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血族她最喜将圣洁之人拉下泥潭。……
凌爻嶙峋的喉结微动了一瞬,他仿佛献祭的祭品,主动献出了自己的血肉:“这是做错事的代价,我甘愿承受。”
圣教廷曾经向世人传播过割肉喂鹰的故事,可真正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却寥寥无几。
凌爻似乎便是其中的一名傻子。
“答应了的事情,便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哪怕你哭着向我求饶,我也不会停下来。”水雾用冷锐的语气恐吓道。
凌爻不觉得他会哭着求饶,作为骑士,在生命终结的最后一秒前,他都应该恪守着气节。
湛书君为水雾准备好了沐浴的池水,昂贵的红酒倒入池子之中,变为了一场奢靡的红酒浴。酒液的色泽浓郁,看上去有些像是鲜血,或许这也是传言的由来。
不知真相的人听了血仆的胡言乱语,便以为古堡的女主人日日浸泡人血才能够永葆青春。但她也的确骄奢yin欲,喜爱奢靡的东西,即便它们华而不实。
圣骑士满眼无措地站在浴池旁边,眼眸低垂,不敢向女子的方向看。
水雾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睡裙,湿透的衣料黏在皮肤上,近乎透明,将纤侬合度的身体曲线过分明显地勾勒了出来。
非礼勿视,哪怕她是一位血族,湛书君却仍旧维持着绅士的礼仪。
直到水雾揪住他的衣衫,将他拽入了池水中。
凌爻身上的衣服被打湿,正经而温良的容颜显出了些许的狼狈之色。他略显慌乱地挣扎,不敢碰触到女子,也不敢看她,硬生生喝了好几口洗澡水,脸颊酡红地被水雾按在了池壁上。
被腌制过的食物总能够更加香甜,水雾本意是将他洗干净,但似乎在这里完成仪式也别具风味。
水面游曳着涟漪,水雾压在凌爻的身上,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胸膛,男子的肌肤发烫,耳根也红了一片,无措地向后仰着。
可羊入虎口,又哪里是能够轻易逃脱的。
水雾拉扯着男子的衣领,便直接咬在了他的脖颈处。
她决定给予凌爻初拥,理由很简单,她看他很顺眼,男子要比其他人更加听话,血液的味道也算可口,而且他是已经排除的叛徒。
女子的手臂圈在凌爻的脖颈上,像是一对紧密纠缠的恋人。血液流失的恐惧感令男子下意识想要挣脱,抬起的手臂却不知不觉握住了女主人的腰肢。
阴暗处,湛书君远远地看着那一幕,容颜上逐渐浮现出了扭曲的嫉妒。原本整个别墅之中,只有他能够得到主人的鲜血,而现在,湛书君变为了那个劣等品,凌爻却将被转化为女公爵的附庸,体内会流淌着属于女子的血液,成为被血族认可的亲族。
水雾并非是一个负责任的引导者,吃到一半的时候,她便忍不住有些撑到了。
初拥的仪式关系着血族子嗣日后的能力,若是对子嗣极为重视之人,在初拥前会搜寻各种珍贵的药材,将待转化之人浑身的血液吸干,并将自己体内一半的血液分享给人类。
但水雾显然吝啬极了,她一点都不在乎她的后裔是不是只会变为末等的血族,更不可能让凌爻喝她那么多血液。
血族生性恶劣,最喜将圣洁之人拉下泥潭。
哪怕事出有因,可一旦沦落为黑暗生物,凌爻又真的能够重新回到圣教廷之中吗?
男子扶住了水雾的肩膀,女子低下眸,手指揪着他略微有些发硬的头发:“你后悔了吗?”
为了几个血仆,为了卧底进入血族的世界内,放弃了自己的来处,丢弃了人类的身份,主动选择成为一个异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成为了怪物,圣教廷又真的会继续信任他吗?
“不,不是……”凌爻的容颜上浮现出了一抹不好意思的红晕。
即便沦落到这种境地,凌爻的身上仍旧残留着身为骑士的克己复礼,不肯唐突地亲吻女子的脖颈。
凌爻轻轻握住了血族女公爵的手:“我咬这里吧。”
他低下头,礼貌而拘谨地咬在了水雾的手腕处,tian砥着吸血鬼的血液。
一开始是甜腥的味道,无法称之为可口。转化为血族的过程格外痛苦,水雾又不曾给他抚慰,凌爻只觉得他的身体仿佛正在重塑,骨骼打断后又重新接了起来。
水雾恹恹地蹙眉,凌爻的吻却逐渐加深,当体内属于吸血鬼的血液漫过某个限界时,女子血液对于他的吸引力便陡然提升了数百倍。
凌爻渐渐尝到了一些蔷薇花的香气,甜意引诱着他,令男子再也无法维持谦逊的姿态。他的双手握着女子的手臂,贪恋的模样与被他们鄙夷的吸血鬼没有什么两样。
水雾很好奇,当他对于血液万般渴求的时候,还会坚定地站在人类那一边吗?
“好了,停下来。”水雾不喜欢血液逝去的感觉,她原本就感受不到什么温度,此时便觉得更冷了。
她突然觉得有些可惜,以后凌爻这个好睡的枕头也会变得冷冰冰的了,看来以后还得再找一个新的暖床工具。
凌爻挣扎了一瞬,眸底的红光明明灭灭,半响才终于控制着自己抬起头,难耐地喘息着,主动远离开水雾:“抱歉。”
水雾反而挑了挑眉,刚刚被转换为血族,还没吃饱时都能够忍得住吗?不愧是忍辱负重的圣骑士。
水雾抬着手臂,任由血液沿着白皙的肌肤向下流淌:“真的不喝了?”
凌爻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眼眸黏在那滴艶丽的血上,艰难地说道:“你拒绝了,我不能强迫你。”
凌爻的骨子中刻着对于他人的尊重,即便神智不清时,也记得骑士最基本的誓言,直接拉高了血族的道德水平。
可底线便是用来打破的,当一个人格外有原则时,心地很坏的人便会十分想要看到他的准则被自己撕碎的模样。
水雾显然便是那个大坏蛋,她用指尖沾染了一点手腕处的血液,用指腹抹在了自己的唇瓣与脖颈上,抬起手勾住了凌爻的脖颈:“抱我回房间。”
男子的视线下意识落在女主人唇间的腥红处,凌爻的手臂紧绷到发烫,将水雾打横抱起来,一步步走出了池水。
离开房间中时,凌爻与湛书君擦身而过,他回过眸,看向了原地忠诚的管家,又将怀中的女公爵搂紧,径直走过。
血液的馨香近在咫尺,不断涌入他的体内,激起一阵阵贪婪的热潮。
房门被推开,凌爻微微俯身,将女子放在了床褥中。他的腿不经意绊到床栏,身体便跌了下去,单手及时撑在了水雾的上方才没有整个人压在女子的身上。
极近的距离,凌爻看到水雾形状漂亮饱满的红唇微微勾起,舌尖在缝隙中若隐若现:“凌爻,你可以走了。”
凌爻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起身,可几分钟过去,他却仍旧维持着同样的姿势没有动。普通人的血液于此时半饥饿的他便已经犹如沙漠中的甘泉,而血族女公爵鲜血的引诱力更是有增无减。
水雾弯起眼眸,掌心推在凌爻的胸膛处:“不听话,你是想要冒犯我吗?”
“抱歉。”凌爻嗓音沙哑,可他口中道歉,却并未起身,反而压得更低了一些,视线直勾勾地描摹着女子的唇形,手指揉皱了床单。
“既然知道错了,还不离开?”水雾用手指戳着男子的胸膛,仿若不悦地斥责。
而下一刻,凌爻却握住了女子的小臂,俯下。身,吻在了血族的唇上。
圣骑士的自制力原来也不过如此,水雾自然是不喜的,她佯装着挣扎,用腿去踢他,唇瓣也不肯让他亲,启唇反过来咬他。
“对不起,主人。”凌爻低低地说道,锋锐的眼眸中浮现着几抹愧意,他这样说着,却并未放开水雾,而是一边心中煎熬着愧怍,一边压制住了女子的双手,将她唇上的血液tian吮入腹中。
水雾的眼尾微微弯着,狭长而妩媚:“圣骑士现在是在强迫妇女吗,若是被教皇见到你这幅模样,会不会将你直接吊在绞刑架上?”
“违背他人意愿,伤害他人,鞭挞五十。”凌爻念着教廷的条例,唇沿着女子的脸颊亲吻至脖颈:“抱歉,主人,我之后会自领惩戒。”
人从被自己的欲念支配的那一刻,似乎便寓意着从人类到怪物的陨落。凌爻的心尖泛着疼意,像是整个人逐渐坠落至了无底的深渊,他紧紧握着女子的手,仿若握住了一支浮木,可他好像忘了,从始至终,她都是将他拖拽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
tian干净了沾染的血液之后,凌爻却仍旧隔着肌肤吮吻着淡青色的血管,冒出来的尖锐齿尖被含在唇中,维持着最后一线理智,没有真的咬下去。
“凌爻,你就只会道歉吗?”
“对不起,对不起……”清澈而灼烫的眼泪坠落在水雾的锁骨处,凌爻一寸寸亲吻着她,每亲一次,便会道一次歉,眸中的愧疚与欲念紧紧纠缠。
第112章 血族你一个人想要养几条狗?
从凌爻成为了血族之后,他便失去了与水雾同床共枕的资格,见证了圣骑士的狼狈与堕落,水雾就直接将人踢下了床。
凌爻半跪在地面上,肩膀颤抖着,好一会儿才起身,让自己走出这个房间。男子抵在房门之上,极端的渴求让他的唇中发出错落的喘。息,他犹如自。残一般用指尖在手臂上划出了一道道血痕,那份想要拥有什么的痛楚几乎要操纵了他的身躯。
凌爻在这一刻终于知晓了那些血仆为何不愿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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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雾要求湛书君为她重新挑选一个暖床的人类。郗镜原本是一开始的选择,可路途的中央,可怜的人类王子却被人从身后袭击,拖曳到了角落里,而他自己则李代桃僵,来到了女主人的卧室之外。
水雾并不在意推开门的人是谁,她的食欲得到了满足,属于血族的力量却被稀释,这令她提不起精神,有些昏昏欲睡。
进入房间之中的尹欷樾眼尾和唇角还带着一些青紫,但好在因为他的容貌本就桀骜不羁,那些伤痕只是为他增加了一分战损的美感,没有令他丑陋的惨不忍睹。
他走到了床褥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这名血族,她没有盖被子,像是一株糜烂的花,刀尖刺入进去或许便会碾出馥郁的花液。
女子没有睁眼,她抬起了手臂,拉住了尹欷樾的手腕,将他拽倒下来,然后侧过身子,枕在了他的胸膛上。
尹欷樾浑身僵硬,像是变为了一具木头,他此时的模样太像是争宠与投怀送抱的男侍,让他浑身上下都仿若刺入了细细的针尖。
尹欷樾不会向人献媚,打断他的骨头也很难听他说出一句软话,但他此时必须要向女主人争取成为宴会的男伴,便只能够强逼着自己放低姿态,学会恳求:“公爵大人,宴会你能带上我一起去吗?”
