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言早已醒来,此刻正站在厨房里,修长的手指握着锅柄, 轻轻一颠,金黄的煎蛋在空中翻了个完美的跟头, 又稳稳落回平底锅中。
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平淡的日常, 居然让商言此刻生出几分恍惚感。
上一世他争权夺利, 所信非人, 宠爱自己的养子们,最后落得了个身死的下场。
想到此,他嗤笑一声, 摇了摇头。
这一世无论怎样,他都不会让他和应拭雪落到这个地步。
滋滋的油声和煎蛋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商宅里。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色家居裤, 布料下隐约可见锻炼的线条分明的肌肉。
晨光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披上一层柔和的金纱, 缓和了商言令人退避三舍的冷峻气质。
“唔……”
卧室门被推开, 应拭雪揉着眼睛走出来, 一头蓬松的栗色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 活像只刚睡醒的小狗。
他穿着明显大一号的睡衣, 是商言的, 领口歪斜,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
“早——”
应拭雪拖着长音, 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自从上次他们抓到商见迟交易之后。
他拿到那个藏在牙齿里的毒药,几天他都宅在实验室里, 不眠不休的研究和比对。
却发现这不属于市面上任何一种流通的毒药。
“那看起来就是专门针对我的。”
商言轻轻抿了一口茶,看起来颇为不以为意。
应拭雪的小鹿眼瞪圆,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商言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那我们不应该先出击吗?”
说着,他把茶杯从商言的手边移开, 拿出试纸,又闻了闻,确定没事才放心让商言继续喝。
“放心,不会有事的,我有分寸。”
他轻轻拍了拍应拭雪,像是在安抚炸毛的小狗一般。
自重生起,他就已经把家里所有都检查了一遍。
该换的人手也都换了一遍。
他抱着应拭雪,轻声地许诺:
“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应拭雪脑子里的思绪还没淡去。
耳畔传来了商言的声音。
商言的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锅里的东西。
即使头没回过去。也在用余光看应拭雪此刻的状态如何:
“刷牙洗脸了吗?”
“还没,马上去。”
应拭雪迷迷糊糊地朝商言走去,像小狗对主人一样一样本能地往他怀里钻。
商言一只手稳稳地握着锅柄。
另一只手轻轻地抵住了应拭雪的额头,阻止了他的突然“偷袭”。
“先去洗漱。”
商言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感。
应拭雪撅起嘴,不情不愿地转身往浴室走。
故意用拖鞋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几分钟后,当应拭雪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回到厨房时,早餐已经整齐地摆在餐桌上了:
金黄的煎蛋、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新鲜的水果和两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你的手不应该做这些的,这些应该都是我做的。”
应拭雪原本迷迷糊糊的脑袋清醒了一点,有些自责地说。
他喜欢为商言做这些事情,应拭雪总是担忧自己对商言不够有用。
应拭雪只能从这些帮商言做的小事里,汲取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成就感。
看到商言此刻在给自己做早餐,内心那种隐隐约约,可能被替代的错觉,那股要被抛弃的焦虑又回来了。
“你不是这几天通宵在研究吗?我想着反正我最近也没事了,就顺手做了。”
商言的凤眼轻轻一瞥应拭雪,一眼就能看出对方那种恐慌感。
他把面包塞进了应拭雪的嘴里,堵住了对方即将发出的声音,和那些他不愿听的问题。
唇角轻勾,冲应拭雪勾了勾下巴:
“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应拭雪如蝶翼的睫毛微垂,小心地咀嚼着嘴里的面包。
内心却忐忑不安,想着要怎么开口。
“怎么吃个面包也这么不开心,只是帮你做一天而已,又不是革了你的职。”
商言看着应拭雪谨小慎微的样子,有几分好笑。
应拭雪听到了这句话,原本一直悬着的心,彻底安了下来。
乖乖地咬起了面包。
商言看到应拭雪又回到了往常的状态。
轻笑一声,抿了一口牛奶。
——
“今天要去超市。”
商言一边切着水果一边说:
“冰箱快空了。”
应拭雪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手上原本在洗的盘子也放下了。
小鹿眼亮晶晶的,里面好像有星星一般:
“可以买零食吗?薯片!饼干!巧克力!”
这些都是商言不会吃,也不会出现在商家的垃圾食品。
“不可以。”
商言头也不抬,将切好的水果分到两个碗里:
“那些不健康。”
“就买一点点嘛……”
应拭雪凑过去,用温热的脸颊蹭商言的手臂,一双湿漉漉的小鹿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商言:
“我保证不吃很多!”
商言放下刀,转身面对应拭雪一副祈求的模样。
他什么人没有见过,丝毫不吃应拭雪这套,对着应拭雪弹了个脑瓜蹦:
“不要在我面前耍小聪明,应拭雪。”
商言比应拭雪高出大半个头,凤眼带着冷意看着他的样子。
让应拭雪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上周你也是这么说的”
商言挑眉。
“结果半夜胃疼的是谁?”
应拭雪低下头,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嘟囔道:
“那次是意外……”
“上上次,你偷偷把薯片藏在枕头底下,碎屑弄得到处都是。”
“我……”
“还有上上上次……”
商言看着应拭雪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原本准备继续说,却被应拭雪打断。
“好啦好啦!”
应拭雪捂住耳朵。
“不买就不买嘛!”
商言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揉了揉应拭雪还湿着的头发:
“乖,去把头发吹干,我们吃完早饭就出发。”
应拭雪气鼓鼓地转身去拿吹风机,嘴里小声嘀咕着:
“专制,霸道,封建大爹。”
商言假装没听见,转身去收拾厨房,但唇角却不经意的勾起。
可在应拭雪走远之后,商言的凤眼又陷入一种浓重的郁色。
他不想让应拭雪和上一世一样,陷入危险之中。
商言看着应拭雪眼底的青黑,手指蜷缩,几乎是竭尽全力的克制,才没有抚上应拭雪的脸。
或许是他封建,又或许是他控制欲强。
他希望应拭雪嫁给他后,能不再为这些事情担心,就像前世与他没有交集的人生一样,永远当幸福快乐的小王子。
但这一世,他千躲万躲,最后还是和应拭雪成了相交线。
无论如何,他希望应拭雪能永远无忧无虑,天真幸福。
他更愿意自己一人承受报仇和现实的沉重。
家里的东西都是管家准备的,本来没必要他和应拭雪亲自去采购。
但他不希望应拭雪一直处在高压的环境下,紧绷着神经。
所以才带着应拭雪一起去超市转悠。
——
超市的自动门向两侧滑开,冷气混着烘焙区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
商言单手推着购物车,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牵住应拭雪,生怕这只随时可能撒欢的小狗跑丢在人流中,然后又陷入危险之中。
“先买必需品。”
商言捏了捏掌心里柔软的手指,“蔬菜、肉类、牛奶……”
应拭雪胡乱点着头,眼睛却已经黏在了远处种类繁多的零食货架上。
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浅蓝色卫衣,衬得皮肤越发白皙,微卷的刘海下是一双亮得惊人的小鹿眼,像只黏人的小狗。
“商言!你看那边有试吃!”
应拭雪突然拽着商言的手往前冲。
商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拉到了一个促销摊位前。
促销阿姨笑眯眯地递来一小杯酸奶,应拭雪接过来一饮而尽,嘴角沾了一点白色奶沫。
“好喝吗?”
商言无奈地问,拇指自然地擦过应拭雪的嘴角。
应拭雪眼睛弯成月牙:
“超好喝!我们买这个吧!”
