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喜欢你这件事,被发现了……
容今瑶的声音在夜色中缓缓响起,每一个音节既轻柔又勾人。
楚懿眯了眯眼,黝黑的瞳仁透着些许探究的意味,戏谑道:“你在邀请我?”
一根小拇指勾上另一根小拇指,容今瑶微微一笑:“是啊,我在邀请你。”
夏至那夜,她曾说过,夫妻二人要同睡一处,谁知楚懿以她“脚伤未愈”为由推拒。后来,他们又经历了几日欲擒故纵的僵持,谁都未曾主动迈出那一步,于是“同榻而眠”这件事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今晚,能算是一个契机。所以容今瑶适时抛出橄榄枝,且看楚懿会不会抓住它。
她本是抱着几分试探的意思,见他久久不言,还以为他又要拒绝,佯作随意地松开小拇指,抬眸道:“不愿意就算了。”
楚懿看着她这副模样,心觉有趣又可爱,眼神微暗。下一瞬将容今瑶的手指重新勾了回来,嗓音不紧不慢:“你总不会喜欢和一个满身尘土的人睡一张塌吧?”
“我……”
容今瑶眨了眨眼,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觉耳边一热。
楚懿俯身贴近她的耳廓,携着些许撩人的余韵,应了她的邀请:“我去沐浴,很快就来。”
言毕,他唇角微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往浴堂走去。
容今瑶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怔忡,指腹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不由得抬手轻轻捏了捏耳垂。
感觉那里似乎在发烫。
……
房间内,灯火半明半昧,烛光在琉璃灯罩下轻轻跳跃,于窗棂上投射出细碎的剪影。
没过多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楚懿进了屋,带着刚刚沐浴过后的清冽气息,水雾未散,发尾仍有些湿润。
他甫一关上房门,未及走几步,便猝不及防地被一双纤细柔软的手臂环住。
少女的力道分外自然,像是早已等候多时一般。
楚懿微微垂眸,看到容今瑶窝在他怀里,乌发散落,气息温热,漫不经心地笑了下:“公主这是等不及了?”
容今瑶未置可否,扬起下巴,眸光潋滟:“洗得这么快,我看是你等不及了才对。”
楚懿挑了挑眉,声音压了几分,似将暧昧揉进夜色中,“佳人在卧房里等待,我可不敢耽搁。”
容今瑶睨了他一眼,指尖顺势勾上他的衣襟,语气含着撒娇的意味:“抱我到床上。”
楚懿低笑了一声,心觉容今瑶如此主动,定然是故意的。
从她勾着他的手指,邀请他进卧房睡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
不过他并没有推拒,反而是毫不迟疑地顺着容今瑶的意思,将她稳稳抱起,朝床榻走去。
楚懿膝盖微弯,单膝跪上柔软的塌面,把她放置在锦被之上。
他单手撑着床沿,准备躺在她身侧之时,少女白皙的手指却轻轻抵住了他的胸膛,将他阻在半空中。
楚懿微微一顿。
容今瑶唇畔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声音轻柔又不容置喙:“你的床,不在这。”
楚懿眼睫低垂,嗓音微沉:“嗯?”
容今瑶抬手,指了指窗边的软榻,语气不疾不徐:“在那边。”
空气瞬间静了几分。
楚懿目光微微一转,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看到窗边被整理得整整齐齐的软榻。枕头、被褥一应俱全,甚至……连熏香都换成了他惯用的味道。
前一阵子还没有这个软榻,难不成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楚懿收回视线,定定地看着眼前人,半晌,唇角似笑非笑:“……捉弄我?”
容今瑶眼波流转,像是没听懂般,“怎么能说是捉弄呢?这软榻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你不是有旧伤嘛,总不能让你继续打地铺吧?”
楚懿嗤笑,盯着她看了几息:“公主还真是记仇。”
“彼此彼此。”容今瑶被他压得往后仰,纤细的手指抵在他肩膀上,轻轻推了推:“去你的软榻。”
视线在她脸上流连了片刻,楚懿最终还是懒懒地站起身,迈步走向窗边的软榻,单手扯了扯衣襟,语气散漫:“都依你,这回总该解气了吧。”
他说着,随意掀开一角铺好的锦被。正要侧身躺下休息,可刚一触及榻面,眉心便微微一蹙。
身下有什么东西硌得慌。
楚懿伸手摸了摸,指腹触到一本硬质的封皮,略一用力,将那东西从被褥下抽了出来。
“等等!”他的动作与容今瑶的声音同步出现。
容今瑶猛然从床榻上坐起,眼神倏地一变,整个人像是突然惊觉什么,连忙出声阻止,可惜已经迟了。
楚懿指尖一顿,拎起一物,微微抬眸,看向手中那本书,月色映着封面上清晰的墨字——
《一学就会的调情妙计》
楚懿:“……”
容今瑶:“……”
她也是刚刚才忆起,昨日午时在软榻上看话本,之后孟芙突然造访,她就随意将它扔在了塌上,完全忘了这一回事。
脑海里瞬间闪过很多个理由来解释这本书的存在,比如“无意间买的”、“婢女塞给她的”……但在看到书名的那一刻,她所有的借口都显得苍白无力。
甚至连一句狡辩的话都说不出来。
楚懿原本平静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沉默一会儿,若有
所思道:“一学就会吗?”
容今瑶额角一跳,像是被人当场拆穿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飞快下榻,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软榻旁,“给我!”
楚懿手臂微抬,漫不经心地避开她的动作,顺势向后一靠,单手撑在软榻上。
容今瑶扑了个空,抬眼便见楚懿懒洋洋地翻着书页,修长的指节掠过纸张,视线缓缓扫过其中的内容,眉梢微微扬起,唇角的笑意似有若无。
“啧,调情妙计……我来看看,究竟是什么妙计。”
“等一下!”容今瑶盯着他指尖翻动的动作,心底莫名升起不妙的预感,试图伸手夺来。
楚懿这次连头都没抬,轻轻一偏身,再次躲开她的手,同时翻了一页,慢悠悠地开口念道:“1篇 章,妙用欲擒故纵,如何让心上人主动低头……”
容今瑶耳根“嗡”地一声。
“嘴上不停地撩拨,身体却时不时拒绝、时不时靠近。亲密过后,不予理睬,晾着他,待其心绪不宁,方可掌握主导之权。”
“之后,可适当制造争执,以试探他的态度,看他是否会主动哄你……”
念到这,他微微停顿,抬眸看向容今瑶,黑沉的瞳仁锁住她,终于将她近几日的反常拼凑出了答案。
容今瑶心头一紧,强行镇定道:“如果我说这是巧合,你会信吗?”
楚懿语调淡淡:“你觉得呢?”
这几日她的所有反常,几乎都与这些内容如出一辙。从亲吻后的冷处理,到云林寺的争执,她直接按照书上的内容亲自实践了一遍。
他继续念道:“若其哄劝,则可见对方已心生依赖,恰可趁机拉近距离,但也不要太近。”
容今瑶被他盯得脊背发凉,嘴唇动了动:“那个……”
楚懿恍然地点点头,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原来刚刚邀我进卧房睡,是这个意思啊。”
“我算是明白你的心思了。”楚懿一手握着书,一手随意地搭在膝上,意味深长地道:“公主,你是直接拿着这本书调/教我呢。”
容今瑶僵立原地,脸上神色变幻,楚懿却颇有兴致,作势还要继续念下去。
“不要念了!”容今瑶有些绝望地朝他手里的书抓去。
楚懿本就是随意拿着书,并未用力躲避。就在她靠近的瞬间,他微微侧身,顺势避开,紧接着,手中的书一抬,容今瑶重心不稳,径直朝着他身上倒去——
“砰!”
