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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我欲向你学习双修之法,你愿意否?”

顾景昀去找长老们商量如何联合各宗门,破除魔族阵法。

江琰没有一起去。

他惦记着从齐泽那儿搜来的魔族文书,那些都是希尔语,除他以外,没人能看得懂。

江琰在书房里待了一日,将文书全部翻完。

旁的都没什么用,唯一有价值的,便是一份残缺的阵法图。

江琰翻出随身魔典,仔细对比,很快确认了这份阵法图便是魔族企图复活魔尊的魔法阵。

齐泽作为左护法,负责一部分阵法的建构。

但魔族狡猾,齐泽手中的阵法也不是完全版,缺了好大一个角。

江琰仔细推敲,尝试根据已有的信息推导出残缺的部分。

逆推魔法阵是非常困难的事,需要:

一、高阶炼金术。

二、熟悉魔法阵的魔力链路与构成原理。

三、了解和掌握亡灵魔法的基础原理,能够做映射的进阶推演。

这是跨专业的事情。

江琰几乎把自己所有的魔法典籍储备都掏了出来,整个人埋进书堆里,头也不抬。

与自然魔法不同,他不必学会瞬发亡灵高阶魔法,只求在理论上爬到山顶——至少也得是山腰。

足够他逆推出亡灵复生法阵,那便足够了。

对于有魔力天赋的法师而言,自学和施展与属性相配的低阶魔咒并不难。

难的是,学习属性相逆的魔咒,并搞懂魔法原理。

江琰是自然与光属性的法师,亦是一位魔法天才。

在夕阳落山之前,他已经能够扛着逆属性的副作用,施展初级亡灵魔法,召唤一只死去的仓鼠亡灵。

不是胡乱念咒用出来的。

是将魔法原理理解透彻之后的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若要换一个光明法师来,是绝不可能学会亡灵魔法的。

逆属性的魔咒消耗极大,还有副作用。

江琰忍着黑魔法的恶心不适,仔细检查着面前半透明的黑鼠幽灵。

屋外忽然响起淩乱匆忙的脚步声。

护卫们焦急大喊道:“集合,快集合!有魔族的气息!”

魔族二字就跟瘟疫似的,顷刻间,碧霄院上下一阵慌乱。

房门被人用力撞开。

宋桦与纪子珩带着几个天狼卫,闯进江琰的书房。

纪子珩杀气腾腾,喝道:“仙君当心!有魔族宵小企图暗杀,就在你身……边。”

最后一个字,声音渐弱。

江琰的右手心捧着一只仓鼠亡灵,左手拿着魔杖,神情无辜且茫然。

一行人面面相觑。

江琰:“……”

天狼卫们:“……??”

小仓鼠“吱吱”叫唤着,从仙君的掌心上爬起来,两只前爪抱著作揖。

无师自通讨食绝技。

“???”

天狼卫两大统领同时怀疑起了眼睛。

“仙君,您这是……?”宋桦迟疑着问。

江琰讪讪一笑:“我在研究亡灵魔法——就是魔族会的那些法术。”

“只是想试一下,看能不能成功。没想到真的成了。”

一片死寂。

宋桦欲言又止。

不知是该夸“天才”,还是该劝“别乱来”。

魔族在剑宗是混不下去的,除非在山门内坚持不用任何法术。

否则上一秒用了,下一秒就会被发现。

毕竟,全修真界,就属剑宗对魔族心理阴影面积最大,防备最深。

屋外,仍有不知实情的天狼卫,拎着武器,满脸肃杀地杀进主院,朝书房疾冲而来。

有人边跑,边紧急传讯给顾景昀。

江琰耳聪目明,听见动静,连忙让纪子珩去制止。

他动了动手指,魔力涌动,掌心的仓鼠幽灵变得越发透明,渐渐化为一缕青烟,重归安眠。

剑宗,议事厅。

顾景昀坐于首席,正凝神与长老们商议着。

忽然腰间飘出一张传音符,符箓亮起,燃烧。

【启禀少主,有微弱的魔族气息显现,地点是碧霄院的主院书房!仙君正在书房内研读书籍,二位统领已率人第一时间赶往救援。】

顾景昀面色一变!

他重重一拍扶手,利落起身。

堂中,长老们停下话头。

少主急匆匆要走,面沉如水,眸带杀意。

淩岱忙问:“少主,出了何事?”

顾景昀正要回答,突然又飘出一张传音符。

符箓再度燃起火苗。

【禀少主,危机已解。原是仙君研读魔族书籍时,顺手用了一招魔族的亡灵法术,唤来一只仓鼠亡灵。魔气外泄,故而有此误解。】

【纪统领正带人排查碧霄院的每一处角落,确保万无一失。】

顾景昀:“……”

淩岱箭步上前,担忧道:“少主,你说话呀!事情更严重了吗?”

顾景昀:“……”

老婆搞研究差点掀屋顶罢了,小事。

“一场误会,是我大惊小怪了。无碍。”

顾景昀稳稳背锅。

他挥开传音符的灰烬,转身,沉稳地坐回首座。

“诸位长老,继续罢。方才谈到给各宗宗主的请柬……”

**

直到夜幕沉沉,顾景昀才揉着眉心回碧霄院。

江琰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今日险些闹出笑话,还劳烦大家忙了一下午。”

把本该悠闲度过的一天,改成了紧锣密鼓排查安全隐患。

顾景昀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

“就当查漏补缺。”

顾景昀摸了摸江琰的发顶,笑道:“我回头给你做一间密室,若要研究亡灵魔法,便去密室。如此一来,既不会触动护院法阵,也不会影响你的研究,可好?”

“好,有劳兄长。”江琰乖巧点头,又问道:“你与长老们商量得如何了?”

顾景昀道:“他们得知此事,皆面色凝重。趁宗门大比尚未举办,淩长老会以他的名义,借比赛的理由,广发帖,请各宗的宗主前来一叙。”

淩岱在修真界德高望重,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叫人跑一趟。

他亲自开口摇人,必定是有大事发生,各宗不会疏忽懈怠。

江琰道:“让其他宗主来剑宗的路上要当心,免得魔族设伏。”

顾景昀:“这是自然,我已在帖子里委婉提醒了。”

少主做事稳妥,让人放心。

江琰没再发问,反倒是顾景昀问了一句:“阿琰用膳了么?”

“不曾。”江琰微微摇头,“在等你。”

一句话,哄得顾景昀心花怒发。

当即命人端晚膳入内,还避开江琰,专门去厨房吩咐了几句。

侍从鱼贯而入,上好一桌菜,又低着头退了出去。

江琰拿起筷子,奇怪地“咦”了一声。

“不合口味?”顾景昀问。

自从饮食住行被顾景昀接过,江琰就被拿捏得死死的,入口的没有不喜欢的,衣裳、床具也无一不亲肤舒适。

主子把仙君捧在心尖上,侍奉的下人又怎敢不上心,更是从未出过差错。

可……

餐桌上,竟是一个胡萝卜做成的菜都没有。

他被投喂萝卜惯了,此时菜谱突然变化,难免叫人心生困惑。

江琰略微迟疑,一时无处下箸。

“怎没有胡萝卜?”

顾景昀顿了顿,“阿琰很喜欢这道菜?”

江琰伸筷子去夹排骨。

“那倒不是。”他随口应道,“只是三餐有两餐都会见到它,此时没瞧见,便问上一句。”

顾景昀:“……日日吃,怕你会腻。”

江琰赞同:“是有点,没了也好。”

男人越发安静,一声不吭地陪吃,帮夹菜帮倒菜,就是不说话。

都说食不言寝不语,可顾景昀与江琰之间是没有这个规矩的。

往日里,少主的话再少,也会应上几句。

等侍从把剩菜撤下,大门紧闭,厅堂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

江琰拽了拽顾景昀的衣袖。

“哥哥,你怎的好像不开心?事情很难办吗?”