“家里还有两箱没开封的酸奶。”
商言扫了一眼配料标签:
“而且这个牌子加了太多糖。”
应拭雪立刻蔫了,不存在的小狗耳朵都仿佛耷拉下来。
商言忍住笑意,推着车往生鲜区走。
购物清单上的物品一件件被放入车中:西兰花、鸡胸肉、全麦面包……每拿一样,商言都要仔细检查生产日期和成分表,颇为严谨认真。
“我去拿盒鸡蛋。”
商言松开应拭雪的手。
“你在这等着,别乱跑。”
应拭雪乖巧点头,等商言一转身,立刻像出笼的小狗般,偷偷摸摸地窜向不远处的膨化食品区。
当商言拿着鸡蛋回来时,购物车旁已经没了应拭雪的身影。
他眉头一皱,凤眼的目光扫视四周,最终锁定在不远处那个抱着巨型薯片袋子的身影上。
“应、拭、雪。”
商言一字一顿地边说边走到他身边。
应拭雪浑身一僵,缓缓转身,将薯片袋子护在胸前,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包装袋上印着夸张的香辣蟹图案,几乎有他半个身子大。
“就一包,求求你了。”
应拭雪眨巴着眼睛,睫毛像小扇子似的上下扇动:
“最近新出的口味,可好吃了。”
商言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眯起凤眼,颇具压迫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是说好了……”
应拭雪的声音越来越小。
“但这个真的很好吃。”
“上个月你也是这么说那款樱花味薯片的,结果吃了两片就嫌太难吃,剩下的全进了我的胃里。”
商言轻叹一声,无力地扶额。
应拭雪瘪着嘴,把薯片抱得更紧了,指节都微微发白。
商言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扫过,明明觉得很可爱,但还是憋住笑意,硬着心肠伸手去拿那包薯片。
就在两人的手即将接触的瞬间,应拭雪突然踮起脚尖,凑到商言耳边。
温热的呼吸带着淡淡的奶香味拂过商言的耳廓。
“如果让我买。”
应拭雪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惹地商言从耳朵一路痒到了心头:
“你可以对我要求任何事情。”
商言的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他垂下眼睛,看到应拭雪微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以及卫衣领口露出一截若隐若现的纤细锁骨。
几秒沉默后,商言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
“应拭雪,下不为例。”
应拭雪立刻绽放出胜利的笑容,像只偷到腥的小猫。
他踮脚在商言下巴上亲了一下,然后欢天喜地地把那包巨型薯片放进购物车,还特意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商言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头,却在应拭雪转身时迅速收敛了嘴角的笑意。
他推着车继续向前走,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等会儿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包"违禁品"放回货架。
“商言!你看这个新出的巧克力!”
“不行。”
“那这个奶酪饼干呢?”
“不行。”
“这个总可以吧?无糖的!”
应拭雪举起一包蔬菜干。
商言接过来看了一眼成分表:
“可以,但每天只能吃一小包。”
应拭雪欢呼一声,把蔬菜干也扔进车里,然后像只满足的小狗一样蹭到商言身边,挽住他的手臂。
商言低头看他毛茸茸的发顶,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尖。
“这么开心?”
“当然啦!”
应拭雪仰起脸,小鹿眼亮晶晶的:
“和你一起逛超市最开心了。”
说着,应拭雪的声音又变轻了些许:
“就好像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离我们很远一样。”
商言的心突然软得一塌糊涂。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放弃偷偷把零食放回去的计划。
但随即想起上周应拭雪半夜胃疼得蜷成虾米的模样,又硬起心肠。
“前面是宠物用品区。”
商言状似无意地说。”你不是一直想给楼下的小猫买几根猫条吗?”
“对哦!”
应拭雪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
“还要买新的猫条!之前买的我已经喂完了。”
商言看着应拭雪蹦蹦跳跳奔向宠物区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计划通的轻笑。
他迅速从购物车中取出那包巨型薯片,几个大步就回到了膨化食品区,不留痕迹地将它塞回原位,动作干净利落又轻的没发出一点动静。
做完这一切,商言整了整衣领,若无其事地推着车去找应拭雪。
远远地,他已经看到应拭雪蹲在宠物展示柜前,正隔着玻璃逗弄里面的小仓鼠,完全忘记了购物车里的“战利品”。
宠物区的灯光比其他区域要柔和许多,笼子里的小仓鼠在木屑堆里钻来钻去,应拭雪蹲在展示柜前,鼻尖几乎要贴到玻璃上。
“它刚才碰了我的手指!”
应拭雪回头冲商言喊道,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星一般。
商言推着购物车站在他身后,目光从仓鼠笼移到应拭雪兴奋的侧脸。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应拭雪的卫衣帽子已经歪到了一边,露出后颈一小片白皙的皮肤。
商言伸手替他整理好,指尖不经意擦过那片他早就想触碰的温热皮肤。
“该去结账了。”
商言看了眼手表,轻轻捏了捏应拭雪的后颈。
应拭雪依依不舍地最后戳了下玻璃,才站起身。
蹲得太久让他有些腿麻,刚站起来就踉跄了一下。
商言眼疾手快地揽住他的腰,稳稳将他扶住。
“笨。”
商言低声道,却没有立刻松开手。
应拭雪顺势靠在商言胸前,仰头冲他笑:
“你才笨。”
商言挑眉,忽然低头在他唇上轻啄一下:
“谁笨?”
应拭雪立刻红了耳尖,手忙脚乱地从商言怀里挣脱出来,快步往收银台方向走。
商言看着他同手同脚的背影,凤眼的眼底泛起笑意。
收银台前排着不长的队伍。
应拭雪站在购物车旁,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车沿,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您好,请问有会员卡吗?”
收银员微笑着问道。
商言递过卡片,开始将购物车里的物品一件件放到传送带上。
应拭雪也凑过来帮忙,当他拿起那包蔬菜干时,突然顿住了。
“等等……”
应拭雪皱起眉头,开始在购物车里翻找:
“商言,我的薯片呢?”
商言面不改色地继续摆放商品:
“什么薯片?”
“就是那包香辣蟹味的!超级大包的!”
应拭雪声音提高了好几度,引得前面排队的大妈回头看了一眼。
他急忙压低声音,拽住商言的衣袖:
“我明明放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
商言终于停下动作,转身看着应拭雪。
他俯身,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应拭雪因为着急而微微泛红的鼻尖和轻轻颤动的睫毛。
“你记错了吧。”
商言语气平静,凤眼眯起,好像也对薯片消失的事情,毫无头绪。
“不可能!”
应拭雪瞪圆了眼睛:
“我亲手放进去的!就在蔬菜脆旁边!你还说‘下不为例’!”
商言喉结微动,脸上依然保持着那种游刃有余的表情。
他微微俯身,靠近应拭雪的耳边,声音压得低沉逗应拭雪:
“可能,就是不想跟你回家吧。”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应拭雪一时语塞,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像条被捞出水面的小金鱼。
商言趁机将最后一件商品放到传送带上,淡定地接过收银员递来的小票。
“你别装了!”
应拭雪终于反应过来,鼓起脸颊,像气鼓鼓的小河豚:
“零食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
商言接过装好的购物袋,一手推着应拭雪的背往外走:
“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你偷偷放回去了!”
应拭雪突然福至心灵,停下脚步指着商言:
“就在我看小仓鼠的时候!”
商言和应拭雪慢慢走出超市,午后的阳光倾泻而下。
商言微微眯起凤眼,突然转身将应拭雪堵在门口的立柱旁。
购物袋被随意放在地上,他的双臂撑在应拭雪两侧,形成一个不容逃脱的包围圈。
“这么聪明?”
商言低头,鼻尖几乎碰到应拭雪的,温热的呼吸打在对方的脸上:
“那要不要现在回去再拿一包?”
