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神幽深,若即若离的笑意露出,薄唇轻勾:“自然是——”
“这里。”
话音刚落,他继续埋首向下,动作没有丝毫迟滞,毫无犹疑地咬了上去,回应容
今瑶的“好奇”。
霎时,湖心处如丝如缕的流水倾泻而下。
第56章 第56章“是你的真心,还是你的……
次日清晨,旭光洒落进舱室,湖水的清润交融着微醺酒气,若有若无地在空中袅袅氤氲。
舱室内一片狼籍,锦缎歪歪斜斜地搭在少女的玲珑娇躯上,上面残存着她独有的温热余香,襦裙则被随意地弃置在一旁。
无人注意的角落中,还有一方潮湿的手帕。
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不在昭示着昨夜的荒唐和缱绻。
楚懿向来习惯早起,睁开眼时,容今瑶犹自酣眠未醒。
她窝在他怀里,整个人软绵绵地缩成一团,像是一只慵懒的小兔,细白的指尖不安分地揪着他的衣襟。
雪肌莹润,裸/露在外的部分比桃花还要妍丽,星星点点的齿痕淡了些。
他垂眸看向怀中的软玉温香,神色难辨,淡声唤了句:“容今瑶?”
容今瑶却未睁眼,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昨夜的一切历历在目,醉意朦胧的软语和那些“蓄谋已久”犹在耳畔,似余烬未熄的火,烙得他一夜烦闷。
就不应该让她毫无收敛地饮酒,早早吃干抹净这只兔子才好。
楚懿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抬手将她鬓边凌乱的发丝缠至耳后。随后寻来画舫中备好的新襦裙,打算亲手给她换上。
“我帮你穿裙子,手臂抬一抬。”
他先拿起小衣,柔软的丝带交叠收紧,略一用力,便贴合地包裹住她的身形。
少女在睡梦中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束缚,秀眉微微一蹙,从鼻腔中逸出一声轻哼。
这是嫌弃他的手法不够轻柔了。
“你还真是我祖宗。”楚懿微微一顿,低眸凝视她,轻嗤一声,“也不知道你梦里可有我半分影子。”
半梦半醒间,容今瑶轻轻扭动了一下身子,眉心蹙起,小手摸索着想将衣襟扯开,呢喃着说:“好热……”
“热?”楚懿扣住她的衣襟,不容她再胡乱挣动,低声道:“忍着。”
一绕、一系,将襦裙逐一整理妥帖。最后一根系带收紧,他微微后仰,看着已然穿戴整齐的少女,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番折腾结束,容今瑶除了在他扣紧衣襟时不满皱眉、嘴里嘀咕了一声之外,其余时候皆是安然沉睡。
楚懿将她打横抱起,走出画舫。
二人回到将军府时,天色尚早,院落内寂静无声,唯有洒扫的下人轻手轻脚地忙碌着。
竹帚拂过青石地面,发出窸窣的轻响。
莲葵正端着热水从廊下走过,见年轻人抱着少女踏进院门,微微一愣,连忙迎上前去,讶异地说:“公主和小将军不是宿在画舫上么,怎么这般早就回来了?”
狐疑间,她的目光落在了容今瑶身上,鼻尖敏锐地捕捉到淡淡的酒香,心中顿时了然。
“公主又宿醉了?”莲葵神色有些无奈,“照以往的情形,定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
楚懿脚步未停,抱着容今瑶径直往内室走去,轻缓地将人放在榻上,替她掖好被角。
容今瑶舒服地翻了个身。
半晌,楚懿黑眸微敛,转过身看向莲葵,声音带着几分探究:“‘又’?她之前也这样?”
莲葵回忆着答道:“之前公主在东宫同太子殿下饮酒,醉过那么一次,也是这般昏睡,怎么唤都唤不醒。”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醒来后,前一夜的事情都会忘得干干净净。”
听到这话,楚懿指节微微一紧,眼底掠过晦暗不明的情绪,薄唇轻抿了下。
片刻后,他淡淡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安顿好容今瑶后,二人前后脚走出卧房。
莲葵跟在楚懿身后,刚跨过门槛,下意识朝四周望去,顿时愣了一下——
这几日容今瑶和方云朗密谋着要给楚懿备下生辰宴,一众下人忙得热火朝天,连夜装点了整个院落,可惜未曾收拾妥当。
此时天光微亮,风过檐角,红绸歪歪斜斜地缠绕在廊柱上,地面还有未挂完的灯笼,歪七扭八地散在各个角落。
莲葵心头一紧,暗暗有些发虚,正想着如何解释,楚懿却似早已察觉。
没有皱眉,也没有询问,甚至连半分讶异的神色都没有。
他站在院中,淡淡地扫了一眼未了的布景,语气平静道:“她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你好生照料她,吩咐李伯熬一碗醒酒汤。”
莲葵心觉小将军今日的情绪不太对,迟疑了短短一瞬,忙不迭应道:“是。”
楚懿未再多言,收回目光,迈步向府外走去。
临到院门口,他步伐微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随口道:“我先回国公府一趟,一会儿回来。”
……
每年生辰,楚懿都要回国公府祠堂祭拜母亲,这已然成了他十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
他知晓今日容今瑶为自己准备了惊喜,虽没什么心情去过这生辰宴,却也不忍心拂了他们的好意。
楚懿双手持香,缓缓弯腰,郑重地行了三拜之礼,笑着说:“母亲,孩儿下次再带她来见您吧。”
须臾之间,待香火燃尽,晨雾渐散,楚懿这才自祠堂中走出。
金芒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他肩头,却被他眉目间淡淡的疏离所隔绝,难以驱散他周身的冷清。
刚踏出国公府的朱漆大门,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那人置身于缥缈的光影里,神色晦暗朦胧,让人瞧不真切。
定睛细看,是陆玄枫。
“怎么还愁容满面的,情场失意了?”陆玄枫牵着马,瞧见楚懿出来,扬了扬下巴,说:“今天是你生辰,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儿,正好要去赴你的生辰宴,一道走吧。”
楚懿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陆玄枫一番,似笑非笑道:“你的表情也像是遭了情伤。”
彼此对视,各自的表情皆有些不妙。
楚懿的神色虽如往常般漫不经心,但那双含笑的深情眼中,明显添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而陆玄枫向来冷峻,表情鲜少外露,一张脸常年紧绷着。细看才会发现,他下颌处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层胡茬。
楚懿利落地翻身上马,随口问道:“你怎么了?”
陆玄枫特意来国公府等他,定是有事要说,且还不是小事。
陆玄枫握着缰绳,神情里裹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喉结滚动了一下,艰涩开口:“孟芙要成婚了。”
楚懿闻言,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神色间闪过难以名状的复杂,怪异地重复了一遍:“……孟芙要成婚了?”