但显然,尹欷樾毫无求人的经验,他的语调生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在命令别人。
水雾睁开眼眸,想看看是谁这么晦气,便毫无悬念地见到了一张理直气壮的脸。
水雾冷冷地勾起唇,她撑起身体,手掌拍了拍尹欷樾的脸颊:“不是不给我当狗吗,怎么现在又巴巴地爬到我的床上来了?”
尹欷樾屈辱地红了脸颊,他死死握住拳,这才哑着嗓音说道:“我可以,可以给你当狗。”
几个字,已经耗尽了他的羞耻心,他紧攥着拳,他已经如此低三下四,这个女人总该满意了吧。
可血族女公爵显然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喜爱折腾人。
水雾冷哼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她还不差他这一条狗。
水雾踹了踹他:“滚下去,我已经找到比你更乖巧的狗了,不需要再多你一个。”
尹欷樾的瞳眸微缩,羞愤蔓延至容颜,他已经这么卑微地上赶着给她当狗了,她居然还不要他了?
男子才不愿意滚下床,他格外冒犯地握住了女主人的脚踝,穷追不舍:“你不要太过分了,明明是你先要把我当成狗的,怎么能随便又在中途找了别的人?”
水雾冷下了脸颊,觉得尹欷樾真是不懂规矩,居然还敢以下犯上:“松手,滚开。”
“我不松。”尹欷樾扣着女子的脚踝,欺身压上去,眼眸紧盯着她:“你找了谁,那只狗很乖吗?他能做什么?你一个人想要养几条狗?”
水雾没有预料到,初拥过后她会进入一段时间的脆弱期,她想要将男子直接踢开,可她竟然有些无法挣脱开大腿。
然而床上的两人此刻都还没有意识到谁是真正处于弱势的人,水雾习惯地扇了他一巴掌:“谁家的狗像是你一样会随便扑主人,他自然比你乖上许多,像你这种不听话的狗,没有人会想要的。”
尹欷樾的确难以驯服,他是时时刻刻都想要给主人来上一口的凶犬:“是那只黑狗对不对,他的肉干也是你给他的?那种粗俗野蛮的东西你也喜欢,公爵大人都不挑剔的吗?”
分明是尹欷樾在求人,他却毫无求人的模样,倒像是在质问着水雾,气势汹汹。
“你连他都不如,他还会对我摇尾巴,你会什么,把你带出去,让别人笑话我管教不严吗?”水雾蹙紧眉,心中又有些不悦,她养着这个血仆就是用来气她自己的吗?
“我会的也很多,我比他强多了,你不检测一下,怎么知道我不行?”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尹欷樾本来就看那只黑狗不顺眼,此时便更是见缝插针地贬低他。
水雾冷冷地睨着他,唇角的弧度凉薄:“那你学一声小狗叫给我听听。”
水雾肆意侮辱着人的自尊,尹欷樾带着几分恨意地看着她。可分明刚刚便是他自己主动让女子检测,于是此时骑虎难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忍了又忍,才不得不从齿缝中吐露出了两个字:“汪汪。”
“嗯?我听不清。”水雾眉眼弯弯,心情这才稍微好了一些。
尹欷樾看上去好像下一刻便会扑上来咬水雾一口似的,他憋屈着,不情不愿,咬牙切齿:“汪汪!”
“凶什么,谁家的狗像是你这么叫的,别人听了还以为是咬人的恶犬。”小声一点不行,大声一点她也嫌弃,简直没人比她还难伺候。
尹欷樾心中不忿,突然便像是狗一般低头,咬在了水雾的脚踝上。
说他是狗,他还就真干出只有狗才会干的事情。
水雾真的要气死了,她一脚踩在了男子的脸上:“臭狗,滚出去!”
尹欷樾被踩了一脚,心中也升死了火气,他紧紧扣着女主人的脚踝,张开牙齿泄愤地咬着,从脚趾到脚背,留下了一串深红色的咬痕……
片刻后,他才意识到了不对,以女公爵的能力,她早就应该暴揍他一顿,将他打出去了才是,可……
尹欷樾低眸,躺在床上的水雾眼尾洇开了一层红霞,稠丽的容颜上含着羞怒,床单被揉皱成了一团,她的胸膛起伏着,白皙的肌肤犹如脆弱的瓷器,仿佛从腐朽的尸体变为了活色生香的人类。
她似乎无法挣脱他,才只能够任由尹欷樾为所欲为。
尹欷樾试探地一点点向下,牙齿咬在女子的脚踝、小腿上,水雾的眸中氤氲出湿润的水色,愤恨地咒骂:“滚,你这个卑贱的血仆,你怎么敢碰我!”
她似乎真的短暂失去了力量,为什么?福至心灵,尹欷樾突然有了猜测,是初拥,她将力量分散了出去,而今日是满月的血月,她处于最虚弱的阶段。
可以被杀死。
尹欷樾的心脏鼓动着,知道自己窥探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稍纵即逝的时机。
尹欷樾愈发肆无忌惮地握住了女子的腰肢,将她按压在身下,眸光中的侵略性愈来愈盛……
带着细刺的花枝沿着古堡的墙壁攀爬至窗户,缓缓蔓延至床脚,一圈圈缩紧捆住了尹欷樾的双腿。
尖刺戳破了肌肤,疼意令尹欷樾止住了动作,他回过眸,便看到了身后蜿蜒的蔷薇荆棘。
男子的瞳眸微缩,身体就被荆棘紧紧捆了起来,吊在了床头。
水雾的脸颊带着病态的红,她微微屈起腿,小腿上的斑驳吻痕触目惊心,眸底最深处映出了阴鸷的腥红。
尹欷樾知道自己可能是真的惹恼了女公爵,这是她第一次显露出了血族的能力。每个血族都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杀死了尹欷樾父母的那个血族能够汇聚风刃,与她不同。
她并非尹欷樾真正的仇人,他又找错了。
水雾可以操控植物,被她的血液滋润的蔷薇花变异成坚韧的荆棘,围绕着古堡形成了一个生人勿近的领域。
它的花刺能够刺穿入侵者的皮肤,吸食他的血肉,是水雾最忠诚的护卫。
带着尖刺的花枝抽打在尹欷樾的胸膛上,他强忍着,只发出了一声闷哼,没有求饶。
荆棘一下又一下抽下去,皮开肉绽,血液也逐渐染湿了衣服,滴落在床褥上。
尹欷樾跪在床上,刚刚与黑狗干架挨了打,此时又被毫不留情地一顿抽,再矫健的身体也经不住这么糟蹋,他半死不活地强撑着,薄唇被咬得鲜血淋漓。
水雾讨厌那些到处乱淌的血液,她起身,穿了一件单薄的外套,便要走出卧室。在女子的脚要踏出房门时,身后的男子终于忍不住说道:“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别生气了?”
回应他的是被冷酷无情关上的门。
尹欷樾叹了一口气,行吧,玩脱了,将人彻底得罪了,就受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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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您没事吧?”湛书君时刻关注着蔷薇古堡内的所有举动,在蔷薇花出现异动的那一刻,他便及时前来了水雾的卧室门外。
女公爵的脸色有些苍白,她没有理会湛书君的询问,男子却敏锐地看到了女子身上僭越而暧昧的痕迹。
“是谁胆敢伤害了您?”湛书君只觉得,他照顾着女主人,也像是在养育着一株花,而当属于他的花被其他人糟蹋碰触时,他的心中便会产生一种强烈的不悦。
“将卧室收拾干净,里面被弄脏了。”女主人眉宇间笼罩着几分不喜,同为血族,作为她的奴仆,湛书君天生便能够感知到主人的状态。而此时他嗅到了羸弱的气息,湛书君的神情微不可察地变换,他探究的视线落在水雾的身上,背主的奴隶心中逐渐泛起某种贪婪的妄想,他审视着女子的状态,眸色渐深。
往常血族只需要凭借强大的身体素质便可以轻易压制人类的抵抗,那么是什么必须让水雾使用出血族的天赋呢?
这种独特的能力都需要消耗血液的力量,需要依靠血液供养,若非必要,血族也并不会频繁地使用天赋。
血仆噬主还未曾有过一桩成功的案例,湛书君神情平静,原本内敛的气质却逐渐变得锋芒毕露。
“咳咳……”血族不该再被病毒侵染,水雾却捂着唇,轻咳了两声,她细瘦的肩立刻被人服帖地扶住,男子体贴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主人,您还好吗?不如您先去我的房间内休息一会儿?”
危险感遽然消散,湛书君面露担忧地看着女子,她将身体的重量尽数靠在他的肩上,信任地倚靠着他,半响后才重新站直了身子:“不用,我去地牢中看看。”
湛书君站在原地,低眸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这是女公爵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显露出如此柔弱无依的模样,令他的心中泛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掌控欲。
男子的眸底浮现出了些许的迷茫,在拥住女主人时,他想的是掐住她的脖颈杀死她,还是搂着她的腰肢将她永生永世禁锢在怀里呢?