应拭雪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弄得手足无措,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大理石柱,
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了商言的衣角。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檀香味,让他的心几乎跳出胸膛。
“我……我……”
应拭雪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句子。
商言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眼底笑意更深。
他忽然低头,在应拭雪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这个吻一触即离,却成功让应拭雪忘记了刚才的质问。
“走了,回家。”商言拎起购物袋,颇为自然地牵起应拭雪的手。
应拭雪晕乎乎地跟着走了几步,才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你还没承认是你把薯片放回去的!”
商言头也不回,懒洋洋地说道:
“晚上让管家给你做香辣蟹。”
“真的?”
应拭雪眼睛一亮,随即又强装严肃:
“别想转移话题!”
“再加一份蒜蓉粉丝虾。”
“要超大份的!”
“好。”
应拭雪蹦蹦跳跳着跟上商言的步伐,早把薯片抛到了九霄云外。
商言看着身边哼着歌的应拭雪,悄悄收紧了握着他的手。
走到停车场时,应拭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拽了拽商言的手:
“商言。”
“嗯?”
“你拿走了我的薯片。”
应拭雪声音越来越小:
“是不是该给我点补偿。”
商言打开后备箱放购物袋,闻言转头看他:
“所以?”
应拭雪低着头,脚尖在地上画着圈:
“没什么。”
商言放好袋子,走到应拭雪面前,双手捧起他的脸。
阳光下,应拭雪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嘴唇因为刚才的亲吻还泛着淡淡的水光。
“应拭雪。”
商言难得轻声叫他的全名,声音低沉而认真。
“啊?”
“看着我。”
应拭雪乖乖抬头,对上商言深邃的凤眼。
下一秒,商言再次吻了下来,这次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一个绵长而温柔的吻。
直到应拭雪腿软得站不住,整个人软绵绵地挂在商言身上。
“现在。”
商言松开他,拇指擦过对方湿润的唇角。
“满意了吗?”
应拭雪整张脸都红透了,把脸埋在商言胸前不肯抬头。
商言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打开车门把他塞进副驾驶。
回家的路上,应拭雪一直盯着窗外,假装对街景很感兴趣,实际上是在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
商言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始终握着应拭雪的手。
等红灯时,商言突然开口:
“伸手。”
“干嘛?”
应拭雪狐疑地摊开手掌。
商言从口袋里掏出东西放在他手心——
是一盒草莓味的软糖,包装上印着可爱的卡通图案。
“什么时候拿的?”
应拭雪惊喜地问。
“秘密。”
商言目视前方,嘴角却微微上扬。
应拭雪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塞了一颗到嘴里,甜腻的草莓味立刻在口腔中扩散。
他想了想,又拿出一颗,趁商言不注意迅速塞进他嘴里。
商言被突如其来的甜味惊得挑眉,转头看到应拭雪得逞的笑容,无奈地摇头。
绿灯亮起,他踩下油门,握着应拭雪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电话突然响起。
商言停车在路边,接起电话。
特助沉重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老板,商见迟自/杀了。”
第38章 自杀 如果我说我看到了前世呢?……
私立医院顶层的vip病房区安静得几乎压抑。
商言推开那扇沉重得玻璃门, 门把在他掌心留下一片冰冷。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被檀香的香薰勉强覆盖。
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地“滴滴”声。
商言自从那天发现商见迟私下交易后,并没有对商见迟进行什么处罚。
只是关了禁闭而已,从心而论, 他也不相信自己的孩子,会恨到自己要下杀手。
他只是想抓住前世杀他的人, 却没必要草木皆兵, 把所有人都伤害。
更何况, 这还是他曾经最为宠爱的小儿子。
商言心情复杂, 他轻叹了口气,还是愿意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却没想到,再次见面, 传来的居然拭商见迟“自杀未遂”的消息。
“也许商见迟就是畏罪自杀呢?没必要为这种人心软。”、
应拭雪的小鹿眼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商言,发现男人脸色不好之后。
他原以为商言再为没能追查到毒药来源, 断了线索而闷闷不乐。
可看懂商言泛红的眼角, 他突然觉得他想错了。
嘴上还在说着的话也越来越小声。
应拭雪心下明白。
就算商言再怎么冷酷, 说不爱自己的养子, 此刻还是会心疼养子。
自己于这个家里, 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
商言感觉到臂弯上的温热消失了。
他回头, 看到应拭雪主动松开了自己, 站在不远处,眼尾泛着绯红。
“为什么松开我了?”
商言穿着黑色大衣, 微垂的凤眼,带着几丝微不可察的疑惑盯着应拭雪。
说着, 宽大的手向应拭雪伸过去,看着对方依然不为所动的模样,商言沉默片刻,抬步。
“我只是觉得商见迟更想见到的会是你, 而不是我,更何况这是你们之间的……”
应拭雪犹犹豫豫地说。
商言轻笑一声,温热的手掌附在应拭雪的手上,十指紧扣:
“应拭雪,你既然嫁进来了,就应该明白。”
应拭雪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热和力度。
怔愣了片刻,呆呆地抬头,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该明白什么?”
“夫妻应该同进同出。”
说着商言牵起应拭雪的手,在对方那双懵懂的小鹿眼前晃了晃,薄唇覆盖在应拭雪带着湿意的眼睫上:
“所以,明白了吗?”
应拭雪眼角一滴泪珠慢慢滑落,踮起脚,在商言脸上印下一吻:
“明白了。”
商言看着眼前小鹿眼蒙着雾气的模样,恍惚间想起了前世,应拭雪也是这样对自己的。
那时他在着手处理一笔生意,要去墨西哥最乱的交易区。
在他坐飞机离开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追着跑过来的人,不是他的养子,而是应拭雪——一个追逐了自己许久,却从未得到回应的人。
风雪夜,青年就这样站在他的对面,轻声说要和他一起走。
那时候,商言纵使早就在商场上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可一颗热枕的心捧在他眼前,他仍忍不住动容。
可他不能动摇,因为应拭雪和自己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微微瞥过头去,本能压制住心间的轻颤,冷声道:
“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父亲,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商言原本的回忆,被商见迟带着哽咽的声音打断。
一个温热的身体扑进了商言的怀里。
商言不喜欢和人亲近,更何况这是还没有洗清嫌疑的养子。
他愿意给对方机会,不代表就毫无嫌隙。
商言微微蹙眉,准备将怀里的商见迟拉出来。
却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商言错愕地回头,发现是应拭雪,一贯软绵绵性格的人,此刻微微挑眉,唇边一如既往勾着笑,眼里却全是冷意:
“见迟,保持分寸。”
商见迟看见了应拭雪,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人一般。
他看了眼商言,眼神颇为复杂,又像疯了一样,爬下床,翻着日历。
“商见迟,你疯了吗?”
商言看着商见迟像条失心疯的疯狗一般,一把揪住了商见迟的病号服。
单手扣住商见迟纤细的,还缠着纱布的手腕,轻松将人抵在墙上,高大身影完全笼罩住对方。
他原本以为商见迟会对自己又踢又咬。
可在商见迟看到日历上的日期后,泪水顺着对方苍白的脸颊滑落唇角。
商言的脸上被一双冰冷的手抚上,商见迟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种癔症一样:
“太好了,父亲,你还没事。”
商言的凤眼冷淡地看着商见迟这副悲喜交加的样子,有些不耐地皱眉:
“商见迟,你是不是还忘了些事情?”
