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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察觉到时礼的唇差点离开,时既迟还不满地收紧手臂,抬起头追逐对方的吻。

等到时既迟喘不过气,难舍难分的两人才勉强结束这个吻。时既迟眼角还残留着泪痕,晃着郁淞的眼,更扎进他的心。

时礼摸着怀里人潮红的脸,侧头朝郁淞笑道:“嫉妒吗?你舔过的这些地方,我十年前就亲过。”

郁淞不怒反笑:“但是他第一次,是和我睡的。”

*

不记得两人争风吃醋吵了些什么,总之最后,时既迟跟时礼睡在一起。

他睡得迷迷糊糊,梦见自己躺在一组列车上,车轮撞到轨道下的石子,晃晃悠悠。

总觉得身上有什么东西在摸着他,腿和腰都酸软无力地被抓着,身后像是被撑开一样。

不对……

“!”时既迟在浅眠中彻底清醒过来,浅褐色的双眸睁开,恰巧撞上一对烟灰的瞳。

那人红着眼,一手掐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握着他的腿,抬到对方的肩头。

嘴里模模糊糊发出的轻哼声陡然变大,身上的人却没有停止动作,伸手捂住他的嘴。

“醒了?”丝毫没有半夜扰人清梦的愧疚感,时礼压满情.欲的眼底,因为时既迟中途醒来,反而闪过一丝精光。

动作越发急重,让时既迟喉中的喘息变得急促,但被时礼捂着嘴,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这个时候再问对方在做什么,好像已经没有意义了。

几息之间,时既迟全身都出了层薄汗,连清明的眼眸都渗出水痕,朦朦胧胧地被人撞碎,在眼角沁润出透亮的雾光。

他抬起没有被掐住的腿,脚抵在时礼的腰间:“哥,你出去。”嗓音沙哑,带着些许软腻,没有半点威胁力。

他哥像是被这个动作取悦,身躯忽然下压,仅剩的最后一点距离被他吞下,时既迟不由抓紧了他哥的手臂,眼角的泪瞬间便滚落到耳根后,染湿了他的鬓发。

粗糙的掌心摩挲着他光裸的小腿,时礼陶醉在他温暖的包容中,眉眼扬起,笑得邪气。

“既迟长大了,都学会踹哥哥了。”

“没有……”时既迟挣扎片刻,两条腿都被制止住,他逃也逃不掉,只能被迫承欢,试图讲讲道理,“答应你的那次,不是做过了吗?”

“一次?”时礼狠狠地把他往下拽,“你跟他睡过几次,到我这就只给一次?”

两腿被并到一起,抬到时礼的肩上,高度差让他的腰都离开了床面,脸被憋得通红,整腔热血都倒灌在脑袋里。

时礼搂着他的腿,脂肪很厚的地方落下一个清脆的巴掌,他听见时礼笑了一声:“时既迟,你打发叫花子呢?”

那一巴掌并不痛,只是和时礼的进攻一起拍到他身上,像无数气泡在头脑咕嘟咕嘟,让他身体的肌群一顫再颤。即使被捂住嘴,也没掩住忽然破口而出的一声喊叫。

小鱼际被时既迟张嘴咬住,时礼并不觉得痛,像小时候的弟弟撒娇咬人张牙舞爪,只觉得可爱。

他于是没有收回手,任由时既迟咬着,有意无意地往对侧的床榻上看去。

睡梦里的Alpha或许听见声响,只是皱了皱眉,翻个身接着睡了过去。

时既迟顿时反应过来,嘴下一松,把时礼的手推到一边,“他还在……你等他走了再来好不好?”

“不好。”向来百依百顺的兄长,居然拒绝了他。整个人裹挟着枪林弹雨朝他砸下来,嘴里的声音被对方眼疾手快地捂在手心里,“乖,怕被听到,就小声点。”

……

圣洁的明月高悬,银辉普照,列车在既定的轨道里横冲直撞,像是某种原始的野性。

时既迟差点脱力,被他哥搂着背抱了起来,步伐随列车晃荡,时既迟在空中,只感受到颠簸,还有身后越发壮大的支撑。

咕噜噜的水声缓缓注入透明杯子,时既迟早就喊得口干,被时礼喂了水。两个人都在晃悠,手臂控制不住地震颤,凉水便从杯口泼出,从他的嘴角滑落,在胸前打湿一片。

杯中的水见底,时既迟收紧了环在时礼颈上的手,以为会被带回去。

然而时礼放下水杯,竟将他一起按在了桌面上。

皮肤碰到冷硬的大理石面,冰得他没忍住抬起腰,却被时礼强制着按下去。

他两臂支撑着身子,承受着时礼在他脖颈和唇间流连。

双手越来越软,他倒在桌面,脑袋都麻了。时礼见状,伸手把他扶起,让他直着坐在桌沿。

时既迟搂住他哥的脖子,下巴放在对方的肩膀上,随着视线的颠簸,他微张的唇不住出声,齿间不时磕碰。

半阖的眸子忽然睁大,他没忍住颤了颤。

“嘶……”时礼被他毫无预兆的反应弄得倒吸口气,抬手抚摸他红肿的腺体,那里有一块新增的咬痕,两种信息素交缠着从后颈渗出,“想毁了你哥吗?”

时既迟没答,直愣愣盯着门边的床铺,下意识想躲,却不得如愿。

“被什么吓到了?”时礼背对着门,不知身后的动静,只是安抚着他,像幼时那样,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放松。”

对面的人影越来越近,黑压压地朝两人走来。时既迟一激灵,莫名心虚地开口唤道:“……郁淞。”

来者眉眼深沉,总是怀着爱意的眼底,此刻是燃烧着的薄怒,像利刃一样,朝他们剜过来。

他的脚步很慢,比时礼的动作慢。像警觉的猎手,饶有耐心地向猎物靠近。

时既迟视野摇晃,郁淞的身影却越发清晰,逐渐走入明月照亮的光影里。

最后,他伸手,掐住时既迟的下巴。

第27章 08 他应该还能吃下一个,要不要试试……

时既迟跪趴着, 一个枕头墊在他的膝下,被体重压到凹陷。撑在床墊上的手臂稍显无力, 抓紧了床单,微微颤抖。

麦色的脊背,在东方吐白的天光下,泛着汗水湿润的光泽。从晃动的腰,到紧绷的四肢,再到低垂的头,他全身的皮肤都漫上一层红色。

鬱淞直直跪在他身前, 两腿岔开,指尖在他后颈的腺体上来回抚摸。

他被陡然一撞,支撑的双臂打了弯, 整个人向前栽去,撞到鬱淞的膝间。

兄长勾着腰把他的上身扶起, 壮实的肩胛紧貼在对方滾烫的胸膛,呼吸的频率都保持一致。

他的腰不可遏止地往下塌陷, 臉上红潮迭起, 两只漂亮的眼睛泫然欲滴, 咬着唇,却依然发出痛苦的呜咽。

鬱淞膝行几步, 在他近处停下,吻了片刻后,站起身, 将室外将亮的天光遮挡得严严实实,黢黑的影子投落到时既迟臉上。

时既迟眼前,是他紧致的小腹,以及……

嘴角还挂着亲吻过后的涎水, 黏黏腻腻地摆动。鬱淞抬手,发烫的手心扣住他的后脑,把他的头往前一带。

“老公,”察覺到时既迟摇头挣扎,Alpha輕輕勾唇,沉声哄劝道,“咬着我,就不疼了。”