…………
失血的冷意令水雾浑身都很难受,她迫切地想要拥抱住一个温暖的暖炉,好好睡一觉。
可今夜的一切都像是在刻意与水雾作对。
空旷的地牢中回荡着野兽的咆哮,月圆之夜,有暴虐的生物撕去了伪装。
脖颈原本尺寸正好的项圈紧紧卡入了喉咙之中,浑身长出了粗粝的硬毛,脸颊扭曲,吻部突起的怪物掰弯了栏杆,撕裂了铁链。
没有月光直射,他尚且还拥有一线清明,能够控制着自己不要逃出去。他用重新长出来的爪子挠着墙,嗷嗷地叫着。他喜欢这里的生活,喜欢被人饲养,也喜欢吃肉干,男子对着墙壁发泄着身上暴躁的力量,用额头梆梆撞着墙。
突然,男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的鼻尖微动,口腔中逐渐分泌出津液,被香甜的气息引诱,他慢慢转过身,走过去。
站立起来的人狼看上去更高了,几乎与野兽没什么区别,女子站在他的面前,就像是一只娇小的布娃娃。
好大的狗。
水雾歪了歪头,被狼养大,不通人性的狼娃,原来真的是一只狼啊。
面对天敌,血族的基因在叫嚣着危险,狼人的爪子和利齿是血族天然的克星,不需要银器与圣水的辅助,他们便能够轻易划开血族的肚子,剖开血族的心脏……
食物链上,人类是血族的食物,而血族是狼人的食物。
“坐下。”倦怠的女声响起,在水雾的眼中,男子仿佛仍旧只是那只被她驯养的大黑狗。
他没有动,黄褐色的兽瞳闪烁着野性的光,他垂涎着眼前女子的血肉,口水都差点要滴下来。
“小狗,坐下。”水雾又命令道,她有一点不高兴了,在她看来,被驯养的狗就不能再违逆主人。
终于,半分钟后,庞大的狼人慢吞吞蹲了下来,嗷呜了一声。
“好孩子。”水雾抬起手,挑了挑眉,示意他自己将脑袋凑过来,她要摸一摸他。
男子的个子实在太高,他艰难地俯下。身,把大脑袋凑到了水雾的掌心中,蹭了蹭。
很舒服,他喜欢被摸头。
“好狗,坐下来。”水雾夸赞道,她现在手中并没有肉干,而狼人的体型又大了一圈,可他却仍旧听话地坐在了地上,嗷呜地向主人撒娇。
水雾趴在了怪物的身上,舒服地叹息了一声。她好像只将他看作了一个大型的毛绒玩具,只觉得他的皮毛很温暖,毛绒绒的。
黑狗有些无措地抱着怀中的人,他凑到了女子的脖颈嗅闻,真的好香啊,他馋得厉害,偷偷亲tian了几次,水雾没有拒绝,他便感觉到了一种莫大的满足感。
即便是化成了狼人时,黑狗还记得,水雾不是食物,是主人。
所以再香也不能一口都吞到肚子里。
但怀中抱着一个大鸡腿睡觉,虽然诱惑力很强,但也感觉到很幸福。极具破坏力的狼人第一次没有在月圆之夜发疯,而是小心翼翼当一个合格的抱枕,傻笑着渡过了一晚。
虽然也难免管不住嘴,将女主人的嫩脸蛋亲了又亲。
水雾自己也分不清她睡了多久,再睁开眼时,身体终于舒服了许多,骨头也不再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气了。
湛书君的神情不太好,他为水雾准备了洗澡水,板着脸为女子配置好了香氛沐浴露。男子心中的杀意泛滥,很想要将把黑狗卖给他的卖家直接吸干。
狼人对于血族也是传说中的生物,至少湛书君从出生以来就不曾见过,当他见到地牢中的那一幕时,原本已经死去的心脏都差点再次惊惧地阵亡。
女子浑身都沾染着狼的臭味,戒备地将女主人从狼人怀中抱出来的湛书君百思不得其解,不懂水雾怎么会对可怖残忍的天敌那般宽纵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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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族的宴会定在午夜,地点位于某个奢靡的葡萄酒庄园。
喜欢宅在家里的血族女公爵终于离开了自己的古堡,乘坐着马车来到了酒庄。
凌爻今日穿上了一身剪裁得体的礼服,将充斥着力量感的身姿修饰地肩宽腿长,像是古老家族的长子继承人。
凌爻率先下了马车,微微俯身,向车内的女子伸出了手,深居简出的女公爵才矜持地从车内缓缓探出身子。
庄园内觥筹交错的人流都打扮得体,乍眼望过去仿若贵族的聚会,人人都光鲜亮丽,难得的是颜值也极高,没有一个油腻肥胖之人。
可哪怕在这样的美颜盛宴之中,血族的女公爵仍旧是独一份的高贵与神秘。她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裙,蕾丝与刺绣包裹着青涩而诱惑的身躯,她显得如此保守而禁欲,甚至双手都戴着纤薄的手套,可偏偏女子的唇又红得艶丽,肌肤犹如流淌的牛乳,眼角眉梢冷漠与媚意交织,让人想要陷入她乌色的眼眸之中,探究她内心之中究竟都藏着什么秘密。
血族与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藏匿在人类之中,已经被人类的规则浸染。低等级的伯爵、侯爵纷纷凑到女公爵面前卖弄风情,人类推崇强大,血族也是如此,哪怕之前水雾从未出现在社交场合之中,她也能够轻而易举成为众人追捧的焦点。
而这些血族们也很快发现了跟在水雾旁边的凌爻。男子很不适应这样的场合,他沉默寡言,一声不吭,容颜肃穆,看起来不像是前来玩乐,倒像是在上刑。
很快有血族发现了凌爻的弱小,他身上的气息甚至连子爵的强度都达不到,以血族的血统论而言,他连给水雾擦鞋都不配。
出于嫉妒,他们尖酸刻薄地嘲讽起了凌爻的卑劣,妄图证明他们比凌爻要强上百倍,只有他们才有资格侍奉水雾。
凌爻于是又大开了眼界,他在此之前并未意识到水雾的阶层,不知女子原来即便在血族中都地位尊贵。
血族们使劲了浑身解数,花枝招展地显露魅力,想要让水雾多看他们一眼。有人看凌爻不爽,还故意撞在他的肩膀上,将手中的红酒都泼洒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在水雾的面前上眼药,意图证明凌爻的难堪大雅。
水雾的脸上看不看情绪,哪怕被人变着法地取悦讨好,她似乎也没有显露出多少愉悦的情绪。
而直到凌爻被欺辱嘲讽时,她才走了过去,握住了凌爻的手腕,带着冷意的眼眸瞥向那些心怀恶意之人,蔷薇花的花藤便从她的裙摆下蜿蜒而生,抽在那几个血族的身上,将人一鞭子打飞了出去:“谁允许你们用脏手碰我的人。”
凌爻神情微怔,他并不在意自己的衣服被弄湿,那一刻反应不及时,想的是自己或许会给水雾丢脸。她脾气不好,不知又要怎样训斥他。
可此时他却像是被保护了一般,似乎变为了女公爵的所有物,不容他人冒犯。凌爻看着那些血族的惨状,这才意识到,或许之前女公爵对他已经算是宽容了,他分不清心中的情绪,但似乎是有浅浅的暖意蔓延至心尖。
血族之中,力量便代表了一切,哪怕水雾丝毫不给面子,甚至在这里直接打死几个血族,他们也不会远离、责怪她,而只会更加疯癫地崇拜追随她。
轻蔑水雾带来的男伴,又何尝不是对于她的一次试探。见识到水雾的能力之后,血族们立刻变得更加乖巧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愈发卑微恳切,连凌爻得到的待遇都好了不少。
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主人强大时,哪怕是一只最低等的狗也能够将侯爵踩在脚下。
只是,不知是谁仔细观察着凌爻的容颜,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突然惊道:“他,他不是那个教廷的圣骑士吗?”
有人认出了凌爻的身份,这些血族因为长生的积累,个个非富即贵,不免也有人曾经于城镇之中见过凌爻的模样。
大厅中一时响起喧哗声,一双双血红的眼眸落在凌爻的身上,充斥着审视、惊疑,似要将他千刀万剐。
凌爻的脊背紧绷着,他抿着唇,已经做好了被戳穿身份后与这些血族鱼死网破的准备。
“嗯?我以为你们会早一点发现。”血族女公爵懒洋洋地说道,她坐在椅子中,支着脸颊,弯起唇:“沉睡了太久,我对血族的大家都有些陌生了,我还以为,将圣教廷信仰坚定的骑士驯化为血族,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呢。”
她好像将凌爻当做了证明她荣誉的功勋,像是使唤着一个低微的血仆:“喂我。”
凌爻的容颜硬朗而温和,下颌线流畅而锋锐,本该站在光明中的骑士在众多血族看戏一般含着恶意的眼眸里慢慢拿起了红酒杯,俯下。身子,递到了女主人的唇边。
杯子里的自然不会是红酒,而是血液。
味道一般,挑食的女公爵沾了一点便移开唇,凌爻便习惯性地抬起手,用指腹帮女子擦了擦唇角的酒液。
圣骑士宁折不弯,而能够令高洁的骑士心甘情愿臣服,血族女公爵莫测的手段一时令血族们也心生惊惧。
安静的大厅内,策划宴会的酒庄主人姗姗来迟——穆疃,除水雾之外的另一位血族公爵。
血族们突然变得寂静无声,在女公爵不曾苏醒的这些年中,穆疃显然已经掌控了所有的权柄。
第一次相见,两人遥遥相望,女子一身黑裙,穆疃则穿着白色西装。悠久的岁月酿成了醇厚的酒,男子的容颜带着一种妖异的邪肆,他的模样看上去似乎不过27、8,可眼眸却像是蒙着层层的迷雾,像是没有浮力的湖,令妄图探究之人都会被溺毙于其中。
短暂的几秒钟,却像是无声地过了许久。男子的态度并不倨傲,姿态平等,仿若在面对唯一一个能够与他平起平坐的同类。
“穆疃,初次见面,幸会。”穆疃的举止彬彬有礼,谁都不会想到,在这座庄园的地下室中,画满了禁锢吸血鬼的符咒。
宴会结束后,穆疃邀请了水雾留宿,庄园内还有许多其他可供游玩的地方,她一个人待在古堡内难免孤单,不如留在这里多玩几天。
水雾同意了,穆疃的待客之道十分贴心,夜里的时候,他甚至为水雾准备了“食物”。怕口味不合她的喜好,还特意送来了两男两女让她挑选。
水雾没有使用他们,见惯了凌爻等人,她被养叼了胃口,对于其他人的血液便都有些兴致缺缺。
凌爻刚刚完成了初拥,水雾善良地打算让他再养一养,便没有再继续折腾他,而是唤来了湛书君。
也许是因为在别人的家里,湛书君显得有些拘谨,在水雾咬住他的脖颈时,似是紧张地扣住了她的肩。
“主人……”
“嗯?”水雾坐在了男子的大腿上,不耐烦听他说什么,便直接将湛书君压倒在了床褥上。
湛书君看着天花板,眉宇微微蹙起,心脏像是被沉甸甸的石头压住,不太舒服。他不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吗,与公爵穆疃合作,血族之间能够通过吞噬彼此的能量而进阶,湛书君帮助穆疃杀死水雾,而他也将获得自由。
那么,他现在在痛苦、迟疑着什么呢?