商见迟听到这句话,像是回神了一般,几乎是黏在商言脸上的手也松了几分力道。
商言趁着这个机会甩掉了那双手。
商见迟见到了商言退了一步,自己又往前进了一步,缓慢地挪到商言旁边。
而应拭雪也因此被彻底的隔离出来,像个外人一样地站在一旁。
“是什么事情呢?是父亲的生日吗?父亲的生日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
商见迟看着商言凤眼眼底的冷色,他知道父亲此刻已经生气了,背后已经出满了冷汗,但他还是明知故问地说。
商言勾起商见迟的下巴,嗤笑一声,凤眼沉下来。
另一只手解开缠在商见迟手腕上的纱布,露出狰狞的伤疤,在商见迟恳求的眼神里,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疼痛让商见迟忍不住嘶嘶出声。
但商言却丝毫没有放轻手上的动作,反而继续下按,修长的手指在那条缝合线上轻轻滑动,宛如游蛇。
薄唇轻抿,唇角上扬,商言并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玩弄着商见迟的伤口,等待着对方开口。
“父亲是想问自杀的事情吗?”、
商见迟疼的,额角冷汗不断滴落。
终于忍不住开口。
商言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退后一步,和商见迟拉开了距离,又站到了应拭雪的身边,挠了挠应拭雪的手心,像是在安抚一般:
“小雪,把手帕给我,沾到了脏东西,要擦擦手。”
商见迟脸上的笑彻底僵住了。
但他不会对忤逆商言,不代表不能对应拭雪摆脸色。
“商见迟,注意你的表情。”
商言一下子就看到了商见迟那暗戳戳的表情,冷声道。
“我不是自杀,是有人把我迷晕了,想要来杀我,伪造成我自杀。”
商见迟颇为不服气的收回眼神,面色平淡地说出最为令人震惊的事情。
“你觉得这有任何的可信度吗?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商家来杀你?”
应拭雪觉得自己简直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一样,心下觉得商见迟又在撒谎,反问道。
“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必要和你纠缠了。”
应拭雪说完,就挽上了商言的手,准备拉着商言离开病房。
商言的那双凤眼意味不明地瞥了商见迟一眼,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原本以为自己对商见迟网开一面,商见迟回乖乖说出实话,却没想到对方还是执迷不悟。
商言抬脚就准备离开病房。
“是应家的人,是应拭雪,我的小妈的家里人想杀我。 ”
商言停下了脚步,应拭雪则难以置信地回头看过去。
商见迟颇为得意的勾起了唇角。
“应家为什么要杀你?你真是疯的没边了。”
应拭雪感觉商见迟真是为了拉自己下水无所不用至极,可当他转身看到商言眯起的凤眼。
应拭雪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心底告诉他,商言不会相信商见迟的,但他不敢赌,他太害怕看到商言眼底不信任的神色了。
应拭雪的手指悄悄地想要勾住商言的手指,想要告诉对方,自己没有做这种事情。
可商言修长纤细的手指却与他错开了。
商言接过了商见迟递过来的文件,纸张滑到商言面前。
那是一份药物成分检测报告,右上角印着应氏制药的logo。
“父亲,那天我不是要和人去交易什么东西,我只是打算找人看看这份药的成分。”
商见迟看着商言,字字恳切:
“就算是应家因为婚姻搭上了我们家,但是,总归不能因为这一点,就对这种违规的药物进行发售吧。”
“应家新研发的神经类药物,临床试验阶段。”
商见迟声音发颤:
“含有某种成分,长期服用会导致肾衰竭。”
商言目光扫过报告,表情纹丝不动。
应拭雪瞪大了眼睛,他拿起报告,却发现里面确实有这个成分,可他明明没有放进去,他记得清清楚楚。
“应拭雪参与了核心研发。”
商见迟补充道,脸上挂着甜甜的无辜的笑容,眼睛里却满是幸灾乐祸:
“应家破产了,他们想靠这个翻身,所以……”
“所以?”
商言放下文件,饶有兴趣的反问道。
“所以明知道有问题还是推进了审批流程!”
商见迟突然提高音量:
“父亲,应家这是在拿人命冒险。 ”
商言嗤笑一声,一掌将文件拍在桌面上,他俯身,黑色西装包裹的宽肩在商见迟面前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商见迟本能地后退半步,后腰撞上了扶手椅,纵使吃痛也不敢发声。
“证据。”
商言声音很轻,却像出鞘的刀一般,让商见迟的心一沉:
“我要完整的证据链。”
“这就是证据!”
商见迟指着报告:
“这就是我找的第三方机构。”
“哪家机构?”
商言打断他,怒意化作热意涌上他的心头,他单手解开西装扣子,这个看似随意的动作却让商见迟喉结滚动:
“样本获取途径?检测人员资质?一个都没有还在这里叫嚷,商见迟你好歹是我商言培养出来的孩子,不至于蠢成这样吧。”
商见迟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商言按住急不可耐的应拭雪,像特助使了个眼色,要他带着应拭雪出去。
现在是他和坏孩子处理家事的时间
“谁给你的报告?”
“我,我不能说。”
商言停在一步之遥,忽然伸手捏住商见迟下巴,强迫他抬头。
这个动作看似轻柔,实则力道大得让商见迟疼得抽气。
连商言自己都看不懂,商见迟这种死鸭子嘴硬是为了什么。
难道承认自己的错误,说实话不好吗?
“见迟。”
商言拇指擦过商见迟颤抖的唇:
“你今年十九岁,不是九岁,我没有难么多时间和你玩这些弯弯绕绕。”
他松开手,转身按下内线电话:
“林秘书,联系法务部,准备诽谤诉讼文件。”
说完停顿一秒:
“对象?商见迟。”
“父亲!”
商见迟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您不信我?”
商言背对着他整理袖扣,袖扣在灯光下闪着冷光,一如商言彻底对不知悔改的商见迟失望:
“我信证据。”
他转身,眼神落在被遗忘的报告上,冷笑一声,像是嘲讽商见迟的天真:
“而不是这种漏洞百出的废纸。”
商见迟突然冲上前抓住商言手腕:
“他们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偷换临床试验数据!”
他声音嘶哑:
“但我没有!我偷偷做了检测才发现问题!”
他跪在商言的面前,几乎是竭尽全力地苦苦哀求着铁石心肠的父亲:
“求您了,就信我这一次,这关乎着您的性命。”
商言眼神一凛,反手扣住了商见迟想要触碰自己的手腕。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商见迟,这个角度能清晰看到对方瞳孔中自己的倒影——冰冷,锋利,丝毫不信任对方的说辞。
“账户。”
商言命令道:
“转账记录。联系人。”
商见迟报出一串数字。
商言单手拨通另一个电话,用德语快速交代了几句。
等待回复的间隙,商言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他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
在三个养子里,他最不怀疑的就是商见迟,对方的脑子和对自己的情感,都没有支撑着能做出这种事情的能力。
可现在连他也没有办法为商见迟的疯言疯语辩解。
“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转身时眼神已经变了:
“见迟,从现在起你被禁足在主宅。”
“什么?但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商言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刚收到的资料——商见迟名下某个离岸账户近三个月的大额流水,以及他与某制药公司高管的密会照片。
“解释。”
商见迟踉跄后退,撞翻了床边的扶手椅。
他摇头的样子像个不知所措的困兽:
“不是……这不是……”
商言突然暴起,一把揪住商见迟衣领将人按在一旁的窗户上。
玻璃因撞击发出闷响。
商言另一只手撑在玻璃上,肌肉线条在西装布料下绷出颇为有力凌厉的弧度。
“听着。”
他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或者永远闭嘴。”
商见迟望着眼前那双许久不见的凤眼,眼里充斥着怀念一般,一寸寸拂过。
商言被弄得脸上有种毛茸茸的痒感,他皱着眉后退了一步。
领带却被商见迟拽住,向前扯,他踉跄几步,用手撑住了。
二人的距离却非常近,温热的呼吸打在二人之间,引起商言的一阵不适,他刚要开口,商见迟却快他一步:
“如果我说我看到了前世呢?”