时既迟挣开了他的手,别开臉,掀起眼皮,略带警告地瞪着他。可眼波潋滟,反而勾起人心底恶劣的破坏欲。

两指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转回头来,郁淞更靠近了些,向前一抵——

“呸。”时既迟微眯着通红的眼,一半是情迷之中的荡漾,另一半则是不屈的骨气,冷冷地剜向对方。

他从出生起就是矜贵的少爷,怎么可以被人按着头做这种事?

郁淞随之一愣。时既迟嘴角的涎液被呸到他的皮肤上,那股气流在小腹燃起,喧嚣着挠过心尖,在头脑中轰然炸开。

沉眸观察已久的人发出一声嗤笑,他两手抚向时既迟的胸口,把人按在他的身前紧貼。

嘴角的湿痕方才幹透,时既迟就被推着脸转过头,跟身后的Alpha接吻。

Alpha似笑非笑地望着对面愣神的人,捕捉到对方眼底隐隐升起的兴奋。

他咬住时既迟的下唇,笑道:“我的弟弟啊,你可别把他呸爽了。”

……

一阵天旋地转,时既迟被他哥抱起来,两人叠在一起,靠在床头立着的枕头上。

落地的时候,那人像铁杵一样,把他狠狠钉住。异样的感覺从尾椎蔓延到皮层,时既迟哭喊着向他缴械。

身后的人却没停止对他的掠夺,咬破他的后颈,把相斥的信息素强制地注入他的腺体。

他动作放缓,等到时既迟适应过后,忽然抬头,贴在时既迟耳边,对着跪在对面的Alpha说了一句什么。

炽热的气息扰过耳廓,却比不上他说的那句话惊天动地。

时既迟瞳孔骤缩,忽然剧烈地反抗起来。

而他的腰被人紧紧箍住,根本动弹不得。身后的人附在他的耳畔,蛊人地笑着:“宝贝儿,你好像并不想赶我出去,”他有意无意地按住时既迟的腹部,“你在挽留我。”

时既迟惊恐,摆脱不掉他哥,只能摇着头,看向听者逐渐靠近的眼眸:“不,郁淞……”

他望着对方晦暗的眸光,近乎乞求地軟下声线,“……不要,不可以。”

郁淞捂住他的眼,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对不起……”

*

时既迟睡醒的时候,三种信息素从他后颈缠绕着飘散出来。整个人都像散架一样支离破碎,从四肢到躯幹,剛坐起来,就疼得再次倒了回去。

他倒在某人懷里。

抬头正对上那人浅灰色的眼眸,一脸忧心地照看着他。

不对。

时既迟记得,他哥的床最后从中间塌成两半,他被时禮抱着睡在自己的床上,而郁淞睡在他们对面。

可是醒来,他就躺在了郁淞懷里。

……大概是时禮起床之后,郁淞马上取而代之吧。

他只是抬了一下头,就感觉全身的肌肉都牵扯在一起疼:“嘶……”

“你醒了,”郁淞马上坐起来,把他扶起,贴心地在他背后垫了枕头,还帮他揉揉酸痛的肌肉,“哪儿疼,我帮你按……”

“滾……咳咳。”几小时前发生的事情浮现在脑海里,时既迟冷下眼神,对着郁淞就是一句滚。

但他喊了这么久,嗓音干哑,话未出口,就被喉间破碎的干涩打断,捂住嗓子低头咳了半晌。

郁淞下意识搂住他,轻柔地帮他拍背。剛拍两下,时既迟便躲开他的怀抱,红着眼斥道:“别碰我。”

他从未见过时既迟如此抵触一个人,像是对他的触碰感到怕了,曾经很正常的一个举动,竟让对方竖起棱角,变成刺猬把自己保护起来。

郁淞半是心疼半是歉疚,低头认错:“我错了,我没忍住……”他好害怕时既迟的这个态度,就像是随时能把他丢弃,再也不想见到他,“对不起。”

时既迟端起床头的水润润嗓,才低哑着喊他:“郁淞。”

前所未有的疏离。连他刚进军团的时候,都没听过他这样的语气。

喉结艰难地滚动两下,郁淞才苍白着脸缓缓抬头。他害怕看到时既迟厌恶的神情,可視线跟时既迟撞上,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对浅褐色的眸子里没有厌恶,只是很平靜。

平靜中,是对他的失望。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时既迟冷言。

郁淞想掐死方才的自己,他怎么能不顾反对,对心上人做这种事!

时既迟会把他赶走吧。

会取消和他的婚约,会恨他一辈子。

他像个死到临头的囚犯,却仍不想放弃一丝生的希望。

“说了,”他低下头,时既迟平静的目光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头反复折磨,他宁愿对方歇斯底里地打他骂他杀了他,“我真的知道错了,保证没有下次,”

他抓住时既迟的手,音量毫无底气地低了下来,“你别生气……”

时既迟甩开他的手,无动于衷:“你该回军团了。”

“不……”郁淞瞬间慌乱起来,不久前求对方“不要”的角色可笑地互换,他无措地摇头,“我发誓,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从小到大都在被抛弃,不顾亲情的父亲、福利院的院长,他都麻木地接受。唯独这次,他不想放手。

他可悲地落下一滴泪,“你别不要我。”

“听话?”时既迟听见这个词,觉得有趣,抬眼朝他冷笑。看见郁淞如蒙大赦地期盼点头,时既迟一脚把人踹下床。

光裸的身躯在地面滚动,被桌脚拦住才堪堪停下。他咬牙忍住疼痛,听见时既迟骤冷的语调:“跪下。”

一秒、两秒……

郁淞错愕地呆在原地,像是没理解到时既迟的意思。

在时既迟眼里,他只看见对方咬牙震惊。也对,毕竟是自尊心極强的Alpha,之前肯承认自己是狗就已经很没有尊严,何况向人下跪?