对于孟芙要成婚这件事,细细想来,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孟芙出身名门,才情出众,到了婚嫁的年纪,有合适的人家上门求娶,本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早就知道陆玄枫对孟芙有意,看向她的眼神,满是藏不住的温柔与关切,傻子都能瞧出那份心意。
只是他一直不明白,陆玄枫向来果敢,为何在面对孟芙时,始终没有表达过自己的喜欢,任由良机错失,直至听闻她要成婚。
楚懿眉头微蹙,“你爹是太傅,陆家和孟家门当户对,你又是禁军统领,为何不递帖子求亲?”
陆玄枫侧身,低垂
着眼睑,沉默了片刻才答道:“因为她一定不会同意。”
“你怎会知道她一定拒绝?”
“孟芙曾经喜欢过你。”
楚懿:“……”
陆玄枫目光直直地看向他,“她性子极为内敛,细腻敏感。我和你有这层交情,她定会顾虑。所以我不能太冒进,怕吓到她。”
楚懿一时怔住。
他与孟芙不过是点头之交,虽在凌云堂为同窗,却也从未说过太多话,碰面时,仅是礼貌性地打个招呼。
他未尝关注过孟芙。
“抱歉。”楚懿侧首,语气里带着些许认真:“是我没察觉到,也没在意。”
“你跟我道歉做什么?又不是你的错。千错万错,都是我太过犹豫,瞻前顾后错失了太多时机。”陆玄枫道,“你是我最好的兄弟,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许久,楚懿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陆玄枫像是下了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突然扭头看向楚懿,神情认真:“楚懿,如果我说我要抢婚,你怎么看?”
微风轻柔拂过,撩动着楚懿的衣摆,肆意翻飞,二人骑马并行,唯有风声在耳边轻轻呼啸。
少年挑了挑眉,唇角勾起,笑道:“又争又抢,怪不得是我兄弟。”
……
相较于这边的失意,另一边的将军府,倒是格外热闹。
厅内的柱子上缠绕着鲜艳的红绸,绸带如火焰般沿着柱身蜿蜒而上,直到房梁处打了一个精致的结。院中摆放着各式寿桃、长寿面和贺礼,丫鬟仆从来回穿梭,忙得不可开交。
吵吵嚷嚷的声音中,忽然融进一声惊叹,来自廊下一隅。
“你要成婚了?”
廊下,容今瑶闲适地坐在长凳上,右手搭着凳面,听到孟芙说“我要成婚了”之后,蓦地抬起头,一双灵动的杏眼睁得浑圆,满是不可思议。
少女声音清脆,带着颤音,难掩惊惶,不敢置信地确认道:“你……竟然要成婚了吗?”
孟芙嘴边挂着一抹浅笑,温声道:“是啊,婚期已定,届时你可一定要来。”
她语气波澜不惊,像是在谈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容今瑶正欲再问。孟芙却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视线悠悠落在她颈间:“你今天脖子上怎么系了一条飘带?”
飘带很别致,是上乘的软缎。
容今瑶碰了碰自己颈侧的飘带,垂眸,声音低低的:“被狗咬了。”
她不敢细想自己醒来时的分毫,只觉头皮发麻。
正午时分,宿醉的后劲让她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额间突突地跳,浑身乏力,好似被抽去了筋骨。
脖颈泛着钝痛,腰也很酸。尤其是那处,异样感尤甚,像是被人榨干了。
她心生不妙,掀开被子一看,入目皆是鲜红牙印。
昨夜……
她努力回想昨夜之事,依稀记得自己喝了很多酒,也记得有双温热的手掌沿着她的脊骨缓缓滑下,而后……
都是断断续续的碎片记忆,拼不出完整的画面。
孟芙轻笑:“是么,你的意思是楚懿是狗?”
容今瑶眨了眨眼,长睫飞快扑闪着,于慌乱中轻咳了一声:“我……”
恰在此时,隐约听见那边有人喊“小将军”。
楚懿可算回来了!
话被打断,她循声望去,眼尖地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自院外缓步走向书房,腾地一下,从长凳上站起,对孟芙道:“等我一下!”
她要做第一个给楚懿生辰礼物的人。
后院,书房门扉半掩,缝隙间透出静谧,与外侧的热闹隔绝。
容今瑶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
楚懿正站在窗前,背对着她,暖阳倾洒,刚好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身形轮廓。
她轻轻抿唇,蹑手蹑脚地走上前一步,打算吓唬他,眸光灵动一闪,脆生生地喊道:“楚懿,生辰快乐!”
声音回荡在书房中。
本以为他会微微一怔,亦或是露出惊喜的表情,然而楚懿只是毫无波澜地道:“怎么?”
容今瑶愣了一瞬,总觉得他今日的态度不对劲。
不过她没让异样破坏好心情,轻快地笑着:“今日是你的生辰,我给你备了生辰礼,你转过身呀。”
楚懿终于转过身,神色未变。
他看向她,目光不甚温和,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
容今瑶原本扬起的笑容微微一滞,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就在她想要打破这令人不适的沉默时,楚懿却先一步开口,嗓音不疾不徐,甚至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揣测。
“给我过生辰——是你的真心,还是你为了让我喜欢上你,而做出的盘算?”
第57章 第57章“你顶着我了……”……
“给我过生辰——是你的真心,还是你为了让我喜欢上你,而做出的盘算?”
秋日的阳光甚好,透窗而入,将窗格映作道道流金,宛转斜横于地面,分隔开相视的一男一女。
容今瑶原是满心欢愉地将那份生辰礼攥在身后,只待寻个绝佳的时机骤然亮出。
岂料楚懿这番冷言冷语砸下来,那礼物登时成了烫手山芋,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只好又塞进袖里。
容今瑶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地道:“自然是真心啊。”
少女神色茫然,显然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楚懿不紧不慢地说:“如今再没和亲威胁,公主亦无了后顾之忧,往后大可不必做戏给我看。”
此话一出,容今瑶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几下。
“反正,我不过是你千挑万选用来利用的工具罢了。”
他字字清晰:“故作姿态的撩拨,不管不顾地挑战我的底线,装出来的柔情软意……”
“容昭昭,你这是在玩弄我的感情。”
楚懿语气淡然地随口说着,可容今瑶偏生听出了几分轻嘲的意味。
她抬眸望向他,仿佛有什么话堵在唇齿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挤出一句:“……你都知道了?”
楚懿嘴角轻轻扬起,像是在笑,可那抹笑意极淡,未及眼底便已消散,反倒映出几分凉薄与疏离。
“多谢那壶酒。”他轻飘飘地答,“从<天赐良缘>开始,你盘算的桩桩件件,我都知道了。”
容今瑶蓦地一顿,袖中的生辰礼摇摇欲坠,几欲脱手而出,连同她的呼吸也随之轻轻发颤。
难怪大哥千叮咛万嘱咐,反复告诫她不要在楚懿面前沾酒;难怪她身上遍布斑驳如落梅的咬痕。
她隐隐猜到,自己在画舫上极有可能吐露了不少不该说的话,但具体的细节实在是记不起来。
大哥先前也未曾跟她说过,她醉酒后会失言又失忆啊!