“看到了前世,你是因为应拭雪才死的呢?”
第39章 共浴 现在是真该干点什么了
夜色沉沉, 书房内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
商言坐在桌前的真皮椅子,修长的指节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黑眸沉沉地盯着站在面前的应拭雪。
他的西装外套早已脱下, 只穿着一件深灰色的丝质衬衫,领口微敞, 露出白皙凌厉的锁骨。
袖口挽至小臂, 青筋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透着几分危险的性感。
“商言……”
应拭雪攥紧了手指, 声音有些发颤:
“你听我解释。”
商言没说话,凤眼只是微微抬眸,目光如利刃般刮过应拭雪的脸。
他的眼神如深渊般, 深得像是能看透一切,却又冷得让应拭雪心头发寒。
那股担忧被抛弃的预感又涌上了应拭雪的心头。
“解释什么?”
商言嗓音低沉, 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冷意:
“解释那份药里为什么有违禁的成分?”
应拭雪瞳孔一缩, 脸色瞬间煞白。
垂下头咬唇, 他知道这件事情很难解释清楚, 可他明明记得他没有放进去。
但最让他难过的还是商言没有选择相信他。
“不是的!”
他急急上前两步, 却被商言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站好。”
商言冷冷道。
应拭雪僵住, 眼眶却红了。
他张了张嘴,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商言,你是不是, 不想要我了?”
商言指尖的烟微微一顿。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商言修长的手指挑起应拭雪的下巴,指腹在他柔软的唇上轻轻摩挲,动作温柔,眼神却依旧冷峻。
“你觉得呢?”
商言低声道, 嗓音里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你觉得我会因为一个想杀我疯言疯语的疯子,就不要你了?”
应拭雪睫毛轻颤,一滴泪无声滑落。
商言盯着那滴泪,眸色渐深。
他忽然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应拭雪的耳垂,呼吸灼热。
“应拭雪。”
商言嗓音低哑,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
“你记住,你是我的,我不会不要你的。”
重生了,他想要的从来不止是复仇,更是拯救应拭雪必死的命运。
“应拭雪,你生是我的,死——”
他顿了顿,指尖缓缓滑至应拭雪的颈侧,按在那跳动的脉搏上:
“也得是我的。”
应拭雪浑身一颤,呼吸乱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商言却在这时松开了他,转身走向窗边,背影冷峻而疏离。
“出去,应拭雪。”
他淡淡道:
“今晚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应拭雪站在原地,指尖掐进掌心,却终究没敢再上前一步。
他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商言缓缓闭了闭眼,指间的烟终于被他捏断。
他怎么可能不要应拭雪?
他只是需要花时间确认一些事情。
比如,那个重生的商见迟,到底还知道多少。
比如,他的小妻子是否真的隐瞒了他什么。
——
商言站在电梯里,修长的手指按下了到顶层的按钮。
他今天穿了一套深灰色的定制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的身材更加挺拔。
电梯镜面反射出他凌厉且冷酷哦分明的侧脸。
高挺的鼻梁,薄而紧抿的唇,还有那双总是带着审视意味的狭长凤眼。
整个人都透着让人敬而远之的精英气质。
但一直振动的手机却破坏了男人冷淡疏离的气质。
他拿出手机,上面赫然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发来的消息:
“上班去了吗?你的包包没有带。”
商言看着屏幕上的一行字,几乎不用多想,就能看到屏幕那一头,应拭雪小心翼翼试探自己有没有生气的样子。
他顿了顿,回过去:
“没事,重要的文件我都拿出来,带到公司了。”
他看着屏幕上自己发出去的消息,又觉得自己回的话,有点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商言原本想写点安慰应拭雪的话来。
电梯却突然到了顶层。
他走出去,自从在应拭雪面前坦白了商家家主的身份以后,他就没有再在楼下的办公室办公过了,搬回了顶层。
商言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手上捏着手机,却不知道该给对方发什么消息。
阳光洒在办公室里,却没有带来一丝暖意,反倒是一种刺骨的孤独。
商言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无意识地转动着,打火机开合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也将他此刻繁杂的心绪展露的一览无余。
商言的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什么格外重大的决议。
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凤眼此刻沉思着,长睫毛垂下,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他紧抿的嘴唇失去了平日的血色,唇角微微下撇,泄露出几分罕见的犹豫。
这一切不过是他在思考,要怎么回应拭雪的消息而已。
窗外突然响起一声车的鸣笛声,原本沉思的商言陡然回过神来。
灯光下,能看清他眼尾泛着不自然的红,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吞咽的动作牵动着颈部漂亮的线条,西装领口微微翻起,露出一截苍白的锁骨。
商言并不希望将应拭雪牵扯进来这些事情里。
可重生一次还是将他牵扯进来了。
这让商言有一种格外的无力感,好像命运就是命运,无论他做出什么,都无法改变一般。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个简单的动作却透出深深的疲惫。
对于商言来说,相信应拭雪,全凭着对方对自己前世的痴心一片。
可是如果这一世改变了呢?
他昨天对于调查应拭雪悬而不决。
商言不想怀疑应拭雪,一方面是他不信。
另一方面是他不敢,他不敢想象如果看到应拭雪真的为了家族背叛自己的证据,他要怎么做?
抛弃他?远离他?
还是在躲开命运必死的终点后,相忘于江湖,此生不再相见?
商言那张总是不可一世的俊美面容此刻布满阴霾,凤眼的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像是暴风雨时暗流汹涌的海面。
他走到办公桌前,骨节分明的手撑在桌面上,低头时几缕黑发垂落,打破了往日一丝不苟的形象。
当他抬起眼时,一滴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沿着锋利的下颌线缓缓滴落,在桌面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小点。
“我也是疯了,居然会因为别人的话,来质疑起自己来。”
商言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修长的手指插入发间,将原本整齐的背头弄得凌乱不堪,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破碎而脆弱。
他解开领带随手扔在一旁,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不知何时已经松开,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整个人心烦意乱。
——
深夜,商言在家办公完,走出书房,却没有在家里看到应拭雪的身影。
他拿出因为心里的纠结,而不想看,所以关机的手机。
打开,发现里面全部是应拭雪的留言:
“我向管家学了你爱吃的菜,我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饮食不规律,你夜晚肚子会疼的。”
“你可以不要不回我消息吗?我好害怕,商言,我好想你。”
商言轻叹口气,面色复杂地关掉了手机。
他从管家那里知道了应拭雪,来了实验室。
就直接驱车到了实验室的楼下。
商言站在实验室门口,修长的手指搭在门把上,迟迟没有推开。
他透过玻璃窗,看见应拭雪一个人伏在实验台前,纤细的身影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少年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上面还沾着一点药剂的痕迹。
他的睫毛低垂,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嘴唇因为长时间专注而微微抿紧,显得有些苍白。
商言的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攥了一下。
他本来以为,这次药物配方里混入违禁成分的事情,和应拭雪也脱不了干系。
毕竟,他是最后一个接触实验数据的人。
商言甚至想过冷着脸质问过他。
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应拭雪没有向他推卸责任,反而在这熬夜,重新核对数据、调整配方,
甚至亲自联系了供应商确认原料成分。
他本可以等公司处理,本可以等商言来收拾残局,可他没有。
商言推开门,脚步声很轻,但应拭雪还是察觉到了,猛地抬起头。
他的小鹿眼因为疲惫而微微泛红,却在看清来人时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被火光点亮了一般。
“商言”
他下意识站起身,却因为久坐而踉跄了一下。
商言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扶住他,掌心贴上他微凉的手腕。
触到皮肤的一瞬间,心脏像是被烫了一下。
“你一直在做这个?”
