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止闭了闭眼，等待最后一点不适彻底消失，起身收拾地上掉落的杂物。

明霜依旧十分担忧，寸步不离紧跟在他身侧，生怕他再出什么状况。

序止捡起地上的小草球，伸手将小龙崽抱进怀里。

“我没事了。”

看着小龙崽紧张不已的眼神，他想了想，又憋出两个字：“放心。”

兰特说得没错，这是他的老毛病，毫无征兆地晕倒，又会自己醒来。

序止无父无母，两年前的某天出现在周边镇子上，忘记了所有过往。

从那时起，他的身体一直有这样的问题，不清楚原因，也没钱去找个好点的医生看看。

而且他没有半点魔法天赋，体质又非常特殊，序止很谨慎，不想引来太多关注。

在捡到魔兽幼崽之前，他只想尽快攒够钱赎回工契，获得自由。

明霜抱住序止的手腕，歪头在他掌心蹭蹭，总算松了口气。

兰特又问：“你给它取名字了吗？”

序止沉默片刻：“没有。”

他原本昨天就打算把幼崽送回丛林，可惜出了点意外。

没想养着，也就不用取名。

小龙崽此时“嗷呜嗷呜”两声，想告诉两人，自己叫明霜。

兰特听出序止的犹豫，叹气：“没有结契的魔兽，却这么亲近你，很难得呀。”

魔兽绝大多数不愿与人类主动接触，尤其是攻击型的魔兽，通常需要耐心驯化，才能顺利结契，哪怕是幼年魔兽。

序止抱着明霜坐在木桌前，再次沉默下来。

要留下吗？

他很清楚，自己刚才有过那么一丝念头。

可真要养一只魔兽，没那么简单，更何况他无法与魔兽结契。

无法结契，就意味着保护不了自己的魔兽。

完全属于自己的魔兽，互相信任和陪伴，那是御兽师才能拥有的。

序止深深呼吸，暂时按捺杂乱的思绪，决定先把今天的晚饭解决了再说。

明霜趴在序止怀里，往上拱了拱，一边舔舔他的下巴，又开始“嗷呜嗷呜”说话，声音很小，又像自言自语的哼哼唧唧。

他做了好几个冰球给序止降温，这会儿有点累。

兰特听见了，扭头问一句：“是不是饿了？我这有上午剩的饼干……”

明霜低声“呜呜”，有点敷衍，明显没什么兴趣。

而且他对兰特不熟悉，不想吃陌生人给的食物。

兰特笑了笑：“还会回话，挺有灵性的，你以后买个兽语翻译器，说不定能和它聊天。”

“兽语翻译器？”序止没听说过这样的物品。

兰特解释道：“是啊，据说能翻译上百种兽语。”

御兽师想与魔兽结契，有时驯化过程漫长，需要十足的耐心。

而结契之前与魔兽没有连接，可以用一种能翻译兽语的魔法装置，来了解魔兽的需求、状态等等。

序止心想，肯定很贵。

但他听着兰特的描述，的确有些心动。

明霜看了看兰特，又看着序止，晃晃尾巴尖。

真有这样的东西，龙语也能翻译吗？

下午晚些的时候，序止外出一趟，买了一小块熏肉，和火焰石。

火焰石里附着了魔法，有加热的效果，他将熏肉切成小块，放进菜粥里重新煮一遍，就是晚饭了。

明霜早早闻到香味，守在序止身边，等粥煮好后，被喂了第一口。

熏肉的味道比肉丸子好些，熬过的粥也更浓稠。

序止问：“好吃？”