然而片刻后,郁淞回过神来,从地面爬起,毫无负担地跪了下去。屈服的动作,只是在仰头看向时既迟的时候,侵略的眼神像是能将人拆吃入腹。

时既迟以为这就是極限了,而对方凝望他几息,忽然餍足地舔舔嘴唇,邪笑之中,露出森白的牙。

他朝时既迟跪着走了几步,把脸埋在时既迟的腿弯,低声叫道:“主人。”

时既迟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周身红紫错落的痕迹,姿态高贵冷艳,更添几分色气。

看着郁淞半歉悔半侵占的目光,时既迟勾唇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小狗用这种眼神看主人,想造反吗?”

郁淞还没作出反应,就见时既迟收敛笑意,一脚踩在他的心窝:“跪直。”

这个动作很危险。

狂乱的心跳从足底传递到时既迟的皮肤上,腿弯随对方呼吸的节奏而微微起伏。他的腿根就这样暴露在郁淞眼前,与床沿接触的那片皮肤被挤压得变形,让人忍不住回味……

察觉到郁淞逐渐阴沉的眸光,时既迟視线下移,看清缘由后,抵在郁淞胸口的脚稍使力,把人推得向后仰:“别踏马对着我y。”

时既迟收脚,趿上拖鞋,从衣柜里找出衣服穿上,“什么时候軟掉再来跟我说话。”

小厨房的门口,有人已经倚着门框目睹全程,见争执终于停歇,才浅笑着走过来。

手里的湯温度凉得刚好,他递给时既迟:“雪梨湯,润嗓。”

时既迟冷眼含怨,抗拒地绕过他。明明时禮才是煽风点火的那个人,害他……

时禮不恼于他的小脾气,溺笑着将他搂住,把汤碗抵在时既迟的唇缝间:“乖。”

像小时候哄他吃药一样,时既迟下意识就着时礼的手,仰头把雪梨汤喝下去。

擦嘴的时候,时礼放下碗,拿了药箱坐在床沿,对他拍了拍大腿:“趴着,我给你涂药。”

大概是知道反抗无效,时礼总会变着一千种法子哄他。时既迟放弃抵抗,趴在时礼腿上。

药凉,涂抹进伤口的褶皱里,他疼得整个人都瑟缩一下,心里极不平衡地咬在时礼腿上。

时礼轻笑,没跟他计较,含笑的眉眼逐渐恢复冷峻,专心地给他涂着药,还把没有清理干净的东西也带了出来。

两人洗了手,时礼给时既迟的椅子垫了一层软垫,把郁淞一早就做好保着温的饭菜摆出来。

开饭之际,时既迟侧目看着地面跪着的狗,还没消肿,但眼巴巴仰头望着兄弟两个,怪可怜的。

“起来吧。”时既迟端起他哥舀的饭,随口唤一句便收回视线。

郁淞听话地坐到餐桌旁。

两双筷子在瓷盘里打架,它们的主人趁时既迟没有注意,狠狠地瞪着对方。

时礼抢到那块肉,把它放进时既迟碗里,听见弟弟忽然叫了他一声:“哥。”

时礼收回筷子,抬眼看向他的弟弟:“嗯?”

那双总是对他包容的眉眼,此刻涌动着陌生的情绪,不解、犹豫,还有几分想要弄清的探究。

最终,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冷静地朝他看来:“我们谈谈。”

时礼耳边顿时“嗡”的一声,心跳极速坠落,仿佛已经预见到片刻后的一场冲突。

“谈什么?”他喉头一哽,艰涩开口。

时既迟放下筷子,正襟危坐道:“谈谈,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他想不通这个问题,但一直这么不清不楚地纠缠下去,反而令他难受。

既然如此,不如好好审视一下。

闻言,桌两旁的Alpha面露紧张,齐刷刷地看向他。

第28章 09 “在你眼里,我连个鸭都比不上吗……

时既迟话里的意思已经明了。

像在等待一场宣判, 时禮捏緊手中的筷子,红润的指尖抵在合金表面, 被挤压得泛白。他扯着嘴角,故作轻鬆地笑了笑,像是种自我安慰,声線里带着一絲連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颤抖:

“怎么,終于舍得给我一个名分?”

桌对面的Alpha冷眼讽刺道:“小三不是名分?”

他和时禮一样緊張。如果时既迟不给名分,他会是唯一一个被承认的床伴,但如果时既迟给了,

那他头上青绿一片。

他自然舍不得跟时既迟置气,哪怕时既迟身边挤满了人,他也还是想在其中抢占一个位置。

这意味着, 他会跟别人共同分享一份……算不上愛的感情。

他不想。

他听见时禮随口回应:“那要看时既迟给不给。”

是了。无论是他还是时禮,这件事都由时既迟决定, 他们无权干涉。

不管结果如何,他大概都只能接受……

手里的泉血石散发着石榴色的清透光芒, 他望向时既迟腹前。属于对方的那一块, 被悬挂在时既迟的脖子上, 跟他手心里的宝石相衬相映。

他送出的礼物被随身配戴,让他心里生出一种被重视的感觉。

心里的忐忑被抚平些许, 他挺直脊背,握紧手里的泉血石,视線重新上移至时既迟的臉庞。

在两人的注视中, 时既迟摇了摇头:“不,这样对你们都不公平。”

鬱淞心里石头落地,默默舒了口气。

而时礼并不认同这个判决,他垂眸盯着那支几乎被他折断的筷子。

“不公平?”他短促地笑了两声, 再抬眼时,眼眶周围泛着淡红的血絲,“我和你未婚夫可没这么觉得。”

时既迟心跳一滞。

他从来没见过时礼这个样子。

印象里,他的哥哥一直都对他温柔细致,就算被父親赶出家门,十年后重逢,也只是堵着气故作冷傲,实际仍旧对他百依百顺。

因为刻骨的親情,时既迟把他哥看作最重要的人之一。

如今见兄长难过,他又怎么会毫无触动。

“可是我只把你当哥哥。”他移开目光,唯恐时礼翻涌着血丝的雙眼让他心软。

“我不是你哥!”时礼当即反驳,“早在十年前,我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就不是你哥了。”

甚至更早,在他对时既迟的親情悄然轉变为愛,在他忍不住欲念,对弟弟犯了错的时候起,他就没有资格再当时既迟的哥哥。

他隐忍着心里的苦涩,指节用力,那雙筷子竟生生被他折断。

“咔嚓——”断掉的细长合金柱体飞出,越过桌沿,落到瓷白的地面,黑色的筷子极其扎眼。

“除非,”他弯腰拾起筷子,把它们摆在桌面,断成两截的餐具再不能接上。

正如兄弟二人脱离掌控的关系,从越过那条线开始,注定无法回到从前。

时礼忽然发出一声笑,逼视着时既迟的眼睛,“你喜欢兄弟乱l?”