缠绕在女子大腿上的蔷薇花枝被主人的情绪感染,跃跃欲试地从裙摆下探出来,将湛书君的手脚捆了起来,尖刺插。进去,一起汲取着血液。
“嗯……”湛书君闷哼了一声,他的眼眸迷离,手臂不知不觉搂住了吮吻着他的女子,哪怕被花枝勒得更紧也没有松开。
朦胧之中,他无意识地轻声唤道:“主人…水雾,雾雾……”
湛书君在这一刻只想做一个奉献自己的血仆,什么都无法思考,不想思考,只想要喂饱她,填满她的肚子,变为她的一部分,让她的身体中流淌着属于他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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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的暗室中,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转着金器的杯子,唇抵在杯沿处,咽下了一口属于血族的香醇血液。
女公爵卧室中的影像通过阵法清晰地投影在暗室之中,穆疃一边看着现场直播,一边悠然自在地品尝着鲜血。
已经处于血族最顶端的公爵同样挑剔,穆疃不喜欢喝人类的血,他只喜欢品尝血族的鲜血,同族的血液中包含着力量,是他最钟爱的佳肴。
穆疃曾经将一个侯爵彻底吸干,回味无穷,而此时,他见到了值得他珍惜对待的,世间绝无仅有的美味。
另一个血族女公爵。
穆疃答应了与湛书君的合作,他不喜欢有人与他平起平坐,血族中有一个公爵便够了。今日的宴会自然是一个鸿门宴,只要他吸干了水雾,从此这个世间便没有什么再能够威胁他的人或物了。
但是此时,穆疃却有些舍不得了,从他在宴会上靠近她时,他便被女子血肉下藏匿的香气引诱了,这样的珍馐美食,只吃一次,未免太可惜了。
若是以后还想继续吃,却再也寻觅不到,那于他而言不是太痛苦了吗?
…………
凌爻从宴会之后便再也没能够见到水雾,在教廷之中时他是受人爱戴、尊重的圣骑士,可在这个庄园之中,他的身份却仅仅比最卑微的血仆好上一点。
凌爻并不在意其他人隐隐的鄙夷,他只是有些担忧水雾,哪怕他明知道,血族女公爵根本不需要他自作多情的担心。
凌爻记住了每个血族的模样,只要将这些讯息传递到教廷中,便可以逐渐将他们一个个围剿消灭。
尤其是这个庄园的主人——穆疃,血族内部隐隐以他马首是瞻,他显然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凌爻怀疑,那些大量失踪的平民根本不是死在蔷薇古堡中,而是被穆疃等人利用、杀死。
穆疃这些天很好地尽了地主之谊,他带着水雾去骑马、射箭、游湖、逛街,让总是忧郁的、淡漠的女子都多了许多笑容。
湛书君一直沉默地跟在两人的身后,定定注视着水雾的身影,逐渐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不舒服,可能是自责,也可能是愧意……湛书君这时才发觉,作为血仆他仍旧是失职的,原来他以前根本没能够好好照顾自己的女主人,至少在他陪伴着她时,水雾从未表现得那样高兴过。
血族女公爵看起来似乎很喜欢人类制造的东西,忽视她难以讨好的怪异性子,女子就像是一个没什么朋友,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女孩,任何新鲜的事物都能够让她展开笑颜。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湛书君偶尔会自欺自人,想着或许穆疃已经放弃了与他的交易,也许水雾的实力强大,根本不会被穆疃暗算。
可那一日,湛书君推开了房门,却未曾在卧室中看到水雾时,男子手中捧着的东西滑落在地板上,摔了粉碎。镰刀终于斩落了下来,他背叛者的身份也已经做实。
男子蹲。下了身,捡起地上的琉璃碎片,他的指尖蓦然一疼,鲜血渗出来,而湛书君的眼眶缓缓泛起了红晕。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他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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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
女子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她的眼型很好看,慢慢睁开时,显得无辜又迷茫,纯白的像是被恶魔掳走的可怜少女。
哗啦啦——
金色的锁链相互碰撞,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水雾的四肢使不上力气,晕晕沉沉的,她勉强撑起身子,四周格外昏暗,只有远处的墙壁上点燃着光线微弱的烛台。
她看向自己的脚踝,那里被锁上了一条金链,另一端则绑在了床尾上。
“水雾小姐,你醒了。”带着磁性的男声在黑暗中响起,显得很有礼貌。
水雾看过去,穆疃站起身,从黑暗之中逐渐走了出来:“感觉怎么样,床睡得还舒服吗?金链内侧会磨得难受吗?”
穆疃的脸上挂着浅笑,语气柔和地问着,好像他只是正常地询问女子在这里住得是否舒适,并没有将她囚禁起来一般。
水雾没有说话,她的乌眸淡淡的,像是一面映照出一切丑陋的镜子。
第113章 血族血仆与主人的联系是绝无仅有的亲……
在穆疃的想象之中,水雾不该是这幅模样,她应该惊慌失措,流露出屈辱与怒意,清澈而高傲的乌眸将会被丑陋的情绪填满。
他原本准备好欣赏女子从高处坠落粉身碎骨的模样,而水雾平静的反应令穆疃原本准备好的解释都丧失了一分快意。
穆疃对水雾诉说着他是如何精心布置了这个房间,她躺着的床上都铺满了绣娘一寸寸编制的丝绸,他认为曾经的女公爵,如今独一无二的珍馐值得最好的餐盘。
房间的地板上用圣水、银器以及穆疃自己的血汇成了一个囚困血族的法阵,能够令她虚弱、手脚无力,无法使用出能力。
而做了最大贡献的……穆疃在说起这个时,血红的眼眸中充满了跃跃欲试,犹如即将揭开一场戏幕的主持人,等待着观赏水雾遭受到背叛后的崩溃反应。
穆疃将湛书君唤了出来,将沉默地低着眸的男子带到了水雾的面前,愉悦地审判,告诉女子她会沦落到如此的下场都是因为她身旁最信任、最亲密的血仆。
湛书君在自己的血液之中下了毒,水雾食用他的次数越多,她便会离悬崖更近一步。
穆疃欺骗了湛书君,他撕毁了合约,没有杀死水雾,反而出卖了他的盟友,揭露了湛书君的真面目,任由她处置。
血族一向是这样的,残忍、冷漠、没有人性,漫长的岁月将他们塑造得阴险狡诈、冷酷无情,只追逐于感官的愉悦。
可湛书君站在原地,莫大的羞愧感攥住了心脏,他却不合时宜地感到庆幸。
仿佛在庆幸着给予他枷锁,令他不得自由的主人仍旧活着。
可水雾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像是在看着一场5岁孩童的闹剧。
[你已寻找到一名叛徒。]
水雾并不意外湛书君的叛离,但系统一定要人赃并获才肯承认叛徒的身份。
直播尚未结束,水雾微微蹙了蹙眉。她没有发觉,房间内两个人的视线此时都直直盯在她的身上,观察着她的神情,不错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湛书君难以描述自己的情绪,但它的确是苦涩的,难以下咽,难受得如鲠在喉。他畏惧着水雾会憎恨他、厌恶他,可他此时才发觉,原来他更怕的是女子对他所做下的恶事毫无波动。
因为这便意味着,水雾对他毫不在乎,从始至终不曾将他放在眼中,看着他犹如一个小丑般上蹿下跳。
但好在,女子蹙眉了。
这至少代表着,湛书君在她的心中还有着一席之地。
而同时,穆疃的心脏也莫名被女子的一举一动牵动着,一场戏剧失去了观众的反馈,似乎便是导演的失职。
为了奖赏水雾的痛苦,穆疃走到女子的身旁,微微俯身,他的手上戴着纤薄而服帖的白色手套,掌心中则握着一把银制的短刀。
男子握住了水雾的一只手,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背上。
现在他们共同握着同一把银刀了,穆疃犹如一只阴冷的毒蛇,在水雾的耳旁诱哄,她可以手刃叛徒,挖出仆人黑色的心脏,惩戒他的过错。
血族公爵的威压按在湛书君的脊椎上,让他的肩膀隐隐颤抖,仿佛下一刻便要撑不住弯折了膝盖。湛书君如今才得知,水雾以前对他留了多少情面,她待他甚至可以称得上宠溺,不曾责罚过他,也没有刻意折辱过他的尊严。
而她本可以令他更加难堪、屈辱。他的女主人会杀了他吗?湛书君在心中模糊地想着,汗液浸湿了碎发,沿着眼睫浸入了眼眸中,带来了一阵刺痛。
湛书君不知他何时已经像是狗一般单膝跪了下来,地下室的阵法对他也同样起了作用,他的骨头像是要被碾碎、压弯,等待着主人处理他这个背主的奴仆。
分不清是水雾在控制着穆疃,还是穆疃主动引导着水雾,银刀的尖端沿着湛书君的眼角缓缓向下划过,在他的脸颊上流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刺痛弥漫在肌肤上,湛书君的血液都仿佛带上了苦味。喉结上下移动,仿佛在亲吻着刀尖,银刀最终对准了湛书君的心脏,那颗不洁的、罪孽的心……
“无趣,若是你主动将这柄刀插入自己的心口,我还会更高兴些。”被囚困起来的娇小姐终于淡淡地开口,她的眼角眉梢的确没有喜悦,只带着浅浅的冷嘲。
即便沦落到这般的境地,她的身上却仍旧看不见谦卑,仿佛穆疃他们做这一切只是为了逗她开心。
女子并不愚笨,也并未因陷害的招数而被愤怒蒙蔽,她很清楚,若湛书君是帮凶,穆疃便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她不会因为罪魁祸首帮助她杀死一个帮凶而感觉到快意,毕竟若是没有穆疃的帮助,湛书君一生都别想反叛她。
即便是现在,只要水雾愿意,不需要借助外物,她也能够轻易掌控湛书君的生死。
银刀掉落在了地板上,室内传来穆疃低低的笑声。
湛书君呆愣地仰头望着眼前的女子,他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他像是被遗弃的狂信徒一般渴求着谅解,幻想自己仍旧能够回到供奉的神祇身边。
蠢笨的血仆直到此时才真正认清自己的心,他自以为是的枷锁其实早就已经变为了脖颈代表了归属的项圈。血仆与主人的联系是绝无仅有的亲密,这代表着他永远都能够寻到归处,也永远能够理所当然地陪伴在水雾的身旁。
他终于感觉到懊悔,酸涩的忏悔占据了他的心脏,令湛书君的眼眸中渗出泪水。
他跪在原地,温和儒雅的外表彻底被撕裂,他变得疯癫而无望,探出手握住了女子的脚踝。湛书君终于被驯化为了一只家犬,流着泪亲吻着女子的脚背,可当他终于弄懂了自己的珍惜时,却已经是叛主之后。
水雾不再喜欢湛书君的碰触,主仆的契约震荡,她甚至不必做什么,湛书君便已经捂住心脏,疼得摔倒在了地板上。
的确是很无趣。
穆疃也开始觉得这出戏过于拙劣,有血仆走进来,带走了湛书君,室内又重新回归了平静。
现在舞台上只剩下了导演与他的观众:“水雾小姐,实不相瞒,我垂涎你已久了,可以让我喝一口你的血吗?”