江琰绞尽脑汁地安慰,“我已在着手复原魔法阵,必不会叫魔族的阴谋得逞。你别担心。”

顾景昀欲言又止,魔族是一回事,社死又是一回事。

江琰目光灼灼,势要得到一个答案。

见四下无人。

顾景昀嗓音沉重:“阿琰,你到底是什么妖?”

江琰一愣。

“我是精灵族啊。”江琰困惑:“哥哥不是早就知道么?为何又要问。”

“……”

作为修真界土著,这句话触及到了顾景昀的知识盲区。

男人沉默许久,缓缓问:“那么,精灵是什么妖,树妖吗?”

江琰:“??”

什么鬼?

两人大眼瞪小眼,四顾无言。

江琰发现事情很不对劲!

“树妖是树妖,精灵是精灵,你怎能混为一谈?”青年震惊且诧异。

“……你喊一根树枝为母树。”顾景昀说。

江琰辩驳:“我祖上是精灵母树与自然魔力结合,从而孕育而生的生灵,自然是母树的后裔,但不是树妖!”

“树妖是树木成精,会变成木头。我又不是木头精!”江琰大声道。

顾景昀诚恳道:“你跟木头精也没什么区别。”

江琰:“???”

江琰气急败坏:“我真的不是木头精!”

顾景昀连忙安抚:“好好好,你的种族不是,但头脑构造与逻辑思维是木头……”

说的是人话吗?

江琰气得狠狠踩了男人一脚。

顾景昀人糙皮厚,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就像被路过的猫咪踩了一脚,不仅不痛,还竭力挽留,积极询问:“不解气的话,要不要再来一下?”

江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向土著解释精灵与树妖的区别,介绍希尔大陆的风土人情,疯狂普及魔法常识。

以前说过的没说过的,现在统统说一遍。

有时候还拿出魔杖现场演练一番,告诉他魔法的神奇之处。

顾景昀听得很是惊奇。

果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末了,江琰还拿出精灵族秘典,翻出图例。

“看,这才是精灵族!”

顾景昀捧起书,定睛细看。

上面用彩色颜料绘制了两只精灵的半身图,一男一女,皆是俊男靓女,五官看不出半点瑕疵,肤白胜雪,长发及腰,神情淡漠。

他们与人类唯一区别的地方,便在于——长长的尖耳。

不是兔妖。

兔妖也有长长的耳朵,比起精灵的耳朵更圆、更大,且一看就知是兽耳。

精灵的耳朵更像人耳的变种,换了个样式。

当然,更不可能是树妖了。

顾景昀抬眸,目光落在青年的耳朵上。

江琰抓起顾景昀的手。

“我是人族与精灵族结合后生下的混血儿,耳朵顶部比寻常人类稍微尖一些,但不易察觉,只以为是个人外貌特征。”

“你摸摸看,能摸到的!”

江琰倾身向前,主动让男人摸耳朵。

顾景昀的食指指腹细细摸过,确实如此。

男人收回手,面色复杂。

之前多次摸耳和偷亲的时候,他已有察觉那细微的异常。

可他以为那是兔子的耳朵……

江琰气恼地问:“你一直以为我是树妖吗?”

顾景昀打量着江琰的神色,不是很敢说。

江琰:“看我干嘛?快说!”

顾景昀:“……”

顾景昀老实道:“我以为你是兔妖。”

江琰:“???”

江琰一时语塞:“我从头到脚,哪里跟兔子扯上关系——”

话音未落,青年蓦然惊觉:“莫非是因为我常说耳朵敏感一事吗?”

顾景昀索性一口气交代了:

“还有喜素不喜荤,爱吃胡萝卜。”

“时常对月打坐,吸收月光,或是手持杵臼捣药制药。我曾一度以为你是月宫飞下来的兔仙,后来才改了念头。”

“你方才反覆阐述异界大陆的风土人情,也间接证明你的家乡不是月亮。”

“你在高处没有安全感,兔子也是不会飞的……”

江琰:“……”

江琰握紧拳头,语速飞快:

“我不是独爱萝卜,我吃,只是因为那是你夹给我的。”

“对月打坐,只因此间魔力稀缺,只能靠月光补足。”

“不学御剑飞行,除了幼时的心理阴影,更是因为——”

“因为什么?”顾景昀问。

江琰脱口而出:“因为有你在我身边啊!”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

男人的表情一点一点地变得柔和,目光沉静。

他一个字都没有说,江琰却在这样的视线下,面颊泛起热意,眼神不自觉地闪躲。

——江琰是喜欢自己的。

此时此刻,顾景昀无比确信。

他决定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

“阿琰。”

顾景昀握着江琰的手,诚恳地说:“我知此话唐突,却不得不说。”

江琰仰着脸,看着他:“哥哥直说便是。”

顾景昀鼓起勇气,盯着青年的眼睛,一字一顿:“我欲向你学习双修之法,你愿意否?”

双修?

江琰茫然一瞬,陷入沉思。

据他所知,双修有两个意思——合欢双修功法或武魔双修秘诀。

在江琰的观念里,这两种并不冲突。

学合欢功法,是为了武魔双修。

要武魔双修,就得学合欢功法。

顾景昀有问心剑法。那剑法乃是身法、心法配套一体,他已修习百年有余,绝不可能轻易更改。

是什么让他想学合欢功法?

江琰恍然大悟!

大概是顾景昀听他说了一晚上的魔法有多神奇,又知道他双修灵力与魔力一事,故而心动,想跟他一样武魔双修!

这种秘法是不该传外人。

但他与顾景昀……那是谁跟谁啊,还在乎这点小事?

顾景昀紧张地看着青年蹙眉思考,半晌,青年对他微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听见江琰温声说道:

“是你的话,我当然愿意。何时开始?”

幸福来得太突然。

顾景昀大喜过望,毫不犹豫道:“今夜月色迷人,择日不如撞日!”

江琰爽快道:“那你跟我来。”

去哪?

床上吗。

顾景昀满脑子男人的不可说瑟瑟思想。

两人手拉手,一路往外走。

他不往里走,顾景昀心想:难道是想在外间的长塌上?

路过外间长塌,顾景昀又想:难道是要去汤泉池中,也好顺便沐浴?

一路往汤泉池的反方向走了数十步,跨出长廊,走出屋檐。

顾景昀隐隐觉得不对劲。

毕竟江琰不可能胆大到露天双修。

其他合欢宗的弟子倒是有可能如此……

刚产生此念头,江琰拉着他,运起轻功,飞身跃至屋檐上。

顾景昀尚在思考,这究竟是春宫图中哪一式才能有如此奇葩的地点,便见江琰掏出蒲团盘膝而坐,又友好地递给他一个。

顾景昀:“……这是作甚?”

江琰诧异:“对着月亮打坐冥想可以加强魔力,是武魔双修的第一步,你不是要学习如何双修吗?”

顾景昀:“……”

江琰:“你毫无魔力基础,不能冒进。魔力与灵力是互相冲突的,我得先看看你有没有魔法天赋。”

见男人沉默不语。

江琰不得不再度解释:

“不仅是此间魔力稀缺的问题,月光能增加法师的魔力感知。”

“在希尔大陆,很多魔法师都是从月下感知魔力因子开始修行魔法的。”

顾景昀闭了闭眼。

“不是这个问题,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琰茫然:“你不是想跟我学习魔法吗?不然为何要学合欢功法。”

顾景昀蓦然记起,江琰当初坚决要去合欢宗的理由就是——

【我需要合欢宗的双修功法,来调和体内的两种力量。】

顾景昀:“。”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若是早点记起,说得更清楚一些,就不会闹出乌龙了。

江琰盘膝坐在蒲团上,耐心等待顾景昀。

他见男人面色青青白白,片刻后,悠悠长叹一声。

“既如此,我只好更直接一些了。”

“嗯?”江琰发出不解的鼻音。

顾景昀单膝点地,半蹲半跪在江琰面前。

男人向前倾身,一道阴影朝江琰笼罩而来。

下一刻。

两人温热的唇瓣相触。

江琰倏地睁大了眼睛,一动不敢动。

他愣愣地看着顾景昀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呼吸都屏住了。

嘴唇接触停留几秒。

顾景昀稍稍后退,轻声道:“我不想学魔法,也不在乎合欢功法。我想对你做的,是这样的事。”