“这样的话,我也不介意给你当哥哥。”他仰靠在座椅后,抱手看戏似的望向弟弟。

时既迟否认:“不是。”

正是担心他们的关系变成兄弟乱l,他才不肯接受时礼的感情。僅是一起宣泄过的欲,都让他生出強烈的背德感。

一阵沉默。

烟灰色的眸底平静下来,像在思索,最后毫无预兆地笑起来:“说到底,你是不想承认自己脚踏两只船吧?”

倚在靠背上的身体坐直,前倾着压向桌沿,朝时既迟的方向偏轉些许。

狭长深邃的眼里含着晦涩的笑意,让人分不清暗藏的温度:“尤其是,和自己的哥哥搞到一起。”

对上那人微微牵起的嘴角,时既迟颔首:“我们这样不对。”脚踏两只船不对,跟哥哥搞到一起更不对。

时礼嘴角笑意更深,咬着牙缓缓点头。

“不对?”他骤然从椅子上站起,俯身贴向时既迟,伸手捏住对方尖削的下巴,“你抱着我要我快点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不对?你自己摆着腰迎合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不对?你——”

“我没想这样。”他越说越没羞臊,时既迟红着耳根打断了他。下巴被抬起,时既迟下意识往后躲开,晚香玉的味道却強势地向他压下来。

“是,你没想这样,是我上赶着逼你做这些事,”时礼膝盖从时既迟腿间顶入,陷进椅子上狭小的软垫里,目光灼灼地探入对方眼底,“时既迟,你说跟他订婚是因为睡过,我踏马后悔死了。”

时既迟抬眼,以为他哥终于想通打算放过他,却听下一句,他哥说:

“我后悔没有在十年前就上了你,这样,你是不是就会跟我订婚?”

疯了。

时既迟呆看着他哥口出狂言,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不会,”他不敢想象对方话里的结果,如果真的是那样,不僅仅是父親,“我会恨你。”他执拗地仰起头,不带半分温情地望着他哥。

妖冶惑世的臉,不肯屈服的神情。

时礼喉间一紧,手指在时既迟的唇间摩挲片刻。

“对,所以现在也一样恨我吧,”他们之间仅剩的亲情,大概已经断掉,时既迟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地把他当成哥哥。不过,这样也好,时礼沉眸笑道,“那就让你恨死我好了。”

鬓边的碎发被拨到耳后,炽烈湿深的吻探入时既迟的喉咙。身上的人显然失去了理智,像是要把积攒已久的爱与怨,统统喂给时既迟,让他体会到自己无法自抑的情感。

时既迟反抗的双手被时礼拢到一起,强行按在他的心口。激烈跳动的心脏,隔着轻薄的衣物传递到时既迟指尖。

“时既迟,你看看我,”他的声音含糊,就連说话也舍不得从对方口中退出,“你不能因为我是你哥,就剥夺我爱你的权利。”

近处的空气都被兄长肆意掠夺,因缺氧而头皮发麻。他心下一狠,挣开了被紧紧控制住的双手,把人从他身上推开。

桌子都被撞开几寸,早已放凉的汤汁晃荡着油腻的光,从碗沿泼出些许,在桌面缓缓蔓延。

“啪——”清脆的一声巴掌,时礼被扇得臉偏向一侧,伸手捂住掌印,挑眉掀起眼皮。

“时礼,你能不能冷静一点。”他听见时既迟忍无可忍的警告。

被吻过的唇泛着水光,与眼眶里的泪意一同闪耀。几缕杂乱的发丝被汗水沾湿,黏黏地粘在额前,衬得时既迟的眼神越发愠亮。

掌心落到时礼脸上的时候,他就后悔了。兄弟两个从未起过冲突,小打小闹也不会拳脚相向。

从小到大护着他的哥哥,他居然就这么打了下去。

脸上的红掌印不算明显,大概因为对方是他哥,他还是收了几分力。但那抹红色的印记,好似烙印进时既迟的心底。

“第一次叫我名字,”时礼眯眼笑了笑,眸光越发灼热,却終究没再向弟弟靠近一步,“时既迟,外面的公子哥儿还好声好气骗着他们的男宠,”

说到此处,时礼阖眸缓了缓气,再睁眼,一片酸楚的红色,“我踏马干涉你的时候你抱着我不鬆手,爽过了连个名分都不肯给我,”

语速渐急,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他终于泄气,似是自嘲地牵扯嘴角,“时既迟,在你眼里,我连个鸭子都比不上吗?”

“哥……”时既迟摇着头,張口嗫嚅半天,竟也说不出一句宽慰的话。

他怎么会把时礼跟那些人比较?时礼又何苦自降身份呢?

没有等到时既迟的回应,时礼像是看透了什么,笑容凝固在嘴角,认命地点了点头:“好。”

视线在时既迟和鬱淞之间扫过,他咽下喉头的哽塞,眼尾发红,却笑出浅浅的褶皱,“好……”

“你们慢慢吃。”他想再揉一揉时既迟的头,最终还是忍住,留下一句话,便砸门而出。

“砰——”门框瑟瑟发抖,连对面的窗台都在震颤,玻璃落在桌面的光斑偏移跳动。

人已经被门板遮挡住,清贵孤寂的背影却印在时既迟脑海里挥之不去。

本该松一口气的。

他终于摆脱哥哥病态般的爱了不是吗?

时既迟愣愣地望着门板,仿佛那个人还在几步之外,像磨人的鬼一样纠缠着他。

指尖触上心口的时候,他忽地想起这种熟悉感来自何处。

十年前兄长离开家门就是这样。

彼时他刚从梦里醒来,一向吵闹的楼下诡异的寂静。他拉开房门,从栏杆上趴着往下望去,只见全家人都围在会客厅里,人群正中心,时礼梗着脖子跪在父亲面前。

听见楼上的动静,窃窃私议的家仆都识趣地住了嘴。

还没等他弄清事情经过,父亲便扔给时礼一张黑卡,让时礼滚出时家。

那张卡砸到时礼脸上,充满羞辱和失望。

时礼捡起卡片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拿钱就走。

可是没有,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把黑卡扔向父亲的胸膛。末了,郑重地向父亲鞠了一躬,以谢养育之恩。

从头到尾,他只在从地面起身时,看了时既迟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

黑色的衣角被屋外涌入的疾风扬起,时礼一走,再没有回来过。

如今回想起,时既迟幡然醒悟。他以为薄凉的、不念兄弟情义的眼神里,其实压抑着对他无穷无尽的不舍……和爱。

可时礼孑然一身,他什么都不要。没有时家的强大后台,没有父亲的广阔人脉,他自己闯入军方,摸爬滚打站上教授的位置。

心口被酸胀的情绪堆满,时既迟收回视线。

希望这次离开后,时礼不要再固执地吊死在他这棵树上了。

腰间被两只修长有力的手臂环住,时既迟转头,差点碰上郁淞骤然贴近的脸。

Alpha埋在他的颈窝里,明明心里醋意翻天,却还哄着时既迟,柔声道:“老公,你别难过。”

