,是我脑子里的想法太丧失了。
心里反省过后,她有点心疼的看着一直在深呼吸的小芙:“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你在这里我就很高兴了。”小芙说:“不过有时候觉得这些家伙也挺厉害的,连面都没见到就已经让人觉得这么难受。花寻,你帮我倒一杯水吧。”
花寻赶快给她倒了一杯水,但是拿不准这种时候应该喝冰水还是热水,都到了一杯:“很难受吗?”
小芙,点头:“简直想要被人强行标记一样难受。”
她没喝,这种时候水是用来转移注意力的。
手摇铃飒飒的响起来,小芙要做一点自己喜欢并且擅长的事情。
她给花寻表演了一段舞蹈。
当然,黄鼠狼跳大神,花寻还是觉得她倒反天罡。
那些带着温度的水滴和小冰块随着舞蹈漂浮到空中,一边展示水的三种形态,房间里变得雾蒙蒙,细碎冰晶在灯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小芙也因此变得熠熠生辉。水滴汇聚在手摇铃的旁边,随着她的动作被拉扯、分割又聚合,能量攒动的时候,水的表面还会出现一些漂亮波纹。
小芙表演的非常投入,花寻也非常捧场,在铃声停止的时候两杯水又重新回到了各自的杯子里。
跳的一身汗的小芙:“哎呀,真舒服!感觉房间都清新了不少呢!”
并没有什么感觉但也为她感到高兴的花寻:“那真是太好了。”
小芙的窗户上,一个乌漆嘛黑的东西飘过去了。
两人同时噤声。
花寻被这种紧张的气氛一下感染了,她看见小芙毛都炸起来了。
她看起来像是在夏天的大太阳下面跑了十公里,汗水一下就从身上浸出来了,毛皮都变得湿漉漉的。小芙下意识的呲牙,爪子抓紧了手摇铃。
那个愚群生物看起来是个幼崽,年纪也好身形也好与其他的生物相比都不算大,此事正把自己的一只眼睛准确无误的对准了窗口,好奇的往里看。
在于愚群遭遇之前船就已经打开了拟态色,外面是看不见里面的,但是这个生物还是精准的找到了窗口。
小芙,非常小声:“我们往里面退退。”
她抓着花寻的手,像是在防备这个生物突然破窗而入一样,谨慎地面对着窗子,把花寻挡在背后一步一步退到墙角。
小芙:“文森特,一个愚群成员找到了我的窗口。”
船上的信号和电用的是船的脑电波和生物电信号,紧急情况下所有人的直接连到船上,不用再通过通讯设备进行联系。
文森特的声音突然在脑子里出现,这个感觉和戴入耳式耳机很不一样,也不是脑鸣耳鸣,很奇妙,人清楚的知道这个声音直接出现在大脑不经过耳朵,没有任何不适感,但花寻还是觉得自己后脖子有点起鸡皮疙瘩。
文森特:“我安排人过去接你们,接下来所有人都在脑室集合。”
话音刚落,船打开了他们房间的门。
戴达洛斯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向她们招招手。
小芙:“你先过去。”
那个怼到窗户上的巨大眼睛还没有离开他的瞳孔还像猫一样回放缩,现在圆圆的瞳孔和圆圆的眼睛几乎一样大。
如果戳一下,说不定他会捂着眼睛一边啊啊大叫一边打滚。
紧张的时候人就是会脑子里乱想东西。
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最后一步时,人马一把把她拉了过来,等小芙也撤退之后,他们三人开始向脑室移动。
今天戴达洛斯的铠甲不太一样。
依然是重骑兵铠甲,但是盔甲的流动性变得更强了。他现在简直像一个移动的武器库,全身上下,花寻只认识挂在他腰上长长短短的六把剑,剩下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武器,但有的好像更像是古董,上面甚至还有一点锈蚀痕迹。
人马骑士没有松开他的手,一路上他一直牵着她。
也许察觉到了花寻的目光,戴达洛斯也看过来。他声音很轻:“害怕吗?”
花寻:“我不太了解这个情况,只是觉得有点紧张。无知者无畏嘛。”
“真勇敢。”骑士捏了捏她:“确实不用害怕。”
行路中,船体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花寻觉得自己只是踉跄了一下,立刻就被扶住了。
戴达洛斯:“别怕。站好了吗?”
花寻:“我没事。”
脑内通讯,戴达洛斯快速询问了情况,文森特说情况不大,只是一个愚群成员尾翼扇气的气浪。
文森特:船的情况?
宣化芙:一切正常,船体没有受损。
通往脑室的玻璃栈道,这条路原本是花寻的最佳观景台,现在变成了一条有点考验人的通路。虽然知道外部看不见里面,但里面能看见外面,这一点也让人有点紧张。
戴达洛斯没有说话。
人马骑士一马当先踏上了玻璃栈道的地面,他一手搭在剑上,一手轻轻地搂着花寻,目不斜视,用信息素包裹住他们三人。
花寻看到了愚群生物的全貌
说实话她觉得他们长得很像简笔画。巨大毛绒蝌蚪,尾巴加长版。或者大头蛇。
这个族群和之前看到的那个“棋盘格奶黄色大肠发圈”估计不是一个族群的,他们可能也是两种生物,这个族群看起来黑漆漆的,表面上不知道有没有毛,但那些毛毛刺刺的东西一直在轻轻的浮动。像一个毛绒圆球连接了一条巨长的尾巴,作为毛绒圆球的的头部还有一对大角。
有些角像牛角,有些角像鹿角,有些角是乱七八糟的角。
五官方面只能看见一对眼睛。
有些个体的眼睛像是用杂乱的粗线条画出来的圆圈,有些像是小灯泡一样,瞳孔还会放缩。
瞳孔会放缩的个体体型都比较小,随着体型渐渐变大,他们的眼睛颜色变深,画风也变得潦草。
“额,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花寻小声的说:“走廊周围的愚群”
是不是变多了?