“我有点记不清了。”容今瑶眉眼间透着一丝犹疑,嗫嚅着试探道:“你能不能……给我透露一点点,我到底都说什么了?”
“……”
楚懿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至极的话,低低地嗤笑了一声。
“透露一点?”他眸中讥诮,“你说得倒是轻巧。”
分明是她别有用心,如今反倒要他来回想这些。楚懿恨不得剖开眼前人的心,瞧一瞧那颗心究竟是何颜色。
“好,既然你想听,那我便同你说。”
忍无可忍之下,楚懿骤然欺身向前,单手扣住容今瑶的纤细腰肢,稍一使力,便将她整个人拦腰提起。
身子已然悬空,容今瑶惊呼还未出口,屁股便抵上了冰凉的窗沿,双手下意识掐住楚懿的肩膀,“别被外人看到啦!”
半开的雕花窗棂在她身后轻晃,秋风穿堂而过,卷起她散落的青丝,与帷幔纠缠在一处。
脊背紧紧抵着窗,寒意沁入肌肤。而身前却紧贴着一片滚烫,一冷一热的反差让容今瑶明眸窘迫,
不由得挣扎了下。
他非要这种姿势说吗?
楚懿双臂一伸,将她困在了自己的领地之内,清隽的眉目近在咫尺,低声道:“你说,你和我成婚是蓄谋已久,只是为了躲避和亲。”
话音微顿,“还说,选我做夫婿是因为我不会强求你服侍,若是谈起和离也容易。”
他的视线缓缓游移,从她凌乱的发丝扫至莹白的肩颈,最后定格在刻意以飘带遮掩的地方。
那处藏着他的齿痕。
容今瑶睫羽轻颤,心脏如擂鼓般砰砰直跳。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划过混沌的脑海,刹那间,昨夜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一幕接一幕地浮现——
酒香缠绵,她醉意朦胧地依偎在他怀里,坦白那些夙夜心事。恍惚间,有人与她玩真假游戏,紧接着一点点炙热的啃噬落在她身上,如星火燎原。
待到神智稍清,那人的轮廓渐渐明晰,是楚懿。
昨晚的记忆与眼前少年的面容重叠交织,容今瑶缩了缩肩膀,觉得浑身都痒了起来,只听他继续道:“你还说……”
年轻人的指腹摩挲过她颈侧的肌肤,薄茧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容今瑶屏息,急急掩上他的唇,“别说了!”
楚懿依言沉默。
她想起来了。
昨夜的一字一句分毫毕现。
事到如今,所有的隐瞒都没了意义,既然都已经被楚懿知晓,那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秋日的风裹挟着凉意拂过,卷起她鬓边几缕散乱的发丝,或许是因为这风,又或许是因为心绪难平,容今瑶微微瑟缩了一下,“我承认。”
她垂下眼帘,掩去了眸中复杂的神色,半晌,终是轻声开口,几不可闻:“昨夜的话……我都承认。”
楚懿不动声色地凝着她,像是在等她继续往下说。
“有心接近你谋求赐婚,想让你喜欢上我,我不否认。”容今瑶坦然道,声音不自觉地轻了几分,“年初,我曾在父皇寝殿外听到了和亲的消息。我还听到,皇姐跟父皇说,要将我送去和亲。”
“我已经被亲生母亲抛弃过一次了,不想再因为一句话被抛弃第二次,所以想谋求赐婚,保住自己。”
“楚懿,我是不是很自私?”她轻轻地问。
楚懿未开口,只是静静凝视着她,沉默在这方寸之间蔓延,连时间都变得绵长起来。
容今瑶抬眸,默默望进他的眼底。
就在她心口发涩,几乎要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时,楚懿忽然开口:“你不自私。”
容今瑶一愣。
“保住自己,没有错。”他说,“你做的很好。”
少年的眸光璀璨明亮,秋阳细碎的光影在他脸上跳跃,格外好看。仿若微光浮动的星河,耀目得让人移不开眼。
容今瑶失神片刻,心一横,索性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定定看着楚懿:“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过这些,包括大哥。如今我已坦白,你信或是不信,我都能接受。”
“不过,”她一字一顿,说得很坚定,“若你想和离,那是不可能的。”
楚懿闻言,终于有了一些许反应。
他松开桎梏她的力道,直起身,眉峰轻扬,语气带着几分玩味的漫不经心:“嗯?我何时说要同你和离了?”
他的神色不似方才那般冷淡,嘴角甚至勾起了淡淡的弧度,目光中透着一丝揶揄,轻笑道:“你倒是会歪曲我的心思。”
容今瑶怔了怔,小声道:“你的表情说的。”
她一直以为楚懿厌恶欺骗,若是知道自己当初心有算计,定然不会轻易作罢。可眼下,他的语气和态度平静得过分,还带着几分调侃。
容今瑶看着他唇边若有若无的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眸光微动:“你没生气?”
楚懿微微一笑:“只准你演,不准我演了?”
今日步步紧逼,不过是在等她主动摊牌。
他不想让她把这些事憋闷在心里,成为横亘在二人之间的屏障。他想要她毫无保留地坦诚。
昨晚的一问一答,还有方才她的坦白……他早已将她的话套了个干干净净,点滴不剩。
容今瑶恍然大悟,“你在试探我。”
楚懿不置可否。
这一切尽在楚懿掌握之中。出乎意料的是,她这次并没有因为被试探而生出懊恼,反而心头一松。
不过……
她伸手勾住楚懿的袖口,目光澄澈又认真:“不过有一点必须要说,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并不全是出于盘算,也是有挺多真心的。”
她一开始确实盘算居多,不管是甜言蜜语也好,还是身体上的撩拨也罢,总之都是假装倾慕。
可不知从何时起,那些刻接触已不再是故意而为,而是情绪的自然流露。
她不会对旁的男子如此,撒娇、试探、嗔怒,抑或是与他针锋相对时隐秘的期待,一切的一切,唯独楚懿是例外。
楚懿垂眸,未置一词,漆黑的瞳仁里映着她的面容,弯了弯唇:“这样啊,那你怎么证明你的真心?”
容今瑶想了想,忽而眼神一亮,伸出三根手指,语气坚定:“给我三次证明的机会,如果哄得你满意的话,就不能再生气啦!”
楚懿弹了弹她的三根手指,笑意明朗,“看你表现。”
容今瑶开心地晃了晃脚,“今日是你的生辰,我要做第一个送你生辰礼的人。”
她自袖中摸出一样东西,藏在掌心,笑吟吟地道:“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生辰礼?”
楚懿眸色微敛,看着她刻意卖关子的模样,道了一句“猜不到”。
“猜不到吧?”容今瑶轻笑着攥紧手心,“我可是想了许久,才决定送这个给你的。”
话音刚落,她忽然松开手——
“当当!”