软榻微微一震,话本子掉落在一旁,楚懿被她结结实实地压在了榻上。
容今瑶的手撑在他的肩侧,微微喘息着。方才那一扑太过突然,鼻尖几乎撞上他的颈。近在咫尺间,能清楚地闻到他沐浴后的清冽气息。
她怔了怔,想要起身,腰间却忽然一紧。
屋内的烛火晃了一下,跳跃的光晕映在二人相贴的身影上,暧昧得让人不敢深思。
楚懿挑了挑眉,搭上了她的腰,薄茧摩挲着她轻薄的衣料,“怎么,自己做的事,不想听了?”
容今瑶几乎是整个人都压在了楚懿身上,自上而下地凝视,抿了抿唇,笃定道:“你故意的。”
楚懿唇角微弯,坦然地答:“嗯,是故意的。”
毫不遮掩自己的心思。
容今瑶一时语塞:“那你松开我。”
楚懿笑了笑,“公主不是喜欢调/教人么?难道不想验收一下自己的成果,看看我是否已经心生依赖?”
容今瑶一怔,眉心微跳:“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突然眼前一暗,楚懿猛地欺身而上,翻身将她压在了下面,二人位置调换。
气息骤然逼近,少年低头,轻而易举地堵住了她所有言语。
“唔——”容今瑶瞳孔微缩,呼吸一滞,指尖不由得攥紧了身下的被褥,整个人瘫软了下来,连骨头都要酥了。
他的吻很浅,带着几分戏谑和惩罚的意味,只沿着唇角周围厮磨,碰一下后很快就离开,声音在耳边细细呢喃着,很轻,也很痒,“今晚我说,我突然明白了一些事,你想知道吗?”
容今瑶秀面潮红,密羽颤得厉害,哪里有心思去应付他的话,“不想了。”
楚懿又放肆地吻了吻她的颈,颈下两块雪白正等着人窥探,仅仅是目光扫过,便惹来少女一阵战栗。
他道:“可我想告诉你。不过以你现在这副模样,的确不是一个好时机。”
她视线朦胧,“那你就等一个好时机再说。”
容今瑶瞳孔蒙上一层水色,鼻息浮动间,倏然察觉到某处有些湿意。那一刹那,心跳加速,既羞耻又震颤,刚想作势推开他,然而他却抢先一步抽身而起,眉眼间带着得逞后的笑意。
楚懿似是格外满意她的反应,而后转身朝着床榻走去,“今晚我睡床,你睡塌,当是惩罚你。”
容今瑶怔怔地躺在软榻上,唇瓣微红,气息尚未平稳,整个人刚从那个浅吻中回过神来,脑海中不由自主涌出两个问题:
其一,他到底要告诉她什么事,非要郑重其事地挑选合适的时机。
其二,他们都已经到了那种地步,若是继续未尝不可,但是怎么……楚懿比她熄火还快?
……
心里一直惦记着楚懿究竟要告诉她什么事,日子过着过着,转眼就到了七月初七。
乞巧节如期而至,南小街与归路桥的氛围变得愈发热闹。
商贩们纷纷摆出琳琅满目的花灯和工艺品,锦绣灯笼、乞巧饰品灿然夺目,如繁星点缀在摊位上,往来观者,莫不驻足赏玩。
府中亦如是,忙着张罗糕点,打扫庭院。后院的桂树下还特意支着绣架,五色丝线搭在绸布上,等待夜幕降临之时,于月下穿针引线,乞巧纳福。
如此繁盛之景,容今瑶却始终心不在焉,好奇心愈发严重。
她隐隐有种说不清的预感——今日,或许就是楚懿口中所谓的“好时机”。
这个念头从早晨盘旋至晌午,再到日落西斜。只不过奇怪的是,楚懿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七夕”二字都未曾提及。
夜色渐深,晚膳时,容今瑶的余光时不时落在对面人身上,心思一动,终于还是忍不住旁敲侧击道:“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楚懿抬起眉头,睨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知道。”
语气实在是过于平静,平静到让容今瑶心底骤然升腾起怪异的感觉:“你既然知道……”
她轻轻眨了眨杏眸,从楚懿对面的位置挪到他身边的位置,凑近了些,柔声试探道:“那,你就没什么打算?也没什么想说的?”
楚懿偏头,眼神略带戏谑,明知故问:“有什么打算?”
容今瑶笑意一滞,也懒得再跟他他兜兜转转,干脆直截了当地说:“过七夕啊。”
“然后呢?”他又问。
“南小街搭了乞巧楼,不仅有乐坊的伶人唱曲,还有皮影戏和拜月老,说是把夫妻二人的发丝绾成一个结,就可同心永结成良缘,你不好奇?”
楚懿认真思索了一瞬,目光一倾,随意道:“还好。”
“……我好奇。”容今瑶伸手攥住楚懿的手腕,仰头,声音又轻又软,偏偏不容人拒绝:“既然你没什么打算,也没什么想说的,那我有。你必须和我一起去南小街过七夕。”
她的指尖微凉,手腕白皙纤细,眉梢眼角似无声撒娇,带着理所当然的气势。
半晌,楚懿挑了挑眉,搁下茶杯,“那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七夕之夜,南小街果真热闹极了。
归路桥仿佛成了一道仙鹊假起来的小桥,横卧在渺渺碧波上。
容今瑶与楚懿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会儿驻足观赏纸鸟,一会儿在路旁的摊子前掷骰子,赢一把雕花精致的小折扇。
她兴致颇高,沿路赏玩,楚懿则是跟在她身侧,时不时地替她付银两。
走至街巷深处,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喧闹,隐约还夹杂着小孩子兴奋的笑声。
楚懿假装无意地问道:“那是什么?”
闻言,容今瑶循声望去,只见皮影戏的戏台旁边已围了一大圈人,灯火映在薄薄的幕布上,勾勒出模糊的影子。
在戏台另一侧,一名妇人摆着一筐面具供人挑选。无论男女老少,只要结伴而来,皆可挑选喜欢的面具戴上去看戏。
容今瑶见状,眼神微亮,拽了拽楚懿的衣袖:“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挑个面具。”
楚懿垂眸,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
他站在原地,看着容今瑶雀跃地走向妇人,扯了扯唇,正欲收回视线,耳边忽而传来一道老人的声音:“公子,你怕不是故意提醒那位姑娘去看皮影戏吧?”
楚懿眉梢微挑,侧目看去。
面前竟然是个算命摊。
南小街人声鼎沸,唯独这个摊子清清冷冷,除了一张小矮桌和一面幡旗别无其他。
一位老者端坐其中,身上披着一件洗得泛黄的青色道袍,手捻长须,正满脸笑意地看着他,“公子,我说的可准?”
楚懿从来不相信这些看似虚妄的东西,不过此刻,他眯了眯眼,饶有兴趣地道:“哦?继续说说。”
夜风轻拂,街巷间人声鼎沸,远处皮影戏开场的锣鼓声悠悠响起,与摊贩的吆喝声默契交织。
老者抬眼看向楚懿,目光复杂:“公子命带煞气,此煞如冷锋利刃,令你在战场上如同疾风暴雨般势不可挡,助你立下赫赫战功,却也如影随形,易招来厄运。”
“此煞气不仅对你自身不利,若遇血光之灾,恐怕会殃及你身边之人。尤其是那位与你心意相通之人,难免受到牵连。”
“行了。”楚懿垂眸,轻嗤一声:“什么煞气,厄运,皆是些虚无缥缈的,你不用继续说了。”
“等等公子!这都不是重点!”算命先生挽留道,“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煞气虽凶,却并非无解。你身边那位姑娘,她能化解你煞气中的凶险,令灾祸转为祥瑞。”
“你与她,乃是天定的互补之缘,是有情人哪!”