“我再说一次,我喜欢你,不是兄弟之间的喜欢,是——”

一只大手抚上江琰的侧脸。

顾景昀抬起江琰的下颌,重重亲了下去。

这一次,再也不是蜻蜓点水的亲吻。

顾景昀亲的用力,亲的深入。

他用拇指捏着江琰的下唇,迫使他张开口,用舌头与他交缠。

“唔……唔……”

两人亲吻间,隐约有啧啧水声。

江琰盘膝也坐不稳,手下意识向后撑住屋顶瓦片。

他的腰被顾景昀的另一只手紧紧搂着,也全靠这条胳膊才没有彻底软下去。

江琰的大脑变成一团浆糊,茫茫然不知何所踪,连自己在哪儿都差点忘记。

顾景昀太强势了。

他不容许江琰退开,也不许他拒绝。

追着人亲了又亲,察觉到江琰似乎无法呼吸,顾景昀才稍稍退开。

也不退远,就保持着额头抵着额头的亲密距离,鼻息交互。

男人沉沉笑道:“……知道了吗?我对你是这种喜欢。我想与你结为道侣,不想跟你结拜当兄弟。”

“你——”

江琰的胸膛剧烈起伏,喘息着。

他心中震动。

在皎洁的月光下,青年的脸颊一片绯色,眼睛水润润的,迷人心神。

顾景昀说:“我第一眼看见你时,心中就对你有好感。给你玉牌之时,所说的那句‘我心悦于你’是第一次告白。”

“之后的接触中,亦有诸多暗示,但你天性感情迟钝,久久不懂。”

“前日在花海里,我弹凤求凰,是在求爱,不是真的想让你点评琴艺。”

顾景昀问:“知道我是哪种喜欢了吗?”

江琰顿了顿,小声答道:“是、是道侣之间的喜欢,像我父亲对我母亲那样。”

“没错。”

顾景昀感慨,“早知道亲一顿能让你开窍,我就不忍着了。”

他追问道:“你不躲,是不是你也喜欢我?”

江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顾景昀的指腹摩挲着江琰的下唇,替他揩去唇边水渍。

“不说话的话,我又要亲你了。”男人低低笑道。

江琰回忆起那令他脊背都发麻的亲吻,慌张道:“别——我受不住!”

顾景昀:“那你喜欢我吗?”

江琰红着耳根,“你让我想想。”

顾景昀:“现在想。”

江琰脸颊烧红,小声求道:“我们回房,好不好?外边都是暗卫,他们会看见的!”

“谁敢窥探主子谈情说爱?在我亲上你的时候,他们就自动躲远了。”顾景昀说。

但江琰实在羞得厉害,顾景昀就抱着人,几个起落,带人回了房。

——回了他的房间,不是江琰的。

江琰被男人轻轻放下,让他坐在床上。

还没说半个字,熟悉的冷香袭来。

“只要你喊停,我就停。”男人的嗓音沉冽低哑,“阿琰,你随时有拒绝的权利。”

江琰抬起眼眸。

明明灭灭的烛火为男人镀上一层暖光,下颌微微紧绷着,耳根也有些红——证明顾景昀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样沉稳,他也在紧张。

顾景昀试探地压了过来,手撑在青年身侧的床榻上。

正如他所承诺的那样。

顾景昀没有桎梏江琰的双手,不曾揽着他不放,更不像在屋顶上那般强势。

他摆出更低的姿态。

若是江琰想要推开顾景昀,他随时可以做到。

——要推开顾景昀吗?

这个想法浮现的瞬间,就被江琰否定。

不。

他不要推开顾景昀。

江琰条件反射地抗拒任何会让顾景昀离开他的选择。

无需思考,顺从心意。

江琰轻声道:

“……我也是,我很喜欢、很喜欢你。”

说出口的瞬间,江琰心中大安,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与快乐。

那些曾经因迟钝,察觉到却未能明悟的情感,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原来他对顾景昀也抱有这样的感情。

青年的呼吸乱的不像话。

江琰不知该用怎样的话语,才能回应顾景昀的爱。而他要用怎样的表白,才能证明自己心意。

他想了想。

唯有这腔赤诚的情谊,蚀骨的爱慕,是无需言语就能传递的。

江琰的喉结滚了滚。

他抬手搂住男人的脖颈,长而浓密的眼睫毛颤抖得厉害。闭上眼睛,莽莽撞撞地、不管不顾地亲了上去。

他主动张开了唇,与顾景昀唇舌//交/缠,深深地接吻。

第92章 你昨晚不是都摸过了吗?

月明星稀,寂静的夜里只有声声蝉鸣。

卧房内,烛火摇曳间,爆出一个灯花,发出轻轻的响声。

这点声音被掩埋在青年脆弱破碎的泣音之下。

屏风之后的内室里,隐约传来青年的求饶,以及男人的低声调笑。

“之前问你要不要双修,你不是同意了么?如今怎么一个劲儿的躲。”

“那不一样!我以为你要学的是合欢功法!”

“确实如此,你也没理解错。”顾景昀笑道,“换一种方式学罢了。”

“你——”江琰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带着哭腔道,“你轻点……唔!”

两人仰躺在床榻上,顾景昀撑着胳膊,伏在青年的身上。

嘴唇、眉眼、耳朵、喉结……

江琰几乎被男人“咬”了个遍。

在越发激烈//动/情的亲吻中,衣衫早已不知不觉地被解开大半。

雪白的内衫半敞着,从肩头滑落。

顾景昀在青年光滑的肩头落下一个吻。

腰间的衣摆也被剥开,男人的手掌探入内里,偷偷作乱,四处煽风点火。

而男人舌忝吻着他的喉结,一路有向下的趋势。

之前被亲到浑身发软也就罢了,如今……

江琰闭了闭眼。

体内涌起一股陌生的情氵朝。

他难耐地想要并起腿,两膝中间却被男人死死卡着,无法动作。

那处传来异样的感觉,涨的发疼,却无处宣泄。

江琰茫然又惊慌。

合欢功法的下册写的什么?那些春宫图上的内容是什么?

糟糕,他翻都没怎么翻,全拿去压箱底了。

城西书摊销量最高的小黄书,他也一个字都没有看过,看都看不懂。

如今,江琰隐隐约约猜到自己会有这般反应的原因,但他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顾景昀还在埋头亲他。

男人的指腹、虎口处,有一层因练剑而生出的薄茧。

当这只手与细腻如软玉般的肌肤相触,手指沿着脊背轻佻地滑过时,如同细密的电流从四肢百骸穿行而过。

“——!!”

江琰猛地弓起了腰,但这不过是让他离顾景昀的胸膛更近几分。

他死死咬着下唇,伸手去推顾景昀。

他一个字都没有说,连哭腔都没有,但男人彷佛察觉到什么,猛地刹住了。

顾景昀顿了顿,上头的大脑像被一盆冷水泼了下来,瞬间清醒。

他垂眼看着怀里面颊飞霞,眼含水光春色的青年。

……阿琰被他欺负的要哭了。

好可怜。

顾景昀心中蓦然升起几分恶劣,他不想松手,想让江琰在他的掌下颤抖,想看他更可怜的样子。

但他还是规规矩矩地把手抽了出来。

“……抱歉,我太过火了。”

顾景昀深吸一口气,咬咬牙想要退开,却发现自己的衣服正被青年紧紧攥在手里。

一双长腿因方才的情况而条件反射地并拢。

正好将男人抵住,把他后退分开的动作挡住了。

顾景昀压着心里燃着的火——懂的都懂,反正不是怒火——他温声道:“阿琰,你松松手脚,我去外头沐浴。”

他是要用冷水恢复理智。

但江琰误会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走就走。好无情的人!”江琰抽了抽鼻子,话音断断续续地指责道。

分明是爱惜尊重的举动,却像是被扣上了“渣男”的头衔。

顾景昀气乐了:“你以为我要去做什么?”