伴随着一声轻响,一枚温润剔透的吊坠自她指尖滑落,稳稳地落在楚懿眼前。
是双鱼佩。
佩身雕刻着缠绕的蛟龙,鳞片细腻,雕工精致,尾部微微卷曲,似要腾空而起。
楚懿眸色微动,视线从少女笑盈盈的脸转而聚焦在那枚吊坠上,“玉佩?”
容今瑶眨了眨眼,轻声道:“这枚双鱼佩,是我特意选的,只此一枚。佩身雕了蛟龙,寓意着——‘我觉君非池中物,咫尺蛟龙翻云雨’。”
这句祝福,她曾在楚懿随军出征前夕说过。
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容今瑶轻轻推了推那枚吊坠,眉眼弯弯:“楚懿,生辰快乐!”
我觉君非池中物,咫尺蛟龙翻云雨。
楚懿垂眸看着她,沉默了须臾,伸手将那枚双鱼佩紧紧攥进掌心,眸光晦暗,手已不受控制地抬起,想按住她的后颈吻下去——
气氛愈发旖旎之时,容今瑶顺势弯腰凑近,却忽然黛眉一蹙,扭了扭腰,伸手推他,耳根泛红:
“楚懿,你顶着我了……”
第58章 第58章嗯,小祖宗——抱紧了。……
楚懿闻言,身形瞬间一滞,眉心蹙了蹙,目光顺势下移。
他极轻地笑了笑。
少女此刻坐在狭窄的窗沿上,明黄色轻纱裙似流霞绚烂,裙摆不经意被蹭得撩起,布料在膝头堆叠出来几道细密的褶皱,裙摆之下,一截莹白的小腿若隐若现。
容今瑶背靠着窗,进退两难,无奈之下往前倾身,忍不住用绣履的鞋尖不轻不重地踢了楚懿一下。
她轻咳一声:“楚懿。”
楚懿顺势扣住她的脚-踝,指腹轻轻一压,挑了挑眉,笑着说:“这么敏感?”
昨晚在画舫,他几乎已经摸清了她的死穴。
容今瑶瞧见他意味不明的笑,顿时警铃大作。
颈处的齿痕在他的目光撩拨之下泛起痒意,她耳根发烫,抿了抿唇,羞恼地警告道:“青天白日的,小将军还是忍一忍罢。”
今日在将军府筹办了生辰宴,白羽营的将领们难得休整一天,不必去营里面操练,纷纷聚在一起谈笑喧哗。
前院的欢声笑语隐约传来,这般热闹之下,更衬得此处格外僻静,只能听见彼此呼吸交错,暧昧得令人心跳加快。
虽然静,但是也防不住有人会不经意前来。
楚懿声音懒散:“我在自己家,自己书房,怎么从你口中说出来,倒像是在偷情?”
“什么偷情啊……”容今瑶眸光微动,催促道,“快点让一让,我先下去,坐在这里不舒服。”
轻飘飘的尾音落在耳畔,楚懿神色晦暗不明:“……行吧。”
他慢悠悠地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替她捋好凌乱的裙裾,似是不甘心,旋即双指掐了掐她的腮肉。
“今日比较特殊,”楚懿道,“这笔账先欠着,下一次,我定不会让开。”
容今瑶摸着脸颊,小声道:“知道了知道了。”
楚懿本就无意在此刻放纵,奈何情难自禁。
往昔也有人送过他生辰礼,甚至有心为他操办生辰宴,可那些礼节性的祝贺于他而言不过是虚礼,从未掀起过半分波澜,终是原封不动地奉还。
容今瑶所赠,无论何物,他皆会珍之重之。
然而当双鱼吊坠自她掌心中滑落,坠于他眼前,那句“我觉君非池中物,咫尺蛟龙翻云雨”从她唇间溢出时——
他心口猛然一震,跳动的频率已然脱离了他的掌控。
是以,身体的反应最为真实,他自认并非重-欲之人,却独独对她情难自持。
他心想,还是尽早回白羽营操练吧,免得自己色令智昏。
见楚懿唇线紧绷,一副不动声色的隐忍模样,容今瑶眸中闪过促狭,不知为何又忽然笑了,轻快道:“你还真是嘴硬!”
她勾起唇,趁着他出神的间隙,从窗沿下跳下来,落地时足尖轻点地面,几乎是毫无犹豫地往前一扑。
纤细的手臂圈住了楚懿的脖颈,容今瑶轻盈地跃入他怀中,双腿顺势一勾,稳稳缠住了他的腰。
动作一气呵成,根本来不及反应。
楚懿眼神一凝,反应极快地伸手托住了她,掌心的触感让他眸色更深,失笑道:“不是说忍一忍吗?”
容今瑶伏在他肩上,凑近几分,“我让你忍,可是没说自己也忍呀。”
楚懿幽幽道:“青天白日,我劝公主还是忍一忍吧。”
她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双腿一收,明目张胆的撒娇:“现在这样舒服多了。”
“容昭昭,你很会得寸进尺。”
“可我看你分明很开心啊,”容今瑶满脸理所当然,“你可要抱紧我。”
半晌,楚懿无奈地叹了口气,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一些,凝视着她的眼睛,“嗯,小祖宗——抱紧了。”
容今瑶看着他,点了点自己的唇,“我今日的唇脂是朱红色,可是我不喜欢这个颜色,我喜欢檀色。”
楚懿倒是觉得这艳丽的颜色极衬她,丹唇皓齿,明眸善睐。尤其身着这袭明黄色罗裙,从乖巧的小兔子幻化成了魅惑众生的狐妖。
“这个颜色也很好看。”他顿了顿,道:“喜欢什么颜色,都写下来,我给你买。”
“但我现在就想要檀色。”她不依不饶。
“那我现在去给你买。”
容今瑶嘴角扬起:“不用,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换成檀色。”
楚懿目光沉了沉,“什么办法?”
二人对视片刻,窗外的秋风恰好拂过,卷起地面的落叶,余晖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下一息,少女柔软的唇瓣已轻轻覆上了年轻人的薄唇,蜻蜓点水般碾过,有意无意地蹭了几下。
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她的气息清甜如蜜,习惯性地闭上了眼睛去感受,睫毛微微颤动,“这样就变成檀色了……”
楚懿眉峰微挑,眸底暗色翻涌,却没有立即反客为主,任由她挑衅般的轻蹭,指腹缓缓收紧,扣稳她的腰部。
他低声问:“比檀色更浅的颜色是什么?”
“浅……浅绛色……”她气息凌乱,短短三个字随着紊乱的呼吸断断续续吐出。
说话的声音被唇齿间细微水渍声与微弱的喘息声裹住。
楚懿也喘了下,“那我喜欢浅绛色。”
容今瑶唇上明艳的朱红色,在一次次炽热的交吻中悄然晕染、渐变,化作成温婉的檀色。而淡去的色泽,则是转移到了楚懿的唇上,像是为他也涂上一层唇脂。
她眉眼弯了弯:“好,那今天就换浅绛色吧。”
就这样一会儿往前走两步,一会儿又后退几步,晕晕乎乎地在书房打转,唇齿始终未曾分开。时而擦身过书架,时而靠近窗棂,书房里的桌椅摆设均已涉足。
良久,漫长的一吻终于结束,檀色毫无疑问变成了浅绛色。
容今瑶累得双颊泛红,“这个吻,算不算哄得你满意了?”