明霜“唔”一声，讨好般蹭蹭他的手，又被喂了一口。

看小龙崽吃得挺香，序止眉眼间不易察觉的紧绷，终于稍稍缓解。

一些魔兽专属的食物，他买不起，营地里也没有，人类的食物，又不确定幼崽爱不爱吃。

不过现在看来，普通肉类都是可以的，中午森林里的甜果子也不错，早上的香菇和青菜就不太喜欢。

见明霜喜欢，序止把多数不多的熏肉粒挑出来，先喂给明霜，最后明霜扭头不吃了，才将剩余的解决掉。

晚饭过后，天色很快暗下来。

序止准备去后门洗澡，明霜非要跟着。

因为白天的突发状况，他不放心，依然想时刻守着序止。

明霜抱紧序止的手，张口咬住衣袖，说什么也不松开。

他不会偷看主人洗澡的，只是想防止再出现意外！

序止没办法，把小龙崽一起抱进了后门。

后门有一小片空间，用帘子简单围起来，墙边装着水阀，角落摆放了水盆之类的物品。

夜风吹拂着布帘，明霜被放在旁边的石板上，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序止皱眉：“感冒了？”

“唔！”

明霜连忙否认，他怎么会感冒，他可是一只龙！

序止开始脱衣服，明霜连忙转过去背对着他。

等到水声停歇，小龙崽转回来，埋头舔了舔尾巴尖，也想洗澡。

地上的盆里剩了一点水，明霜跳下地面，伸爪碰了一下，又赶紧缩回来。

有点凉……

明霜舔舔爪子，犹犹豫豫，抬头望向序止。

“嗷呜……”

小龙崽眼神求助，还带着一丝习惯性的依赖。

序止弯腰蹲下：“你也想洗澡？”

“唔！”

“自己洗。”

“呜……”

明霜蹭蹭序止的手背，依然眼巴巴望着他。

序止沉默，竟然懂了小龙崽的意思。

想洗澡，要他帮忙，还嫌水凉。

刚才打过喷嚏，可能真有点感冒了，这么小的幼崽，体质弱一些很正常。

片刻后，序止接了一盆新的水，用火焰石中剩下的能量烧热。

一枚低能量的火焰石不贵，也算物尽其用了。

他再拿起毛巾，浸透温水，给小龙崽擦身。

明霜蹲坐着，乖乖仰头、抬爪。

擦到尾巴的时候，他有一点点别扭和害羞。

他虽然变回幼年期，但实际已经不小了，还要让主人帮忙……

别扭归别扭，明霜自觉转身，熟练把尾巴搭上序止的掌心。

擦完，序止带着明霜一起回屋。

关灯睡觉时，小龙崽照旧挤在序止的颈边。

明霜继续尝试精神连接，这一次总算成功。

黑夜寂静，今晚序止又做了梦。

同样的场景，同样模糊不清的人影。

“主人，我是明霜……我有名字。”

薄雾渐渐散去一些，怀里的银发少年和他说话。

“你以前叫我霜霜，小霜，小龙宝宝……”

明霜细数一遍，凑近又问：“主人，我们去之前的树林，找煤球好不好？”

序止垂眸看他，迟钝反应：“哪里？”

“我醒来后的地方，”明霜说道，“那个光秃秃的树林。”

光秃秃的树林？

煤球又是什么东西。

序止大脑混沌，抱着明霜，却又应道：“好。”

明霜心满意足，搂紧他的腰打了个哈欠，在梦里迷迷糊糊睡去。

与此同时，荆棘丛林。

落叶沙沙作响，一些荆条被惊动，挥舞几下又仓皇退回。

一团漆黑的物体缓慢移动，来到某处时停下，抬头露出一双红眼。

它到处嗅嗅，捕捉到空气中一丝魔法痕迹。

非常淡，是冰霜的味道，再晚两天就要彻底消散了。

确认是熟悉的冰魔法，黑毛魔兽激动万分，在原地转了个圈。

它很快冷静下来，悄悄离开。

高空中的飞行魔兽依然不断盘旋，寻找着可疑的踪迹。

黑毛魔兽收敛气息，成功避开它，藏去了丛林另一端。

—

第二天一早，序止睁眼盯着天花板出神。

又做了奇怪的梦……

与前一次一样，醒来后，梦境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他隐隐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脑海中唯独剩下一个……

——荆棘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