她感觉戴达洛斯好像把自己搂得紧了一点。
“你没感觉错。”他声音依然轻松平静:“确实变多了。”
愚群正在向这个方向聚集。
那些简笔画生物贸然靠近的幼崽会被巨大个体用尾巴轻轻拉开一些,让他们离远一点观察。
戴达洛斯吹了一声口哨。
“幸好我每次出门之前都会做遗嘱公证。”人马耸耸肩。
情况危急万分。
但花寻隐约有一点感觉——她觉得说不定他们会平安无事的离开此地。
到达脑室的时候,文森特公布了观察结果,果然这群生物是跟着他们三个在移动的,在一只个体确实发现窗口之后,渐渐有更多个体开始向宣化芙的窗口聚集,在他们离开之后那些个体也重新四散开来,然后重新聚集在玻璃栈道。
聚集的越来越多。
之后跟随她一起,聚集在脑室附近。
戴达洛斯:?
戴达洛斯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疑惑看向文
森特:“愚群的求偶期到了吗?”
“一般来说愚群没有固定求偶期,而且智群的omega信息素气味不足以吸引愚群,这种行为很罕见,之前没有记录,属于第一次碰到——我会报给相关研究人员。”文森特吐出一口气:“前提是我们能回去。”
脑室没有窗口可供外部观测,愚群在对应的位置等待了一会儿,什么也没等到,有个体凑近,用自己的巨角谨慎的轻轻蹭了一下船。
船体内部剧烈摇晃,宣化芙立刻稳定船的状态。
船:“呜我的图层被蹭掉了一块,还有外骨骼这些家伙好像把我的外骨骼打裂了!”
宣化芙:“没事没事,我给你修,勇敢一点没事的。”
在蹭蹭之后,那个个体重新退回群体之中,如同等待一般。
文森特皱着眉头沉默不语,他还在思考其他对策,但戴达洛斯却伸了个懒腰。
“不用犹豫了,领航员。”他声音轻松:“我打赌你没有别的好办法了,对吗。”
文森特“还不到那个时候。”
戴达洛斯:“领航员要做出最理智的判断,你要带其他人回家。”
说完,他已经开始点名了:“通知所有警卫员,我给他们十分钟的时间处理没有处理完的事情,十分钟后,准备决斗。”
人马看着漂浮的愚群:“到我们上场的时候了。”
警卫员们散开了。
有些回房间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有些抱怨自己这次出门偷懒了,没有去公证遗嘱,给现在整了一堆麻烦事,有些这决定趁此机会和家人朋友打个电话,有些则决定去观测一下敌人。
“嗯?”戴达洛斯有点诧异的看着花寻:“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现在这里很危险,别乱走啊。”
“哦,文森特让我过来看看你。”花寻爬上露台:“小芙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人马愣了一下,然后失笑:“这个狗净做多余的事。”
露台的台阶有点太高了,人类爬得有点费劲,人马拉住她轻轻一带把她拉了上来。
这里并不是最佳观星区域,最佳观星区域是外骨骼露台,这里只是一处隐蔽露台——船将此地命名为“最佳观敌区域”。
“没想到最后和你看星星是在这里。”戴达洛斯声音遗憾:“看到的还是这些东西。”
愚群巨大的体型遮天蔽日,挡在这里几乎遮蔽了此处的所有星空,偶尔只能从个体之间的缝隙里看见闪烁的星辰。
在人马的文化里,“星”是一个非常特别的意向。人类有折柳送别,对月思乡,星星对于人马来说也格外重要。
一起观星是一段亲密关系的开端。无垠星空下有无限多的个体,你和我与星一样都是宇宙尘埃的组合体,而现在,在这片宇宙中,同时看着星星的不是别人,是你和我。
星星都是见证。
他突然觉得很遗憾。
要是和花寻一起去看过星星就好了。
沉默中,花寻看过去:“如果决斗发生的话,你会怎么样啊?”
戴达洛斯:“警卫员的职责是让船上最大多数的人返航,我会留在此地,吸引愚群,直到你们顺利离开。”
人类点点头。
“我和船上的所有人都相处很愉快。”花寻说:“虽然我和大部分的生物都存在一些隔阂,大家的文化冲突行为差异也总让我觉得不知道哪里不对,但是戴达洛斯,我很喜欢你们。”
花寻:“我想让大家一起返航,谁也不要落下。”
人马笑起来。
“谢谢你。”他说:“我真想答应这个邀约。”
花寻看了他一眼。
她目光示意戴达洛斯向外看。
戴达洛斯看过去。
愚群。
遮天蔽日,不知何时连缝隙里的星光都消失了,他们挤挤挨挨的挤在一起,观察着这扇小窗户。
人马的信息素突然爆炸,他觉得整个人都刺了一下。
——什么时候!
她微笑着看向戴达洛斯:“你有发现什么事情吗?”
花寻说:“他们在追的好像不是小芙,好像是我啊。”
043脆皮雪糕也有决心
宣化芙常常觉得自己之所以会成为一名船医,全都是因为一场意外。
她还上大学的时候专业和船医不能说有所不同,只能说毫不相似,根本就是南辕北辙——她是学生物外部保健护理、换句话说就是美容美发美甲美壳的啊!
“我真后悔选择这份工作。”一边往观景台走,小芙忍不住开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要是我当时没有跨专业选工作,说不定我现在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美容大师,学成之后就自己开一家美容店,根本不需要像现在这样到处乱跑。”
船,有点鄙夷:“少来了,你挣钱的时候可从来没觉得这份需要到处乱跑的工作有哪里不好啊,现在觉得不太好了?”