穆疃看似礼貌,文质彬彬,可语气中分明带着恶意,水雾也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女子的模样恹恹的,苍白而绮丽,被血族公爵强制地按在怀中,被他抚去了垂落在肩膀上的长发,露出了白皙而修长的脖颈。
[啊啊啊,不要啊,臭狗滚开,我可怜的雾雾]
[雾雾是主人级别的啊,老婆用力踩我,你们这些叛徒怎么敢的]
[还想说这个副本雾雾终于翻身农奴做主人了,怎么又要被人欺负了]
[穆狗凭什么啊,便宜怎么都让你沾了,我们雾雾细皮嫩肉的,血液就那么一点,咬一口一定要疼死宝宝了]
弹幕十分双标,当水雾咬别人时,他们便会说死小子就在心里偷着乐吧,雾雾吸他们的血是他们的福气。
而轮到水雾被咬时,他们却又纷纷心疼的不得了。
水雾依偎在公爵的怀中,穆疃的活实在非常烂,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粗蛮,尖锐的牙齿咬进血肉中带来了一阵尖锐的疼意,津液中分泌的液体也没能够让她减轻多少疼意。
水雾的身体轻颤着,指尖掐入到了男子的肉中,可穆疃似乎已经感受不到这点细微的痛楚,着迷一般埋在她的脖颈处贪婪地啃噬,像是饿了几百年。
尝到水雾的血液之后,穆疃才深觉他从前吃的都仿佛是泔水猪食。他吞咽得太快,血液便沿着女子的锁骨向下流淌着,令她看起来仿若一樽破损的被人亵渎的佛像。
优雅冷傲的血族公爵在水雾的身前便犹如一个贫穷而低劣的乞丐,唇瓣沿着血液流淌的痕迹向下吻着,直到一把刀刺入他的胸膛时,穆疃的神智才回归了一瞬的清醒。
[生死相依:神也有弱点。]
经过孤女的副本后,它再次升级了,变为了一个可以伤害人的武器。
穆疃捂着胸口,瞳眸腥红,他还远远没有被喂饱,鼻翼间充盈着迷醉的香气,令他几乎变为了一只饕餮。
可他的眼底映照出了女子的模样,水雾脸色惨白,失血过多令她看起来犹如一株枯萎的残花。
她以身犯险,钓出了心怀不轨之人,中了毒,落入了陷阱,自身难保,手脚的冷意更甚,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冻僵。
穆疃突然意识到了,他如果不想要轻易吸干、失去这独一无二的美味,他就必须要好好养育她、精心照料她,才不会让水雾变成一次性用品。
穆疃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力,作为天生便力量强大的血族公爵,他从未曾为了谁而委屈自己忍耐。可他此时却只能够小心翼翼控制着牙齿,用舌尖轻轻tian砥着水雾脖颈撕裂的伤痕,让它尽快愈合,以防止他嗅到甜美的血腥味,再次丧失理智。
第114章 血族他太笨了,不会说话。
水雾生病了。
穆疃试图让女子吸食侯爵、伯爵的血,可血族女公爵实在过于挑食,她比穆疃还要难伺候,竟是每个人咬了一下之后,便谁都不肯再多尝一口。
样貌、气质各异的俊男美女排着队依次来到水雾的床前,那场景仿佛是女皇在选妃。
出于对穆疃的畏惧,血族们不敢多言,每个人都静默地低垂着头颅,心中却对这位刚刚苏醒的女公爵升起了怜悯之情。
她本应该坐在权利的顶端,享受着众人的追捧与崇敬,而不是被困在这个小房间中,成为一个被豢养的高级血仆。
血液摄入的过少让水雾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而愈是高等级的血族,自身的血液再生速度也变得愈缓慢。
于是穆疃在饱餐了一顿之后,便不得不再次陷入了饥饿之中。从前不曾尝过这般的佳酿也便罢了,可当他吞咽过水雾的血液之后,再尝其他血族的血便只会感觉到恶心。
男子掐着侯爵的脖颈,像是屠宰牲畜一般放着血液,可当血液划过喉咙之后,穆疃却差点吐了出来。
他的眸中浮现了暴躁的戾气,风刃摧毁了室内昂贵稀有的摆设。
穆疃像是亲自为自己戴上了镣铐,自作自受的行为更似是在惩罚自己。
夜里,他走到了地下室之中,穆疃已经有两天一夜没有进入这个房间,并不是故意要冷待放置女子,而是……他不认为自己拥有自制力。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穆疃很怕他会一时冲动,直接将她整个人吸干。
水雾闭着眼眸,乌发散落在床褥上,她看起来更纤瘦了,肩膀单薄,蝴蝶骨撑起肌肤,像是下一刻便会破开皮肉,化茧成蝶。
她是被一阵湿润弄醒的,指尖麻痒的刺痛,男人叼着她的手,正在贪婪地用舌尖一点点tian砥着指腹的一小道伤口。
穆疃不敢咬得太大,只能tian着渗出的血丝解解馋,那副模样看着不像是血族,趴在水雾的床头倒像是条饥渴的狗。
注意到水雾醒来,穆疃抬起了头,脸上洋溢起了温雅而绅士的笑容,仿佛他从未禁锢水雾的人身自由,也不曾羞辱过她一般。
“雾雾,你醒了,要不要吃一点东西。”穆疃甚至无耻地用亲昵的语调唤着她的名字,好像他们的关系有多么亲密。
装着血液的红酒杯被递到了水雾的唇边,穆疃哄着她,温言细语,拿出了所有的耐心:“雾雾,你不是喜欢骑马、射箭、逛街吗?我带你去,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好不好,乖,把这杯血喝了,我们就出去……”
水雾眉眼冷淡,容颜上浮现出一抹倦怠与厌烦,她偏过脸,无声的拒绝,身为女公爵的傲慢令她不会对穆疃说一句软话。哪怕被人使用着手段,沦陷入这种境地之中,也只会令人扎了一手的刺。
穆疃现在突然能够理解她,毕竟,如今这些从前尚且能够入口的血液在现在的他看来也是苦涩的难以下咽。
但他不可能真的任由女子任性妄为,穆疃捏住了水雾的下颌,一边哄着她,一边抬起酒杯,便想要将血液倾倒在她的唇中。
红酒被打翻,尽数洒在了女子的胸膛上,衣裙被浸湿,粘在肌肤上,若隐若现,颓靡而艶丽。
穆疃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红酒流淌在雪色的肌肤之上,像是奶油蛋糕上淋的果酱。原本口味一般的血液都好像瞬间变得诱人了起来:“抱歉,你的身体被弄脏了。”
男子嗓音喑哑,眸中的血色蔓延:“请让我帮你清理一下。”
贴心的清理应该用到干净的丝帕,可男子却使用了更加柔软的部位。被浪费的血液一点点被吞入了穆疃的腹中,或许是沾染过女子身上的味道,竟然也变得美味了许多,让他有些沉溺。
直到水雾抬起手,要将匕。首再次刺入穆疃的胸膛时,男子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的右手紧紧握住刀柄,血液沿着刀刃渗下来,穆疃用力夺过了水雾手中的刀,扔到了地上,有些困惑:“我记得,你的能力不是操纵植物吗,什么时候变为制造金属了。”
他低眸看着身下神情冰冷的女子,拿起桌面上的杯子,含住了一口血液,掌心按住水雾的后颈,突然俯身吻了上去。
“唔……”女子的唇舌被撬开,血液被硬生生渡入了进去,舌尖堵着她,逼迫着她吞咽。
水雾苍白的脸颊逐渐染上了薄红,她心中升起怒意,狠狠咬了下去,公爵的体魄强健,可软舌却仍旧是一个弱点,被女子尖锐的牙齿轻易咬破。
血液渗出来,融合在一起,沿着交缠的唇缝缓缓向下滴落,水雾抵触的动作不知不觉放松了,她的乌眸逐渐变得朦胧,氤氲出了水色。
与她的血液相同,作为血族的公爵,穆疃血液的味道也格外甜美,甚至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不知何时,水雾推在男子肩膀的手变成了紧紧攥着,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上,而她反客为主,红舌探入了进去,纠缠吮吸着男子的舌尖,急迫地吸着他的血液。
她的确饿了太久,难免不加节制,手臂攀住了男子的肩膀,像是一条黏人的美人蛇。
穆疃一时分不清,到底水雾是他的血仆,还是他变为了水雾的食物。
她的牙齿很尖锐,但又并不会特别长,像是少年时期没能够发育好,只是略微尖一些的虎牙。
水雾几乎要将穆疃的嘴唇咬烂,她吃东西时也不怎么会在意食物的感受,只是从前的血仆都过于纵容,容纳了女公爵所有的残忍与冒失。
可穆疃却不会这样惯着她。
水雾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整个人都趴在了他的身上,像是饿坏了于是渴求地汲取乳汁的小孩子。
穆疃掐住了女子的后颈,不肯让她再吸血了,水雾却用手脚缠住他,眼泪落下来,第一次向他求饶:“好穆疃,再让我喝一口吧。”
血族会是最完美的情人,他们优雅、多情,薄唇中能够吐露出最有欺骗性的爱语。
因此才总是有许多贵族少女与血族私奔的传言,可实际上凄冷的午夜中,往往是人类的尸体被抛尸至了荒野。永远不要忘记血族是另一个物种,是可怖冷戾的野兽。
现在,这个漂亮的血族女公爵却要哄骗另一个血族供她食用,穆疃本不该相信她口中的温言软语,却莫名得浑身发软,能够轻易掐断人脖颈的手也失去了力气。
他仿佛变得让水雾予取予求,变得无私而慷慨,穆疃在这一个吻中变得迷醉,他的舌尖发痒,呼吸也变得急促,本该凝固而沉寂的血液被吮吸,构成了一种仿佛活着的、沸腾的错觉。