之前都只是铺垫,这句才是重点,算命先生擦了擦额头的汗。
楚懿立在算命摊前,半身隐在摇曳的灯火之下,他单手搭着断月刀,听见“有情人”三个字后,不自觉偏过头看向前方。
容今瑶正朝他缓步走来,手里拿着两个面具,一副是灵动有趣的兔子,一副是敏锐莫测的狐狸。
五光十色的灯与火,从未间断的鼓与锣,不曾褪去的明媚笑意……少女穿行过街巷,眼神盈盈,裙裾微晃,仿若被七夕的夜风托起,烟蓝色的裙子是云间轻盈飘落的一抹霞光,窈窕的身姿如同一朵在风中摇曳的青莲。
楚懿目光轻俯,淡淡一笑,“好一个有情人。”
与其同时,容今瑶挑好面具,沿着人流折身返回,眼见楚懿付了银两给算命先生,还笑得如沐春风。
她略感意外,道:“你不是从来不信这些吗?”
楚懿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低眸扫了眼她掌中的面具,随即伸手拈起那只狐狸戴上。他半边脸隐匿在狐狸面具下,另一半在夜色里,唇角一勾,声音低缓:“现在信了。”
容今瑶微微一愣,指尖捏紧手中的面具,心口莫名其妙地轻跳了一下,抬头道:“去看皮影戏,一会儿没位置了。”
戏台旁已围满人群,有孩童兴奋地踮脚张望,有姑娘轻声细语交谈,也有商贩趁人流卖小食,甜香的桂花糕、糖葫芦香气四散,混着夏夜的微风绕过鼻尖,衬得那一方天地愈发热闹。
锣鼓声在此时突然响起,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目光齐齐投向幕布。
“谁人不知他们二人,八字不合、天生犯冲,实乃水火不相容的死对头!”
抑扬顿挫的声音出现时,众人皆是满心好奇,唯独容今瑶陡然一僵。
“怎料楚小将军所言所行,只是为了吸引昭宁公主的注意,实际上,他并非厌烦公主,而是对她情有独钟,做梦都想娶回家。二人青梅竹马,必是天赐良缘……”
容今瑶:“……”
她愣了足足三息,猛地侧头看向楚懿,道:“我们去别处逛逛吧。”
楚懿闲散地靠在椅背上,一手搭在扶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狐狸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下颌和似笑非笑的唇角。
楚懿察觉到她的目光,扬了扬眉,调侃道:“怎么不看了?你不是挺喜欢这个故事的么,当初还大费周章推波助澜。”
容今瑶如坐针毡,正是此刻才反应过来,一向对热闹兴致索然的人偏偏假装无意提醒她看皮影戏,定是他安排的,这就是他今日的“打算”!
她强装镇定地移开目光,暗自盘算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然而还不等她起身,楚懿忽然按住了她的手腕,神色认真地道:“被发现了吗?”
容今瑶额角一跳,本就紧绷的神经顿时更紧了一分,下意识抬眸,迎上楚懿的视线:“啊?”
难不成楚懿发现《天赐良缘》出自她的手笔了?可是胡文生并未回上京,楚懿怎会知道?
月华如水,繁星高挂,天幕下灯火绵延。
“晓莺啼月画楼前,绣被余温尚恋眠;春睡方回人意倦,梳妆待下水晶帘……”(1)
乐坊的曲调自远处飘来,似乎穿透了乞巧楼,与皮影戏的锣鼓交错相融。一字一句落下,如同敲在心头,让她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少年眉宇如画,鬓角生辉,漆黑双眸充满笑意地看向她。花灯柔柔照在他脸上,延绵出温柔暖意,韶朗如春。
楚懿弯了弯唇,道:“喜欢你这件事,被发现了吗?”
第42章 第42章星星不会走向我,那我便……
所有的喧嚣仿佛都在此刻被吞没,天地间只余下这一句——
“喜欢你这件事,被发现了吗?”
容今瑶心口一震,耳边的笙歌锣鼓像是乱了调,四周的声音似远似近,手指微微蜷缩,连呼吸都滞了片刻。
她怔怔地看着楚懿,唇瓣轻启,嗓音有些发紧:“这就是,你那晚要同我说的话吗?”
楚懿没立时回答,反而沉静地注视着她。
狐面面具遮掩了他的半张脸,少女不知所措的面容映在眼底,仿若沉入幽深的湖面。
他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反问:“你觉得呢?”
容今瑶眼睫轻颤,心绪无论如何都平复不下来。只能努力将心里的一团乱麻拆开,再重新理清。
无论是婚前佯装倾慕,还是婚后极尽撩拨,她一直以为自己掌控着局势,进退自如,可以随时抽离。
她想让楚懿喜欢上自己,只是希望有一天,假设真的到了不得不做出抉择的时候,他不会如同自己的父皇和皇姐一般,轻易地把她推出去。而是能站在她这一边,甚至是护着她。
但不知为何,事情的发展明明在朝着她预期的方向发展,她却并没有因此感到松懈。
眼下,楚懿这般赤诚,忽而让她生出一种……卑劣的感觉。
少年将领一心为国,是百姓心中的英雄,是兄长最倚重的肱股之臣。之前她打定主意不愿让容聿珩因她而为难,这一刻,她却发现,自己同样不愿让楚懿为难。
若是楚懿知晓了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躲避和亲演出来的,根本不是真情实意,他会不会很生气……也很失望?
容今瑶蓦地别开眼,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轻声问道:“为什么……”
楚懿已然将她此刻的怔忡和犹疑尽收眼底,看出了她那一点说不清、藏不住的挣扎,以及满腹心事。
不过,他并没有追问,也不想逼急了她。
狐狸面具下的眸光微微一动,随即,楚懿耸了耸肩,目光一挑,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语气里带有揶揄:“你在想什么?”
容今瑶猝不及防
地被他弹回神,微微睁大眼,倏地抬眸。
“这是<天赐良缘>话本里的台词,你都不记得了?”楚懿唇角含笑,慢条斯理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向戏台,道:“你听。”
容今瑶一怔。
就在这一刻,皮影戏的幕布后,正好传来一声清朗的男声,与楚懿方才所言一字不差:“喜欢你这件事,被发现了吗?”
锣鼓声骤然响起,戏台上一轮圆月高悬,影子交错,两道身影在幕布上静静相望。分明就是《天赐良缘》里,小将军在故事尾声,终于鼓起勇气向公主表明心迹的那一幕。
容今瑶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故事的走向,毕竟这话本是她安排胡文生写的。
可如今她却成了那个被牵着走的人。
容今瑶干笑两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楚懿似乎终于明白过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原来你心里一直记着那夜啊……”
试探性地一问:“你以为我在跟你表白?”
“我没有!”容今瑶深吸一口气,飞快地垂下眼睫,否认道,“你安排这出皮影戏,还故意引我来看,难道还不让人误会了吗?”
“你对七夕如此期待,还一直暗示我,我若不安排些什么,怎么能说得过去。”楚懿凑近几分,声音低哑,颇有几分蛊惑:“那你是想我喜欢你,还是不想?”
容今瑶也分不清自己现在是哪种“想”。
是想让楚懿喜欢上她,从而使得计划顺利?还是想让他真真切切地喜欢她,心无旁骛?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念头交错在脑海,搅乱了原本的平静,她本能地遵循以往的伪装,亦或是真心话,朱唇轻启:“自然是想。”
声音极轻,带着少女难以察觉的心思。
楚懿却微微一笑:“——想得美。”
容今瑶一噎,隐隐升起的情绪刹那间被激得七零八落,她站起身,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略带娇嗔地道:“回家了!”
楚懿似笑非笑,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反应,心底愈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实际上,每当他后退一步,她反而会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心有不甘地再靠近几分。那他便画地为牢,循序渐进,慢慢诱引容今瑶进入他的领地。
反正他这只狐狸最喜欢设下圈套了。
恰逢皮影戏散场,众人渐渐涌出戏台,街边人潮涌动。二人置身其中,摘下脸上的面具,随着人流往外走,影子交错而行。
楚懿手指随意一转,将狐狸面具挂在腰侧,偏头睨了容今瑶一眼。见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嘴唇微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调侃道:“怎么,看痴了?”