她指的是“证明真心”的三次机会。
楚懿笑了笑:“你还真是会讨价还价。”
容今瑶瞧出他默许的意思,不禁轻轻哼了一声,手臂一勾,整个人往他怀里缩了缩。
……
至了晚上,红灯高悬如星,烛火摇曳似霞。
将军府院子里摆了两排长案,案上满是佳肴美馔。杯盏、银筷玉碗错落有致,其中斟满了琼浆,色如琥珀。
今晚前来庆生的人,除了白羽军精锐,便是平时相交甚多的朋友。在场之人都了解楚懿的性子,并不会过多拘泥于礼节。
席间觥筹交错,气氛自在惬意,不知不觉间酒过三巡。
一群高大男子面上已然泛起醺醺醉意,簇拥着一个身穿华丽锦袍的男孩,围成一圈,正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只听争论声愈来愈浓。
“小少爷,瞧瞧这个,玉兔!如何?”
一位将领捧着精美的玉兔雕件,通体雪白,似凝霜而成,兔眼处两颗黑宝石,“看到了没,这兔子的眼睛,又黑又亮的!寓意吉祥啊!”
方云朗小大人般摇了摇头,认真评价道:“子瞻哥是个高大威猛的男子汉哪!送兔子,这也太……太可爱了吧……不符合他的气质,不如送给我吧,我喜欢!”
话音刚落,另一位将领火急火燎地将站在方云朗面前的人一把挤开,道:“小少爷,看看我的,这个肯定行!百年老松为材的弓弩,雕工细致,再瞅瞅这绷弦,又细又韧,跟丝线似的!”
方云朗有些后怕地连连后退:“老土!”
凌云堂武考之前,他连弓都拉不开,被陆玄枫压着苦练了一个月。
练到最后,手臂酸得抬不起来,一只弓箭能射出去五步已经是极限了,至今心有余悸。
“你们白羽营的怎么总是离不开剑啊枪啊的,一点都不文雅。”方云朗煞有介事地道,“俗话说得好,君子动口,不动手嘛!”
众人听罢,掀起一阵哄笑。
方云朗鬼鬼祟祟地压低音量,悄声嘀咕:“子瞻哥挑剔得很。”
“不过要我说,你们谁送的生辰礼,都不如小六姐。只有小六姐送的才能讨子瞻哥欢心……”
庭院另一侧,灯火荧荧闪烁,悠悠晕开的光线将喧闹不远处的两道身影,细细勾勒出来。
楚懿和陆玄枫并肩立于回廊之下,吹着微凉的晚风,影子被拉得修长。
陆玄枫身姿挺拔,玄色锦袍冷硬俊朗,楚懿则斜倚在廊柱旁,姿态慵懒,唇角还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长桌处,那里,两个女孩正交谈甚欢。
陆玄枫手持酒杯,眼角余光轻瞥向楚懿,意味深长道:“白日里还一副情场失意的模样,怎么现在笑得这么诡异,和好了?”
楚懿闻言,手腕轻旋,掌心翻开,雕工精致的双鱼吊坠静静地躺在手掌之中。
他挑了挑眉,唇角弯起,漫不经心地轻轻一笑:“啊,你怎么知道她送我双鱼吊坠了?”
说话间,还将那吊坠随意地在指尖转了转,神色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陆玄枫:“……”
他忍住想要打人的冲动,嘴角抽了抽,嘲讽道:“真是孔雀开屏。”
楚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陆玄枫道:“吃过长寿面了吗?没吃的话,我吩咐后厨现在给你做一份。”
楚懿随口回道:“不必了,长寿面也没什么特别的。”
然而话音刚落,不远处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带着自然而然的亲昵,似与他心有灵犀——
“楚懿,过来吃长寿面啦!”
长桌旁的少女回过头,微微扬起下颌,目光穿过人群,寻向楚懿所在之处,眉梢含笑地冲他招了招手。
此时孟芙已不见踪影,只余她一人,灯光下的姿容格外清丽动人。
楚懿侧过头,“我先不打扰你伤春悲
秋了,今日是我生辰,我得去吃长寿面。”
“……呵呵,慢走不送。”
楚懿宽慰似的拍了拍陆玄枫的肩膀,勾唇笑了,而后悠然迈步,朝容今瑶走去。
长桌旁,少女端坐于灯影下,柔和的光晕染着她的眉眼。
见楚懿走近,容今瑶执筷挑起一根细长的面条,轻轻吹了吹,抬眸看向他:“这是长寿面,吃的时候可不能弄断。”
楚懿支着下巴,微微歪了下头,缓缓道:“你亲手做的?”
容今瑶颇为自豪地点点头,又扬了扬手中的筷子,示意他接过:“你接着呀……”
话还没说完,便见楚懿突然俯身,直接将面条含进了口中。
容今瑶愣了一下,“你这么吃很容易断的。”
楚懿从容地咀嚼着,丝毫不在意,直接咬断了它,浅笑在唇边漾开,语气暧昧缱绻:“断了也无妨,你喂的好像更好吃一些。”
“这是我十年以来,吃的第一口长寿面。”
……
这场生辰宴散得极晚,容今瑶回到房中时已是困倦至极,直接倒在榻上昏昏欲睡。
被褥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她睡得极其不安分,时而微蹙眉心,时而轻哼一声。意识朦胧间,感知到有人坐在旁边。
冰凉的指尖拂去她颈侧细碎的发丝,容今瑶下意识往暖处钻了钻,撞入了一个怀抱,低声喃喃:“楚懿……”
楚懿眉宇间浮起淡淡的笑意,“叫我做什么?”
容今瑶依然闭着眼,“我困了……帮我换衣服。”
楚懿眉梢微挑,目光注视着她松散的衣襟,眸色顿时深了几分,他撑在她两侧,将她半困于怀中,“自己不会换?”
容今瑶皱着眉头,胡乱扯了扯衣带,动作带着几分不耐,却半天没解开,反而缠得更紧了一些。
楚懿看着她略带委屈的样子,笑意愈深,修长的指节帮她解开歪歪扭扭的衣衫,却在指腹擦过颈侧时,突然顿住。
他顺势低头,在她颈边浅浅一吻,“帮公主换衣服,我可有奖赏?”
容今瑶浑身一颤,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还带着迷蒙未散的水光,“……你想要什么?”
