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我力气总归还是你爹的!
小鹤年:“……”
陈琦:“……”
裴长青哈哈大笑,然后就看着裴大伯三位长辈进来。
“二郎,没打扰你们读书吧?”
裴大伯等人现在可不敢主动打扰裴长青了,就等着他考秀才考举人呢。
裴长青笑着让他们进屋,闲聊几句。
裴大伯却不闲聊,直奔主题,表示想买牲口,找裴长青一起合伙儿。
种地的话,肯定买牛最好,力气大,水田旱地都行,一头牛就能拉动犁铧。
但是跑运输骡子更合适,力气大,耐力久,比牛走得可快。
他们是大人不想做选择,想都要,只是一家也就能买一头牲口,得两家合伙儿。
裴长青笑道:“我和阿宁也商量买牲口呢,现在出门多了,得有头骡子,牛除了耕地平时也能往镇上送货。”
裴大伯:“二郎,那你家买骡子好了,牛我家买,你三叔四叔合伙再买一头骡子和牛。这骡子种地的时候就种地,不种地的时候租给里正他们拉货嘛,几年下来就白得一头骡子了,牛就给作坊送货使。”
高里正家虽然买了几头骡子,还拉上陶家一起,可运输队还是缺骡子。
他不是没钱买骡子,他是养不起,牲口多太能吃。
沈宁给他出主意让他不要自己买太多牲口,可以发动村里人试试。
牲口分散养,比一家养压力小。
裴长青:“大伯,那这样我可占你们便宜,我家出门多,用骡子多,你们一年用不上几回。牛的话阿宁肯定不白用你们的,会给租钱。”
几人纷纷道:“二郎你和我们外道啥?你买骡子你就出门用,耕地我们也能帮衬,牛闲着就给作坊送货,说啥租不租的,外道。”
平时阿宁和二郎对他们多少照顾呢,自家都没回报的机会。
裴长青也没拒绝,毕竟一个家族要想一起进步,平日就得多磨合,不能只一家付出,不能太计较,也不能事事不计较。
日子就在这些小事儿上互相磨合着,彼此也知道对方的脾性。
牛也很有必要,除了耕地、送货,有时候也要拉货,买柴火什么的。
随着作坊规模扩大,附近村子也供不上柴火使用,村里人还做豆制品呢。
只能从外地买木柴或者煤炭。
商量好各家凑了钱。
一头牛犊三千-三千五百钱,但是养大也需要不少草料,现在就缺牲口耕地,自然得买壮牛。
壮牛一头就六千到九千了。
骡子比牛还贵五百到一两的样子,得具体看牲口。
他们对牲口都不熟悉,就由高里正帮忙买。
赚钱的事儿找沈宁和裴长青,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就得找高里正。
高里正现在培养了儿子、侄子以及舅兄家接班儿,他就没去年那么劳累,主要盘盘账,去县里联络一下感情,在村里见缝插针给村民们开开会,洗洗脑,时刻给他们紧紧皮,要勤快、感恩、讲卫生、嘴严实等等,更多的时间就是来作坊找沈宁聊。
他正在米粉作坊那里丈量尺寸呢。
他盘算着草棚子顶多用俩月就得换顶,而且夏天暴雨、冬天大雪也不合用,耽误干活儿。
谭家那三间屋子虽然得裴长青带人修缮过,屋内梁架也进行了加固,可顶多再用两年,后面还是不行。
他计划把沈宁家住房东边儿这一块儿盖成一座三进带两个大跨院儿的作坊。
正房、灶房、仓房可以盖正常屋子,东西厢可以盖成结顶的廊子,一边儿靠墙,一边敞着,方便干活儿、晾晒。
大跨院儿正房当作坊和仓库,院子就做晾晒场所。
他只能和沈宁规划作坊各部分的功能和需求,并不会估算用料,不过他家盖过院子,一间正常面阔进深高度的屋子需要多少青砖,大体有数的。
他自己毛估估这样一座大大的作坊搞下来怕是得需要……若不是跟着小鹤年他们学了数字和四则混合运算以及竖式运算法,即便知道一个院子大约多少青砖他也算不明白……嗯,这么算着,他用棍子在地上划拉,差不多得需要40-50万块!!!