容今瑶羽睫轻颤,并未即刻回应,而是突然停下脚步。
不断有人从身侧匆匆而过,她缓缓回身,白皙脸颊泛起红霞,踮起脚尖,徐徐贴近楚懿的耳畔,声音郑重得有些突兀:“楚懿,我以后,会对你好点的。”
少女贴近的那一刹那,发丝的馨香若有似无地拂过脸侧。一抹不真切的温度掠过皮肤,痒得让人乱了心神。
楚懿瞳色一深,喉结滚了滚,“怎么对我好点?”
“不告诉你。”
说完,容今瑶径直朝前快走了几步,似将刚刚的耳语一并藏匿在人海里。
她穿行于流光溢彩之中,楚懿站在原地,微微抬头,看向夜空,黑眸仿佛倒映了满天星辰。
良久,他低低笑了,眸色无比温柔。
星星不会走向我,那我便向星星走去。
……
马车停在南小街巷口处,沿着人群往外走时,刚好路过乞巧楼。
乞巧楼华灯高挂,丝绦随风飘曳。楼上珠帘半卷,女子手托瓜果绣囊,临窗对月乞巧,清脆的笑语飘散在夜风里,宛如银铃作响,时远时近。
容今瑶脚步微顿,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楼上高挂的红绡,心头忽地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不安,她刚要收回眼神,手腕却倏然一紧。
“等等——”楚懿扣住她的手腕,低声开口:“有点不对劲。”
容今瑶额角一跳,正欲询问,下一刻,耳边便传来破空而来的异响。
“砰!”
陶瓷碎裂的声音在耳畔炸开,撕裂了夜色。
容今瑶被楚懿猛地一拽,踉跄几步,稳稳落入他怀中。一个花盆砸在他们刚刚所站的位置,陶瓷碎片四溅,底盆翻滚,盆中的绿叶折断歪斜,落得满地狼藉。
紧接着,又有数个花盆连续从楼上抛出,周围瞬间惊叫四起。
街上的行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避让,七夕的喜庆被惊扰得支离破碎。
楚懿目光凌厉,扫向乞巧楼的二楼。
一道黑影转瞬即逝,上方的视线虚掩,黑漆漆的一片,可那花盆砸落的角度,绝非意外坠落那么简单。
有人在等他。
此时此刻,乞巧楼的红绡宛如一只暗中窥伺的眼睛。楼上的笑语依然清脆,女子们吟诵的诗句飘然落下,与悄然催生的暗流格格不入。
容今瑶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视线望去,道:“这是……”
楚懿适时捂住她的眼睛,神色微沉,眸底冷光乍现,“这不是意外。”
“是冲我来的。”他道。
容今瑶闻言,下意识便想到了漠北,遂反握住楚懿的手,沉吟道:“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先回家。”
“听我的,往前走,隐在人群里,直接去马车上等我。”楚懿抚了抚容今瑶的后颈,身躯前倾,贴近她几分,声音压得极低:“我去处理一下。”
此次乞巧楼搭在了南小街的中心位置,或许那人早已盯着他们看了许久,一直在等待时机出手。
从空中陡然坠落的花盆是挑衅,倘若他没有出现,遭殃的便会是无辜之人。
容今瑶明白楚懿的意思,轻吸了一口气,点头道:“那你一切小心。”
待纤细的身影被熙熙攘攘的人群遮掩,不见踪影后,楚懿这才将目光投向方才黑影一闪而过的地方。
他目光微凝,逆着人群,朝暗巷走去。
巷子里幽暗无声,只有夜风穿堂而过,带起几片树叶滚落青石之上,发出少许的“簌簌”声。
一走进巷内,果不其然,黑影自暗处掠出。几乎是同时,另一道劲风从背后袭来。楚懿手腕微转,身形微倾,刀刃擦着他的衣袖划过,金属交击的脆响在狭窄的巷道中炸开,带起微不可察的颤鸣。
剩下的黑衣人见状,毫不犹豫地围攻而上。
楚懿眼神一冷,单手翻转断月刀,刀锋划破黑暗。顷刻间,鲜血飞溅,黑衣人连连倒地。
“这是给我娘子切羊肉的刀,沾上你们的血,实在晦气。”他立于巷间,漫不经心地擦掉刀上的血,语气淡淡:“贺兰宸,出来吧。”
另一边,南小街的巷口。
因着突如其来的意外,喧闹已然褪去几分,只余风声穿梭于高悬的灯笼与屋檐之间。
容今瑶坐在车内,一颗心七上八下,时不时掀起窗帘查探动静,可始终不见熟悉的身影。
她相信楚懿的实力,却也忍不住担忧,所以一出巷口便立马托人去给陆玄枫递口信,让他派禁军速速包围南小街。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禁军赶至,可楚懿还未回来。
容今瑶思来想去,决定下车去寻,忽然,车门被人一把推开,年轻人大步跨了进来,顺口对车夫道:“启程。”
车夫扬起马鞭,应声道:“好嘞!”
空气中漂浮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并不浓烈,但在狭窄的空间里,却极为明显。
容今瑶望着眼前少年,眉头一跳,目光从他身上扫过。绯色的衣襟略显凌乱,腰部的布料被划开了口子,隐隐透出暗色的血痕。
“你受伤了!”
楚懿神色不变,仿若无事发生,他倚在车壁上,长腿微曲,随意道:“小伤,不值一提。”
沉默片刻,容今瑶坐到他身侧,伸出手,想要掀开他腰处的衣服,好看清伤口的状况,
皱眉道:“让我看看,我这里有金金疮药,先给你敷上,回府再命青云找医士给你包扎……”
楚懿微微挑眉,手腕微动,在她指尖即将触及衣料之前,一把握住,揉了揉,勾起唇角:“你在担心我。”
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些皮外伤罢了。可当他对上容今瑶的眼睛,瞧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原本要随意敷衍过去的念头,忽然变了。
他眸光一深,唇边笑意收敛些许,忽而低叹一声,整个人顺势往容今瑶身上一靠,似是力气散去,“嗯,受伤了。”
重量落在肩上时,容今瑶眸光微动。
“怪不得那个算命先生说我满身煞气,容易招致血光之灾呢。”楚懿玩笑道,“你瞧,这不就来了?”
容今瑶抿了抿唇,再次伸手,“你先让我看一眼你腰处的伤……”
楚懿偏头,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膀处,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声音更是哑了几分:“昭昭……好昭昭,我们回家再看。”
第43章 第43章“光是吻,已经不够了。……
回程的途中,楚懿身形倾斜,几乎是全然放松了。整个人紧贴着容今瑶的肩膀,似是疲倦,似是虚弱,带着几分不经意的亲昵。
许是他装出来一副十分无力的模样,容今瑶眉眼低垂,倒也任由他“胡作非为”。
楚懿试探地握住少女的手,放在掌心里揉捏。时不时穿过指缝十指相扣,时不时捏住她的指尖,自顾自地把玩,动作轻柔却带有占有欲。
每一次触碰、每一次缠绕,似乎在无声宣告,她的每根手指都无法逃脱出他的掌心。
——她这个人亦是。
或是七夕的氛围所致,不知不觉中,二人皆有些沉浸。若即若离的亲密维持了许久,直至回到府中,楚懿这才将她的手松开。
夜色寂静无声,就连风都放轻了脚步。
楚懿将身上的血腥气洗净,并不急于处理伤口,反倒自然而然地换上寝衣回了卧房。
推开房门时,容今瑶刚从内室里走出来,湿漉漉的发梢低垂,水珠顺着她的脖颈滑落,浸湿了衣襟的一角。脸颊被热气蒸得微微泛红,睫毛翩然煽动,宛如蝶翼,轻盈动人。
楚懿顿下脚步,明亮黑眸映着她的影:“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少女走至他面前,轻声问道:“你疼不疼?”