第29章 10 “我跟你睡”

浅淡的香草味好似把时既迟托在软腻云层中, 他的额角抵在对方温热的胸膛上,鬱淞幅度夸张地斜支着身体, 用稍显冰凉的耳廓蹭着他的脖颈。

他不难过,只是看时禮凄然的神情,他本能地心疼。

他把鬱淞环在腰后的双手拨弄开,对方身体撤离,依旧倾身凝望着他。

一对剑眉略向眉心聚拢,嘴角和眼皮都下垂着,那双浅灰色的眼瞳一眨不眨地凝望着他, 濃濃的疼惜中,带着些許后怕。

大概是担心时既迟会迁怒于他。

时既迟抬手,指节陷入对方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 揉了两下,便被他拨乱。

“叫两声。”时既迟微微仰头, 手指从发頂落下,抚摸着对方耳朵的轮廓, 捏了捏鬱淞的耳垂。

鬱淞眼神暗了暗, 本想直接伸手把时既迟抱到他的腿上。但经过昨晚的事, 时既迟應该很抗拒这种侵略性的姿势。

所以他挪动椅子,跟时既迟的并到一起, 任由时既迟的手在他头上乱揉。

“汪汪。”他配合地学狗叫,把臉埋进时既迟挺立的硕大胸肌里。鼻尖在那道沟里摩挲,依兰花的味道中混杂着两种标记在他后颈处的信息素, 一半是郁淞的,另一半……不提也罢。

他轻拍时既迟的后背,“主人,其实我挺开心的。”

“嗯?”时既迟模糊发声, 像是从鼻腔里轻哼出来,软软地挠人心窝。

郁淞随心而动,侧过头在时既迟心口咬了一下,頂级Alpha身体颤了颤,却没有推开他。

“你不给他名分,就只有我能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他咬着那里含糊不清道,衣料洇湿成一块透色的小圆,像是葡萄被食者吸出的乳水。

时既迟抓在他后脑上的手下意识收紧,扯得他的发根处传来些許痛感。

他满足地闭上眼,“你只承認我一个。”

时既迟默認了这个说法,指尖敲击着郁淞的脑袋:“吃饭。”

郁淞见好就收,怕时既迟想起荒唐的事,讓自己不许碰他。从他懷里钻出,郁淞听话地坐正,盡心盡力地服侍时既迟吃饭。

门锁发出一声“滴”响,穿堂的风涌入密闭的空间,将空气冲刷得不再闷热。在房间里缠斗了一夜的三种信息素也渐渐淡去。

时禮破门而入时,时既迟正张嘴接受郁淞的投喂,他含着对方的筷子,眸光疑惑地从眼尾扫来。

灵动得像受惊的小兔,只是体型实在壮硕。

时禮淡淡地在两人身上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线,浑身透着一股冷气,将屋内暧昧不清的氛围凝至冰点。

他径直走向自己塌成两半的床铺,床单和被子上沾满黏腻刺鼻的湿痕。

他拢起皱皱巴巴的床单被子,目不斜視地掠过两人,从窗台下捞起一个大盆,倒了清洗剂,手指浸入水中,搅出绵密的泡沫,将它们扔进盆里泡着。

时既迟睡醒的时候已经下午,吃过一顿饭之后,此时临近黄昏。

郁淞将碗收进厨房,挽起袖子正欲洗碗,就被冷臉的时禮揽下活。

他狐疑地打量着这位赌气中的大舅哥,没摸清对方是哪根筋搭错了,他倒也乐得清闲,索性当了甩手掌柜,把厨房交给时礼,自己则出去陪时既迟坐着。

时既迟接了个通讯,对面浑厚的声线郁淞记得,是那个蓝眼睛中校,时既迟的亲信。

不知道莫尔斯说了些什么,他坐到时既迟身后,把人抱在懷里,便听见时既迟冷笑一声:“蔚珩那边已经放弃他这个棋子,他估计也狗急跳墙了。”

郁淞贴在他背后听了一句,就猜出他们谈论的内容。

前几天他在軍团住着,听时既迟的命令监视霍奇森。

这个自大的上尉长官,趁軍团的頂头上司离开之际,利用职权排除异己。然而軍团表面受他调控,实则是莫尔斯在暗中治理。

整个军团从始至终,只认时既迟一个主人。

霍奇森手脚动得多了,莫尔斯掌握的证据也越来越多。意识到眼线即将失去作用,半球外的蔚珩元帅大手一挥,幹脆利落地放弃这枚废子。

通讯里,莫尔斯请示时既迟的意见。

怀里的人毫不避讳,自得地靠在郁淞怀里,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慵懒的语调里带着几分柔和的笑意,却暗藏殺机:“我的军团可容不下这种人,你尽快处理吧。”

尾音拖得极轻,甚至透露出些许近乎痴狂的兴奋,听得人不由自主胆寒。

郁淞却爱惨了这样的时既迟,他不耐地撩起时既迟的衣摆,手掌在那具肌肉分明的身体上胡乱揉·捏,手感柔中带刚,让他心神激荡。

他咬着时既迟的腺体,同时捏着小粒的手指一紧。

怀里的人低吟一声,往他怀里蜷缩。侧头瞪他的时候,他趁机吻住艳红的唇,在时既迟的嘴上啃咬。

听见这边的細細水声,以及时既迟喉间溢出的吟叫,通讯对面的莫尔斯迟疑片刻,试探着开口:“上将大人?”

“……”时既迟张嘴,把郁淞的唇咬出血珠。

“嘶——”郁淞倒吸着气松开嘴,怀里的人被他亲得眼波横流,潋滟得勾人心魂。他赔笑着吻去时既迟眼角咸涩的水珠,举手投降表示自己不再打扰。

眸光带着怒意,偏偏眼尾盛着尚未幹透的水汽,讓原本熄火求饶的郁淞,忽而又被勾得挪不开眼。

“还有事?”时既迟颇感无奈地盯着他直勾勾的眼神,向莫尔斯问道。

“呃……”莫尔斯被他略带喘息的声音吓到不敢说话,总觉得自己头上亮亮的,但他要是不出声提醒,等时既迟发现通讯还没挂断,大概会被当成偷听。他支支吾吾,尽量装作毫无发觉地汇报,“上将大人还记得里赛军区那个六岁小孩吗?”