这要是买青砖,即便和人家关系好,一块砖给四文钱,那光砖就得至少1600两!!!
他被自己吓得呆立当场。
沈宁瞧着老爷子在那里见鬼一样,瞪着大大的眼珠子四下里逡巡,不禁也吓一跳。
高里正这是撞邪了?
“里正伯?”她唤了一声。
高里正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朝着沈宁笑,“我步量一下尺寸,寻思咱们盖一座大大的作坊,阿宁,你说咋样?”
他心有忐忑,因为他存了很大的私心。
他知道沈宁和裴长青不是平凡人,裴长青一把年纪还要读书科举,沈宁也满肚子本事,如今又被皇帝赏识,去哪里都能赚大钱。
夫妻俩发达得太快,本事太大,人家不是非得待在豆腐村的。
他想找个事儿给夫妻俩留点羁绊,盖个大大的作坊,也是他俩的心血,这样他俩甭管多发达了,也会想着回来看看。
人在感情在。
他们能记着这里,就会照顾家里的人和事儿,等他没了,豆腐村的男女老少也能跟着夫妻俩沾光。
他的子孙只要老老实实跟着夫妻俩干,也能赚下一份家业,安安稳稳传家几代。
人老了,总是要为儿孙打算更多一些。
他很怕沈宁说不用,这样就很好。
那说明她对这里没太多期待,保不齐等二郎考上举人就进京城去了。
这里不留家业,往后回来,也是简单看看,不会想逗留。
能留下偌大家业,她才会常回来。
甭管裴大伯张氏、县里作坊,高里正觉得这些未必能留住夫妻俩。
毕竟裴大伯和裴父都不是亲兄弟呢。
沈宁笑道:“里正伯,要盖也得慢慢来吧,先在米粉那边盖几间正房,中院儿这里还能用两年,先对付着,等米粉那边盖起来再盖这边儿。”
这种房子盖起来基本就是一劳永逸的,大青砖和刷了桐油的房梁用个数百年都没问题的。
所以房子看着贵,实际性价比非常高。
当然如果能祖祖辈辈一直流传下去,是最划算的。
不过,得慢慢来,一口吃不成胖子。
听她如此说,高里正瞬间开心起来,彻底松口气,“阿宁,我寻思着买青砖不划算,既然咱们要盖房子,不如自己烧砖?”
沈宁:“烧砖得请大师傅吧,人家愿意来吗?”
普通人可以打砖坯,但是看火肯定不行,那是烧窑师傅的看家本领。
这个……裴长青也不会,毕竟现代烧窑不用眼,都有仪器,即便他了解过也不可能会徒手烧砖。
高里正:“这个不成问题,我来请,等他烧窑的时候让几个机灵孩子全程跟着,也学学窍门,等烧两窑下来,基本就学会了。”
沈宁笑道:“那这样肯定省钱吧?”
里正伯真是好人,他自己盖房子都是买的青砖,现在盖作坊倒是想省钱。
高里正自信道:“那指定的,自己烧一块砖的本钱最多不超过三文,一块至少省一文呢。”
几十万块下来那就是四百两了!
沈宁也觉得非常划算,“那成,里正伯你安排吧,有需要配合的你只管说。”
高里正:“咱尽量不麻烦二郎,让他好好读书。”
沈宁让小鹤年带着蒜苗以及学习班的孩子们参与丈量、测算,这可是实地学习的机会,必须抓住。
跟完全程,回头不管做核算还是工程,都有经验,也有利于他们竞争县衙文书的工作。
不管读书人多瞧不起胥吏,这在现代也是县级公务员,铁饭碗呢。
这时候宝儿哒哒跑来喊道:“里正爷爷,我二舅找你帮忙买牲口呢。”
高里正就喜欢裴长青和沈宁找他干活儿、商量事儿,一听就浑身是劲儿,腿脚轻快。
他抱起宝儿颠了颠,“嚯,过个年你没少长肉啊。”
宝儿又胖乎了,当然个子也长了。
宝儿:“里正爷爷,我才四岁半,胖点好,等我大了自己就瘦了。”
宝儿虚五岁了,但是他喜欢说自己四岁半。
高里正哈哈笑起来,“对,大了就瘦了,像你二舅一样又高又俊。”
买牲口的事儿高里正满口应承,他现在买牲口可有经验了,“我现在一眼就看出马骡还是驴骡,体格子咋样。牛的话不用去牲口市场买,我给问问谁家有长成驯好的两岁牛,这个岁数五吊钱就成,也能犁地拉车。”
庄户人惜乎牲口,绝对舍不得往死里使唤,顶多就是耕地、拉庄稼啥的。
至于往镇上送货,也是多半车的量,不会超载,毕竟木板车载重有限,更不会累着牲口。
即便他们往县里去的运输队,也不会过度累着牲口的,一头骡子八/九两银子呢,哪舍得。
人可以累一累,熬一熬,牲口不行。
家里要买骡子,最高兴的是小珍珠,她会赶马车骡车和牛车,她还会骑马骑驴,还没捞着骑过骡子呢。
小珍珠眼睛亮晶晶的,“里正爷爷,我和你一起去买牲口吧。”
高里正很高兴,“中,我带你去。”他扭头对小鹤年到:“阿年,你也不急着下场,该玩就玩,一起去?”