江琰也很生气:“舒舒服服地泡汤泉沐浴,还能是什么!”

顾景昀故意做了个伏地挺身,无限贴近青年。

江琰微微一动,下一秒,惊吓一般猛抬眼。

有东西在顶着他。

顾景昀道:“现在知道我要去做什么了吗?”

江琰的脑海中响起了警报声。

求生欲让他很想点头,但天生过分坦诚老实的性子又促使他摇头。

江琰支吾着不吭声。

顾景昀就懂了。

“你不明白。”顾景昀长长叹息道,“合欢真人从不抓你学习的吗?你们四人不是经常关起门来上小课。”

“……那是在讲旁人的新鲜八卦、绯闻轶事。”江琰弱弱道。

顾景昀:“……”

你们不如起个绰号,就叫八卦仙人带领的八卦小分队。

顾景昀问:“合欢功法呢?”

江琰:“上册我已学通,下册没看过,师父总是说一百年后再教我也不迟。”

这是在阴阳怪气江琰找个对象要一百年啊。

顾景昀:“你怎么答的?”

江琰老实道:“我说‘师尊,你说得对’。”

顾景昀:“……”

已经想像到合欢真人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场面了。

聊天打诨片刻,顾景昀始终没有过分的动作,江琰稍稍平静下来。

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还用长腿“夹”着顾景昀不放,连忙红着脸放开顾景昀。

顾景昀的衣裳也皱皱巴巴的,全是被江琰紧张的时候又攥又捏,揉出来的。

顾景昀向后退开。

江琰眼巴巴地看着他。

顾景昀被看得一阵好笑。

他摸了摸江琰的脸颊,柔声道:“怎么了?刚才有哪里让你不开心的地方吗,心里不舒服就要跟我说。”

“嗯……”

青年的手指曲起又松开,声若蚊蝇。给自己鼓了鼓气,才终于肯开口。

“我难受,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低声道,又难堪得撇过头去。

顾景昀见不得他这样。

他柔声哄道:“我出去,再让人给你送水来。自己会弄么?”

江琰慢吞吞地摇了摇头。

顾景昀:“……”

竟是这种回答。

那他会开始幻想一些美好的事,比如江琰留他过夜。

青年的嗓音里还夹杂着挥之不去的紧张,他小声道:“哥哥,你好像很会的样子。”

顾景昀条件反射道:“年少轻狂的时候看过几本册子,再加上天赋异禀罢了!我没有与人双修过,更不曾喜欢过除你之外的人!”

江琰:“……?我知道呀。”

顾景昀松了口气。

要是因为初次上手就太会亲而被怀疑,上哪儿说理去!

顾景昀琢磨几秒,试探地问:“阿琰,你是不是想我留下?”

江琰忍着羞赧,诚实地点了点头。

他抱住顾景昀的手臂,眸光熠熠,语气也很真诚。

“我不会弄,也不想难受地睡一晚上……哥哥帮帮我,好不好?”

顾景昀的理智之弦一下就断开了。

……

主院叫了热水。

没做过火的事,不过是友好地、互帮互助罢了。

即便如此,一切结束的时候,江琰还是累到犯困,眼睛都睁不开。

他睡着之时,眼睫毛还是湿润的。

翌日。

江琰从梦中苏醒,缓缓睁开双眼。

他茫然一瞬,很快察觉到自己正被人面对面地搂抱在怀里,腰上还横着一条胳膊。

两人紧紧相依,互相染上对方的体温。

男人均匀的呼吸声近在耳畔,很轻,但在此时存在感却无限地大。

昨晚的记忆逐渐回笼。

他有男朋友了。

他跟男朋友刚告白完,就抱在一起亲个不停。

还、还差一点滚床单了!

江琰:“……”

江琰:“!!!”

江琰不敢惊动顾景昀,动作很轻、非常小心且艰难地抽出一只手。

青年的掌心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可江琰彷佛能感受到莫名的炽热,叫他脸红心跳。

他要去练剑,清醒一下大脑!

用剑柄覆盖掉那种奇怪的手感!

江琰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一点一点地往外挪。

刚成功逃脱,还未松口气。

仍在沉睡的男人怀中一空,下意识伸长手臂一捞。

江琰眼睛一花,又被拦腰抱了回去,脊背贴着胸膛,被男人圈在怀里。

抱得比之前更紧了。

江琰:“……”

现在是清晨。

这个姿势对于热血方刚的男人而言,实在不妙。

尤其是,他们是一对刚捅破窗户纸,你侬我侬情深似海的小情侣。

它隔着裤子的不料,正顶在青年的尾椎上。

江琰几乎一秒想起男人那处的硕大形状和烫手心的温度。

“……”

救。

江琰想对自己来一个记忆清除咒,但他不敢动。

此刻度秒如年。

煎熬地等了不知多久,顾景昀似乎总算有苏醒的迹象。

江琰慌张地闭眼装睡。

男人松开圈着他的腰不放的手,转而撩起青年盖住后颈的发,在他的脖颈处轻轻吻了一下。

江琰的身体不受控地紧绷一瞬。

“……嗯?”男人微微一顿。

江琰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只听顾景昀轻笑一声,“醒了还装睡?”

江琰紧闭着眼睛,狡辩道:“我没醒。”

顾景昀:“没醒的人还会应我?”

江琰:“……被魇着了,在梦游呢!”

“不许说胡话咒自己。”顾景昀警告似的点了点江琰的耳朵。

顾景昀起身更衣,衣衫摩挲的声音不断,江琰半眯半睁地偷眼去看。

男人背对着他,却好像后脑勺长了一双眼睛,不用回头也能知道江琰的小动作。

他倏地转过身,江琰猝不及防之下被抓个正着。

江琰:“……”

顾景昀也不好好穿衣服了,半穿不穿地挂在身上。

男人拖长嗓音,懒洋洋道:“躲什么?我们是恋人,想看腹肌就大大方方地看。”

江琰:“……”

顾景昀勾起唇角,恶劣道:“我的身体,你昨晚不是都摸过了吗?”

这话说的!

“我没摸过你的腹肌!”

江琰一下子跳起来,大声反驳:“就算是那、那里,也是你拉着我的手,带我去摸的!”

顾景昀笑了一下:“哦,那你现在要摸吗?在下日日锻炼,自诩身材还算不错,既然盯着看了这么久……应该很合你心意罢?”

江琰触电般移开视线。

他严肃拒绝:“不知道,不想摸!我要去练剑了。”

拒绝无效。

顾景昀强行拉起青年的手臂,逼江琰将掌心贴近他的腹部,还带他滑动着摸了一把。

“!!”

一大早,江琰就被顾景昀弄得面红耳赤。

“仙君练剑之前,不妨先摸我。”顾景昀笑吟吟地说,“想摸多久都可以。”

第93章 青年踩着一把长柄扫帚,从天而降。

紫云宫与清风谷到的比想像中要快。

自余瀚义袭击不成,被众人联手击退以后,就销声匿迹,再次隐藏起了行踪。

淩含璋担心夜长梦多,不敢在路上耽搁分毫,用来赶路的法器更是被使出十成十的效用。

清风谷是去与江琰汇合,共同研制最终解药一事。外边人多口杂,敌暗我明,淩含璋不敢托大,索性给薄钦打过暗号之后,将解毒一事保密到底。

反正隗芷燕去了剑宗,迟早会知道。

不必急于一时。

淩含璋用全速赶路,从天狼卫到清风谷,竟无一人有异议。

隗芷燕不解。

她隐约猜到事情并不如表面那样简单,故而主动配合,积极赶路。

紫云宫的弟子起初还会抱怨。

但紫云宫主一向积威甚重,她都带头了,徒弟们不敢造次,老老实实跟着赶路。

隗芷燕一路沉默,进入东洲地域之时,恰好收到淩岱大费周章发来的请帖。

隗芷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本以为薄钦是去例行检查冰棺是否正常运转,如今看来,事情并不是如此。

再则。

顾景昀与清风谷合作百年一事,她是知晓的。

如今少主派遣精英前来护卫,淩含璋千里迢迢随队护送,魔族又铆足劲想杀死薄钦……

种种迹象,似乎都在暗指修真界即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隗芷燕坐不住了。

趁半途休息的时候,她屏退旁人,堵住淩含璋。

隔音结界落下。

“淩含璋,你同我说实话,究竟发生了何事?”隗芷燕质问。

淩含璋比她还茫然:“宫主是问请帖一事么?我确实不知晓……等等,可能知道一点。或许与魔族有关。”

隗芷燕:“废话!死了一百年的死人都要复活来围杀你与薄钦,傻子都知道与魔族有关系!”