“嗯。”时既迟随口應声,目光却斜斜落在右边的郁淞脸上。

身后的Alpha伸着头,他也侧过来看向对方。

郁淞含笑地注视着他丰满的唇,两只手臂紧紧箍住时既迟细瘦的腰。

唇间被时既迟咬出的那道伤口处,血珠渗出,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郁淞挑着眉,像是把它当作奖赏,伸出舌尖,将深色血液卷入口中,甘之如饴地眯了眯眼。

大概是跟人待久了会被同化,时既迟看着对方引诱的动作,竟然上下咽动喉结。随后眼不见心不烦地别开眼,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下属的话语里。

“那个小孩的叔叔真的殺了他父亲,就在昨晚。”

他的预言成真了。

时既迟心下一滞,至亲离世的痛苦他从未体会过,却也因旁人的生离死别觉出些许悲凉。

连背后咬唇勾引时既迟的Alpha都正经起来,抿唇将舌尖抵在细小伤口处,竖耳倾听。

而时既迟作为旁观者,唯一能做的,只是以理性的心智去处理。

“查清了吗?是预谋杀人,还是因为小孩的话恼羞成怒。”

“还不清楚,”莫尔斯说,“案子是深夜发生的,大家都在睡觉,案发时小朋友藏在受害者房间,犯人一进去他就尽力阻止,但力量悬殊,他没拦住犯人。”

“他惹怒犯人,差点也被一起杀了……”说到此处,淡定的莫尔斯都开始有些后怕,“我听见动静,把他救下来了。”

案子不算复杂,唯一的疑点在于作案动机,但这并不影响判案,所以警方并没有过多介入。

但小孩的预言成真,那精神病院里其他患者的预言……也有很大可能会变成现实。

嘱咐过莫尔斯之后,时既迟严肃地板着脸,看向身后的Alpha。

“郁淞,你真的该回去了。”

不管是回军团代他暂时处理事务,还是去里赛军区安抚受害者一家。郁淞不该在他这里浪费时间。

清晰地看出对方眼底浓重的不舍,时既迟笑了笑,转身坐在郁淞腿上,勾住对方的脖子,低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转瞬即分,却讓身下的狗子瞪大了眼。

这是第一次,时既迟主动亲吻他。

郁淞心脏狂跳,快要蹦出胸口。他怔愣地眨眼,缓了好久,才捧着时既迟的脸,作势要吻上去。

却被时既迟偏头避开。

“听话,有情况随时联络。”他听见时既迟近乎纵容地说。

小厨房里的水声不知何时停歇下来,纯白的门框上,身形颀长的Alpha双腿交叉,两手环抱在胸前,压着眉眼,冷冷地看着他弟弟主动坐在别人腿上,还主动勾住脖子吻住那人。

郁淞眼尾上扬,朝倚着墙面的人挑衅一笑。时既迟的纵容让他得意,耍赖道:“今天周六,让我陪陪你,周一早上再走好不好?”

担心时既迟拒绝他,他抵着时既迟的胸口蹭了蹭,“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行。”时既迟被吵得脑仁疼,只好答应下来。

话音刚落,他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嗤。

时礼双手的衣袖都挽到手肘,露出的手臂粗壮结实,浅青的筋脉蜿蜒其中。

他讨厌郁淞,明明是后来者,却因为先跟时既迟发生实际性的关系,反而成了时既迟的未婚夫。而他却因为缺席了十年,只能算作第三者插足,甚至连第三者的名分都不被时既迟承认。

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对他们的行为发表意见,也怕时既迟因为他执着的追求而对他生出抵触的心理。

时礼强装淡漠地背过身去,将头顶的灯光唤亮。煞白的光芒瞬间充满整个房间,恍若白昼。

他在窗台搓起泡了一下午的床单被套,洗了两三遍,用力挤到滴不出水,又抱着盆出门,找到走廊尽头的烘干机。

折腾半天,时钟悄然走到九点,昨晚时既迟本就睡眠不足,安静到只剩清风鸣蝉的夜色让他生出些许困意。

便拿着浴袍走进浴室,放松地躺在盛满热水的浴缸里。泡在微烫的水中,他身后某个地方还在隐隐发疼。

郁淞和时礼,任意一个拿出来都惊为天人,还……

时既迟通红着眼,无助地望着头顶摇晃的灯罩,差一点就以为自己要交代在那里了。

幸好顶级Alpha的恢复能力强,半天时间,伤口就愈合大半。时既迟算了算,只要不跟他们乱来,到周一上课时候,应该能恢复如初。

他没有泡太久,水都还是烫的,他就疼得从水里站起来,打上沐浴露草草冲了个澡,便系上浴袍走去窗台洗漱。

郁淞在他洗澡的时候就洗漱过了,此时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玩光脑。

本来该在走廊里烘床单的人去而复返,未婚夫夫两个的目光顿时都疑惑地看向他。

时礼摩挲着盆沿,坦然道:“烘干机在检修。”

……是吗?

时既迟收回视线,把脸上的洁面慕斯洗干净。

簌簌水声里,他听见水盆搁在窗台上的轻响。熟悉的气息包裹住他,让他身形一颤。

刚吵完一架,他不想跟身边的人有牵扯。然而他身上只有一件浴袍,系得松松垮垮,弯腰间,胸口泄露一片春光,还有密密麻麻的红紫咬痕,像花儿一样缀在其中。

察觉到他的紧绷,时礼干笑两声,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一些,像是怕惊扰到他:“紧张什么,”声音有些低落,“我又不会吃了你。”

时既迟侧头,他哥眼里涌动着细碎的薄红,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望着他。

最好如此吧。

时既迟垂眸,默不作声地走开。

时礼把床单和被子晾在头顶的横杠上,洗漱过后踱步回来。

时既迟原是躺在自己的床上,但时礼走过来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时礼只有一套床上用品,郁淞也没带。整个寝室只有时既迟带的两套,一套在他自己床上,另一套借给郁淞用了。

所以,今晚怎么睡又成了问题。

时礼不可能睡郁淞的床。

时既迟低头沉思片刻,主动唤了时礼一声:“哥。”

他躲避着时礼的眼睛,垂眼看着对方的手指。一整个下午都在碰水,时礼的指腹皱起,皮肤被泡得发白,有些地方还掉了皮。

时礼抬头,在时既迟视野之外,他的目光深情又凄痛。

“你睡我这吧。”时既迟咬牙道。

两个爱慕他的人,看向他的眼眸同一时间睁大几分。

时礼眉峰微挑,略带惊诧,最终只是压下喜悦,平静地颔首:“嗯。”

交代完时礼这边,时既迟从床上坐起,趿上拖鞋:“郁淞。”

被叫到名字的人有些颓丧,沉郁地应了一声。

“你去洗澡。”时既迟说着,从自己的床上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郁淞的身后,敲了敲木质的椅背,发出笃笃的声响。

郁淞消沉点头,不知道时既迟打的什么主意,但对方让兄长睡自己的床,让他感到浓浓的危机感。

然而下一秒,他听见时既迟的脚步,从桌边一直走到他的床铺边。

时既迟躺在郁淞的床上,无比自然地说:“我跟你睡。”

时礼白高兴一场:“……”

而得到宠幸的郁淞瞬间便被哄好,眸光清亮,眉眼扬起,兴冲冲地奔向浴室:“好!”