商言的声音低沉,目光扫过桌上密密麻麻的实验记录和电脑屏幕上未关闭的数据分析软件。
应拭雪点点头,声音有些哑:
“嗯,我想尽快把正确的配方整理出来,免得影响项目进度。”
说着,他勾起商言的小指,挠了挠商言的掌心。
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当然,我最想要的是——”
“是不要连累你。”
商言沉默了一会儿,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态度有多伤人。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问,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
应拭雪微微怔住,随即低下头,睫毛轻轻颤了颤:
“我害怕你觉得我在狡辩,我好害怕你讨厌我。”
这句话像是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进商言的心脏。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色深沉如墨。
“应拭雪,我太急功近利了,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商言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应拭雪的手腕:
“所以我的态度才会那样,不要害怕。”
应拭雪猛地抬头,眼睛睁大,似乎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解释。
毕竟商言从不向别人解释。
商言自身就是权威。
应拭雪的脸颊因为情绪波动而微微泛红,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商言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忽然伸手,轻轻揉了揉应拭雪的头发,动作温柔得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辛苦了。”
商言说,声音低哑,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疼惜。
应拭雪愣在原地,耳尖却悄悄地红了。
——
药物成分的事情,最后被应拭雪解决了。
商见迟被商言软禁了,但最后却什么也不说。
毒药的事情就这样搁置了一阵,生活又回到了平常。
浴室的水汽还未散尽,商言抬手擦掉镜面上的雾气,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他的黑发湿漉漉地垂在额前,水珠顺着发梢滑落,沿着脖颈一路蜿蜒而下,最终消失在裹在腰间的白色浴巾边缘。
他刚伸手去拿挂在门后的衬衫,忽然传来——
“砰!”
门被猛地推开。
商言浑身一僵,猛地转头,正对上应拭雪那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
应拭雪显然也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整个人呆在原地,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连耳尖都染上一层薄薄的粉色。
他的嘴唇微微张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卡在喉咙里,最后只憋出一句结结巴巴的:
“对、对不起!我、我着急上厕所……”
商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眸色微暗。
他的肌肉线条在浴室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分明,宽肩窄腰,水珠顺着胸膛滑落,最终隐没在浴巾边缘。
他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却又觉得这动作显得太过刻意,只好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
“你先出去。”
应拭雪如梦初醒,连忙后退两步,结果慌乱之下差点被门槛绊倒,手忙脚乱地扶住门框才稳住身形。
他低着头不敢再看商言,声音细若蚊呐:
“你、你先用吧,我待会儿再来。”
说完,他转身就要跑。
商言看着他这副慌乱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心里那股尴尬反而淡了几分,甚至隐隐觉得有些好笑。
他刚想开口叫住他,结果应拭雪已经“啪”地关上了门,脚步声哒哒哒地跑远了。
真是,冒冒失失的。
商言无奈地摇了摇头,随手拿起毛巾擦了擦头发,正准备换衣服,忽然,门又被轻轻敲了两下。
“……?”
他皱眉,刚想开口询问,门缝里就探进来一颗毛茸茸的卷毛脑袋。
应拭雪红着脸,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直视他,声音软软的:
“那个,商言,我、我帮你吹头发吧?”
商言一怔:
“什么?”
应拭雪抿了抿唇,鼓起勇气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吹风机。
他的目光依旧不敢往商言身上瞟,只是盯着地板,小声解释:
“你头发还湿着,这样很容易感冒,所以我就想帮你吹头发。”
商言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轻笑了一声:
“应拭雪,你确定不是想趁机干点什么?”
应拭雪瞬间炸毛,整张脸“唰”地红透,结结巴巴地反驳:
“才、才不是!我就是,就是单纯想给你吹头发而已。”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地闭了嘴。
直接走到商言身后,打开吹风机,手指小心翼翼地穿过他的发丝。
温热的风拂过耳畔,商言微微眯起眼。应拭雪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擦过他的后颈,带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他的呼吸声就在耳后,轻轻的,像是羽毛扫过,让人心里发痒。
商言垂下眼,从镜子里看着身后的人。
应拭雪抿着唇,神情专注,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脸颊上的红晕还未褪去,看起来又乖又软。
真是,拿他没办法。
商言忽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腕,稍稍用力,将人拉到自己身前。
应拭雪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差点撞进他怀里,惊慌地抬头:
“你干什么,商言?”
商言低笑了一声,嗓音微哑:
“吹完了?”
应拭雪眨了眨眼,呆呆地点头:
“嗯。”
“那现在。”
商言微微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
“该我了。”
应拭雪:
“……???”
下一秒,吹风机被商言拿走,而他整个人被拦腰抱起,直接压在了洗手台上。
这下,是真的干点“什么”了。
第40章 烟灰 我好玩吗,商言?
商家。
应拭雪蜷缩在被窝里, 额头上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脸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他迷迷糊糊地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然后是熟悉的脚步声。
虽然比平时急促了些, 却依然沉稳有力。
“怎么烧成这样?”
商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的几分责备里有夹杂了一些心疼。
应拭雪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里是商言微微蹙起的眉头。
他今天穿着深灰色的高领毛衣, 衬得下颌线条愈发分明, 领口处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 喉结随着说话轻轻滑动。
“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而已。”
应拭雪想撑起身子,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按回枕头上。
商言的手很大, 骨节分明,指尖微凉, 此刻正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39度多了, 这叫没事?”
商言叹了口气, 修长的手指拨开他汗湿的刘海:
“我取消下午的会议了, 陪你。”
应拭雪想抗议, 却因为发烧, 头晕乎乎的。
模糊的视线里, 商言已经转身走向厨房,背影挺拔如松, 肩线在毛衣下勾勒出完美的弧度。
他听见水流声,紧接着是烧水壶的嗡鸣。
水开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
应拭雪半梦半醒间, 听见杯子杯与大理石台面轻碰的细细簌簌的响声。
他勉强支起眼皮,看见商言站在落地窗前逆光的身影。
灿烂的阳光洒在商言的身上,如蝶翼般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长的阴影,他正专注地撕开冲剂包装, 手腕上的青筋起伏宛如游蛇。
“咳,商言,这些事我来就好了。”
应拭雪声音沙哑地唤他。
商言立刻回头,快步走回床边。随着距离拉近,应拭雪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一丝咖啡的苦涩。
几乎不用细想,商言就知道应拭雪干了什么。
他今天一定又研究那些药了。
商言单膝跪在床沿,毛衣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优美的手臂。
他俯身时,应拭雪看见他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
“喉咙不舒服,就少说话。”
商言看着应拭雪因为生病而眉头紧皱的难受模样,修长的手指抵住了应拭雪准备张开的温热的唇。
“先喝药。”
商言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他左手端着白瓷杯,右手拿着小银勺,轻轻搅动杯中药剂。
勺子与杯壁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叮"声,打破了卧室的沉默,也仿佛敲在了应拭雪的心上一般,让他的心酥酥麻麻的。
应拭雪看得入神。
商言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指节处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抚摸他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粗糙感,让他不希望那双手离去,想要再多汲取一些温度来。
商言搅动的动作优雅得像在调制什么珍贵药物一样,优雅矜贵,手腕转动出漂亮的弧度。
热气氤氲而上,在他如蝶翼的睫毛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给凤眼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在看说明书。”
商言忽然抬起凤眼,正对上应拭雪迷蒙,甚至可以说看他看的痴迷的视线。
那双狭长的凤睛微微眯起,眼尾泛起浅浅的笑纹,存心起了逗人的心思:
“应拭雪,你怎么一直盯着我?”