生出了令人沉溺的眩晕感,像是有细细的电流自浑身流淌而过,
当他终于捏着女子的脖颈,将她从自己的身上揪起来时,穆疃的唇已经有些不忍目睹,活像是被谁糟蹋了一番。
可水雾却还没有被喂饱,她不知满足,一反常态,脸颊上浮现出几分娇媚,她搂着他,乌眸似是要拉出丝丝缕缕甜腻的糖丝:“穆疃,你的血好甜,你的眼眸像是坠入湖里的月亮,你的身体抱起来也很舒服。”
“我好喜欢你,你最好了,穆疃,再让我亲一亲吧。”孤高而傲慢的女子被食物引诱,心甘情愿为他化为绕指柔。
穆疃不该被女子的模样迷惑,他该比谁都更加清楚水雾的真实面目,她眼里看着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他体内储存的鲜血。
她不可能会真的喜欢他。
可偏偏当水雾握住他的手,将手指塞入他的指缝之中,低下眸tian吻他的下颌时,穆疃却又似是欲拒还迎,仿佛要推开她,可每一次都会被女子重新勾着、揽着,重新亲上去。
斑驳的咬痕遍布了半张脸颊,穆疃才探出手,捂住了水雾的唇,微微蹙眉,带着几分斥责:“什么毛病。”
穆疃自恃身份,有一些贵族的穷讲究做派,喝血都不喜欢触碰血仆的身体,而是要将血液放到酒杯里品尝。
他从不会混淆食欲和xing欲,因此便觉得怀里蹭着他的女子实在不成体统。
女公爵在床上吸血的时候会哄着人叫小心肝,兴致消褪后便又冷下了脸。她没有穆疃那样沉迷,微微饱腹之后,便不会再因为嘴馋而失态。
她抬起身子,眼尾微挑,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原本柔情似水的乌眸便浮现出嫌弃。
“你弄脏了我的床。”水雾淡漠地陈述事实,穆疃却险些气笑了,只觉得她真是用完就扔。
“你的床?这里哪一样东西不是我买的?”穆疃的衣衫已经被扯烂,露出了大片的胸膛,皮肤上到处都是女子的指尖挠出来的痕迹。
“把床单换了,都是你的血。”水雾冷淡地说道,像是将这里当成了她自己的古堡,便向着浴室走过去。
————————————
浴室中逐渐传出了细细的水声,血族耳聪目明,空气中一点轻微的声音在他们耳中都显得格外明显。
因此穆疃几乎能够听到水流划过女子肌肤的声音,想象到浴室内的水雾在做什么,此时正在洗哪里。
穆疃不是卑贱的血仆,给人铺床这种事情自然不必他亲自去做。他本来不应该这样娇惯水雾,仿佛两个人的身份颠倒,他才变为了服侍她的奴仆。
但女公爵毕竟已经被他囚困了起来,那么满足她一些无伤大雅的需求,似乎也不算什么。她可是真的能够绝食,然后顺便让穆疃吃不到饭的。
而当穆疃想要召唤血仆进来换床单时,声音却又停顿住了。水雾说的是事实,床褥上到处都是穆疃的血,男子忍不住板起脸,觉得女子实在过于浪费,血族公爵的血哪怕是一滴都能够帮助低阶血族增长实力,能够令他们渴求地疯抢,她倒是不肯好好喝,弄得哪都是。
穆疃才不想将自己的血便宜了那些血仆,一想到低贱的血仆会做的事情,他便觉得难受恶心。
于是尊贵的血族男公爵心里不情愿着,手上却很听话懂事地帮忙换好了床单。
只是做完了仆人才会做的活之后,穆疃却越想越气,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男子走到了浴室的门前,“吱呀”,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带着甜腻气息的雾气逸散了出来,令他的脚步微顿,便将门又推开了更大的裂缝。
与水雾自己的豪华水池不同,穆疃自然不会在地下室中为她建设多好的设施。
浴缸虽然也不算寒酸,但相比起来便小了许多,泡沫堆积在水面上,水雾趴在边沿,像是一条搁浅的小美人鱼。
听到穆疃走进来的声音,她也懒得抬起眼眸去看他。
分明是穆疃主动选择了走进来,可看到眼前的女子,他不知为何,却像是有些拘谨似的,一时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你帮我洗下头发吧,我懒得洗。”女子用幽幽的声音说道,她仍旧提不起力气,或者便是干脆懒得动,使唤人使唤得十分自然。
也许曾经她在蔷薇古堡之中,也是让那些血仆来做这种事的。穆疃的心脏泛起了一股莫名的怒意,他磨着尖锐的牙齿:“你把我当成你的奴仆了吗?”
水雾这才终于愿意仰起头,有些莫名其妙:“不是你将我囚禁在这里,想要喝我的血吗?难道你打算放我走了?”
穆疃语塞,抿紧唇,无法反驳,他用手掌捧起了女子的乌发,水雾的头发养得很好,像是上好的绸缎,让男子在心中升起了古怪的念头,不知将她的头发剪下来,编织成一方手帕,会不会更加舒适柔软。
但穆疃到底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突然又想起了从古老的东方传来的巫蛊之术,总感觉真的做出那种东西,倒像是对于自己的一种诅咒。
养尊处优、手脚粗糙的笨男人自然不懂得怎么洗头发。水雾被揪下了一根头发,疼得不高兴地看了穆疃一眼,眼尾轻轻瞥过去,让男子的后脊突然窜起了一阵电流。
“我不是故意的。”穆疃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可随即他又觉得有些拉不下脸来。他何必对水雾这般卑躬屈膝,小心翼翼,别说是一根头发,就算他将女子的头发全部都揪下来,她又能怎么办?
穆疃的指尖缠绕着女子的长发,似乎真的想要再多揪下来几根似的。可水雾又不再看他了,她好像又变回了将他当做空气的状态,若不是穆疃主动踏入她的领域之中,她便会当做他不存在。
穆疃这个时候还不理解男人骨子里便是犯贱的是什么意思。他笨拙地揉搓着女子的头发,没有刻意让她疼,本以为至少能够得到一句夸奖,可水雾却似乎真的像是把他看成了可有可无的透明人,脸颊埋在手臂中,仿若睡着了。
不用水雾再使唤他,穆疃似乎便知道下一步应该将她从水里抱出来,把她擦干净,塞入干净的被褥中。直到做完了这一整套流程之后,穆疃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本来是想要好好教训一下水雾,让她知晓,食用他的血是有代价的。
……………………
血仆居住的低矮房间中,凌爻神情严肃,他知道,他的女主人一定是出事了。这个宴会像是对于水雾的一场围剿狩猎,凌爻从前只将水雾与所有的血族归为了一类,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的本性都是邪恶的,可此时才发觉,女子同样会在自己的族群之中遇到危险。
正如人类会互相攻讦,自相残杀一般,血族也一样。
凌爻在这段时间之中,与庄园内的许多血仆建立了联系,也听闻了他们凄苦的经历。凌爻天生便长得很有亲和性,站在那里便好像代表了光明与正义,很轻易便能够得到血仆的信任。
与蔷薇公爵的血仆不同,他们需要承担许多的工作,还要帮助穆疃去做一些脏事,他们都想要逃脱这种被压迫的境遇,将希望寄托在了凌爻的身上。
凌爻发出了暗号,与圣教廷的接头人员取得了联系。
身为水雾的血仆,凌爻并没有什么工作需要完成,庄园的管家对他的看管也很松懈。他们似乎不在意他是否会逃走,毕竟真正的猎物已经被囚在了公爵的房间下方,只是凌爻自己不肯走,于是他们会防备着他为了拯救自己的主人而弄出什么事端来。
但实际上,庄园内的人都格外信任恐惧穆疃的能力,也并不觉得凌爻一个人能够翻起什么花浪。
于是,这日借着采买物资的由头,凌爻与圣教廷的人见面了。
凌爻的卧底任务按理来说完成的很圆满,他救了许多无辜的被当做血仆的人类,还带回了血族女公爵被同类残害的“好消息”,提供了血族人员的重要情报。
可教廷人员注视着凌爻,神色却有些严肃:“你被转换为吸血鬼了。”
凌爻神情微顿,他的眼眸中浮现出了复杂的色泽,他一直压抑着血族的本能,让自己不去思考他的下场与未来:“这是必要的手段,我没有选择。”
他牺牲了自己的一切,就像是大公无私的圣父,他怎会不知道成为异类的痛苦,可凌爻好像天生便擅于奉献,伟光正的甚至会显得有些虚假。
凌爻曾经看过许多人,他也曾在城中审判过罪犯,因此对于人类的一些微表情十分熟悉,他是最公正的圣骑士,几乎不曾办过冤假错案。
而此时,凌爻看着对方的脸,在主教的脸上窥到了怀疑。
他在怀疑凌爻的忠诚,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凌爻既然已经不是人类,那么所思所想必然不会全然站在人类的立场,他或许会开始给自己找退路,寻找一个更加利己的方式,或者根本便是已经倒戈至了血族的阵营,为了长生与财富,而抛弃了曾经的誓言与信仰。
甚至凌爻被初拥,变为了血族,真的如他所说是迫不得已吗?圣教廷比平民们了解的真相要更多一些,比如主教便知道,血族只会对特别信任的人进行初拥,这更像是一种恩赐,而普通的人类根本没资格得到他们珍贵的血液。
凌爻做了什么,才能够得到血族女公爵这般的信任与慷慨?他真的是被迫,而不是自己求来的吗?