楚懿睨着她,低低一笑,指尖勾起她的下颌,唇贴着唇,声音低哑而克制,只说了一个字——
“你。”
第59章 第59章哪个男人不喜欢被哄呢?……
生辰夜的喧嚣散去,翌日午时,日头煌煌地透过窗棂洒入,暖融融的光线在锦被上游移,照得一室温暖。
容今瑶睡到日上三竿才睁眼,怔怔地望着帐顶片刻,直到视线清明了些,懒懒地翻了个身,手指下意识往旁边探去——
空的。
她摸了摸被角,余温早已散尽。显然,身旁的人离开了许久。
屋内寂静,未几,门扉被轻轻叩响,莲葵端着铜盆进来,见她这副惫懒的模样,不由轻笑:“公主可是累着了?”
容今瑶眉眼仍带着未睡醒的慵懒惺忪,揉了揉额角,略带鼻音地说:“好久没睡得这么晚了。”
昨夜府中众人玩闹不休,兴致高涨,直至月影西斜才渐露疲态。她勉强撑到宴席尾声,已是倦意沉沉,回房后便倒头睡下,连外衣都未来得及褪去。
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时甚至觉得浑身乏力。
恍惚间忆起,是楚懿为自己换上了寝衣,又把她的敏-感-死-穴亲了个遍,无论怎么告饶,他都置之不理。
他向来精力充沛,不管前一晚熬到多晚,次日都能早早起身,且总是精神抖擞,好似有用不完的活力。
容今瑶轻轻叹道:“我也得好好调养身体,积蓄精力了。”
莲葵将铜盆搁在架上,拧了帕子过来,细细替她净面,口中说道:“公主不妨和小将军学学,看看他是怎么积蓄精力的。”
容今瑶耳根一红。
才只是浅尝辄止,他便已这般热烈,若真的得偿所愿,岂不是要榨干她?
不能想不能想。
温热的水汽扑在脸上,驱散些许倦意,容今瑶舒服地眯起双眸,随口问了句:“对了,楚懿呢?”
莲葵回道:“小将军一早就出府了,说是去找陆统领,有要事相商。”
容今瑶倏地清醒了几分:“能有什么要事?”
“具体是何事,奴婢也不知。”
从栖坞山回来后,白羽营的将士们获准休整一个月,如今时间才过去一半,照理说还没到操练的时候。
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此事和孟芙有关。
毕竟昨晚陆玄枫的表情实在是不太妙。
“好吧,”少女掩唇打了个哈欠,并未深思,今日还有更要紧的事去做,边换衣裳边道:“稍后备下马车,我要去‘绾春思’一趟。”
昨夜孟芙与她谈及,上京城中有一家极富盛名的绣房,名为“绾春思”。
“世人皆言,一缕青丝系君腕,这青丝所绾成的手绳,与寻常金玉配饰大不相同。”孟芙娓娓说道,“许多女子皆会亲手编织青丝手绳,赠与自己倾心之人。”
容今瑶垂眸凝思,随后点点头,轻声道:“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孟芙顿了顿,疑惑道:“什么选择?”
容今瑶飞快地收敛神色,正色道:“没事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孟芙一眼便洞悉她的小心思,笑意微深,接着说道:“不过这手绳却也并非全然吉兆。相传若是青丝被人烧毁,或是有意丢弃,青丝的主人便会灾病不断,梦魇缠身。”
“而若是男子辜负了女子的心意,便会万劫不复,难逃劫运。”
还怪玄乎的。
容今瑶听得眉心轻跳,半信半疑道:“真的假的?”
“真假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赠予此物,便是将一生的羁绊交到了对方手中。”孟芙点了点容今瑶的鼻尖,笑着打趣她:“小六,你若当真要编织,送出之前,可要慎重思量。”
默了默,容今瑶微微一笑:“我已经想好了。”
她心里清楚得很,楚懿并不会真的要求她去证明真心,去表现什么。
但哪个男人不喜欢被偏爱,不喜欢被哄呢?
她想对他好些、再好些,这份心意并非出于亏欠,而是因为情愿。
上京城北小街深处,隐匿着一条静谧的后巷。
不多时,一辆马车稳稳地停在了后巷巷口,细微的磨地声惊起栖息在枝头的雀鸟。
莲葵掀起车帘,扶着容今瑶下车,待她站定后,道:“公主,绾春思到了。”
匾额上的“绾春思”三字笔触娟秀,檐下悬着一串素色珠帘。
容今瑶仰起头凝视着门面,珠帘轻晃间,把发丝拢至耳后,“进去吧。”
店内陈设雅致,墙上悬挂着各式手绳。柜台后方,绣娘正低头穿针引线,指尖翻飞间,一条丝绳悄然成型。
听见脚步声,绣娘停下手中动作,目光温和地落在两个姑娘身上,笑道:“可是要定制手绳?”
莲葵让步:“是我家小姐。”
容今瑶的视线顺着绣娘的方向,落在柜台旁摆放的几卷丝线之上,眸光一动:“这里可有青丝手绳?”
绣娘眼底掠过一抹了然,“姑娘有所不知,若要编织青丝手绳,需得本人发丝相绾,亲手相赠,方能长长久久。”
说罢,她将眼前的针线盒推至容今瑶面前,笑容可掬地问道:“您是打算亲手编织一条送给意中人吗?”
编织手绳看似简单,可她从未做过,容今瑶迟疑了下:“其实我不大擅长女红。”
“莫要担心,手绳本就不难,只要您有足够的耐心便可。”绣娘一边说
着,一边取过一卷浅黛色丝线递给她,补充道,“若姑娘不介意,我可在旁指点一二。”
容今瑶:“那多谢了。”
编织之前,她剪下一缕发丝,与丝线并在一起。
少女屏息凝神,按照绣娘所言,将青丝与丝线并拢,指尖穿梭其间,绳结一点点成型。
指腹微微用力,试图将第一道结扣紧,不过力道掌握得不算太好,编出来的结有些歪斜。
她蹙了蹙眉,果断拆开重新来过,莲葵在一旁想要帮忙,却又不知从何下手。
“姑娘,编织时无需太过用力,轻轻拢住即可。”绣娘见状,温声提醒道。
不同于锦缎金玉,这样的手绳最考究的是心意,一丝一缕都需精心打结,不能散乱。
当手中最后一个结打完,容今瑶轻轻一扯,确认结扣紧实,不易散开之后,眉眼间这才浮现出浅笑:“编好啦。”
绣娘道:“姑娘可还满意?”
容今瑶垂眸看去,掌心那条青丝手绳纤细柔韧,结扣紧实,丝线与发丝交错缠绕,若是不仔细看,几乎分辨不出其中掺着的一缕青丝。
她嘴角上扬,由衷道:“正合适。”
出了绾春思绣房,微凉的秋风迎面吹来。
莲葵跟在一旁,问道:“公主现在可要回府?”
容今瑶扯了扯衣襟,看向莲葵,语气轻快地道:“先不回府。”
莲葵稍作停顿。
容今瑶伸手揉了揉因寒气入骨而有些酸涩的臂膀,解释道:“最近气候冷了,昨日我和孟芙约好去泡温泉池。”
莲葵恍然,随即轻点头,“温泉池能舒缓筋骨,正好解乏!”