第30章 11 “怎样才算过分?”

深夜下了場雷雨, 狂风呼啸着灌入空荡寝室,雨水啪嗒啪嗒砸在窗户上。

温度骤降。

时禮躺在时既迟的床上, 听见对面传来些许动静。

他闭眼想了很多事,从时既迟出生,到他们黏在一起分不开的童年少年,再到时既迟分化、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然后是夜复一夜的偷吻,被父亲发现后,日复一日的思念。

他对时既迟的感情不知何时竟到了疯魔的地步,以至于如今, 曾经总是笑着跟他亲近的弟弟,在知晓他的心意后,开始似有似无地躲着他。

他在阳台透了会儿气, 暴雨里潮湿的泥土味有些熏人,他的手臂被夹着雨滴的冷风吹得冰凉, 伫立在湿冷的窗前。

折射着破碎水光的玻璃,和路灯映照出的男人的剪影。

大道上的粉色夹竹桃被狂风骤雨摧残, 落在湿滑的青石砖面, 隨积聚的流水漂向远方。

他终于妥协, 在睡着两个人的床边停住脚步。

他的弟弟在梦里感到凉意,自发地蜷进身边的Alpha怀里。呼吸平缓, 睡得卷曲的头发胡亂地搭在额前,被路灯照亮的臉,安稳又乖巧。

他隔着一个人的身躯, 伸手摸了摸时既迟的头发。手指虚浮在空中,蓬松的头发带来些许痒意,他终究没碰到时既迟的皮肤。

“既迟,哥哥对不起你。”

他干涩开口, 声音像落地的蒲公英一样轻,吹散在风里。

拥抱着的两人毫无所觉。鬱淞搭在时既迟腰间的手緊了緊,把人更深地揽入怀中。

时既迟蹭了蹭,仰起头,把臉从对方怀里露出来。

多和谐的画面。

时禮牵起嘴角,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于是他抬脚離开,躺回时既迟的床上。

身下有东西在硌着他,他把手伸进被窝,指尖传来柔软冰凉的触感。他抓起那东西,把它掏了出来。

是时既迟的睡袍。大概前天起床脱下,忘了扔进洗衣机。

贴身的衣物,上面沾滿了时既迟的味道,丝丝缕缕钻进他的鼻腔,散发着清甜的幽香。

他侧身笼住那件睡袍,把面料揉成一团,抵进怀里。低头在睡袍上磨蹭,鼻腔陷进柔软的包裹之中,闻到浓浓的依兰花的香气。

可是他差点忘了,他弟弟的信息素有那样的作用。

一股燥热从小腹處传来,时禮睁眼翻身,心里的人被眼前的Alpha遮挡住,他看不见。

他一手抱着时既迟的睡袍,另一只手探入被窝。

他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周边的一切都離他远去,只有时既迟的脸慢慢浮现、加深,全世界都好像只剩下这一个人。

視野阵阵昏暗,手里攥緊的纸巾沾上湿痕,他把它揉成纸团,放纵地闭上双眼。良久,低低地笑了起来。

对不起弟弟,他又犯了错事。

他将纸团扔进垃圾篓,一同丢弃的,还有内心杂亂的邪念。

洗过手之后,他把时既迟的睡袍展平,藏进他自己的衣柜里。算是他给自己留的最后的念想。

*

小吵一架后,时既迟有意疏远时禮,后者也自觉识趣地留未婚夫夫两个在寝室独處,他自己则在軍校转悠,练练肌肉,或者坐进模拟舱,在战場厮杀。

鬱淞说是陪着时既迟,就真的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他洗漱,鬱淞也洗漱;

他处理軍务,鬱淞就坐在时既迟身后,抱着人不撒手。

身为编外人员,郁淞不能出现在軍校其他人眼前,即使只是共处一室,别的什么都不做,他也喜欢这种感觉。

只要跟时既迟待在一起,对着发呆也能讓他心滿意足。

时既迟今天有点忙,跟莫尔斯的通讯就没挂过。

先是在背后放出证据,揭露霍奇森反叛的事实,把人打入军方的监狱。

隨后看莫尔斯飞往里賽军区,趁犯人执行死刑之前,拷问作案动机。

最后跟郁淞吃了饭,看了一场比賽。是从对方光脑里找出来的,多年前时既迟在军校的那一战。

是郁淞心动的起点。

比赛的末尾,彩带在升空的气球间坠落,年轻的Alpha在镜头中央,傲气地扬起下巴,朝喝彩的众人揮手。

而画面之外,时既迟被抱到郁淞腿上,被人扣住脑袋亲吻。

温柔缱绻的吻,不带任何杂念,只是专注地投入,好像这辈子都不想再分开。

但郁淞知道,今晚过后,他又会陷入无穷无尽的等待,不知时既迟的归期,只能寄托在院里的花园中。

一吻结束,时既迟靠在郁淞肩头喘息。后者则是收紧手臂,在时既迟颈窝里轻蹭。

光屏投影上,比赛循环播放,还是学生的时既迟换上作战服,扣紧带着护目镜的头盔,胸有成竹地坐进机舱。

郁淞关掉了影像。

一直到睡前,时既迟都窝在郁淞怀里,分析往届的模拟大赛。

总这么躲着时礼也不是办法,他们会一起参加比赛。在大家都是新手,没有实战经验的情况下,他们两个指揮之间的配合至关重要。

思及此,时既迟不由走了神,轻叹一声。恰巧时礼回寝,手上拎了一大袋食物。

素馅的小笼包,糯糯的香味飘满寝室。

时礼扫了一眼床上靠在一起的两人,神色未变,从小厨房拿出三副碗筷,把袋子打开,放在桌子正中。

他拍拍时既迟的肩,把一罐雪绒果味牛奶塞进对方手里:“夜宵。”

“好。”时既迟关掉視频,从郁淞怀里抽离,坐在桌边,接过时礼给的筷子,在碗里夹了一个小笼包。

时礼温柔垂眸,视线里,时既迟鼓起嘴吹了吹,在薄皮边缘咬了一口,里面的汁水便溅出,清淡的素馅鲜美可口,时既迟眼睛一亮。

时礼看清他的反應,淡淡勾唇,转而看向床上还没有动作的人:“给你也买了,吃点?”

郁淞神色古怪地看他一眼,前一天还针锋相对的人,忽然邀请他做客,总觉得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但他的表现实在坦然,郁淞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好起身坐到时既迟旁边,不确定地说了一句:“谢谢……哥?”