既然有了怀疑,便有了保留,不会再付出全然的信任。
天气渐渐冷下来,空气凝结,冻成飘飘零零的雪花,盖在了凌爻的头发上。
终局还未曾到来,凌爻便仿佛已经感觉到了被孤立、不解、排斥的感受。水雾不会再信任他,血族只会痛恨他,而人类也不会接纳他,当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凌爻将会孤立无援,千夫所指。
凌爻在决定进入蔷薇古堡时,便已经想过了如今的情景。他并不是单纯的只有一腔孤勇的莽夫,凌爻甚至也知道,他是因为自己的刚正不阿、不懂气氛、过于出挑而碍了别人的路,才会被派遣了这种显然不会有好下场的任务。
凌爻只是觉得,该有一个人这样去做,这确实是拯救民众的方法,他才会接受的。他习惯性地将自己看得很低,愿意做地下铺路的石子。
但……即便是再光辉的人,心中也难免会有难过与受伤的角落。
凌爻回到了庄园内,夜里,房门被敲响,却是湛书君找到了他。
这些时日,湛书君明显憔悴了许多,原本合身的西服都显得有些空荡荡的,眉眼间流露出了几分阴鸷之色。
他显然过的不太好,穆疃丝毫没有契约精神,对待湛书君只有戏耍与折磨。他最近身上的主仆契约总会被牵动,湛书君能够感觉到水雾的虚弱,痛苦与愧疚才是令他痛苦的根源,令他每日都仿佛被泡入了能够将人腐蚀殆尽的化学药剂之中,日夜煎熬,痛不欲生。
湛书君开门见山,他已经调查出了凌爻的身份,想要与凌爻做一笔交易,共同救出水雾。
湛书君不在乎血族的生死,他只求救水雾一个人,只要女子能够活下来,整个庄园倾覆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凌爻沉默不语,男子站在原地,像是一樽石像。湛书君紧紧攥着拳头,无法压抑心中的自责与痛楚,挥出手臂,与凌爻撕打了起来,似乎这样便能够发泄出自己的情绪。
“凌爻,你记住,你走到现在,不是主人欠了你的,是你亏欠了主人,这一步一步,都是你自己求的。到底是谁一直宽纵你,包容你,你能不能看得清楚?”湛书君抬起手臂,却无法在挥打下去,他有些颓唐地起身,背对着凌爻,神情冷冽:“你不愿帮忙,至少,不要在身后背刺她,主动推她下地狱。”
凌爻依靠在墙壁上,他几乎没有还手,难以想象,这个时候凌爻竟然还在坚持着自己的道德准则。
他低垂着眼睫,脊背一寸寸弓下来,原本干净温和的眼眸蒙上了一层阴翳。
凌爻心中的信念似乎有了轻微的动摇,砖石的缝隙簌簌向下落着灰尘。他不得不承认,即便一直都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美化原谅任何吸血鬼的行为,可在他的心中,的确仍旧对水雾有了恻隐之心,不断地为她开脱,意图将她诠释得无辜而纯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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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书君没有想到,他还能再次见到水雾。
穆疃又吸了一些她的血,他是没能够抵御住近乎来源于灵魂的吸引,却也以为自己至少将女子的身子养好了一些。
可水雾似乎实在过于娇气,luo露的肌肤呈现出一种几乎透明的苍白,也许是因为熟悉了她的味道,穆疃还发觉,他开始能够感知到女子的情绪。
当她感觉到难受时,血液便是苦的;生气时,血液便会很辣;受委屈时,血液便会显出酸涩感。
而只有她的心情愉悦了,血液的味道才是完美无瑕,最能够令穆疃沉溺的味道。若是不曾尝过最稀有珍贵的味道,穆疃或许便也不会挑剔那细微的口感差别,可当饮过琼浆玉酿后,穆疃便成为了最苛刻的老饕。
穆疃在试过几日后,终于颓败地承认,他的确养不好女子,于是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水雾从前的血仆请过来,令他来代为照顾女子。
湛书君跪在了水雾的床侧,他搂住了女子的肩,心疼得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男子狠厉的视线落在穆疃的身上,心中的恨意流淌入四肢百骸,令他变为了一条阴毒的蛇。
穆疃倒是不在意湛书君是怎么看他的,弱者的恨意不值得一提,当他碾死他人像是碾死一只蚂蚁时,他便不会觉得自己的忽视是养虎为患。
水雾并不是真的想要绝食,而是其他人的血液实在真的很难喝。没到饿死的时候,她真的不想喝过期的啤酒,浓缩的咖啡液,双倍的苦瓜汁与饭汤的馊水……
相比之下,湛书君平平无奇的血液都变得好喝了起来。
湛书君几乎是受宠若惊,这还是水雾第一次这样渴求他,从前这样的待遇从来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此时湛书君才认清,原来之前每次看到水雾搂着别的血仆时的恼怒、愤恨,分明全部都是求而不得的嫉妒。
湛书君的确很会照顾人,他搂着水雾的腰肢,仰着脖颈,摆出了一个最便于女子吸血的姿势,将她温柔地扣在了怀中,还会一点点抚摸着她的脊背,给她顺气,让她不要呛到。
穆疃在旁边看着,眉宇愈蹙愈紧,站在原地,心情却不太痛快。
啧,他还以为,只有他的血才能够让这个小挑剔鬼吃得那样投入,结果一个普通的血仆而已,便值得她露出那副不值钱的模样?
湛书君眼眸失神之际,甚至有一刻想,若是水雾就这样将他吸干也没关系,如此,便算是他给主人的赔罪了。
可水雾却比他更有节制力,在湛书君唇瓣发紫的时候,停下了自己吸血的行为。
她皱了皱眉,搂抱着湛书君,又开始嫌弃他的身体凉。
她以前总喜欢抱着人类睡,而厌恶冷冰冰的血族,湛书君知道这一点,男子有些慌乱地摩擦着手脚,妄图将自己变得更符合水雾的喜好,她却已经松开了他,热切之后便又是极致的凉薄。
“想要小狗。”水雾叹了一声,开始怀念起她毛绒绒的血仆。
湛书君只觉得,任何人都会被他的主人逼疯。这一刻他多想像是狗一般爬过去,只求主人能够再抱抱他,他像是永远空虚,永远不知足,被掉在半空中苟延残喘。
穆疃早就不想看湛书君待在这里,废物利用完毕就应该扔出去。他走到了水雾的旁边,决心让她明白,谁才是真正掌控她的人。
男子的指尖触摸在女公爵的脸颊上,刻意做出高高在上的模样:“雾雾,我可以让你吃饱,也能够满足你的需求,但你应该讨好我,变得温顺、幸福,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捧来给你。”
可穆疃忽略了一点,水雾只有在特别饥饿的时候,才会因为渴望他的血液,而对他温柔,对他说甜言蜜语。而她填饱了肚子之后,便会又回归到冷若冰霜,不将他放在眼里的状态中。
水雾拍开了男子的手,话都懒得对他说,转过身,小屁股背对着他,便闭上了眼眸。
穆疃看着她,恶狠狠地想要拍烂她的屁股,看她还敢不敢给他甩脸色。
可他的手心发痒,拳头攥了又松,最终还是没敢,不,应该说是没忍心揍下去。穆疃憋屈地走到了床的另一侧,面对面看着水雾,恶向胆边生,伸出手,捏住了女子的小脸蛋,掐了掐,呵,让你不给我碰。
水雾没睁眼,不耐烦地张开唇,咬住了男子的手指,渐渐得牙齿在上面磨出了一个血口,吸了两口血,才把他的手吐出来。
穆疃身体僵硬,红着脸颊,定定地待在原地,看着自己沾染上水液的手指,心中的情绪难以形容的怪异。
穆疃缓慢低下身子,张开唇,一点点将自己的手指含入了口腔中,明知道他看起来像是一个不正常的神经病,却无法抑制自己的行为。
她喜欢小狗吗?明天倒是可以给她抱来一只,只是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品种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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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公爵。
真正的小狗已经要拆家了。
水雾第一天不在家中的时候,黑犬尚且能够忍耐,第二天不在家的时候,他也能靠着肉干的存货继续听话地待在家里……
而过了几日,他的主人疑似抛弃了他,不要他后,黑犬便开始隐隐发狂了。地牢关不住他,黑犬掰断了铁链,他将古堡里能吃的东西都吃了,此时他仍旧没有离开,虽然心中愤怒又难过,但仍旧忠诚得像是一只看门的狗,不允许外人闯入。
尹欷樾早在第一日就已经从窗户处逃了出去,隐匿在水雾两人身后,探查出了庄园的位置。
郗镜则比较倒霉,人类王子虽然心眼多,擅长耍一些阴谋诡计,但他的确只是一个普通人,对于血族的抗体太低,此时早已经不记得什么潜伏,或者登临王位。他发着高烧,面容却扭曲,口中念着水雾的名字,在地牢中蹭着地面,扭着身体。
前来救援郗镜的护卫在大厅遇到了看门狗,折损了许多人手才终于进入了地牢,便眼睁睁看着他们足智多谋的王子殿下被血族摧残成了这幅病态的模样。
等到郗镜与护卫也撤退了蔷薇古堡后,整个空荡荡的房子中便真的只剩下了黑犬一个人,没有女公爵血液的浇灌,连漫山遍野的蔷薇也都枯萎了。
黑犬感觉到很委屈,主人明明承诺过,会将他喂饱的。她撒了谎,还遗弃了他,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主人,他应该离开她,重新回到山野之中,成为狼王,而不是一只狗。
可他耷拉着脑袋,眼眸中闪烁着凶戾的光,却在心中决定,在摆脱狗的身份之前,他至少要撕咬质问他的主人,为什么抛弃了他。
…………
第二日,穆疃真的给水雾抱来了一只小狗。
奶白色的幼犬,卷毛狗,湿润的褐色眼眸,像是一只玩偶娃娃。
水雾不知道穆疃哪里来的闲情雅致,她兴致缺缺,似乎没有觉得很高兴,奶狗跌跌撞撞地向她走过来,便被水雾抵着额头,推倒在地上。
她的举止恶劣极了,唇角却勾起笑容,被小狗艰难翻身的动作所取悦。
穆疃自己都不知他何时变得学会察言观色,轻易便在女子眉眼弯起的弧度中发现她心中真实的喜欢。
终于令水雾愿意多笑一笑,态度软化下来,穆疃自己驯化着自己,竟然有种自己做了什么极厉害的事情一般。
她仍旧是矜持的,不愿将狗抱在怀里摸一摸它的头,嫌弃它的身上脏。可奶狗好像不记仇,也感觉不到主人的不喜欢,仍旧一次次跌跌撞撞地走到她的身旁,要挨在她的身旁黏着她。
穆疃一开始还觉得自己终于能够尝一尝甜美的血液,不能尝个尽兴,tiantian总是可以的吧?
可是很快,穆疃便感觉到了烦躁,养一只狗真的很麻烦,他在此之前从来不清楚,狗竟然是要拉屎的。
在成为血族之后,躯体便像是陷入了永恒的静止,内脏器官都不再活动,所以穆疃已经快要不知道排泄是什么东西,还会因为人类仍旧会出现这种恶臭的生理需求而嫌恶他们肮脏。
水雾也很讨厌小狗乱拉乱尿,她喜欢狗,却只局限于喜欢它们可爱的外表,喜欢摸它们毛绒绒的皮毛,但她却并不愿意真的负担起另一个生命的重量,不想照顾它,不想给它洗澡,更不想给它铲屎。
于是水雾从来不曾试图自己养过宠物,若是一只可爱的小狗能够自己养活自己,自己吃饭拉屎,自己能给自己洗澡就好了,她在心中微微叹息地想着。
穆疃铁青着脸,在奶狗尿到他衣袖上时,甚至已经要压抑不住怒气,将它直接掐死。
水雾嫌弃的视线平等地落在一人一狗身上:“穆疃,你去把它洗干净。”
“凭什么是我?”穆疃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个真正的狗东西直接扔出去。
“因为它是你带回来的。”水雾淡淡地说道,眸子有些发冷,她知道自己的缺点,所以从来不曾试图不负责任地养育一个生命,她很讨厌这种自顾自想要拥有,却根本不会好好照顾的人。
穆疃在女子的视线之中,不知为何气势便莫名变得弱了下来。他死死咬着牙,拎起了奶狗的后颈,就是你要拉屎是吧,他就不信他堂堂一个血族公爵,还教不了一只狗了。
穆疃真的很想扇当初的自己一巴掌,现在每天是水雾和狗玩游戏,晚上抱着狗睡觉,而他要给狗洗澡,给狗喂饭,给狗擦屁股……
穆疃甚至已经被折磨得忘记了这些事分明都可以让血仆去干。他毫不自知,自己天天赖在地下室之中,便仿佛有妻有子的一个全职爸爸,每天睁开眼便想着怎么哄妻子开心和怎么伺候狗儿子。
变故起始于某个血月,天空中挂着一轮满月,狂化的狼人闯入了庄园,便犹如凶兽跳入了兔子窝一般,令遇见天敌的血族感觉到了一种被生物链支配的恐惧。
血族们组成了防线,天敌便意味着你死我活,哪怕黑犬并没有伤害他们,血族也要在发现他的那一刻就将他杀死,唯有这样,弱小的一方才能够真正感觉到安心。
黑犬闯入了地下室内,他的嗅觉很好,哪怕有阵法的阻碍,他仍旧找到了他的主人。
主人仍旧温柔又美丽,可她的身旁,却坐着一只弱小的奶狗。
“吼——”
黑犬在喉咙中发出嘶吼,他的心中充满了被背叛的痛苦,主人就是为了那个弱小的东西遗弃他的吗?