这段时日,二人同屋不同床,未曾有过肌肤之亲,彼此之间似隔着一层无形屏障。今日面对面站着,呼吸交织、心跳同步,却有些不同寻常。
“我不疼,歇息吧。”楚懿深深看了她一眼,右手却捂着腰间的伤处,自觉朝软榻走去。脚步略显迟缓,并不像他口中说的那般无碍。
然而,还未等他靠近软榻,衣袖忽然被纤细的手指勾住。
“你睡床。”容今瑶声音温软,轻得几乎听不见,“……床上软。”
“那你睡哪里?”楚懿问道。
上次因为《一学就会的调情妙计》被楚懿抓包,她认命地睡了软榻。虽然第二日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挪到了床上,可起初的辗转反侧仍让她隐隐有些不适。
容今瑶想了想,眸色轻动,语气理所当然:“床榻又宽又大又软,容得下两个人,何必非要分开睡?我说过,我们要同榻而眠。今日起,分你一半。”
没想到一出苦肉计能让他名正言顺有了床位,楚懿唇角轻勾,悠悠道:“多谢公主相赐。”
话音未落,他的身躯便被容今瑶一步一步地推向了床榻。后背倏地被柔软如云的锦被接住,周遭萦绕她身上的淡香,沁入鼻间,令人心神一松,恍若云雾缭绕。
容今瑶随之半跪在床边,俯低了身子,目光澄澈如秋水,隐隐泛着期冀:“这回回家了,可以给我看看你的伤口了吧?”
不知她从何而来的期冀,听完她的话,楚懿轻笑一声,笑意中带有几分挑逗意味:“你是想看我的伤口,还是想看我的腰?”
容今瑶被他突如其来的调侃弄得险些一愣,随即道:“当然是伤口!”
楚懿故作不愿让人担心的表情,手上的动作却未停。他坐起身,靠在雕花床头,不急不缓地掀起衣摆,露出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看吧。”
伤口边缘红肿,血迹尚未完全褪去,因为没有包扎所有显得有些刺眼,不过于楚懿来说无足轻重。
容今瑶的眼神虽然落在他的伤口处,但心神却被不由自主地被露出来的腰腹所吸引。
随着少年微微一动,衣摆更深地揭开,结实有力的腰腹线条毫无保留地映入眼帘,肌肉紧致而富有力量,每一寸都彰显着强悍。
上次在浴堂水雾遮眼,看得不甚清晰。这回,算是彻头彻尾地将他“搜刮”个遍。
尤其是腰腹下方,隐隐可见某种“悸动”的姿态……
“看够了吗?”楚懿戏谑道,“你现在看的位置,好像不是伤口。”
容今瑶的脸倏然一热,心头一阵微妙的震动,不敢多看他裸在外的腰腹,略显慌乱地清了清嗓子:“我找青云来给你包扎。”
楚懿平静道:“夜深了,包扎这等小事,不必麻烦他人,你来帮我就好。”
容今瑶无意识地顿了顿,眸光一闪,果断起身道:“我去拿药箱。”
楚懿:“……”
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了?
果真美色惑人。
药箱里面整齐摆放着各式药膏,绷带、针线一应俱全。容今瑶拿出药膏,身子向前倾了倾,垂眸可见沟壑分明的肌理,她再一次无声感叹:“好腰。”
只不过,再细细看去则会发现,少年身上布满大小不一的伤痕,纵横交错,颜色深浅也有差别。有些疤痕已经逐渐模糊,有些依然清晰可见。
容今瑶用指腹沾了药膏,小心翼翼地对待他的伤口,缓慢而轻柔地涂抹。
楚懿“悸动”的姿态愈发明显,肌肉不自觉紧绷,细碎的刺痛划过身体,带起隐秘的波动。
伤疤是一位将领过往经历的印刻,想必他这几年也吃了不少苦头,容今瑶略显认真地道:“你身上有很多旧伤。”
楚懿稍作停顿,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漫不经心地应道:“随军出征,难免会受伤,这不算什么。”
“这些伤都是漠北人弄的?”容今瑶秀眉微蹙,想到回家前那一幕,“包括南小街砸落的花盆,是不是也是他们?”
提到南小街,楚懿眼神微微一冷,巷中那张桀骜不驯的面容,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此前,王子听说六公主仙姿玉貌,蕙质兰心,聪明伶俐……有意以漠北王廷最高规格求娶。怎料,六公主好巧不巧与楚世子成了亲,让人很意外。”
“王子无意夺人所爱,可他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公主画像,看过之后便夜夜辗转反侧,忧思难眠,竟然一病不起。王上和王后心疼他,便说哪怕六公主已为人妻,还是打算尽力争取,不愿轻言放弃。以六公主一人换来王子康健、两国和谐友好,不日便是朝贡,我带着漠北的诚意而来……”
“楚懿,你可要接得住我这份诚意。”
贺兰宸的言辞回荡在耳边,楚懿蓦地陷入沉寂,眼底逐渐凝结的冷意似将一切吞噬。他的情绪逐渐变得凌厉,周围的空气也随之紧绷。
容今瑶察觉到压抑的气息,停下动作,在他面前挥了挥手,纳罕道:“你怎么了?”
听见她的声音,楚懿思绪慢慢回笼。
他垂眼,眼看面前的少女轻轻倚近自己,视线停留在她脸上片刻,没提及南小街发生的事,只回答她之前的疑问:“这些伤,一部分是因为训练,一部分是因为漠北。”
“回上京前与漠北那场战役,兵分三路,交予我的兵并不多。直取宗王首级之后,我险些被漠北鹰狮包围。”他道,“那位宗王,便是贺兰宸的亲父,所以他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
看似轻松地说出口,其实事实远比描述的要复杂,也更为艰辛。他也是在取得三战三捷之后才被封为云谦将军,而同他作战的兄弟们则成为白羽军精锐。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幽州、青州、黑水城……行了万里路,见了数不尽的人,也慢慢变得坚不可摧。
楚懿扬起唇角,笑了笑:“不过你夫君我吉人自有天相,死不了。”
闻言,容今瑶睫毛微微颤动,神色一顿。
眼前的少年郎鲜衣怒马,意气
风发,可她偏偏看到了除去无所畏惧之外的一些东西,瞬间击中她心底某个柔软处。
楚懿见她久久不言,以为她是厌弃自己身上的伤,亦或是觉得他过于残忍,嘴唇微动:“伤口不深,既然包扎好了,便睡觉吧。”
她还是没说话。
楚懿目光动了动。
沉默良久,容今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在楚懿的灼灼目光中,无声无息地挪近,对着他的腰腹,呼出一口温热的气。
那口气柔软而轻盈,又带着她身上的淡淡清香,如同雨后的嫩芽,轻柔地触碰着少年每一寸敏感的神经。
唇几乎贴在他的肌肤上,楚懿的身子微微一僵,眸中闪过暗色,身下蓬勃的悸动顷刻间难以再忍受,他哑着嗓子叫她的名字:“容今瑶。”
容今瑶弯了下眸,展出笑颜,声音软如细雨,含有轻微颤音:“楚小将军,你辛苦了。”
骤然间,胸口被什么轻轻拨动,内心深处悄然荡起细微的涟漪,柔和却不可忽视。
楚懿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微微嘟起呼气的唇瓣上,柔软饱满,淡淡的粉色,“……你再说一遍。”
容今瑶笑着重复:“你辛苦了,你辛苦了,你辛苦了——”
下一息,楚懿无法再压抑那股悸动,猛然扣住容今瑶的手腕,毫不迟疑地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
她惊呼道:“楚懿!”
容今瑶猝不及防地失去平衡,整个人跌坐在他怀里,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心跳陡然加快,耳畔的男声变得沉重而急促:“我在呢。”
她的两团雪白正抵着楚懿的鼻尖,容今瑶满脸通红,咬了咬唇:“你的伤要撕裂了!”
“我的伤没事。”他道,“可我想亲你,怎么办?”