应拭雪耳尖发烫,慌忙移开视线。
他听见纸张翻动的沙沙声,然后是商言近在咫尺的呼吸。对方身上那股好闻的檀香味将他包围,让他本就昏沉的脑袋更加晕眩。
“温度应该可以了。”
商言自言自语般说着,应拭雪没有回话他也不恼,他不是一个喜欢趁小孩之危的坏大人。
他将杯子举到唇边,准备试试温度。
应拭雪看着他淡色的唇瓣轻触杯沿,突然感觉口干舌燥,喉结上下滚动。
一滴棕色的药液不慎沾在他的下唇,被他用舌尖轻轻舔去。
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应拭雪心跳漏了一拍。
他感觉脸颊更烫了,不知是发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来。”
商言一手托住他的后颈,将杯子递到他嘴边。
应拭雪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药液苦涩中带着微甜,就像他此刻的心情。商言的手指偶尔擦过他的耳垂,触感微凉,却让他浑身发热。
“慢点。”
商言低声提醒,修长的手指抹去他嘴角的药渍。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摩挲过唇瓣时引起应拭雪一阵细微的战栗。
应拭雪恍惚想起这双手之前曾经流连过的地方,轻轻地抚摸过他的脸颊,也曾搂住过他的腰摩挲。
药喝完时,应拭雪的脸已经红得像烂番茄一般。
商言把杯子放在床头,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眉头又皱起来:
“怎么更烫了?”
应拭雪不敢说是因为商言靠得太近。
商言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冷冽檀香混着药味萦绕在他的鼻尖,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商言的样子,冷淡又凛冽,让他一见钟情。
小鹿眼看到商言要走,他迷迷糊糊抓住商言的袖口:
“你别走……”
“我只是去拿冰毛巾而已。”
商言无奈地捏了捏应拭雪的鼻尖,这个亲昵的小动作让应拭雪心头一颤。
他恋恋不舍地松开手,看着商言走向浴室。
毛衣包裹下的腰线劲瘦有力,随着步伐若隐若现,让他的眼睛想要看到腰线之下,更深处的东西。
水声再次响起。应拭雪几乎是数着秒,眼巴巴地望着商言离开的方向,直到商言拿着拧干的毛巾回来。
冰凉的触感贴上额头时,他舒服地叹了口气。
商言坐在床边,手指隔着毛巾轻轻按压他的太阳穴,力道温柔的恰到好处。
“昨晚是不是又熬夜研究药物了?”
商言突然问道,声音里带着了然。
应拭雪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商言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加重了力道,像是惩罚,又更像是亲昵的调情:
“我说过多少次,要好好注意身体。”
“我想早点做完,来好好的陪你。”
应拭雪小声辩解,从毛巾边缘偷看商言的表情。
商言那双狭长的凤眼微微睁大,随即软化下来。
“傻瓜。”
商言叹息着俯身,额头轻轻抵住应拭雪的,二人温热的鼻息打在彼此的脸上:
“比起陪我,我更希望你健康。”
应拭雪屏住呼吸。
商言的睫毛近在咫尺,在眼下投下一小片的阴影。
他的呼吸拂过脸颊,带着淡淡的檀香味。
这个距离能看到他眼角一颗极小的泪痣,平日里被发丝挡着,只有这种时候才能发现。
“还难受吗?”
商言低声问,手指梳理着应拭雪汗湿的鬓发。
应拭雪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抓住商言的手腕,将滚烫的脸颊贴上去:
“你摸摸,是不是又烧起来了?”
商言失笑,任由应拭雪在自己的手心撒娇:
“嗯,是有点。”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应拭雪发烫的耳垂:
“那睡一会儿?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应拭雪固执地摇头,手指缠上商言的衣角:
“给我讲个故事。”
“多大了还听故事?”
商言挑眉,却已经调整姿势靠坐在床头。
他将窗帘拉上,床头的灯调成了护眼模式,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几分,眉眼间的锐气柔和下来。
应拭雪趁机钻进他怀里,额头贴着对方胸口。
商言的心跳声透过毛衣传来,平稳有力。
他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无奈的轻笑,然后是书本翻页的声音。
“从前有个小王子。”商言的声音从胸腔沉沉发出,震得应拭雪耳朵痒痒的:
“他住在B-612星球上……”
应拭雪闭上眼睛。
商言念故事的语调和他的性格一样,不疾不徐,偶尔在关键处微微停顿。
他感觉一只温暖的手掌覆上自己的后背,轻轻拍打着,像在哄小孩入睡。
药效开始发挥作用,应拭雪的思绪逐渐飘远。
朦胧中他感觉有人吻了吻他的发顶,然后是商言压低的声音:
“睡吧,我的小王子。”
他最后记得的,是商言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和窗外渐渐下起的小雨。
有商言在他身边,似乎没那么孤独了。
——
在应拭雪睡着以后,商言给应拭雪掖好了被子。
轻轻地阖上了门。
他要去处理他的坏孩子商见迟了。
商见迟被按在书房那张红木办公桌上时,水晶烟灰缸翻倒,滚落在地毯发出一声闷响。
窗外暴雨如注,闪电劈开夜幕的瞬间,照亮了商言半边冷漠的侧脸。
深沉如墨的凤眼淬了冰一般,碎发垂在冷白的脸颊边微微晃动。
商言脱掉了毛衣,盖在了应拭雪的身上,现在穿的是件件黑色丝质衬衫,领口上的几颗扣子散着,露出嶙峋的锁骨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膛。
袖口挽起处,青筋沿着手臂蜿蜒而下,最终没入掐在商见迟喉间的手指。
“还没想好怎么交待吗?”
商言轻笑一声,另一只手从西装裤袋里摸出烟盒。
银质打火机"铮"地弹开时,火苗在他瞳孔里投下跳动的火光,映得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如同神祇一般,此时正降下神罚:
“我教了你这么多年,又送你去读书,你就用来配这种低级毒药,用这种低级手段来暗杀我?”
烟被点燃了。
商言并不吸,只是垂眸看着火星一寸寸蚕食烟草,灰白的烟灰越积越长。
他俯身时,修长冰冷的手指擦过商见迟的脸,冰凉如同蛇信。
“父亲。”
商见迟仰着头喘息,喉结在对方虎口下艰难滑动。
他看见烟灰将断未断的瞬间,商言突然翻转手腕——
“呃啊!”
滚烫的灰烬落在锁骨中央,灼出一枚绯红的印记。
商见迟疼得弓起腰,却被商言用膝盖抵住腿间压回桌面。
钢笔硌在后腰,带来阵阵疼痛里,他恍惚闻到父亲身上传来的檀香,混着雨夜的潮湿,像某种致幻剂,让他居然在痛苦中感受到了快意。
“商见迟。”
修长的手指抚过少年汗湿的脖颈,商言突然将燃烧的烟头逼近他眼睫:
“当年我把你带回来时,你还是个对我唯命是从的小娃娃。”
烟灰簌簌落在颤抖的睫毛上,烫出细小的泪珠:
“现在学会往我的地方加料了?”
第二簇烟灰落在掌心。
商见迟下意识攥拳,却被商言一根根掰开手指。
男人戴着祖母绿戒指的拇指碾过那些灼痕,疼痛与快感同时窜上脊背。
“父亲你既然发现了。”
商见迟突然笑起来,染血的虎牙抵着下唇:
“你现在为什么不把我赶出商家?”