宣化芙:“也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人在紧张和恐惧的作用下总时候忍不住去畅享另一条自己没有走过的路,比如如果真的成为美容美发大师,那必然是在店里工作就行了。建筑物长在地面上,又不会到处乱跑,鱼群不喜欢到开发痕迹太重、智群聚集密集的地方来,偶尔只会跟随星空鲸一起游一会儿,从来没有过入侵智群的领地。
如果是那样,她就不用担任诱饵这个角色,完成文森特交给她的临终关怀任务。
文森特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工作起来就是一副拒人千里公事公办的态度,随时准备“不行、少来、按规矩”的模样,但事实上这个狗是个外冷内热的家伙。
船员们闲来无聊的时候也曾经在一起深度分析过领航员的心路历程,他对于面前发生的任何事情总是很快就接受,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瞳孔地震或者方寸大乱的时候,事情发生就处理事情,情况突发就处置情况,文森特是一个如同卡尺一样精准的男人,只要踏入星海,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便有意外发生,他也会尽最大的可能吧损失压缩在最小。
而在像现在这样穷途末路的时候,文森特冰冷的外壳下那颗温暖的心就会散发出温度来。
他会根据每个人的情况,妥善安排一些“临终关怀”。
毕竟,智群在力量上不存在可以战胜愚群的可能性,决斗一旦开始,警卫员不会有机会和其他人一起返航。
“戴达罗斯那个死马最好永远铭记我的恩情。”小芙带着一点哭腔:“我,我可是豁出自己去给他临终关怀的,他最好和花寻多说两句话。”
毕竟,花寻已经看过她的舞蹈了,但是戴达罗斯一直都没有和花寻去看过星星。
他要死了,我让让他吧。
这样想着,小芙开始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她感觉自己像是走上祭坛的黄鼬,在紧张害怕指虎突然生出一股豪迈之情。小芙紧张的问了一句船:“怎么样,他们过来没有?”
船:“没有。”
船:“小芙事情有变,我觉得吸引他们的好像不是你。”
小芙:?什么意思,不是我还能是等等。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鼬的毛都炸起来:“他们不会——”
船:“快快快快回去啊!”
“你想去外骨骼?”
文森特愣了一下,随后立刻拒绝:“不可能,这件事情本身对于你来说就太危险了,更何况现在外面的情况还是这样。”
“你也看出来了,他们是冲我来的。”花寻指了指:“我就觉得这一次只靠决斗可能没办法把他们留下,我有一个想法可以试试。”
花寻说他们可以找个临近星球先降落,然后把她放下,自己先返航,看看愚群是否追赶再做决定。
花寻:“本来警卫员取决都也是为了减少伤亡,但是现在老办法用不了,我觉得可以试试新办法。”
她还是一贯的语气。
人类发音的时候好像总会带着一点笑意,这点笑意让她的声音变软,整个人也显得绵软温和。文森特没见过她对什么人发怒,或者有可能发了,但是别人并未察觉。这种生物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除了想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在这个世界里活下来的,更多的是,他想不明白,她是怀着怎样的心在这里生活的。
文森特没有回答她的话,他转头
挑起了新的话题。
他说:“花寻,你的愿望完成了,之后不是要开始新的生活吗。”
花寻的脸上漏出一点为难的神色。
不是沮丧,只是为难,还有一点点无可奈何。
好像她面对的难题只是去蛋糕店买草莓蛋糕,但是最后一块草莓蛋糕被她前面的人买走了,她只能在剩下的蛋糕中再重新挑选一块。人类是很擅长自我调节的生物,最想要的东西得不到的时候,她就会说服自己退而求其次。
如果后退也没有办法满足愿望,她也会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一块蛋糕而已。然后无可奈何地走出蛋糕店。
现在她正是这样的。
文森特:“你知道愚群是什么样的吗?”
花寻点头:“我看到了,有一个个体用自己的角去蹭船,他的外骨骼因为这个动作出现了裂缝。”
文森特:“我们是为你服务的,花寻,你不需要做出额外的牺牲,我会想出版发来的。”
人类轻轻的摇头。
“我们要现实一点,文森特。”
人类抱着自己泥土罐子,她左右看了看,最后指了指不知道谁放在桌面上的一个水杯。水杯的材质是金属的,非常轻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况紧急的时候人也会陷入紧张状态,杯子上留下了一些抓痕。
花寻:“这个穿上大部分人应该都具备轻易破坏这个水杯的能力吧?”
她耸耸肩:“我就不行。”
对于人类来说无论面对愚群也好还是面对智群也好,其实在武力方面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是愚群不能沟通,因为庞大的体型、高强度的力量,他们不需要恶意也不需要专门做什么事,人类就会因为好奇心或者善意触碰死去。但是智群大部分时候会约束自己的行为,大部分个体在察觉到他人的身体强度比较糟糕时会拉开距离,避免造成误伤。
但无论是愚群还是智群,想要折断一根脆皮雪糕永远都不会是什么难事。
花寻不想把这种事情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老实说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还挺在意强度问题的,总是担心自己莫名其妙遭遇不测,但是现在,她已经完全不在意这个问题,没有这种担心了——她已经完全摆烂了。
或者说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状态,找到了一些规避风险、自我安慰的办法。
相处中,花寻早就发现人外很少有这方面的情绪。无关身体强度的强弱,这些生物经过层层进化选拔,早就有了能够掌控自己生命的能力,进化的智慧给他们足够的信心,他们坚信自己不会被任何莫名其妙的原因夺走性命,根本没人担心“万一我死了怎么办”这件事情。
他们的生死观让人类觉得有点不适,不是对于生命的漠视,而是他们把很多东西放在生命的前面。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真的很难死。
这一点和人类有鲜明的对比。
所以这种担忧自己安全的心情,每次自己不自觉的表露出来时,总会让其他人感到自责愧疚,也会有产生一些对于她的怜悯和心疼。
尼尼曾因此哭出来两升液体。
领航员沉默着。
他的三个头都皱着眉,正在思索。
文森特:“戴达罗斯有告诉过你我们的职责是什么吗?”