容今瑶看了看他腰腹处包裹的伤口,果不其然,隐约透出来的血红已经渗透到纱布上,是被她压出来的。
对方太过炽热,容今瑶心跳骤然一滞,思来想去后,捧住他的脸,不由分说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发出清脆的“啵”的一声。
“够不够?”
“……”
容今瑶又俯下去,笨拙地含着他的唇,舌忝了个遍:“够不够?”
楚懿眸色很深,用鼻尖蹭了蹭面前的两团雪白,即便它们罩有一层防护,仍能感受到翘起的春心。
他声音喑哑:“不够。”
“……我是说,光是吻,已经不够了。”
第44章 第44章“我闻到了你的味道。”……
烛火摇曳的微弱光影将两人的身形投射到墙面,无声交织在一处。风声掠过窗棂,却丝毫无法冲散室内暗涌翻腾的气息。
容今瑶虚撑着他的双肩,身前被蹭得发痒,止不住地软了下来,掌心悄然沁出薄汗,缓缓开口道:“那怎样……你才觉得够?”
少年黝黑的双眸自下而上,直直地锁住她,仿佛要将她所有的心思统统剥开,让她无路可逃、无处可避。
他粲然一笑,声音缓慢低沉,撩拨她的情绪:“你明明知道。”
容今瑶当然听得懂他的言外之意,亦察觉到尾骨处被某种东西抵住。仿佛锋利的刀刃悄无声息地贴近,似是忍耐到了极限,骤然破鞘而出,体温几乎要把她灼伤。
不过她毫不动摇:“不行……”顿了顿,又补充道:“是今晚不行。”
“我的伤无碍。”楚懿无奈地解释道,颇为后悔在方才使用了一出苦肉计。
早知如此,他就该用美人计。
“昭昭,好昭昭。”他把脸庞埋进雪腻沟壑中,嗅着她身上的香气,似在采摘馥郁芬芳的果实,抬头附在她的耳边道:“我闻到了你的味道。”
“什么味道?”
“情-动的味道,很好闻。”他勾唇,“是你的。”
容今瑶整个人软得像一滩水,每一寸肌肤都被楚懿的呼吸所包围,“我是为你着想。”
“嗯?”
少女瓷白的脸颊染上嫣红,娇羞动人,声音轻得几近呢喃:“男子的腰很重要,你腰上有伤,若是不好好注意,万一更差了该怎么办?”
之前几次,楚懿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实践起来却总是中途偃旗息鼓。
她不免产生难以名状的疑虑,楚懿是不是有可能……中看不中用呢?
毕竟以她的粗略判断,能感觉到那东西的轮廓比断月刀还要长、还要宽。
楚懿眸中闪过一丝迷惑:“……?”
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微微一顿,随即挑起眉稍,冷笑出声,语气带着意味不明的危险:“什么叫更、差、了?难不成,你一直以为我很差?”
容今瑶恍若被捕猎到的兔子,本能地低下头,埋进他的颈窝,闷声道:“你别多想啊。”
楚懿气笑了:“抬起头。”
须臾,容今瑶低声应了一句,心虚地从颈窝处起来。
她轻咬着唇角,眨了眨眼,半是调皮半是试探地说道:“还不是你上次突然熄火,换成是谁,都要怀疑一下吧?”
一缕轻叹融在空气中,夹杂着咬牙切齿的无奈:“我那是怕你害怕,你却以为我不行?”
容今瑶不敢与其对视:“误会罢了,你行得很!”
楚懿眯了眯眼,掐住容今瑶的下颌,迫使她正视他,靠近他。随后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下,见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又开始以舌尖温柔地疏解她的委屈。
他沉声道:“我行或不行,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自己乱想什么?”
下一瞬,打开阀门,由浅入深,水渍濡湿唇瓣,容今瑶偎依在楚懿怀里,被吻掉了声音,柔软一点一点在唇上荡开。
她断断续续地吸着空气,身体的反应无比真实,深知此时欲拒还迎无用,所以主动攀上楚懿的脖子,阂上双目:“试试就试试……”
换来的只有更深的沉默以及唇舌的一路游走。
吻着吻着,二人的姿势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轻轻向一侧倒去。
楚懿侧身躺在床榻的外侧,枕头将他的头稍微抬高一些,垂眸可见好风景。一只手臂绕过少女的颈,另一只手臂搭在她的腰上,将人拢在怀里。
手指轻轻落在寝衣的系带上,楚懿带着几分试探,低声问:“可以?”
容今瑶微微一颤,心头如擂鼓般急促跳动,忍不住轻唤一声:“楚懿……”
“好昭昭,叫我什么?”
容今瑶仰头,轻启朱唇,迷迷糊糊的一声“夫君”从唇间溢出,语气甜腻而缱绻。
话音甫落,一阵凉意顺着小腿往上攀爬,容今瑶轻轻颤抖着,仿佛是荒漠中突然遇到了一汪清泉,汩汩流动的温暖涌上脑门。
楚懿眼睫低垂,借着幽暗的灯火看清了眼前晃眼的两团白,正欲好好品尝,却忽而觉得有些奇怪——
他停下动作,蹙了蹙眉:“你怎么了?”
容今瑶同样大脑懵然,微微动了动,察觉到身下某个地方湿漉漉的,下意识以为是楚懿的伤口又流血了,急忙退开:“我都说了今晚不行!你还……”
“逞强”二字还未说出口,容今瑶已然看见楚懿腰腹的伤口还是老样子,仅是纱布上有一层血红而已。
她触碰了一下纱布,确认伤口并未裂开,心中顿时一松,但随即又升起不安。
床上的湿润若是并非伤口渗血,那还能是什么呢?
楚懿欲言又止道:“你……是不是来癸水了?”
容今瑶心中一紧,缓缓低下头,脸色瞬间变成青红相接:“……”
此时此刻,她无比后悔,懊恼自己不该被楚懿的美色冲昏了头脑,根本就不该尝试!
“若遇血光之灾,恐怕会殃及你身边之人……”楚懿笑了笑,替她重新理好寝衣,将
褶皱一一抚平,唇角勾起调侃的笑意:“看来不止是我,今夜你也有血光之灾啊。”
容今瑶闻言,立时羞恼地扭过头,整个人闷在被子里,不肯说话。
楚懿沉吟片刻,终究还是下塌,去柜子里取出新的被褥和寝衣。
见容今瑶依旧半卧在床上,他叹了口气,又把人从被子里剥出来,扶着她坐起,温水递到她嘴边,“今夜都怪我太急躁,不该诱惑你。”
容今瑶喝了几口水,喉间的燥热渐渐平息,抬眸,见他神色认真,小声道:“我又没生你的气。”
不多时,已经三更天了,房间里渐显黑暗。
窗外的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剩下几缕微弱的光线透过窗棂洒进来,映照在床榻上。
楚懿吹灭了最后一盏灯,重新躺回床的外侧,神色恢复平静,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
然而,身边的女孩却仍旧不怎么安分。
容今瑶轻轻翻了个身,手指揪住被角,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方才的种种。寂静中,她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楚懿:“……”
他睁开双眸,淡淡反问:“你觉得呢?”
容今瑶眸光微闪,借着月光隐约看到楚懿侧脸的轮廓,“我觉得你应该不太好。”
她知道,比她更难忍的人是楚懿。
方才她换好寝衣后,他又去了内室沐浴,半晌才出来。水声隐隐传来,伴随着他低沉的呼吸,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知道你还问,”楚懿似笑非笑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对我好一点?只撩拨,不负责。”
容今瑶抿了抿唇,心头悄然一动:“其实,我可以帮你的……”
楚懿额角青筋隐隐跳动,眼底闪过意外,偏过头,“帮我?”
“是啊,帮你。”容今瑶道,“当是我补偿你。”
说话间,她不规矩地向下探索,心尖颤得厉害,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好奇。指尖滑过他的腰腹,触碰他紧绷的肌肤,感受他微微颤抖的反应,试探他的底线。
直至她碰到了形状远超断月刀的物事,不由得心里一叹——
一只手都攥不住的刁物!