闪电再次劈亮书房。商言扯下领带扔在一旁。
露出那双常年隐在眼睫后的凤眼,眼窝深邃,内眼角微微下垂,本该显得温柔,此刻却因压抑的怒意显得格外锋利。
他掐着少年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将燃烧的烟横在唇间。
“因为我要你看着。”
烟头几乎碰到舌尖时,商言突然用拇指按住他喉结:
“看着你所谓的小把戏,在商家,在我身上根本不可能施展。”
火星最终在距离舌尖半厘米处熄灭
商见迟在呛人的烟雾中剧烈咳嗽,却看见商言眼尾那颗若隐若现的泪痣,他的喉结滚动,莫名感到口干舌燥,想要舔上去尝尝味道。
“继续错下去吧。”
商言突然抓起商见迟颤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隔着衬衫能感受到商言沉稳的心跳:
“朝这里下刀,比下毒痛快得多。”
暴雨拍打玻璃的声音忽然变得遥远。商见迟怔怔看着父亲解开纽扣,露出更多交错的旧伤。
那些疤痕在暖黄灯光下泛着浅金色,每一道都是为他挡下的灾厄。
他前世居然对这么爱他的人下了死手。
真可谓错的离谱至极。
烟灰缸被踢到的声响中,商见迟突然崩溃般抓住商言的手腕,将额头抵上那些伤疤。
滚烫的液体浸湿了衬衫,而男人只是沉默地环住他后脑,任由烟蒂在商见迟的掌心烫出新的伤痕。
“记住了。”
商言的声音终于泄出一丝疲惫,他低头时,唇瓣擦过商见迟发顶:
“能杀死我的从来不是毒药。”
前世真正杀死他的。
是对自己这些孩子彻头彻尾的失望。
——
清晨的阳光透过白色纱帘,在毛茸茸的被上子洒下细碎的金斑。
应拭雪蜷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半张脸埋在蓬松的枕头中,如蝶翼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床垫微微下陷的触感让他下意识往热源处蹭了蹭,随即闻到熟悉的檀香气息。
商言刚洗漱完的指尖还带着清凉的薄荷味,正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
“七点了,小雪。”
低沉的嗓音拂过应拭雪的耳畔,应拭雪闭着眼都能描摹出此刻商言的模样。
晨光为商言披上层毛茸茸的金边,凤眼因为带着早上起来湿润的水意,显得格外温柔,睫毛在眼下投出深邃的阴影。
商言今天应该会穿昨天他给商言挑的米色高领毛衣。
应拭雪蹭了蹭商言的领口,能嗅到洗衣液淡淡的铃兰香。
温软的触感落在额头。
商言的唇比想象中更暖,这个吻轻得像羽毛拂过,却让应拭雪从耳尖红到脖颈。
他假装熟睡,嘴角却忍不住翘起小小的弧度。
“抓到装睡的小朋友了。”
商言低笑时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衣料传来,让应拭雪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应拭雪突然被揽进带着淡香的怀抱,商言的下巴抵在他发顶轻轻磨蹭,新生的胡茬蹭得他发痒:
“应拭雪,昨天谁说要做早餐给我的?”
应拭雪终于睁开眼,正对上商言垂落的视线。
晨光在他深色的瞳孔里流转,眼尾笑纹比平日更明显,
左眼角那颗小痣在阳光下变成浅褐色。
商言领口微乱,露出半截锁骨,上面还留着昨晚应拭雪迷迷糊糊咬出的浅痕。
“商言。”
刚睡醒的声音黏糊糊的,应拭雪把脸埋进对方颈窝,贪恋地呼吸带着体温的香气:
“再睡五分钟……”
商言没说话,只是用指节慢慢梳理他睡翘的头发。
手指穿过发丝的触感太舒服,应拭雪几乎又要睡过去时,突然被托着膝弯抱起来。
天旋地转间,他慌忙环住商言的脖子,小鹿眼却黏上了,商言裤腿下露出骨节分明的脚踝。
“抱你去洗漱。”
商言把他往上颠了颠,鼻尖蹭过他还带着睡意的脸颊:
“或者……”
商言突然凑近的唇在距他嘴角半厘米处停住:
“你需要更有效的清醒服务?”
应拭雪涨红着脸去够拖鞋,却被商言就着这个姿势抱进了浴室。
镜子里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商言挤牙膏时手臂肌肉在毛衣下显出起伏的线条。
让人心痒。
当带着柠檬香的牙刷被塞进手里时,应拭雪突然转身,将沾着奶味的吻印在商言嘴角
应拭雪含着满嘴柠檬味泡泡转身时,正撞进商言敞开的怀抱里。
男人身上那件米色毛衣被晨光浸透,隐约能看见布料下紧实的腰线。
他下意识抓住对方衣襟,指尖陷入柔软的羊绒面料,蹭到一小片温热的肌肤。
“偷亲完就想跑?”
商言单手撑在洗手台边,将他困在方寸之间。
狭长的凤眼在应拭雪的眼里格外深邃。
薄荷味的呼吸突然逼近。
商言低头时,高领毛衣领口擦过应拭雪鼻尖,露出锁骨中央一颗淡褐色小痣。
他故意用鼻尖蹭过少年泛红的耳垂,低笑时喉结的震动直接传递到应拭雪紧贴的胸膛:
“应拭雪,你的牙膏蹭到我这里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自己唇角。
应拭雪慌忙去抽洗脸巾,却被商言捉住手腕。
男人垂眸用修长的手指抹去他唇边泡沫,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珍贵宝物一般。
祖母绿戒指冰凉的触感却激起应拭雪一阵战栗。
“商言,不要再玩我了。”
应拭雪声音发颤,看着对方慢条斯理舔去指尖泡沫。
商言的唇色在晨光中显出淡淡的樱粉,下唇中间有道不明显的小凹痕,应该是昨天思考文件时留下的。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旖旎。商言皱眉瞥了眼来电显示。
“不重要。”
商言直接关机,摘表的动作让毛衣袖口滑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臂。
他突然将应拭雪抱下洗手台,温热的身体激得应拭雪轻呼一声,双腿下意识环住他的腰。
这个角度终于能俯视商言。
应拭雪低头看见男人发顶有个可爱的旋,几缕没打理好的黑发翘着,在逆光中变成半透明的金棕色。
他忍不住伸手去拨,却被商言偏头咬住指尖。
“早餐想吃什……”
话音戛然而止。
商言突然埋首在他颈窝深深吸气,高挺的鼻梁蹭过跳动的脉搏,睫毛扫过皮肤带来一阵痒意
窗外雨停了。
商言抬头时发梢沾了窗外漏进的细碎的光,整个人像被一层金纱笼罩。
他忽然从睡衣口袋摸出个小绒盒,丝带解开时,应拭雪看清那是枚做成小雪人造型的袖扣,黑玛瑙眼睛正闪着狡黠的光。
“昨天路过珠宝店看到的。”
商言捏着他睡衣纽扣轻笑,呼吸间带着薄荷与檀香味的苦香,
“像某个赖床的小朋友。”
“才不像呢,像你!”
应拭雪去抢的瞬间,商言突然仰头吻住他。
男人滚烫的掌心贴在应拭雪后腰,隔着一层睡衣都能感受到灼人的温度。
分开时商言下唇沾了点他的湿润,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对叫醒服务满意吗?”
商言用鼻尖蹭了蹭应拭雪沁出汗的鼻尖,睫毛在彼此脸颊投下交错的阴影:
“想好要做什么早餐了吗?我的小厨师。”
楼下传来烤箱"叮"的声响,吐司的焦香混着咖啡醇厚的气息漫上来。
应拭雪在商言肩头蹭掉笑出的泪花,突然发现对方后颈有一颗自己从未注意的小痣,藏在衣领下若隐若现。
他一口咬下,留下一个深深的咬痕。
“你真的像狗狗,应拭雪。”
商言捂着肩膀,弹了一下应拭雪的脑门,比起像是惩罚,倒更像是调情。
应拭雪从未感到如此幸福。
他的整个世界,就摆在他的眼前。
他的眼尾忍不住滑过一丝泪珠。
好像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