花寻点头:“他说了,他说的比较直白,说当时我交的钱是买命钱,买你们的命,在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不能让雇主比船员先死,这是你们最后的职责。”
花寻:“但是我之前翻看我们签订的合同条款的时候还有一条,客户的个人意愿是这趟旅行当中必须要考虑的因素,如果意愿和规则冲突的时候,客户可以通过签订书面免责条款来强制修改规则。”
人类在口袋里掏了掏:“时间比较紧急,我写得很潦草,但是视频资料我已经用终端全部记录,表示这不是受人胁迫或者蛊惑,是在我自己意识清楚完全自愿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
她要求所有船员返航,独自留在星球上度假,书写这份免责条款的时候她已经见到了愚群,但她并不改变决定,一切后果都已经可以预见,一切后果都由她自己承担。
花寻把那张纸递给他。
人类叹着气,絮絮叨叨:“我不赞同你们的一些看法,比如一些牺牲毫无意义,就算你们死在我前面,算你们英勇殉职,对结果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不是一个多么高尚的人,但是我讨厌看到无意义的牺牲和不珍惜生命的行为。”
文森特没说话。
他看着那页纸,每个字每个字看,领航员的阅读速度从来没有这样缓慢过。三头犬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人类还在等待他的后话。
花寻:“文森啊。”
短促的惊呼,花寻突然被向前猛地一扯——不,不对,她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被向前一扯还是文森特向前了一步,手臂从背后过来按住了她。
沉默的拥抱。
这个世界上生物都硬邦邦的,哪怕他们毛茸茸或者软绵绵,但是总有一种坚硬感。那是力量带来的冷硬,与身体的柔韧无关。那页纸依然被文森特拿在手中,按压和抚摸中纸出现折痕,发出轻微的响声。
领航员的制服上有颗扣子,高度正好在花寻的额角,文森特是很爱惜自己毛发的三头犬,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是花寻曾经见过这位三头犬赤膊上身的样子,灰狼一样的毛色非常美丽,那些在吹风筒下如同波浪一样的毛发也显得他更像“狗”,坚硬的部分都被皮毛隐藏,变得柔软又圆滑。
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这一切就像着一颗金属的扣子一样。
在最亲密的动作之下,花寻感受着腰和后背上的坚硬手臂,心中想到的并不是“他只要收紧手臂我就会变成三节”。
她想的是,连和我拥抱都要小心翼翼,好辛苦。
“没事的。”她安慰道:“没事的文森特,一切都会过去的。”
人是感性的生物。
即便是一个最初并不喜欢的陌生世界,即便是一个危险重重硬邦邦的陌生世界,即便是一个没有人类只有一群其他生物的陌生世界,在这之中生活、努力、奋斗之后,总能发现一些不那么讨人厌的东西。
她本身也不是冰冷的人——如果可以,花寻总是很乐于享受生活。无论好的还是坏的,她都是抱着体验主义来看待的。
今天,咱们就去体验体验愚群,体验体验超强大的力量。
但文森特没有放手。
花寻只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
也许是自身的气质已经足够严肃板正,他并没有把这种印象在气味当中加深,今天的香水中略带一点柑橘的酸甜,显得人年轻又活泼和本人不太相符,但是很好闻。
她想起文森特之前还答应回去之后送给她一瓶特调香水好可惜啊,她很喜欢那个味道的。
“我钦佩你的勇气和牺牲精神,花寻。”她听见文森特的声音:“但是事情还不到那个地步。”
短暂的失重,文森特并没有放开她,他直接把花寻抱起来,想握住一片羽毛那样,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在人类因为不解和无措不安地扭动想要下来的时候,他稍
微收紧了手臂,把她抱紧,然后另一只手安抚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腰。
“别动。”他说:“怕你乱跑,你忍耐一下。”
花寻:“我,我不会乱跑的!”
文森特:“你很勇敢,但你信誉破产了,我很担心你会偷偷做出开着逃生舱吸引愚群的事情。”
花寻:“我、我不会这样做的。”
而且我也不会开啊!
管你怎么说,反正文森特没放手。
领航员重新变回了那个运筹帷幄的领航员,怀里有了切实的东西之后好像把浮躁的心也一起压了下去,他开始有条不紊的作出安排,偶尔思考,修改一些想法,然后完善之后的措施。
他让正在准备决斗的戴达罗斯保持决斗状态去做另一件事。
戴达罗斯:“还有什么事更要紧吗?”
文森特:“对,你得跟我们一起去一趟观星露台,有些事情我要测试一下。”
戴达罗斯:“你们?”
文森特:“我和花寻。”
戴达罗斯:“花寻?她去干什么?你疯了吗?”
人马声音突然急燥起来:“文森特,要是你敢告诉我你同意了那个提议,在决斗之前我要先砍掉你的头!”