见楚懿皱眉忍耐,她又尝试着将刁物放在掌心里。然而那刁物似乎并不领情,在她的掌心中微微颤动,似乎在抗议着这突如其来的束缚。
上次在白羽营扎马步,楚懿说要把腰间的断月刀赠予她使用。可惜时至今日,她连断月刀的刀背都没摸到过。
左右都是挂在他身上寸步不离的,于是刁物在她手中恍若成了断月刀,上上下下翻飞,左左右右盘旋,打着灵巧的圈儿,任由她肆意耍弄。
容今瑶体力不详,没多久,她便觉得有些累了。正欲松开刁物,却突然被一只大手紧紧扣住。
楚懿喉结滚动,语气变得危险起来:“……玩够了的话,也该近距离跟它见个面了。”
容今瑶心中一惊。
……
翌日,天色意外地阴沉下来。厚重的乌云像一块浸了水的灰布,低低地压在天际,透着一丝将雨未雨的即视感。
宫道寂静,东宫大门缓缓打开,一道身影出现在东宫殿门处,脚步声由远及近。少年右手握在刀柄上,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姿态坦然。
引路内侍轻声道:“小将军,太子在这边。”
楚懿颔首,径直走到殿内,微一俯身行礼,道:“太子殿下。”
容聿珩端坐在主位上,低头翻阅奏折。见他进来,抬头看了一眼,缓缓道:“来了。”
宫人默然退下,殿内只剩二人。
楚懿站定在太子案前,自袖中取出几封折好的信函,放在案上,简要道:“这是江天凌写下来的,杏莺楼所遇、所闻、所谈的记录,我让人整理了一份出来,里面确实有可取之处。”
容聿珩未动声,先翻开那几封信,目光扫过字里行间。
楚懿继续道:“此外,我还查到了,贺兰宸所率的鹰狮并未出现在上京,而是在凉州一带。”
“凉州?”
楚懿点头,“凉州一带边境要冲,以栖坞山为界,是大昭通往漠北的必经之地。鹰狮若是在此埋伏,怕是想借和亲为幌子,杀人嫁祸,以此为由挑起冲突,借机绕过栖坞山,偷袭大昭,让我们来不及反应。”
容聿珩闻言,抬眸,眸色微沉:“看来漠北的确是在试探,所谓和亲,也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手段。”
楚懿低垂着眼,沉吟片刻,嗤了一声:“也就这点本事了。”
容聿珩未置可否,只是道:“朝贡那日,漠北会递上和亲文书,照贺兰宸所说,他们有意夺妻。”顿了顿,语气沉下来,“陛下的心思……孤没法保证。”
少年唇边带着薄薄的讥诮,“大昭的勇士又不是无能窝囊之辈,总不能任由漠北阴谋诡计得逞。”
容聿珩看着他,站起身来,缓步走向窗边,负手而立:“楚懿,我们须得保护好她。”
楚懿神色未变,只是手指逐渐收紧,“我知道。”
容聿珩斜了他一眼,神色凝重:“还有一件事需要提醒你。将江天凌押在暗牢之事,江侯爷添油加醋告到御前,说你——‘狂妄自大’、‘拥兵自重’。”
楚懿含笑,话里话外讽刺不已:“陛下如今分得出心思来管这些事吗?”
皇帝熏怀梦香之事他有所耳闻,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香。以怀梦草为引做出的香丸,年年进贡皇室,夜夜熏燃会让人忘却尘世痛苦,但用多了也会让人产生幻觉,难辨现实。
再加上叶欢意而今在上京,据他所知,皇帝从行宫回来后,已有两日未上早朝,这在朝中可引起了不小的喧嚣。
天际的云层厚重沉闷,风声穿堂而过,远处已被乌云笼罩,浓黑的云团在空中翻滚。
风雨欲来之际,每个人都渺小不已。
楚懿“啧”了一声,“若非……大昭与漠北的拉锯战何苦僵持这么久。”
容聿珩面色冷了下来,凝视楚懿:“你真是不想活了。”
昏暗的光线勾勒出少年轮廓分明的面容,眉目俊朗,眼底透着几分冷静,笑意却很淡。
楚懿道:“难到我说的不对吗?殿下。”
他嘴角一勾,“殿下有宏伟之志,不愿黎民百姓深陷战争之苦。可当今圣上在位期间,战争频发,胜的、败的,不计其数。这是殿下想看到的情形吗?”
呼啸的风吹过,带来低沉的咆哮声。树木被风吹得摇曳不定,地面上的尘土与枯叶形成一片翻腾的漩涡。
容聿珩适时把窗户紧闭,认真望着楚懿,道:“不会太久。”
他兢兢业业做太子,替皇帝打理朝政,这么些年,势力日渐庞大。他早就明了,昏庸者为君王,最终只会变成亡国之君。能坚持一年、五年、十年……何以坚持二十年、五十年、百年?
他并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一点同容今瑶很像。
“我自然相信太子殿下。”
容聿珩道:“你亲自去凉州走一趟,即刻启程,别误了时间。对了,你秘密办差这段时日,让小六回宫里住吧,我也好久没见她了。”
闻言,楚懿眉梢轻轻一挑,语气轻描淡写,有意无意地暗示道:“太子殿下也该选个太子妃了。”
容聿珩眼皮都未抬一下,声音平静无波:“孤要不要成亲,与你何干?”
楚懿啧了一声,语气轻快:“还不是怕殿下成孤家寡人一个。”
容聿珩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眼神颇有“你不说话能死吗”的意思,“孤是小六的兄长,你都不在上京了,让她进宫陪我几日又有何妨?”
“好好好,我回去便问她。”楚懿见状,笑意阑珊,作揖道:“既然正事已谈完,就不打搅了太子殿下了,臣先行告退,殿下保重。”
容聿珩指着殿门,忍无可忍:“……赶紧走。”
……
容今瑶醒来时,天色已近中午。
窗外乌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仿佛随时会有一场小雨倾泻而下;窗内则是缠绵悱恻的味道,混合
着昨夜残留的暧昧。
癸水来了以后浑身酸软,连骨头都在隐隐作痛。她懒懒地翻了个身,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软绵绵地瘫在床上,轻声唤着莲葵的名字。
等待之余,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十指纤纤,宛若春葱,指尖还泛着淡淡的粉红,格外娇嫩。
就是这两只手,昨夜轮番上阵,与那刁物大战了八百个回合。
第45章 第45章浑浊天色中,唯有少年眼……
容今瑶躺在床上,瞻视帐幕上的承尘,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夜的情景。
她未尝想过,自己竟会如此大胆地去触碰它,甚至掌控它。指尖还残留着那刁物的触感,温热、坚-挺,带着难以言喻的张力。
大战八百个回合之余,她复又被迫与其近距离地相见,双方还是裸裎相待。
刁物果真是刁物,长得既霸道又凶蛮,甚是吓人,与楚懿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大相庭径。此番对比下来,容今瑶还是觉得断月刀更容易拿捏一些,起码不会握不住。
楚懿一边轻啄着怀中人的唇,一边吐出舒爽的气息,他攥住她的手腕,耐心引导她控制上下左右的节奏。
“你之前不是说自己好学么?”楚懿笑吟吟道,“学无止境。与其自己一个人看话本,不如同我一起学。你知道的,很多东西我过目不忘。”
容今瑶明白他说的是那本《鸳鸯秘戏图》,那日他单单翻了几页,就将里面的内容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男人在这方面总是无师自通,她的那些理论知识,完全比不过今夜的实践学习。
容今瑶脸色潮红,低垂着眸,边回应着他的亲密,边道:“怎么学?”