他想要冲过去将敢于夺走他主人的另一只狗咬死,水雾却在此时唤了他的名字。
“小狗,不许乱咬,坐下。”女子轻声说道,语气淡然而轻柔,就仿佛黑犬仍旧是忠诚于她、任她趋势的鬣犬。
黑犬痛苦地嚎叫,他气到极近癫狂,眸子化为了竖瞳,体内最深处的渴望叫嚣着让他撕碎眼前这个猎物,这个敢于愚弄他、戏耍他的猎物。
可庞大的狼人在僵持了半分钟后,却终于放过了那只吓得身体僵直的奶狗,在水雾的面前坐了下来。
“乖孩子。”水雾摸了摸黑犬的脑袋,弯起眼眸,温柔地夸奖。
黑犬的心中明明已经自我承诺,不会再原谅这个阴险狡诈、可恶又恶劣的吸血鬼,可被揉了揉脑袋,被夸了几句,他便又开始不争气地摇尾巴,将心中又冷又狠的念头抛到了脑后。
水雾被黑犬抱在了怀中,他要带着自己的主人离开这里,走出房间前,水雾回过头,看向了被留在原地的小奶狗。
它正汪汪地叫着,似乎想要水雾留下来,或者带它走。
可从始至终,女子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并不是这只奶狗的主人,该对它负责的人也不是她,并不是强塞到她怀里的,就是属于她的东西。
若说有什么属于她,或者,她是谁的主人,水雾搂紧了黑犬的脖颈,将身体埋入狼人毛绒绒的怀里。她也该是黑犬的主人。
黑犬看起来似乎很开心,他并不是一只和谐友爱、大度的狗,他嫉妒又排外,只想要主人有他一只狗。
而现在,主人选择了他,黑犬的尾巴都要晃断,翘上天了。
走出庄园之后,却是血族构建的天罗地网。
血仆们与低等的血族此时皆团结一致,手段冷酷地围剿着两人,再也看不出在凌爻面前可怜凄惨的模样。他们留在酒庄中,有迫不得己,却也有贪婪,谁都憎恶恐惧穆疃,谁都崇敬仰慕穆疃,谁都想成为穆疃。
穆疃走了出来,他的脸上不见了被奶狗折腾的傻气与崩溃,眉宇压下来,血族公爵的气场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雾雾,回来,那里危险。”穆疃说道,语气甚至算得上温和。
水雾将脸颊埋在了黑犬的脖颈中,而狼人则对血族们呲着牙,紧紧护住了自己心爱的主人。
穆疃的瞳色愈发阴翳,他抬起手,风将白色的小狗托了起来:“雾雾,回来,否则,我便掐死它。”
这段时间里,他任劳任怨,看似与奶狗有了感情,可实际上,那些也都是伪装出的假象。
水雾这次是真的觉得厌烦,这种厌意也从眼角眉梢中泄露了出来。她毫无动容,从一开始,擅自决定了奶狗的命运,支配着奶狗命运的人就不是她,而是穆疃。
现在,他又想用它来作为工具,将它化为锁链来支配水雾、控制水雾。
穆疃在女子的视线中突然笑了笑,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竟然在这种被挑衅的恼怒至极的时刻也能真心诚意地笑出来。
他随便把那只狗扔到了一个血仆的怀里,水雾分明和他一样都是血族的公爵,又怎么可能真的在乎一只弱小的生物。
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最般配,他们才该是天生一对。
“雾雾,我不会束缚你的自由了,回来吧,你不是想要吸我的血吗,我可以随便让你喝。”穆疃说着仿若疯癫的言论,眸中却是绝无仅有的真诚。
他似乎过于自信,以为自己尊重欣赏别人,别人便也要尊重欣赏他。
“我讨厌你。而且我也不是非你的血不可。”水雾闷声说道,她从未掩饰过自己的厌恶,不明白穆疃怎么会看不清楚。
血族公爵的面容扭曲了一瞬,他被简单的几个字戳中了心脏,恶毒的脓液流淌了下来。
他操纵着风刃,刀刀向着狼人的致命处割去,蔷薇花枝却刺破了水雾的肌肤,从她的血管中生长出来,层层圈住了狼人,将他塑造成了一个怪物。
凌爻与圣教廷的人趁着月色前来,与血族之人混战在一起,尹欷樾之前便已经潜伏在庄园内,若不是他引导着黑犬,那只笨狗到死也找不到水雾藏在这个庄园里。
尹欷樾的视线紧紧盯着穆疃,他终于寻到了他真正的仇人,男子手中的长刀脱鞘而出,唇角的笑意顽劣不羁:“没杀了我之前,我是不可能让你走的。”
而水雾与黑犬则在血月中逃离。
她能够嗅到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不好闻,狼人的血是最不好喝的。
水雾的心中开始感觉到隐隐的恐慌,她拥着黑犬,却只觉得手心里都是黏腻。
“小狗,你怎么样,疼不疼,哪里受伤了?”水雾的蔷薇荆棘虽然护住了一些要害,可穆疃比她的战斗经验强过太多,风刃使用的格外刁钻。
一片鸢紫色的花丛之中,黑犬终于踉踉跄跄地倒了下来,摔倒前却记得将水雾轻轻放在了地面上。
狼人的瞳眸慢慢涣散,唇中也呕出了大量的鲜血,黑犬突然感觉自己此时的模样有些丑陋,月圆之夜,他变不回人。
狼人想要遮掩住他可怖的容颜,可水雾却抓着他的爪子,将他的利爪放在自己的脖颈上:“小狗,你喝我的血,喝了我的血,你的伤口就能够愈合了。”
她红着眼眸,清澈的泪珠沿着苍白的脸颊滚落下来,却还是显得那样美丽。
黑犬缩起了爪尖,他之前太过生气,又忘了磨爪子了,他用手背笨拙地帮女子擦了擦眼泪,摇了摇头。
唇部开合,模糊说了几个字:“主人,不咬。”
好狗都不会咬主人的,他也不会。
他的主人拥抱住了他,泪水落在了他的身上,浸湿了毛发,痛苦好像也能够一直传递到他的心里。
别哭了。
他好想说,都是他的错,下次他再也不会让她哭了。
他不生气了。
如果他死了,她想要去找别的小狗,就去找吧,只要别再哭就好。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太笨了,不会说话。
第115章 血族是病症,还是爱意…………
当凌爻找到水雾的时候,女子正坐在一片花海之中,她的怀中抱着早已经死透,身体也逐渐变得冰凉的狼人。
凌爻不曾见过女子这幅模样,在他的印象中,她永远是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低贱的血仆讨好她,而她只会投注漫不经心的一瞥,难以被取悦,眼中也绝不会映入任何人的身影。
而此时,血族女公爵的视线却如此专注地落在了丑陋的狼人身上,衣裙沾满了野兽腥臭的血液,爱干净的女子却好像一点都不嫌脏,凉薄的眸中似有温柔。霜冷的月色洒落在她的身上,令她似是要化为碎裂了一地的瓷片。
教廷的人歼灭了大批的血族,可同时也损伤惨重,只能够暂时撤退。凌爻本应该与教廷的人一同回到圣殿接受审判,他知道即便自己没有选择,转化为血族便意味着罪不可赦,他并不是想要躲避属于他的惩罚,可他的确在回城的中途,做出了近乎于叛逃的行为。
他的主人,他的罪孽,他的母亲……凌爻分不清这是否源自于初拥的后遗症,他的心脏发疼,他的体内流淌着属于水雾的血液,令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担忧,像是骨与肉都变为了女公爵的附属。
或许凌爻的确已经成为了叛徒,他的忠诚分裂为了两部分,一部分交予了教廷,而另一部分,却仿佛在不知何时,便印刻在了水雾的身上。
凌爻半跪在女子的面前,看向她怀中的怪物:“他已经死了。”
水雾抿着唇,她摸了摸小狗的头:“我知道。”
“我们该离开了,猎人公会的猎魔者或许会沿着踪迹搜寻过来。”凌爻的嗓音有些喑哑,他探出手,想要为女子擦去眼角沾染的血液。
水雾侧了侧脸颊,没有让凌爻碰触到她,蔷薇的藤蔓将狼人层层包裹在其中,缓缓勒紧,拖曳入了泥土之中。
风吹过,鸢紫色的花束愈发显得娇艳欲滴,花瓣也更加饱满,饱胀着汁水。
凌爻的手悬在半空中,又转为去拉女子的手:“我扶你起来。”
身后的一支长箭刺破了空气,凌爻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拔出了腰间的剑,劈断了箭矢,挡在了水雾的身前。
山野之中,圣教廷与猎人公会的人不知何时包围了整片花海。
一个中年猎魔人手中握着长弓,再次搭弓射箭,声音讽刺:“看来教廷光辉正直的圣骑士如今也开始与吸血鬼为伍了。”
猎人公会最是憎恶血族,与他们不死不休,此时已经完全将凌爻当成了血族的附庸,每一箭都是杀招,显然已不再将他当做人类看待。
凌爻难掩羞愧,他的心脏犹如被烈火焚烧,煎熬地被往昔的信仰叩问,可他的身体却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保护着身后的水雾,先于自己的意志做了选择。
尹欷樾站在远处,遥遥看着对面的水雾,他失去了一只眼睛,作为代价封印了穆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