“我没同意。”文森特说:“我只是”
他把花寻抱在左手,左边的头和她离得最近。
中间的头再打电话,右边的头在安排其他事,左边的头空闲下来。
他专心的看着人类。
然后,他慢慢地靠近,在人类因为察觉到他的气息回过头来是,用舌尖轻轻的舔了她一下。
潮湿的、柔软的、温热的,犬的舌头。
第一下是在脸颊上。
第二下是在嘴角。
第三下是在脖颈左侧。
他并不是向裴那样激动地乱摆尾巴高速舔人,文森特舔得很慢,这个动作像是在品尝一根雪糕。
有点痒痒的。
把人类舔得懵懵的。
她觉得有三个头真好啊,各干各的,什么也没耽误
不对,左边的头可能是因为中间和右侧的头大脑都在高速运转,稍微有点放空了,所以“狗”的部分就非常浓重了。
她抱住那个在她颈窝轻轻闻嗅的狗头,有点心疼的摸了摸它。好可怜,现在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狗头”了。
而且文森特在这种时候和裴一样,被抚摸时耳朵会自己往后,调整成最适合被抚摸的姿态。
人类忍不住笑了一声。
她说:“这种时候一看你们就是亲戚了。”
那个放在她肩膀上的狗头耳朵甩了一下。
人类:“裴和你反应都是一样的,文森特。”
044或许,这也是某种偶像见面会……
每个岗位都是有档次之分的,从最开始考到一级水手执照后一步一步向上升级,升到三级之后下一次就会开始选择方向,如果选择成为领航员,那就要从见习开始做起,从理论知识水平、解决事件能力、个人综合素质等多方面进行工作评级。
最高级别是五级,一般情况下,一级二级都是担任领航员的第一第二助理,三级领航员可以开始独立带领小船进行一些近海远航,能一路评选到五级都是很不得了的。
因为评选五级有一条潜规则,那就是五级领航员必须有不启用警卫员并带领全船成功返航的经验。
文森特就是一名五级领航员。五级领航员人数不算多,但因为星际生物的基数比较大,哪怕是万里挑一也能挑出好多个“一”,他只是芸芸领航员中的一员。
然而哪怕是五级领航员之间也会有等地之分。
文森特就是五级里的超头部,五级是领航员划分的最高档次,不是他本人的最高水平。
顺境逆境困境绝境,文森特从来不会放弃希望,他总会积极尝试所有有可能的方法,戴达罗斯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遇上了难以突破的死局,这是向外联络让全船人留下遗言的时候,那文森特的遗言一定是“我已经尝试过A、B、C、D等方法,E缺乏实施可能,现在告诉我还有什么能再尝试的”。
他从来不是一个会“顺势而为”的人。
看起来彬彬有礼的三头犬本质是偏强势的性格,事态尚在掌控时他对一切都很宽容,但他不太喜欢脱离掌控的感觉,情况变得不同寻常后他就会独丨裁起来。为了夺回掌控权,他会想尽一切办法。
这种时候文森特看起来会变得比多一些攻击性,但没人会去在意这一点——毕竟听他的话,大部分情况下都能解决问题。
现在就是“想尽一切办法”的办法之一。
花寻:“额”
花寻:“谁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的观景台在快速改造之后大变样了,他们竖起了很多类似刺篱的装置和遮挡,让观景台只有一面能被看到。
文森特说:“我有一些新的想法,我尊重你的选择,也敬佩你的勇气,既然现在情况已经不可能更坏了,那我们也可以使用一些特殊手段。”
他简单讲解了一下这一次的思路。因为愚群对于花寻显而易见的兴趣是现在最大的问题,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测试出究竟他们是被信息素吸引来的,还是被别的因素。
“你在流血。”他按了按花寻的肚子:“可能是这个原因。”
腹部对于大部分动物来说是致命部位,突然被人按住花寻下意识就要弯腰。文森特的手并没有拿开,花寻很顺利得握住了她的手腕。
这本该是一个制止动作。
但文森特表情看起来过于严肃认真了,好像这个动作和握手一样正常。
花寻:“你不能摸我的肚子。”
文森特:“抱歉,我压力有点大,手里抓点东西有助于我思考。”
啊、啊?
这、这样吗??
花寻觉得自己一下理解不了这个思维了,但是仔细想想,花寻觉得又不是不能理解。
她之前看到过一个知识,猫猫在你面前躺下展开腹部的时候其实是在对人说“你好”,如果这个时候把手伸到人家肚子里乱摸乱吸是非常失礼的行为,就像别人对你伸手想要握握手表达一下友好,但是你突然把手伸进人家裤子里。
有时还不止这样,不是把手精致的放在人家裤子里,还要这样那样,把脸放进猫的肚子里深呼吸,发出奇怪的声音。在猫猫喵喵叫的时候也跟着对方喵喵叫,但根本不会停下这失礼的举动。
接触毛茸茸能很大程度的缓解人类的压力,吸猫的时候没人觉得这事情有什么不对,顶多在事后给猫猫摸一摸来个猫条罐头什么的。
但是现在吸与被吸局势逆转,花寻一下深刻体会到了猫猫的感受。
并且非常庆幸文森特没有人类对待猫猫那么变态,没有把手伸她【哔——】里。
犬科的肢体末端没有身躯那么高的温度,文森特正在高速思考,即便是扛着全船的人命,在巨大压力下文森特依然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和动作。他的动作比起“吸人”更像是在给别人揉肚子,一边揉一边给花寻讲解这一次他的想法。
总的来说大概就是搞个“偶像见面会”,把花寻放到观星台上供愚群参观,然后给她抽点血,把她的血当成混淆剂抛出去,看看愚群会继续停留在她这里,还是会去追逐血的气息。他询问了一下花寻大概要流血几天,算算时间,花寻觉得再要两三天她经期就结束了。
“好。”文森特说:“尽量撑到那时候,如果这个办法不奏效”
按在她肚子上打圈揉的手停了一秒。她听见文森特轻轻的叹气。
她听见他平静的说:“到时候再说吧。”
看起来压力真的好大。
花寻怜爱的摸了摸三个狗头,离她最近的左边那个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摸摸,还会闭上眼睛晃一晃,凑近的时候偶尔用鼻头碰碰她的脸颊,闻一闻,舔一舔。
但是显然另外两个脑袋没想到这一次他们也在被抚摸的名单里。
中间的文森特有一只眼睛巩膜是黑色的,突然被摸的时候他甚至耳朵下意识的躲了一下,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之后突然变得呆呆的,看着
花寻一脸懵。
人类表情认真严肃,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就像文森特当时突然把手伸向她的肚子时候一样,花寻也是突然出手的。
嗐,人被狗吸那不是倒反天罡了嘛
总之她觉得得找回一点场子。
但是右边的头离她稍微有点远。
她于是和文森特商量一下:“可以把脑袋转过来一点吗?我摸不到。”
文森特:“你在干什么?”