嘴上如此说,容今瑶心中却不由得沉思。
泡温泉恐怕不只是因为气温骤降这么简单。
孟芙虽坦言婚期已定,看似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推进,可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孟芙眼底藏着蠢蠢欲动的反抗之意。
或许,孟芙正是想借着这次相聚,寻一个挣脱束缚的出路。
……
禁军营内区,气氛略显凝重。
楚懿斜倚在椅背上,目光淡淡扫向对面站立的人,缓缓开口:“所以,你打算怎么抢?”
陆玄枫负手立于一旁,神情冷峻坚决,显然已在脑海中反复斟酌多次,只是结果不尽人意:“还没想好。”
“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孟芙被卫之庭娶走。”
楚懿嗤笑了一声,懒洋洋地道:“抢婚倒是不难,问题是,孟芙愿不愿意跟你走。”
陆玄枫定定地盯着桌上的茶盏,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晌,才沉声道:“过不了多久她便要成婚,若我再不有所动作,只怕真没机会了。”
楚懿轻描淡写地说:“卫家一向行事低调,娶孟芙的那个卫之庭,虽然病弱,但好歹是卫尚书的嫡子。孟皇后与卫家关系匪浅,你觉得这门亲事,凭你一己之力,能抢得走?”
陆玄枫:“若卫之庭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倒也罢了,可据我所查,他并不如外界所说的那般‘柔弱不能自理’。他早与寄养在家中的表妹情投意合,卫家容不得此事,便硬生生地将那表妹送走了。”
楚懿闻言,目光微微一凝,忽然笑了笑。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折子翻阅,漫不经心道:“你想怎么做?”
陆玄枫沉声道:“成亲当天,我带人直接去劫花轿。”
楚懿缓缓抬眸,视线落在他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好兄弟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顿了一瞬,嗤道:“你可想好了,若孟芙不愿意跟你走,届时,你是打算把她直接扛走,还是等着被孟家一刀砍了?”
陆玄枫额角微微跳动,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好兄弟,事实罢了。”
楚懿将折子随手放下,轻轻一叹,语气慵懒又随意:“你若真要抢,最起码也得让孟芙自己愿意。不过在我看来,说不定,那卫之庭也会选择悔婚……”
话未说完,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分析。
“小将军。”青云推门进来,眉宇间带着一丝犹豫,先是看了陆玄枫一眼,而后凑近楚懿,低声禀报:“属下刚收到消息……”
楚懿掀起眼皮:“何事?”
青云踌躇了一下,绞尽脑汁地斟酌着措辞,最终一咬牙,说道:“属下刚刚得到消息,六公主与孟姑娘去泡温泉了!”
“泡温泉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楚懿微微拧眉,顺手端起茶盏,“跟在我身边这么久,这种小事,以后就不用汇报了。”
青云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这汤池不一般呐。属下听说,那汤池中会有貌美的小郎君服侍……那些人专门勾-引女客,若哄得女客欢喜了,便会哀求着买他们回去做贴身侍从。”
此话一出,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楚懿这口茶终究是没喝进去。
陆玄枫冷飕飕地补了一刀:“……你还是先抢你自己的人吧,莫要担心我了。”
半晌,楚懿站起身,低低地笑了一声,嗓音沉而冷:“很好。”
她就是这么“哄”他的。
第60章 第60章这次,我来悉心给你按摩……
汤池内,暖煦的池水轻柔地浸润着肌-肤。
氤氲缭绕间,水波微漾,倒映出两道纤长绰约的影子。
容今瑶倚在池畔,浴裳被池水浸得洇湿,恰到好处地贴合,并无艳-俗之感,隐隐勾勒出玲珑浮凸的轮廓,朦胧迷人。
乌发松松地束在脑后,仅以一根素白发带系住,几缕碎发不安分地垂落颈侧,发梢沾着些水珠。
她指尖轻拨浮在水面上的花瓣,悠悠打着旋儿,余光中,能察觉到身旁女子神色游离,心不在焉。
“这地方还真不错。”她故作无意地开口。
容今瑶舒展了眉心,侧过头,声音轻缓地道:“你觉得呢?”
孟芙眼神怔忡,沉默许久才恍然回过神,意识到容今瑶在同她说话,先是愣了愣,旋即笑着点头:“这处是谢之莜介绍的。她讲这里有许多女客慕名前来,堪称‘极乐’之地,还叫我婚前务必来一次。”
“秋日时节泡一泡汤泉,的确很舒服。”容今瑶说。
只是这所谓的“极乐之地”,听着总觉得莫名怪异。
“你的婚事……”话至嘴边,容今瑶顿了顿,还是开口问道,“孟芙,你是真的想与卫之庭成婚吗?”
孟芙眼底掠过一抹晦涩难明的情绪,垂下眼帘,指尖在水中轻轻划过,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容今瑶眸光微动,“你和我说婚期已定的时候,表面上不以为意,可若是真的毫不在意,又怎会下意识转移话题?”
孟芙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后,说道:“这门亲事,是祖父和皇后娘娘一同商议后,才与卫家定下的,我理应接受。可是……”
她抬眸,诚实地袒露出内心想法,“我似乎并不开心。”
在云林寺求签时,陆玄枫曾言,若心中存有一丝动摇,至少该问问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自小被寄予厚望,循规蹈矩,成为众人口中满腹诗书、端庄温婉的上京才女。可当这些称赞变成了牢不可破的枷锁,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路早已由旁人安排好,甚至无从反抗。
孟芙忽而轻笑了声,声音轻得像是漂浮在空中的水汽,转瞬便被吞没:
“其实有时候,我也挺羡慕你的。”
容今瑶正低眉拨弄着池中涟漪,闻言怔了怔:“羡慕我?”
孟芙:“你无论做什么,说什
么,扮作何种模样,大多数时候都是依着自己的本心行事。你想如此,便如此。”
“相比之下,我才是一个真正活在条条框框里走不出来的人。”
容今瑶静默听着,良久,缓缓道:“其实你也可以。”
孟芙轻阖双眸,借此理清混乱思绪,须臾,徐徐吐出一口气:“是啊,我又何尝不可以。未来夫君心有所属,我即便嫁入卫家,也终是难以长久。”
容今瑶眉心微蹙,“心有所属?”