淩含璋讪笑着挠挠脸颊。

他压低嗓音:“此前,师兄在邑州附近的涂宜村发现了魔族屠村的阵法。”

“那阵法陌生得很,无人识得。唯有江琰分辨出端倪,瞧出它乃是层层嵌套的连环法阵,第一层是屠村吞食血肉,第二层却尚未可知。”

“如今淩长老有此一举,或许,江琰已经彻底解开了阵法,发现魔族更大的阴谋。”

淩含璋无辜道:“我带队匆匆忙忙赶来西洲,没有跟完全程,确实不知全貌。”

隗芷燕拧着眉头,“……江琰?”

淩含璋挤眉弄眼地说:“就是师兄的心仪之人!”

隗芷燕瞭然:“原来是他。”

淩含璋一懵:“您知道啊?”

隗芷燕心想,何止知道,少主还从她这儿换走了两块寒龙玉。

少主要求极高,一块寒龙玉便足够制笛,他却足足用尽了两块。

精益求精,最终只打磨出一支玉笛法器。

负责制笛的秦长老还来找她吐槽过。

淩含璋犹豫半晌,又凑近紫云宫主,将声音压到最低。

“江琰研究出了解开师父与师娘所中诅咒的药。”

“——!”

隗芷燕呼吸一滞,急切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淩含璋说。

“不是说……是魔族的毒吗?怎么是诅咒?”隗芷燕问。

淩含璋:“毒也有,诅咒也有。薄谷主有解毒丹,但解毒不解诅咒,中咒者会变成活死人,与死亡无异。”

反过来,解开诅咒但不解毒,中毒者不出三日便会毒发身亡。

二者缺一不可。

隗芷燕再怎么冷静自持,此时也红了眼眶。

“太好了!多亏有他们二人!”隗芷燕欣喜地连声道,“姐姐终于得救了,不必再睡在那劳什子冰棺里!”

淩含璋提醒:“宫主,薄谷主此前还未与江琰碰过面,不能百分百保证解药有效。你……切记要冷静、理智,事成之前,务必守口如瓶。”

隗芷燕连做几个深呼吸。

“我知晓轻重。”

紫云宫主闭了闭眼,调整好心态,再睁开眼时,表情与往常无异,是那种看不出情绪的淡漠。

至于心中再如何波涛汹涌,都不会被旁人看去。

隗芷燕沉吟片刻,问:“景昀之前找我的时候,说还没表白心意。他与江琰如今成了吗?”

淩含璋:“师兄找您应该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吧?他们现在都躺一张床上啦!”

——说的是野外露营那日,江琰与顾景昀还未互表心意时,两人睡一间帐篷的事。

隗芷燕心里有数了。

思考片刻。

她忽然问道:“你师兄说,江琰小友乃是剑修。他习剑之余,还精通阵法与医术?”

淩含璋点点头:“他好厉害的,拜师没多久就已经是优秀弟子了。门门功课都满分,炼丹、炼器,什么都会一点。”

隗芷燕为之惊叹。

修真界竟还有这等全才。

刚入门么……

想来不久之后,五洲又会多一位绝世天骄。

隗芷燕是音修,对音乐更感兴趣。

她忙问道:“我还听说,江琰闲来喜欢吹笛,他的音乐造诣如何?”

淩含璋一懵。

“笛子?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我没听他吹过啊。”

淩含璋与江琰等人碰面的时候,江琰正因社死而藏着玉笛,更不可能吹响半个音节。

他混不知晓,自己幸运地躲过一劫。

隗芷燕追问:“一次都没有吗?随行的天狼卫之中,是否有人听过呢?”

她是顾景昀的姨母,也是江琰未来的姨母。

淩含璋想帮江琰在长辈面前刷一刷好感度。

淩含璋积极道:“稍等,我帮您去问问!”

青年转身而去。

半晌,他绕了一圈回来了。

淩含璋表情讪讪,欲言又止。

“……我问遍随行的天狼卫,得出八个字。”

“说。”隗芷燕面上不显,心中开始期待。

淩含璋抑扬顿挫道:“鬼斧神工,震天动地!”

隗芷燕:??

这是形容音乐的词吗。

隗芷燕尝试做阅读理解:“是说他的笛音娓娓动听,余音绕梁?”

淩含璋:“不。是指他吹得非常难听,连鬼神听了都要被吓得三魂出窍,震撼天地。”

隗芷燕:“……”

隗芷燕沉默许久。

这样叫她送什么见面礼才好。

队伍继续前行。

紫云宫主的小徒弟邵姝,有七窍玲珑心。

她见师父愁眉不展,上前低声询问:“师父可是有烦心事?”

隗芷燕道:“我欲与人送礼,但不知给他什么合适。”

邵姝:“师父可知那人的嗜好?”

隗芷燕摇头。

邵姝想了想,说:

“那他师从何派呢?星陨宗喜炼器,可送锻造之物;翎羽宗爱财,送金银财宝或高价值的玉石最为合适;太虚观乃佛家僧人,送什么都不如佛经、宝莲、舍利子。”

她笑道:“师父若是为难,不如从那人的门派特点着手,必不会出错。”

隗芷燕恍然大悟,小徒弟说的在理!

她立刻找到淩含璋,问:“江琰是哪个门派宗门的弟子?”

淩含璋吞吞吐吐。

隗芷燕不耐道:“有什么不能说的!给我说!”

淩含璋:“他是合欢宗合欢真人的关门弟子。”

隗芷燕:“……”

淩含璋满脸无辜。

是你要听的。

隗芷燕默然无语,很是头疼。

怎么偏偏是合欢宗。

合欢宗弟子会喜欢什么?

隗芷燕转头找回小徒弟:“他是合欢宗的。”

邵姝:“啊?”

隗芷燕:“你们年轻人懂的多一些。你可知合欢宗弟子都喜欢什么时兴玩意?”

邵姝支支吾吾,卡着隗芷燕的耐心上限,红着脸翻了半天,偷偷摸摸地塞给她几本东西。

隗芷燕疑惑:“这是什么?”

她心中一向天真烂漫的好徒儿,小声回答道:“西洲最热销的春宫图和小黄本!”

隗芷燕:“……”

邵姝贴心道:“这几本都是新的,您拿去送礼吧,我那儿还有。”

“哦对了!等进了城,我再去买两斤各种口味的瓜子,和一只醉仙楼的烧鸭。”

“师父放心,合欢宗没人不爱这套组合!”

隗芷燕:“……”

真是越来越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

**

终于抵达剑宗之时,顾景昀亲自来迎接。

“景昀见过紫云宫主,见过薄谷主。诸位一路辛苦。”

薄钦急切地问:“现在去找江琰小友么?”

顾景昀见薄钦一脸疲惫,委婉劝道:“薄谷主舟车劳顿,不妨先歇息一日,等恢复精神再研讨也不迟。”

姜映彤也说:“师父,先休息吧。”

“那好吧。”

薄钦揉了揉太阳穴。

他并不是顽固的人,自然清楚一个冷静清醒的大脑有多重要。

姜映彤看向顾景昀。

“少主,我带他们去安置。”

顾景昀颔首:“有劳师姐。”

姜映彤以前常来剑宗,对这里很熟悉,无须人带路。

即便如此,顾景昀还是为他们找来引路的剑童。

隗芷燕让紫云宫其他人跟着剑童先行安置,自己留了下来。

几人走到一个无人僻静的地方,方便说体己话。

“姨母。”顾景昀换了个亲昵的称呼。

隗芷燕冷哼一声:“这等大事,你竟也瞒着我!”