楚懿勾起唇角,身形渐渐下压,将她垫在枕头上,让她上半身更高一些,“我来启蒙你。”
过了不知多久,时间仿佛停滞,近乎失控的氛围笼罩四周。
容今瑶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声音软糯而无力,带着倦意:“楚懿,不行了——”
“我看你方才玩得不亦乐乎。”他低笑一声,“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
容今瑶欲泣无泪,频频求饶:“不玩了,玩够了,真玩够了……”
楚懿听出她声音中微弱的哽咽,却没有立即停下。反而凑至她耳边,诱哄道:“告诉你一个可以结束的方法,就看你照不照做了。”
容今瑶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问道:“什么方法?”
楚懿微微一笑,黑眸漆黑明亮,近乎无底的湖水,映照着她每一寸的细微变化。
他缓缓吐出几个字。
容今瑶听完后,脸瞬间红透,就连月匈口都染上了一层绯色,她猛地摇头:“绝对不行!”
怎么能……那样啊!
楚懿却不急不躁,只是微微挑眉,“那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怕是天亮都结束不了。”
“……”容今瑶心中又羞又恼,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何如此轻率,暗暗发誓再也不要和这刁物近距离接触了。
她选择拒绝楚懿的提议,可偏偏身体已疲惫至了极点,上下眼皮打架,意识渐渐模糊,手腕酸楚得不像话。
僵持不下之际,容今瑶只能无奈妥协,还是按照他说的做了,张开了口,只有一下。
直至一股异样的气味蔓延开来,二人之间的纠-缠这才堪堪结束。
窗外风声渐起,卷起一阵阵细碎的雨丝,淅淅沥沥地洒落在屋檐上。
不多时,莲葵端着水盆,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道:“公主,您醒了。”
只见少女卧在塌上,似乎在发呆。锦被半覆其身,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手臂,乌发若云散于枕畔,衬得她的脸颊愈发白皙透亮。眉眼间莹润生辉,比桃花初绽还要娇艳。
莲葵看得一愣,不禁感叹道:“公主,您今日的气色较往昔更胜几分呢。”
她走到床边,将水盆放置在一旁的矮几上,抬手撩起纱帐:“奴婢侍奉公主……”洗漱二字尚未说出口,便已目睹容今瑶颈下有细碎的红痕,像是被人吸出来的。
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陈述句也变成了疑问句:“奴婢侍奉公主……擦擦身子?”
容今瑶闻声回过神来,正欲起身,却忽然觉得身上有些粘滞,尤其是腰腹与腿根之间。
虽然被细致擦过,但还有些余物不小心留在其他地方,许是又不小心沾上。
容今瑶索性躺着不动,把锦被往上拉了拉,遮住下半张脸,唯余一双杏眼在外眨了眨,声音闷闷地传出来:“算了,我自己来就好。”
莲葵忍不住抿着嘴笑,手脚麻利地整理好房间其余地方,将温热的帕子、干净的衣服一一备好,放置床边,随即退了出去。
……
接连半个月炎暑,空气中弥漫着燥热的气息。
忽逢今日雨降,气温随之稍减,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片水花。
吃过午膳后,容今瑶坐在窗边,望着外头的雨幕,眉头微微蹙起,不知缘何而来一阵惆怅。
或是因为和亲文书一事悬而未决……又或是因为她心中所谓的盘算已经背离了初衷……总之心事压在心底,碰上雨天,便会有难以言喻的沉重。
况且,她一直以来都不喜欢雨天。
于她而言,有关下雨的回忆大多数都是狼狈的——湿淋淋的衣裳、雨中匆匆离去的背影、小女孩无助的哭声、破旧的祠庙。
这些零碎的画面拼凑成了她对雨天的印象。
容今瑶不愿忆起,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窗户关得更紧一些,阻隔外面的雨声。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恰在此时,莲葵端着一碗蜜汁玫瑰芋头走进,碗中热气袅袅,甜香四溢。
她抬眼看向窗边,见公主坐在那里目光怔怔,心下了然,走到她身旁,轻声唤道:“公主,吃些甜的吧,心情会好。这是奴婢新研制出来的玫瑰芋头,您尝尝?”
容今瑶本没什么胃口,垂眸凝视碗中晶莹剔透的芋头,犹豫了片刻,还是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小块放入口中。
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瞬间驱散了阴霾,她弯眸冲莲葵笑道:“好吃。”
莲葵心中一松,欣慰道:“公主若是喜欢,奴婢明日再给您做!”
容今瑶点了点头,垂下眼睑,视线不由自主扫向窗外。
之前栽种的生死树已经冒出了小绿芽,树苗上方罩着一层薄薄的油纸,小心翼翼地撑起,显然是怕被雨淋湿。
“楚懿还没回来?”她冷不丁问道。
莲葵答:“青云方才来传话,说小将军进宫面见太子殿下,似是有要事商量,还不知几时能回来。小将军特意留了话,若是回来得晚,让公主晚膳不必等他,早些休息。”
容今瑶闻言,轻轻嗯了声,双手托着腮,神情若有所思:“这么说来,我也有一段时日没见大哥了。”
“公主若是想念太子殿下,不如改日回宫看看?太子殿下向来疼爱公主,见了您定会高兴。”
容今瑶思忖道:“待明日雨停了,我便回宫去看大哥,顺便带些他爱吃的点心。”
容聿珩平日里政务繁忙,她总不好时常打扰。而今大哥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自己能为他做的,也不过是不添麻烦罢了。
莲葵温声应道:“都听公主的。”
话说着,容今瑶眸中多了分笑意,又低头吃了一块儿玫瑰芋头,心情也随之轻快。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莲葵听见动静,转头望向窗外,随即笑着指了指:“公主,您瞧,说曹操曹操到,是小将军回来了。”
容今瑶侧目
望去,透过窗棂,只见一抹撑伞的身影缓缓走近。
伞面微微倾斜,遮住了来人的上半身,墨色的衣装似与灰蒙的雨幕融为一体。离远了看,少年的含笑眉眼被镀上一层冷漠肃杀,面容也被这层细雨渲染得冷冽几分。
她不禁心道:这人,沾了床和离了床,简直两幅面孔。
容今瑶看他的瞬间,楚懿也恰好抬伞望向她,视线与她相接,年轻人唇角微微扬起。
莲葵见二人隔着窗棂对望,不由得抿唇轻笑,转身悄无声息地退下。
她走至门口时,楚懿刚巧收起了伞,衣角边缘还挂着几滴水珠,低垂的眉眼裹挟着一丝冷意。
莲葵福身行礼:“小将军。”
楚懿顿了顿,眸色微动,拦住了莲葵,随口问道:“她心情不好?”
莲葵怔愣片刻,心内感叹,竟是没想到小将军会如此细致入微,分明公主一句话都未说,他却还是能轻而易举察觉到异样。
她略一沉默,斟酌着用词,小声告知:“公主不喜下雨天……或是因为这样的天气总会勾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楚懿想了想道:“是因为她?”
莲葵轻轻颔首。
楚懿眉头一皱,似是明白了什么,神色微变:“我知道了。”
莲葵语气恳切:“小将军若是得闲,不妨多陪公主聊聊天、散散心。公主表面看似什么都无所谓,也从不提及过去,但其实她一直很渴望有人能陪伴身侧,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坚定地站在她这边。”
话音落定,莲葵不再多说什么,微微垂下眼眸,转身离开。
楚懿站在门口,心念一动,倏尔意识到,向来都是他主动探究她的往事,可她自己却从未提及过。
她一如往日的鲜活明媚,可他知道,她心底藏着他看不到、她亦不想说的事。
屋内,容今瑶见楚懿走进,抬手晃了晃手中剩下的几块玫瑰芋头,杏眼含笑:“莲葵做的玫瑰芋头,要不要尝尝?甜而不腻,味道正好。”
楚懿却突兀地开口道:“换件衣裳。”
“换衣裳干嘛?”她满脸匪夷所思,疑惑地扬起眉头。
“出门散步。”他说。
容今瑶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