孟芙轻轻颔首,神色复杂:“卫之庭与寄养在卫家的表妹情深意笃,只是卫家与孟家联姻最为适宜,所以……祖父才做下了这样的决定。”
容今瑶陷入沉思。
她与卫之庭仅有数面之缘,且皆是在宫中偶然遇见。
卫之庭是卫家的嫡系血脉,自幼体弱,时常缠绵病榻,几年前甚至有流言传出,称他“弱不禁风,恐难久矣”。众多权贵之家听闻此讯,纷纷打消了与卫家联姻的念头。
孟芙接着说道:“寄养在卫家的表妹,本是为冲喜而来,可谁能料到,卫之庭的身子竟逐渐好转起来,而卫家却立刻将那表妹送了出去。”
容今瑶蓦然明白了什么:“原来是这样。”
卫家当初让表妹前来冲喜,不过是为了延续卫之庭的性命。原以为他命不久矣,便匆忙为其定下一门亲事,以求吉利。可如今人已康复,那“冲喜之人”便再无用处,甚至成了卫家不愿提及的存在。
众人未曾料到,卫之庭竟然对那表妹动了真情。
思索片刻,容今瑶灵光一闪,忽然拊掌道:“卫之庭既然对表妹有情,你可曾想过,从他那里入手,拦下这桩婚事?”
“从卫之庭入手?”
“若卫之庭真心系表妹,又怎会甘愿心上人被强行送走,只怕早已反抗。若想阻止这门婚事,最妥帖的法子便是让卫之庭也萌生悔婚之意。”
孟芙蹙眉,忧虑道:“可若他不愿呢?”
容今瑶慢条斯理地拢起袖口,嘴角噙着笑意,眸色却幽深莫测:“那就看他对表妹,究竟有几分真心了。”
水雾缭绕中,少女倚于池畔,青丝如瀑,眉若远山含黛,肤如凝脂映月,那双杏眸亮清而亮,宛若画中仙姝。
孟芙听得一怔,凝眸注视容今瑶,恍惚间,竟觉得她此刻的神态与楚懿不谋而合。
难怪凌云堂学子无数,唯独这二人互不对付。
原来,他们骨子里便是相像的。
……
泡完温泉后,容今瑶与孟芙换上了干净的衣衫,鬓发半干,肌肤仍沾着湿润的水汽。
二人刚走出汤池,便被侍女引入一处幽静的廊院。
此处显然是专供贵客休憩的地方,檀香萦绕,屏风半掩,廊下悬挂着暖色纱灯。
侍女袅袅婷婷地含笑行礼,道:“泡汤后可做个全身舒缓的按摩,已为二位备好了单独的雅间,请随奴婢来。”
孟芙略显犹豫:“单独……”
容今瑶却神色自若,悠然环视四周,对孟芙道:“泡完温泉后按一按筋骨,倒是再好不过,谢之莜果然所言非虚。”
二人各入一间,被分别引入雅室。
容今瑶踏入屋中,眸光轻扫,“还不错。”
雅间内暗香浮动,矮塌置于中央,上铺绣纹繁复的软垫,榻旁设一小几。
她刚坐下,身后屏风却忽然传来一声轻响,一道身影自屏风后徐徐现身。
容今瑶抬眸望去,神色微微一滞——
进来的,竟是个生得极为俊秀的男侍。
男侍身着雪白素衫,面容清俊柔和,乍一看竟有几分书生气,可当他抬眸时,眼底又透着一点若有似无的风-情,竟生生将冷与媚糅合得恰到好处。
他朝容今瑶浅浅一笑,嗓音温润悦耳:“奴为您舒缓筋骨。”
容今瑶:“……”
怪不得谢之莜说此地是“极乐之地”,许多女客慕名前来,还千叮万嘱孟芙务必来此体验一番。
不曾想,竟然是这种极乐……
若是她尚未成婚,也无心仪之人,或许真会由着貌美的男侍伺候,之后让他做贴身侍从。不过当下来看,再貌美,也不敌楚懿半分。
正当容今瑶思索着如何婉拒催赶他,男侍已经低垂眉眼,露出楚楚可怜讨人怜惜的目光,温言恭维道:“姑娘真是奴见过最美艳的女子了。”
虽无意让他留下,但被夸赞总归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容今瑶不由抿了抿唇:“那,谢谢你?”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侍女急切的阻拦:“公子,雅间里尚有客人在按摩,是不准他人随意进去的——”
“起开。”对方冷冷地回道,强压怒火,尽力保持礼貌,“我不对女子动手。”
侍女悚然一惊。
紧接着,“吱呀”一声,雅间的门被人毫不留情地推开,一股凛冽的冷意随之涌入,让原本温热的雅间顿时多了令人紧张的压迫感。
来人一身灰蓝色圆领窄袖印花长袍,腰间系着一枚双鱼配,金丝流苏随着步伐轻晃。
他身形颀长,眉目冷然,仿佛无声夜雨,隐隐翻涌着风暴。
男侍未曾料到会有人闯入,微微一愣,旋即收敛心神,语气还算客气:“公子,您是不是走错了?”
少年偏头,目光淡淡地扫过男侍,平静道:“出去。”
男侍被他的眼神笼罩,脊背不自觉一僵,眉眼错愕,以为对方是要来抢生意的,“此处已有我侍奉。”
“呵。”楚懿笑了下,走上前,抬手攥住男侍的衣领,毫不客气地将人拎到门口,语气淡漠且危险:“我说,出去。”
男侍脸色顿时变了,正要据理力争:“你——”
下一瞬,一锭沉甸甸的银子直接甩到了他手上,砸得他手掌生疼。
楚懿微微眯起眼,嘴角的弧度冷淡至极,“这里无需你伺候。”
他一字一顿道:“我、来。”
男侍这才意识到面前的人绝非善茬,咬了咬牙,忍住满心的不甘,低头退了出去。
待门扉重新合上,雅间内瞬间安静下来,气氛微妙。
容今瑶撑着下颌,笑盈盈地望着楚懿,眉尾弯了弯,故意逗他:“你这是做什么?这汤池的规矩本就是如此,人人皆可享受。”
楚懿冷沉的眉眼因她这句话,微不可察地一跳,旋即嗤笑了一声,语气淡淡:“那男侍在勾-引你。”
容今瑶歪了歪头,故作疑惑地眨眨眼,促狭道:“哦?你怎么知道他在勾-引我?”
楚懿垂眸:“男人自然懂男人。”
“小将军占有欲这么强啊……”少女心下更觉有趣,眸光轻轻一转,佯装不满,“我都没管过你,你管得未免也太宽了。”
楚懿面色如常,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管我?”
“你想要我管你吗?”她笑道,“你若愿意,我便管。”
竟然还要他主动要求。
少女言语间轻描淡写,仿若就算是他真做了什么也无伤大雅。可他呢,不喜欢其他男人看向她的目光,更不喜欢她对自己毫无约束的态度。
若是她也能像他一样,生出几分占有欲就好了。
可偏偏,她还不懂这占有欲意味着什么。
这念头一出,楚懿心底的烦躁更甚。
他缓缓抬手,解开腕上的束带,意味不明道:“你刚泡完温泉,筋骨都软了。”
容今瑶茫然了一息:“嗯?”
年轻人一步步逼近,俯身而下,双手撑在榻上,将她强势围住,目光勾人:“趁着你清醒,这次,我来给你悉心按摩。”
他只轻轻一按,容今瑶便如春水化冰,浑身酥-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