顾景昀瞥了一眼淩含璋,青年仰头望天装无辜。

隗芷燕很护犊子:“你盯着含璋作甚!是我让他说的,难道我还不能知道吗?”

“事以密成。”顾景昀笑道:“事情未落定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隗芷燕没再说什么。

她也不是真的要抓着这个不放。

“……你心上人呢?”隗芷燕换了个话题。

“阿琰在书房,我已派人去通知他了,想来这会儿应该在路上。”顾景昀说道。

说曹操,曹操到。

只见天边闪过一道曲线流光。

一个高挑清隽的青年踩着一把长柄扫帚,从天而降。

提前凹的姿势很好,帅是帅的。

有点不走寻常路。

隗芷燕:“……”

淩含璋:“……”

顾景昀顿了顿,帮着解释道:“阿琰比起御剑,更习惯御扫帚。”

江琰匆匆忙忙地跳下扫帚,把扫帚随便往墙边一搁。

“抱歉,我在研究阵法,所以来得迟了些。”

隗芷燕的大脑一阵晕眩,艰难地绷住了长辈的表情。

“没关系,正事要紧。”

江琰挪了一步,两步……小心翼翼地凑近顾景昀,用手肘悄悄撞了撞他。

愣着干什么,快给我们互相介绍啊!

顾景昀忍笑。

他对江琰道:“阿琰,这是我的姨母,隗芷燕,紫云宫主。”

又对隗芷燕道:“姨母,这是江琰,我的命定之人。”

江琰连忙上前一步,率先作揖。

“姨母!”青年的态度大方,坦然自若。嗓音清冽,清脆如玉珠落盘。

隗芷燕对他的好感再度飙升一个层级,几乎达到最顶峰。

“好孩子!”隗芷燕既欣慰又欣喜,连连道了几声“好”。

紫云宫主向来冷若冰霜的面容,此时露出明显的笑意。

隗芷燕温柔地拉住江琰的手,塞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封。

不等任何人反应过来,她又拿出一个大包裹,一同塞进江琰的手里。

“这是姨母给你的见面礼,收着,莫要嫌弃。”

江琰抱着隐约散发著烤鸭香味的包裹,茫然一瞬,笑着收下了。

“多谢姨母。”

隗芷燕含笑点头,温声叮嘱道:“这包裹,回了院子,关上门再拆,知道么?”

“好哦。”江琰不明所以,以为是什么重要的礼节,先应下来再说。

简单地互相问候之后,隗芷燕便以“累了”为理由,转身离开。

瞧那方向,并不是留客的莲华峰,而是剑宗禁地。

“姨母每次来剑宗,第一件事便是去看望我母亲。”顾景昀说。

风雨无阻。

只要不是天塌下来,她都不会理会任何人和事。

隗芷燕本该第一时间去禁地,留在这里跟江琰见上一面,已是极喜爱江琰的破例。

江琰点点头:“原来如此。”

两人身旁,淩含璋在探头探脑:“江琰,宫主给了你什么呢?闻起来好香!”

江琰捏了捏红封,神识一探。

红封内乃是两个须弥戒,第一个戒指中是百万灵石堆成的小山,第二个则是一些玉石、法器、琴谱一类的东西。

至于这包裹……

江琰耿直道:“姨母让我回去再拆的。”

淩含璋哽住,弱弱道:“那我能跟你们一起回去吗?”

他真的很好奇啊。

谁知道隗芷燕想了一路,问了一路,最后送了什么呢。

江琰皱起眉头,不赞同道:“这样不好吧?”

隗芷燕话里话外都是除了他和顾景昀,最好别让任何人看见。

大概是什么很珍贵的宝物。

可他分明闻到了醉仙楼烧鸭的香味,难道是最顶级的大厨做出来的烧鸭吗?

淩含璋说:“我都闻到烧鸭的味道了!”

江琰立马捂着包裹,警惕道:“含璋,不能抢哦。”

保护最香的鸭腿!

淩含璋:“……”

顾景昀微微一笑:“含璋,胆子肥了?”

淩含璋愤恨离去,好小气的夫夫,这都不给他吃一口。

哼,他自己去醉仙楼点十只八只,大吃特吃!

等人走了,顾景昀才带着困惑问道:“阿琰不是更喜欢素食?”

在合欢宗非常受欢迎的烧鸡烧鸭,从没见江琰抢过,有时还会很好心地把鸡腿让给抢输了的范扬。

顾景昀笑着捏捏他的脸颊,问:“今日怎么爱吃烧鸭了?”

江琰:“嗯?我是帮你抢的啊。”

顾景昀一愣。

江琰老实道:“姨母这么严密保护送来的烧鸭,一定是最美味的吧?你喜荤菜,无肉不欢,当然要留给你。”

“而且,这是姨母送的礼物,不是普通烧鸭。”

顾景昀顿时很感动。

“谢谢阿琰。”他亲了亲江琰的额头。

问心剑腾空出鞘,悬浮在两人面前。

顾景昀笑着伸出手:“走,带你回去拆礼物。”

江琰一边握住男人的手,跳上问心剑,一边问道:“那扫帚呢?”

“会有人帮你拿回碧霄院的。”顾景昀说。

第94章 你别挡着师兄谈恋爱!

剑宗,碧霄院。

江琰把一大包东西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拆开。

他第一眼望过去——哇!东西还挺多!

一个盒子里放着油纸包着的物件,另一个则是不大不小的点心匣子。

最后一个瞧着像是书本一样的东西,有棱有角,也用纸裹了好几层。包装得很精美,看不出端倪。

顾景昀挑了挑眉,“姨母送你的礼物,拆开来看看?”

江琰点点头,心情雀跃。

任谁收到礼物都是开心的。

江琰怀着满腔期待,打开了第一个盒子。

不出所料,是醉仙楼出品的烤鸭。

盒子的边缘还有木刻的醉仙楼标识。

江琰动了动鼻子,道:“好香。还是温热的,冷了就不好吃了。”

顾景昀:“嗯,拆完和你分掉。”

江琰把烤鸭挪到一边,伸手掀开第二个匣子盖子。

匣子内有不同分格,放了不同口味的香瓜子。

顾景昀:“……瓜子?”

江琰想了想,笑道:“定是姨母知晓我来自合欢宗,合欢宗上下传统便是嗑瓜子。”

瓜子都不会磕,那是跟不会谈恋爱一样,在合欢宗混不下去的。

江琰带着点欣慰、怅然、骄傲地说:“我以前只会磕瓜子,现在不一样了。”

他如今有对象了!

不仅会磕瓜子,还在谈恋爱!

再也不用担心毕业啦!

江琰想到毕业的必要条件——与人双修,刹那间,身体与大脑回忆起那一夜的快乐,伸手拨弄瓜子的动作微微一顿。

顾景昀去拿第三个包裹,抬眼就是一顿。

“阿琰在想什么呢?”男人诧异地问:“怎么脸红了?”

江琰:“!!!”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想!”

江琰双手用力拍了拍面颊,刚拍一下,手腕就被男人攥住。

“打自己不疼么?”顾景昀无奈道。

江琰摇摇头,把手抽了出来。

他转移话题道:“我们来看看第三个包裹吧!”

顾景昀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江琰一眼,看得青年略微有些不自在。

“看我做什么?”江琰问他。

男人笑了一声,调侃道:“看你可爱。”

江琰:“——!”

江琰火速埋头去拆第三件包裹,一边嘀咕道:“你这话好像说得很熟练。”

顾景昀笑吟吟地:“因为早在心里预演过许多次,就等对你说出口。”

这不就是在变相表达——我喜欢你很久了——这个意思么?