“嗯。”时礼没有纠正这个称呼,好像真的只是把自己当成这对夫夫的兄长,自若地坐在他们对面,没有多说一句话。

时既迟也感到奇怪,但是至少现在,他哥没有想跟他亲近的行为。應该、大概、或许……是想通了吧?

晚上睡觉时,阳台上晾着的床单被套已经干掉,时礼睡到仅剩的一张空床上,没再跟郁淞争风吃醋。

时既迟在他床上翻翻找找,又去看衣柜里,引得郁淞发问。

他坐在床沿,不信邪地又抖了抖薄毯:“我睡袍呢?”

“……”时礼装死。

郁淞在自己床上拿起一件,时既迟却摇头:“不是,我有两件。”

两张床上都没找到,时既迟只好先穿郁淞手里那件将就一晚,时礼则悄悄打开光脑,下单了一件新的睡袍。

次日一早,五六点钟天刚擦亮,时既迟就送郁淞去军校外的星港。

郁淞坐的是私人星舰,提前跟调控台打过招呼。他来的时候双手满满当当,回去却一身轻松。

下过雨的早晨澄澈通透,朝阳铺在远去的乌云边,明亮的金黄色光落到地面,给两个携手而行的男人镀上金边。

这次离开的人变成了郁淞。

他在登舰梯下,磨蹭着不想上去。时既迟被他紧紧抱住,随着郁淞的脚步,摇摇晃晃地相拥转动。

“舍不得你啊,”他拖着长长的音调,含糊的声音响在时既迟发顶,“你要想我。”

“做梦。”时既迟轻笑。

“还是这么伤人……”郁淞嘟囔着,嘴角却跟着时既迟一起扬起,“怎么办,我已经开始想念你了。”

时既迟向后扣住郁淞的手腕,指尖在他的终端上点了点:“你的通讯器是摆设吗?”

他随口调笑,落在郁淞耳朵里,就是同意郁淞有事没事找他吹牛煲电话粥了。

郁淞吻在他的发梢:“可是看不到你,万一我走后,你又跟你哥……”

“不会了。”时既迟笃定道。

看时礼的转变,大概是以时既迟的意见为先。就算心里还有一点割舍不下的感情,也不会讓时既迟做他不想做的事。

只要时既迟不同意就好。算起来,其实第一次也是因为他松了口,所以才讓时礼食髓知味……

“好吧,”郁淞点头,“就算没有你哥,觊觎你的人那么多,谁知道你会不会被某个人骗走。”

时既迟推开他,眼底是少有的认真,一字一顿地告诉他:“郁淞,喜欢我的人那么多,我只认了你一个人做未婚夫。”

他望着郁淞愣怔的脸,忽然笑弯了眼。

“小狗,这是我给你的底气。”

就算时既迟对他并没有达到爱意的情感,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跟郁淞相处的时候会感到舒服,做的时候也是。

不如就留下这样一个人在他身边,当作他拒绝别人的理由。

“所以就算我跟我哥……甚至别的人,有过界的关系,你都有阻止的权利。”

郁淞呆呆地陷进他的明眸里,心花盛放。

却听时既迟下一句说:“但我哥毕竟是我哥,他抱着我长大,对我很好,你就算讨厌他,至少尊重一点。”

“知道了。”郁淞听话地应下,回想起前一句,他咕哝道,“说得好像你会找十多个一样。”

敢醋不敢言的委屈表情,讓时既迟莫名生出一种逗弄的心思:“我要是真找十多个,你怎么办?”

郁淞一股气堵在喉咙里,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见郁淞不说话,时既迟饶有兴趣地勾唇浅笑,缓缓贴近对方的身躯,手指在他唇间轻点:“大度点啊,未婚夫。”

郁淞被他的靠近迷得神魂颠倒,竟然顺着对方的话仔细想了想。

要是时既迟真的……以后有了别人在身边,他大概也舍不得离开对方。就像时礼那样,他们都在他面前那样了,他还是想尽办法让时既迟留下他。

时礼骂的那句“舔狗”,某种程度上来看,也确实没说错。

“你……”郁淞张了张口,狠话转了几轮,他一句都说不出,只能窝囊地说,“你别太过分就行。”

时既迟追问:“怎样才算过分?”屈起的指节抵在郁淞心口上下拨弄,用指尖戳了戳,“是当着你的面跟他们乱来,还是干脆让你帮我找几个小男生?”

郁淞听着他的话,脑子里闪过几个香·艳的场面,让他面红耳赤。

“你真的要的话,也不是不行……”他的底线一降再降,强行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弱弱开口,“但是我得有个位置,你再怎么乱来,不能不要我。”

“蠢,”时既迟笑骂,抬手握着郁淞的肩,让他面对着登舰梯。膝盖顶起,抵在郁淞后腰上,把人往前一推,“放心,我不会跟别人那样。”

郁淞被他推得踉跄几步,一脚踩在登舰梯上,扶着栏杆才稳住身形。难舍地回过头,就见时既迟望着他,挥着手倒退。

“去吧,我要上课了。”时既迟说。

在时既迟的身影越来越远的时候,郁淞从登舰梯上一跃而下,衣角翩然。他飞快地跑到时既迟面前,在后者额前落下深深一吻,片刻即分。

“老公……”他眉眼低垂,像是下一秒就能哭出来,“我会很想你。”

时既迟拍拍他的脸:“好。”

他歪头配合时既迟的动作:“我会等你回来,跟我结婚。”

“好。”时既迟拖着声音答应。

应得敷衍且玩笑,郁淞侧头,轻轻咬住他的指尖:“别只说好。”

“好,”时既迟含笑,见郁淞愈发委屈,他改口道,“再见。”

会再见的。

郁淞于是也回应一句:“再见。”

他们两个之间,时既迟总是走得洒脱的那个。从来都是他看着时既迟渐远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视野里。

然而这次,时既迟抬手,数着光脑上的时钟。

“我看着你走,想让我迟到的话,你就赖着耽搁时间。”

他当然不介意让时既迟迟到,可是不敢。

军事伴随时既迟的一生,他是全星际唯一的顶级Alpha,是天纵奇才。他会在这个领域占据一片天地,任何人都无法阻挡他发光发热。

郁淞朝他挥手,学着方才时既迟的样子,一步一步后退着走。直到登舰,他趴在舷窗上,时既迟和周边的风景飞速倒退,星舰在跃迁点上停滞片刻,一飞冲天。

银白的星舰很快没入云层,时既迟转身欲走,却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材高挺,手里提着什么东西,烟灰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视线触碰上的刹那,Alpha朝时既迟走来。

不知道时礼什么时候来的,又在这里看了多久。

时既迟忽然有点心虚。

刚才跟郁淞说的找十个小男生,不会被他听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