花寻,诚恳:“摸你的头。”
文森特:
倒也不是无语,他只是单纯的不理解,甚至还因为这样的动作显得有些无措。
花寻感觉到自己肚子上的手爪子稍微抽了一下,没怎么用力,牵动神经有点痒痒的。
作为报复,她把离得最远的那个脑袋狠狠揉搓了一顿,耳朵、头顶、嘴筒子、下巴,一个都没放过。
这令人费解的举动成功把文森特干蒙了。
看着那(三)张突然狗味很重、不那么严肃聪明高速思考的脸,花寻突然很满意。
啊,舒服。
她想:狗狗还是得有狗狗的样子,倒反天罡是绝对不可以的。
但说的时候人类非常义正言辞。
她给自己的行为找到的理由是:压力大的时候通过拥抱、抚摸或者其他行为可以快速减轻超过百分之八十的负担,让人的心情快速变得愉快和轻松,迟滞的大脑都会变得高速运转起来。
花寻:“怎么样,你觉得有效果吗?”
文森特:“可能有。”
文森特声音平静:“我可以试试其他的手段吗?”
船员医来给花寻抽血的时候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船员医是个机械造物,他从机体里伸几根管子和末端是不同工具的机械臂,位于机体中上部的窄条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船员医:“花寻,你受到什么胁迫了吗?”
花寻:“额,这个很难解释。”
文森特坐在椅子上,她坐在文森特身上,愚群的信息素像是狂暴的海浪充斥着整个空间,沾满每个人,但花寻身上除了那些霸道的气息之外还有一丝别的味道。
花寻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觉得以后千万不要欺骗小动物。
因为小动物有的时候会对一些事情非常认真,充满求知欲和好奇心,也有极强的动手能力,真的把一些她随口胡扯出来的措施实操起来真的会让人很害怕而且这种充满探索和学术研究的气氛、认真严肃的提问和提出猜想真的很让人尴尬和羞耻。
花寻: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抽取血液的针头不是像献血的时候的针头一样那么巨大,甚至看起来非常柔软,但即便是柔软的探针,刺入皮肤的时候花寻还是忍不住攥住了文森特制服的绶带。她不太敢看针扎进去的那个瞬间,这种时候疼痛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内心的排斥——如果一直盯着花寻就会开始觉得眼前发黑,想要干呕。
于是目光看向别处。
她大概完成了一次献血,船员医表示这些应该够用了。
现在花寻要登上自己的偶像舞台了。
她不会一个人到上面去,戴达洛斯和其他警卫员会站在稍微靠后,但能够第一时间对突发情况做出反应的位置。
看着他们走过来,戴达洛斯笑着说:“怎么还要人抱呢。”
从最开始被文森特抱起来之后脚就没有站到过地面上的花寻:“额,这可能是某种抚慰手段,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抱枕。”
戴达洛斯:“真的吗?那我也想抱一抱了。”
他伸手从文森特怀里接走了花寻。
“害怕吗?”走向愚群的时候,戴达洛斯轻声问。
“说实话,我只是有点紧张。”花寻说:“你也不要害怕,戴达洛斯。”
“那可糟糕了。”人马摇了摇头:“我其实害怕得很,走路都要走不稳了。”
说着这样的话,但他蹄子的哒哒声一下也没有乱。
花寻捶了他一下。
她登上了偶像见面会的舞台。
走上前的时候,愚群有点像是在水池里争食的锦鲤,因为想要挤占一个好最优观察位置抢来抢去。
他们越凑越近,当其中一个碰到船的外壳时。
观景台的天幕突然暗淡,什么也看不到了。
愚群愣了一下,然后焦躁起来,互相碰撞,围着船乱游,转圈。当他们渐渐与船拉开距离之后,天幕又重新开启。
像是训狗,如此往复几次,愚群也开始明白保持怎样的距离才能让天幕一直明亮。
他们开始谨慎的观察花寻。
因为观察的动作,愚群甚至变得安静下来。
时机差不多了。
文森特通知开始第一次释放混淆剂。
文森特:“效果如何?”
效果糟糕。
只有几个小体型成员因为血液制品转移了注意力,但大部分成员动都没动。
一种比较糟糕的情况。
更糟糕的情况是,附近突然出现了一些强波动。
愚群当中那个体型最大的成员往远走了走,然后开始干呕,最终像猫吐毛球,吐了一颗那是什么?!
文森特看到那个东西甚至愣了一下。
那个个体吐出了一个星核。
接着,他像海豚顶球,把星核一顶一顶,朝船顶过来了。
船发出可怕的尖叫:“别过来!别让拿东西靠近我!救命啊!!!!!”
杀船了!!!
那个巨大的陨石状物越来越近。
花寻下意识:“停!”
她双手挥舞:“不行!停下!”
空气好像震动了一下。
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嗡鸣声。
嘤嘤嗡嗡。
那个个体从星核后面探出半个头。用巨角上的一枚倒刺挂住星核,不让它继续前进。
花寻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沟通在起作用。
但是她依然坚持做出拒绝手势:“不行!这个不行!我不要这个!”
人着急的时候是不拘语言的,地球话和星际通用语混在一起乱说,她不指望他们能听懂,但希望他们能看懂自己的肢体语言。
不知道是不是肢体语言沟通起了作用。
第一个与群成员把尾巴盘到自己的面前,冲着花寻摇了摇。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最终最大体型的成员重新把星核吃掉,他也用那条巨大的尾巴摇了摇
这应该算是,双方之间缔结了一些友好关系吧。
花寻想。
她擦了一把自己头上的汗,问道:“星核是什么东西啊?”
戴达洛斯:“那是一种能量体。星球的心脏。”
有一些专门从死星回收星核的船只,那些船只都要经过特殊改造,否则靠太近容易发生爆炸和机体紊乱。
幸好船不是A或者O,不然还可能发生信息素暴走。
但现在的情况看起来还不错,无论是愚群还是船,都看起来很正常。
但是戴达洛斯不太乐观。
他离花寻近了一点。
“我说一个可能,你别害怕。”他说:“我觉得这有点像‘给饵’行为。”
给饵?