江琰慢吞吞地“噢”了一声,小声道:“你也可爱。”

顾景昀忍不住亲了他一口。

江琰的脸颊红扑扑的,但也没躲。

啊,这就是恋爱的滋味吗。

好像有点甜蜜。

难怪师兄他们那么喜欢找对象。

江琰觉得自己开悟了。

最后一份礼物被一层层剥开。

两人都很纳闷。

姨母送的书籍到底是什么?封的未免太严实了。

里三层、外三层,跟洋葱似的。

江琰小心翼翼地打开最后一层纸,里面竟然放了三本书。

书籍的封面简洁明了,写着一行硕大的标题——

《我与仙尊不可说的二三事》

下面跟着一行小字:西洲最畅销的话本之一,我们承诺,绝不用文言文写作,确保通俗易懂,雅俗共赏!

江琰:“……”

顾景昀:“……”

江琰感慨:“竟然是西洲最畅销的话本,不知师尊他们有没有看过。”

顾景昀心中蓦然升起几分不妙的预感。

他有了一个糟糕的猜想。

那不可能。

隗芷燕向来靠谱,不近男色女色,应当不会……吧?

江琰已然迅速拿起,随便翻开一页:“让我看看是什么故事。”

江琰捧著书,小声念道:

“白鹤仙尊的四肢被锁链牢牢捆在床榻上,他色厉内荏地喊道:‘逆徒,尔敢!’”

“仙府被落下层层结界,乃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龙傲天惨笑一声,说:‘师尊,这都是你逼我的。’”

江琰拧起眉头:“这个徒弟竟然不尊师重道,要害他的师父!但是,听他这话,好像是师父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顾景昀:“……阿琰,要不我们别看了。”

江琰神情凝重:“不,我要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顾景昀:“……”你别后悔。

江琰接着往下看去:

【龙傲天欺身而上,手指一动。随着清脆的布帛撕裂声,白鹤仙尊身上的衣服被划得破破烂烂,挂在身上,露出那被衣襟遮盖着的美好果体。】

【白鹤仙尊面上飞霞,不住喘//息着,被龙傲天轻轻一碰,嘴里顿时发出失控的轻//吟。】

江琰:“?”

好像有点不对劲。

顾景昀:“……”

竟然真的是小黄文。

【“逆徒!你给我吃了什么?!”白鹤仙尊露出屈辱的神色。】

【“呵。”龙傲天冷笑道,“自然是当今合欢宗最受欢迎的丹药——合欢丹!一颗入肚,再冷淡的男人都会因此动情!现在跟赵真人订购,不要九九八,只要九十八!”】

江琰:“???”

这是小师叔赞助的话本吗?

竟然还能趁机打广告?

顾景昀:“……”

【白鹤仙尊瞪着桎梏着他的男人,龙傲天顿时露出悲伤的神色:“师尊,不要这么看着我。谁叫你不肯接受我的爱!”他一边说着,一边撕了一条长长的布巾,蒙住了仙尊的眼睛。】

【龙傲天压低声音道:“师尊忍忍,蒙上眼睛玩得更刺激。”白鹤仙君也低声道:“不要说别的话,会让我出戏的!”】

江琰:“……”

槽点好多。

【白鹤仙尊提高嗓音,佯怒道:“我们可是师徒——啊!”最后一声,颤抖而高昂。】

【原来是龙傲天低头含住了仙尊的那处!】

【白鹤仙尊的挣扎渐渐变了味道,欲迎还拒……】

江琰猛地合上了话本。

他不敢扭头看顾景昀的表情。

顾景昀何等厚脸皮,已飞快调整好了心态和表情,甚至能拿话本里的句子玩梗。

“小江仙君,我们可是兄弟。”

江琰:“……”

顾景昀搂住江琰的腰,一把将他带进自己的怀里。

“蒙上眼睛玩的更刺激,仙君想试试么?”他低声调笑道:“我也可以为你做那档事。”

江琰面红耳赤地推开他。

顾景昀慢条斯理地越过青年,翻看着桌上的话本。

“我与仙尊的二三事、二三事(续)、春宫图七十二式……”

“最后一本不错,仙君有兴趣跟我每一式都学一遍么?”

江琰毫不犹豫地说:“没兴趣。”

他灵机一动,指着烤鸭道:“我腹中饥饿,现在要吃烤鸭!”

他知道顾景昀绝对舍不得他吃半点苦。

是真是假不重要,眼下跳过这个话题最要紧。

果然。

顾景昀咂了咂舌,没再拦着他不放。

他不阻止江琰跑走,却也没有就此打住。

在江琰欲言又止的目光中,顾景昀把春宫图收进怀里。

男人当着江琰的面,光明正大地翻开《二三事》,就着刚才没读完的部分接着看。

看那表情,还挺认真,好像读得不是小黄书,是文学名著或参考文献。

“你能不能别看了……”江琰坐立难安。

顾景昀故意逗他:“不行,我得仔细学习。”

江琰一脸的匪夷所思,问:“学什么??”

顾景昀挑眉道:“学习里面的技巧。”

江琰:“……”

他觉得顾景昀好像有点变态。

坐在男人旁边,总是有莫名的危机感,连烧鸭都不香了。

江琰掰了两只鸭腿,一溜烟地跑走,头也不回。

顾景昀笑得不行,随手柄书塞进了须弥戒里。

江琰在院中啃鸭腿。

天狼卫的人忽然闪现到他面前,说合欢宗前来参赛的两位弟子正在四处找他。

江琰一到剑宗,就已向合欢真人报备。

近来琐事诸多,他忘了还有两位同门师弟。

“是我疏忽了。”江琰连忙道,“他们在哪儿?我现在过去。”

天狼卫答道:“在莲华峰。”

江琰利落起身。

……

莲华峰。

庞云虎跟曹甫分头找了一圈,在山峰中央的广场碰面。

“看见了么?”

“没有。”

“合欢真人明明说江师兄来了……”庞云虎纳闷地猜测,“是不是住到别的山头去了?”

曹甫:“怎么可能,剑宗专门留客待客的地方就只有莲华峰。说不定是恰好外出,故而错开了。”

庞云虎:“有可能……”

远处忽地传来一声遥遥的呼喊。

“庞师弟!曹师弟!”

两人循声望去。

“是江琰师兄!”庞云虎喜上眉梢。

这阵子正是剑宗最热闹的时候,莲华峰上来来往往都是其他门派的弟子。

广场上,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交际的人不少。

听见动静,纷纷扭头看去。

这一看,每个人的眼中都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只见来人一袭银白锦衣,发髻用一根白玉簪子挽起,几缕青丝散在鬓角,被迎面而来的清风扬起。

青年肤如凝脂,面如冠玉,五官精致剔透,气质清冷。

不似凡间人,更像天上仙。

他用轻功快速靠近,在庞云虎二人面前停下。

“抱歉,让你们为我费心了。”青年不好意思地说道。

庞云虎与曹甫如梦初醒一般,连声道:

“哪里。”

“江师兄到了就好。”

江琰又解释了一遍,说自己不是有意不找他们的。

庞云虎和曹甫自然不会生气。

事实上,他们都有点不敢看江琰,说话都轻声轻语的,生怕惊扰到仙君。

江师兄出门一趟,怎的变得更好看了。

庞云虎关切地问:“师兄如今住在何处?剑宗分配给合欢宗的小院还有几间空房。”

江琰下意识拒绝:“不用,我住碧霄院。”

碧霄院……?

庞云虎和曹甫初来乍到,尚未完全打探清楚剑宗全貌。

他们只以为是别的山头的某处普通院落。

庞云虎还要再问,被曹甫暗中拉住了。

江琰分给他们能够联系自己的传音符,又叮嘱他们需要帮助的话,可找任意一个路过的天狼卫。

庞云虎、曹甫不解,只微笑谢过。

三人寒暄几句,江琰念着研究亡灵魔法的事,主动告辞了。

美人来得快,走得也快。

让来不及搭讪的人扼腕长叹。

庞云虎见人走远,问道:“方才,你为何制止我劝师兄搬回来?别的宗门可能还有带队长老,我们可就三个人。”

宗门长辈不来的原因很简单——懒得出门、害怕碰上旧情人、担心遇上修罗场。

反正合欢宗注定垫底,来不来不重要。

若是长辈在,还会影响弟子撩汉。

庞云虎说:“大家都是同宗门的,住在一起才好互相照应。”

曹甫翻了一个白眼:“你还记得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吗?”