戴达罗斯:“对。”
求偶给饵的给饵。
045熊猫生活体验感受
求偶给饵。
这个词语在花寻那个世界的官方解释,是指生物在求爱或雌雄行为中以食物给与对方的行为。
这种情况在鸟类中特别容易看到。给饵原来是育儿行为的一部分,而求偶给饵可看作是友好的、仪式化的一种行为型式。这种型式通常并不是指单一的食物授受,授受物品除了是食物外,还可以是漂亮的石头、闪亮的回形针、适合筑巢的
树枝等。
延展到星际,可能还包括前不久吃下去的星核。
戴达洛斯严阵以待,他已经做好了说出自己猜想后面前的人类出现恐惧、惊慌、羞辱、崩溃等一系列不良情绪的突发状况,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花寻没什么反应。
她“啊??”了一下,看看愚群,又看看戴达洛斯,这个表情比起崩溃更像是怎么说,他也不知道,但是花寻肯定没有觉得这件事情有多么可怕,多么让人难以接受。
最多就是流浪猫为了感谢突如其来的摸摸,快速打猎并把猎物带来和你一起分享这样。
哦顺便一说猎物不是蟑螂就是半死不活的老鼠。
花寻先和他核实了一下:“除了求偶行为,其他行为中会不会有给饵的动作啊?”
戴达洛斯:“也有,但是”
但是这么强烈的信息素,海啸一样洗刷附近的信息素,这不是其他行为会有的动作啊!
这话他咽下去了,没说。
因为花寻对此没有一点数,不然她也不可能对自己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全身缠满别人的信息素还坦坦荡荡和人交往的。
甚至有一瞬间戴达洛斯思维发散,担心起同船其他成员的精神状态。希望他们不要因为这一位顾客是这样的性格就在这段时间养成了不好的习惯,因为虽然把自己的信息素缠在别人身上在找人的时候比较方便,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种离开船舱进入星域之后就会被执法队调查的行为。
发散的思维止于人类的声音。
“思维要舒展开点嘛。”花寻说。她看起来有点不赞同人马之前的观点,但却并没有因此受到冒犯。
花寻:“不能把个体的习惯和思维方式套到别的物种身上,万一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呢。”
她看起来还有一些想说的,但是最终想了一下,只是说:“总之,我觉得把这个行为用平常心对待比较好。”
戴达洛斯靠近了两步:“你不觉得冒犯吗?”
花寻回过头来:“为什么?”
为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因为这个问题还让戴达洛斯愣了一下,他甚至确认了一下花寻是不是在赌气——完全不是,人类真的没有感到丝毫的冒犯。
于是他解释:“以我个人来说,如果被愚群求爱,会感到很强的冒犯和屈辱感,比如现在处于信息素的海潮中,可能beta们稍微好一点,但是alpha和omega反应其实都会都比较强烈。我想用信息素和他对冲,无论反抗是否有效,我不会允许这样强势的信息素缠在我的身上,omega在信息素方面的反抗会弱势一点,但他们也会不断清除粘在自己的身上的味道。”
哦,可能就像当时小芙跳舞,跳完之后就觉得周围空气清新了很多一样。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戴达洛斯:“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被强大的异种求爱不会感到屈辱或者排斥吗?”
他说得比较委婉和含蓄。
事实上应该是对力量悬殊过大的个体本身的恐惧和防备引发的强烈憎恶感和排斥,说实话愚群从来没有向智群个体做出过给饵行为,戴达洛斯确实拿不准这到底是不是求偶给饵,但信息的强度也是前所未有,他直觉应该是这样。愚群的个体是没办法反抗的,哪怕是小体型个体也是同样,如果这样的行为发生在自己身上,戴达洛斯觉得自己一定会拼尽全力和对方同归于尽。
屈辱,这是前所未有的屈辱。
异种产生感情,这份感情指向自己,无论是什么原因,这份感情是好是坏是真是假,这都不重要。
单是“没有力量拒绝”这一点,就足够让人感到屈辱了。
他的话让花寻愣了愣。
她脸上有一瞬间空茫,手指不安又无措的握了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回头看向了愚群。
那些拖着尾巴的毛线团、大头蛇、长尾巴蝌蚪沉默的看着她,因为她的小小动作偶尔动动脑袋。这些小动作会让他们之间巨大的角碰撞在一起,如果角上长的倒刺和分叉勾在一起,还得花些时间去挣脱开。愚群的痛觉好像非常迟钝,他们挣脱的时候动作非常粗暴,偶尔还会有断角的残片和骨茬飘到空中。
那些或者亮闪闪、或者暗淡、或者像是潦草的圆圈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戴达洛斯听见了花寻的笑声。
轻轻的,听起来很轻松。
“目前我还没有这种感觉。”她声音平和:“最初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其实是会害怕的,你说的这些情绪我都可以理解,但是生物总是会选择对于自己来说更加有利的方式生存下去。”
愚群和智群,对于人类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沟通交流,但是在学会通用语之前,人类也没有办法和智□□流啊。
花寻轻轻的摸了摸自己抱在怀里的罐子,像是抚摸猫咪一样温柔。
她忍不住回忆起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情况。
和孤身去陌生城市、陌生国家求学工作异曲同工,于是她强迫自己把这当成是“没有读预科班和语言班的留学”,在最初的紧张和排斥结束之后,在认清楚自己已经毫无退路,必须勇敢向前进的时候,恐惧会渐渐消退,在认识到“我原来这么容易死”这一事实之后,人反倒会生出一股慷慨豪迈来。
大不了一死,有本事弄死我。
这个话就像“大不了回老家种地卖红薯”一样,成为了一种最后的退路,也成为了一种心理上的慰藉。