庞云虎说:“相亲。”

曹甫:“对呀!又不是要打架,凑在一起干什么!”

“说不定江师兄的如意郎君就在那碧霄院里,你别挡着师兄谈恋爱!”

庞云虎恍然大悟:“言之有理啊!”

**

翌日。

抵达剑宗的宗门越来越多,宗门大比也近在眼前。

收到请帖的宗主们连夜动身,有的已经抵达,有的还在半路。

但他们定能在比赛开始之前赶到。

太阳自地平在线升起。

江琰带着一身薄汗练剑归来,沐浴过后,在碧霄院中等待薄钦。

半个时辰后。

他与薄钦成功碰面。

两人交换了对方的解除诅咒/消除毒素的丹方。

江琰建议:“谷主,我们去密室。我能用亡灵术法——就是魔族的秘法,召唤傀儡,辅助实验。”

这一手惊到了不少人。

“你会魔族术法?”薄钦惊疑不定。

“这几日刚学会的。”江琰说。

薄钦隐晦地打量江琰几眼。

见状,顾景昀干脆道:“阿琰并非魔族人,也无魔种。他只是学什么都学得快,天赋好。”

薄钦是见过世面的人。

他对江琰、对少主的信任高于疑心。

薄钦缓了神色:“那便去密室,映彤,你也来。”

姜映彤应道:“是,师父。”

三人在密室里商量了整整一日。

顾景昀起初还在旁听,帮着铺纸研墨,添茶倒水,心甘情愿地当书僮。

很快,薄钦嫌弃道:“你懂药理吗?留下作甚,有映彤就够了!”

顾景昀被薄谷主扫地出门,江琰埋头研究薄钦带来的药,百忙之中抽空给了他一个敷衍的安抚眼神。

顾景昀:“……”

他老实地退了出去。

“少主莫要担忧。前期准备都很充足,如今不过是做最后的验证,以保万无一失。”

姜映彤笑着说完,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院外也坐了许多人,心急如焚地等待。

顾景昀沉默着加入等待的队伍。

从晨光熹微到夕阳西斜。

密室的大门终于打开。

三人从屋内走出。

院内众人哗啦啦地起身。

“如何?”顾景昀问道。

江琰等人面露难色。

众人的心顿时高高悬起。

顾景昀心中一沉:“不行吗?可是有什么难处?”

江琰解释道:“我与薄谷主的解药都可以完美解除诅咒与毒素,但同时服用,却会生成一种新的毒素。”

“我识得那毒,照理说,它不该出现。”

薄钦摇了摇头:“药理之间会互相反应,这并不稀奇。”

“总之,它会侵入二位长辈的丹田,损害他们的修为和身体。”

江琰愧疚道:“还好没有直接打开冰棺,否则旧毒刚去,又中新毒。”

淩含璋问:“会伤及性命吗?”

淩岱沉声道:“若只是修为倒退,哪怕是变成凡人,都可以寻来天材地宝,为他们重塑丹田!”

薄钦颔首:“这亦是我们所认为最坏的结果。”

总好过几十年后,玄冰棺失效,两位长辈就此毒发身亡。

隗芷燕哑声问道:“没有办法解毒吗?”

江琰点头:“也有。”

众人心中顿时有燃起了希望。

江琰说:“有一味灵花,名为凤灵花——是我家乡那边的花——可解此毒。它性温,哪怕加入解毒药方,也不会产生冲突。”

隗芷燕急道:“你手中可有这凤灵花?”

江琰望进顾景昀的眼里,摇了摇头。

他低声道:“……我连它的种子都没有备在身上。”

顾景昀的心一下跌入谷底。

其他人还觉得有希望,是因他们以为江琰是西洲人士。

却不知……

江琰来自异界,他所说的凤灵花,也是异界的花朵。

江琰身上没有百宝箱。

他们借由精灵母树的枝干催生追魂草,解开诅咒,已是极幸运的了。

不对,穿越过来的人,并非江琰一人。

“魔族手里或许会有。”顾景昀沉声道。

即便是千万分之一的机会。

他也不能放弃。

“我也是这么想的,总不能轻易放弃。”

江琰点点头,拿出从魔典上裁下来的书页,上面有凤灵花的画像。

“这是凤灵花的样子。”

隗芷燕等人不解,为何江琰家乡的灵花会在魔族手里。

情急之下,众人并未多想,忙看向江琰手中的画像。

顾景昀已准备好命天狼卫寻遍天下。

淩岱决定让剑宗上下都配合去找药,还打算舍了老脸,去他诸多老友面前挨个问一圈。

隗芷燕也准备好让紫云宫去找药了。

淩含璋第一个看见凤灵花。

淩含璋一顿:“……是它?”

“你见过?”顾景昀目光一移:“……嗯?”

隗芷燕也“嘶”了一声,努力回忆:“怎么有点眼熟。”

淩岱一拍大腿:“嗐,这不就后山的野花吗!”

江琰:“!!!”

薄钦:“!!!”

江琰吃了一惊:“可我去过后山,没有见过啊?”

姜映彤也连声道:“我以前同……他也去过后山,没想过这种花。”

“等一会儿就知道了。”

顾景昀神情复杂,对淩含璋递去一个眼神。

“我去摘。”淩含璋点点头,踩上长剑,疾风一般飞往剑宗后山。

不一会儿,淩含璋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他手里连泥带土地捧着一大簇花朵。那花就像小野菊一般,开的并不艳丽,难怪会被人误认为野花。

淩含璋问:“是这个吗?”

江琰双眼放光,疯狂点头:“是它!正是它!”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没想到难关还没开始,就轻易解除了。

顾景昀如释重负。

“这并不是野花,而是我父母某次云游时,带回来的花朵。”

他将过去娓娓道来。

原来,这凤灵花乃是顾铖、隗芷韵夫妇俩,当初游山玩水时,无意间得到的花种。

隗芷韵爱花惜花,便将它种在了后山灵泉旁,每日精心照料,偶尔还在旁边练琴修炼。

凤灵花起初还焉了吧唧的,她也不嫌弃,一直耐心养着,久而久之,花朵竟然盛开了,她更加惊喜和喜爱,越发用心。

岂料,后来越长越多,竟开遍后山,漫山遍野都是这种“小野菊”。

隗芷韵种的花非常多,它便隐匿在其他更加艳丽的花朵之下,显得低调、没有存在感,又因长势喜人,时常越过“边界”,跑到旁边淩岱的灵泉去,侵占他的药田。

淩岱坚定地认为它是野花,经常使唤淩含璋来帮他铲花除草。

自顾铖、隗芷韵出事之后,大家心中感伤,时常自发地帮忙维护隗芷韵的花田。

淩岱差点一时手快,把凤灵花铲掉,还好及时想起隗芷韵,觉得这是人家的花田,维持原样就好。

就算是野花,也不该动。

凤灵花这才逃过一劫。

顾景昀说完。

江琰觉得很是奇妙。

“这凤灵花最是娇贵,即便在我的家乡,也是十不存一,极难养活的品种。没想到……”

谁能料到,更换了一个世界,本该水土不服养不活的凤灵花竟然长成了花海。

而这都要多亏隗芷韵将它种在灵泉边。

让它汲取灵泉的灵力,又日日精心照料,才能把这种昂贵稀少的灵药种活。

如果她当初丢掉花种,今日哪还有救命的灵药呢。

众人皆是长吁一口气。

“这便是因果循环,善有善报。”淩岱面色复杂,感叹道。

“既然有了灵药,我这就将解药熬出来。”

江琰积极道:“把它的花瓣碾碎加进去,再熬煮两个时辰就好了!”

薄钦和姜映彤连忙上前,帮忙处理花瓣。

江琰当场起锅熬药。

他也没避开大家,配置解药都在平时熬煮魔药的地方。

大家时不时会路过看几眼,表情欲言又止。

主要是——

江琰的手法与旁人完全不同,难怪用词是“熬药”,而非“炼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