对花寻来说,她在对待事物和情感的时候,会把它们尽可能分析的透彻一些。如果产生了排斥情绪,究竟是对那一部分产生了这样的情绪。是对做出行为的个体、个体产生的行为、还是对这份感情本身,究竟是对哪一部分排斥,是哪里让人感到不安。
如果不安来自个体本身,她会尽量避开对方或者不单独接触。如果排斥来自个体的行为,那她会和对方谈谈,希望对方不要再这样做。如果问题是因为感情本身,这种情况她就会冷处理此事,等待不合时宜的情感渐渐冷却。
花寻不是一个会因为对方怀有力量而感到恐惧的人,或者说这个阶段已经过去了。像是脱敏,天天和棉花接触,就不会对棉花心怀恐惧,或者哪怕心怀恐惧,也会因为对此感到习惯而习以为常。
阈值会因为习惯被拔高。
她都想好了,只要对方不对她使用这些力量,那他怀不怀有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友好礼貌,哪怕是一颗石头一门大炮花一个无机体或者微生物,花寻觉得他们也可以建立起健康良好的关系。
甚至她也想过,如果有一天发生了一些凭个人的力量无法阻止的可怕的事
她觉得,如果对方不是想要尝尝人的内脏和血肉(非要吃也可以,她可以贡献一些手指和少于百分六十的肝脏),当时只要是不足以当场毙命的情况,无论什么,她都会尽可能配合对方,以求伤害尽可能小的发生,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万事都要以活下来为前提。只要能活,无论之后是报警、逃走、向朋友求救或者自尽,总会有办法的。她觉得自己人缘其实很不错,到目前为止交往的人当中几乎没有人对她表示过明确的厌恶,和大部分的生物都能正常有好的相处——而且她觉得自己朋友还挺多的,这种时候一定会有勇敢的人愿意伸出援手。
再不济,如果上述的所有措施全部失效的话,她觉得自己可能会说服自己,接受那个糟糕的情况,尽可能保持健全、稳住精神状态。
身体是一切的本钱,稳定的精神下才能正常思考,活着才能让一切有希望。
甚至有时候花寻会有一种使命感。
她觉得自己得活
得长一点、好一点,或者至少在这个世界上稍微留下一点痕迹。
一些属于人类的痕迹。
如果她死了,宇宙之中就再也没有人类了。
这些想法听起来好像很糟糕、很悲壮,但事实上在花寻思考一些坏情况的时候,这些想法自然而然的就出现了,她甚至没有可以去构思,心中也没有因此产生什么波澜,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好像“歌利亚裂风,多拉贡浴火(一句星际谚语)”,本来就应当如此。
想明白这个,大部分时候人类就可以平常的面对很多事情。
花寻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想起这件事情了,今天戴达洛斯突然提起,她甚至一下觉得很怀念。
有一种“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的恍如隔世感。
“别担心,戴达洛斯,我没有对现在的情况觉得折辱。”她说:“其实有些时候,我觉得异种还挺可爱的。”
只不过最初是强迫自己从可怕的部分里挑出可爱的部分放大,以此麻痹危机感观,现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花寻真的觉得,各个种族都有自己的可爱之处。
比如愚群能乖乖的在警戒线外文明观览。
比如在自己全力拒绝那份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的礼物之后,那个巨大个体有点失落的把星核重新吞下去。
比如他们圆圆的眼睛,毛毛刺刺的身体,还有形状各异的的犄角。
比如会担心自己觉得屈辱和恐惧的戴达洛斯。
这个世界也在向她展示出自己的可爱之处,除了强大、蛮横、凶暴的一面,它也有自己的柔软、甜美和温和。
“不瞒你说哦,戴达洛斯。”花寻说:“以前在地球上有一种很可爱的生物,叫熊猫。黑白配色,杂食,但是平时只吃竹子,是我们国家的国宝。我们成立了专门繁育保护大熊猫的机构,为熊猫提供适宜的生活环境,每天都有很多人去参观。我上中学的时候想去做熊猫饲养员,但是上大学和刚参加工作那两年,我比较想做熊猫。”
虽然看起来好像不太自由,每天只能在固定的区域内活动,但是衣食住行都不用操心,每天只需要让别人看看自己,甚至不需要有什么表演,哪怕熊猫只是躺下睡觉或者坐着不动都可以。
社畜有时真的很想做熊猫。
她笑嘻嘻的:“其实我觉得现在这种情况,真的很像是熊猫。你是饲养员,我是熊猫,外面的是来参观的游客。”
熊猫生活持续了一天半。
为了方便愚群观览,她直接拜托别人把铺盖枕头搬到观景台来了,吃饭睡觉也在这里解决,偶尔因为解决个人问题需要短暂离开。最初愚群在这时会有少许躁动,但花寻总是很快就会回来,她回来之后愚群就会安静下来。
然后继续盯着看。
偶尔空气当中会出现别的气味。比如雨后泥土、除草机、发霉地下室等等,花寻觉得这可能是某些征兆。她没有学习过愚群相关的知识,但是这些气味出现之前戴达洛斯都会赶上来挡在她面前,全身绷紧,所以她觉得这可能意味着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但是愚群又没有表现出攻击倾向。
所以这就很让人类迷惑。
他们真的像是参观大熊猫一样,偶尔因为自己吃饭、活动、娱乐等动作交头接耳,这是空气中会出现一些轻微的震动,安全衣的徽纹会突然发亮。花寻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音响旁边一样,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共振。
真不知道要是没有徽纹该怎么办。
偶尔她会下楼去,路上碰到的每个人,大家都不敢跟她对视,看起来极端愧疚,小芙更是远远的看了她一眼就冲过来,哭得好像花寻为了所有人受到了什么可怕凌辱。
她甚至都不太敢碰她,好像人类是什么易碎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