小鹤年也感兴趣,连连点头,宝儿自然也要去。
陈琦也一脸向往,随即又垂下眼睫,他得看书,他没资格玩。
小珍珠拍了他一巴掌,“阿琦,你和我们一起去吧,牲口市场虽然臭烘烘的,但是很好玩的。”
她想的,她也没去过。
宝儿也猛点头,要去,错过多可惜啊。
小鹤年也道:“对,要劳逸结合,毕竟你还年轻,走吧。”
原本也想凑热闹的裴长青:“……”
小鹤年朝他笑道:“爹,这几天你和娘又去县里又准备流水宴又是牌坊奠基的,耽误不少功夫,你好好用功哦。”
裴长青:“……”
呵呵。
我找媳妇儿求安慰。
第二日一大早,高里正就来喊几个孩子跟着运输队出发,同行一段路,然后他们往北去牲口市场,早去当天晚上就能回来。
陈琦现在和宝儿一样也住在这里,早晨也被小珍珠拎着起来锻炼。
高里正赶着骡车,车上放了被褥、吃食以及小炭炉,路上可以烧水喝。
食物可以吃凉的,水不能喝生的,以免喝了血吸虫。
小珍珠不但自律,还拎着小鹤年和陈琦锻炼身体,要求他们先不上骡车,跟着她跑步。
小鹤年并不爱运动,因为他平时也干活儿,感觉额外运动就是吃饱了撑的,折腾人。
陈琦身体比他们弱,也不是很爱运动,但是小珍珠让他干啥他就干啥。
望着他们出去撒欢儿的身影,裴长青倚着门框抄着手,幽幽叹息。
沈宁瞥了他一眼,笑道:“裴总想出去玩儿啊?”
裴母立刻道:“二郎,你不是来年要参加县试嘛,可得用功读书呀。”
老大不小的,不能贪玩。
裴父也下意识放轻脚步,绝对不打扰二郎读书!
裴长青:“……”
谁有老子苦逼!
人生在世,要两次高考,前世理科,今生纯文科!
这是纯粹以自己的短板去碰人家的长处,苦啊。
沈宁看得直乐,牵着他的手,“走,咱们散步去。”
裴长青立刻摇着看不见的大尾巴乐颠颠地跟上。
沈宁:“来,我帮你检查一下背诵。”
裴长青:“……”
媳妇儿你不爱我了!
你只把我当考试的工具人!
第136章 捡个师父 教一个是教,放一群也是放
成阳县的牲口交易市场在县城西北方向的邱家大村。
原本成阳县没有自己专门的牲口交易市场,庄户人要买牲口或者猪羊都是附近村里寻摸,如果有合适的就跟人说好,有钱人家要买好的马匹就得去专门的马匹交易市场。
这时候交通不便,旅费、食宿不便宜,一般人负担不起。
邱家大村有户人家会相牲口,平时帮人相牲口,也抽成帮人买卖,不少人家想买或者想卖牲口也到这边儿来找他家。
久而久之,这边儿就形成了一个固定的牲口交易市场。
平时本村和附近村民来逛,初五、十五、二十五的外地牲口经纪也会来寻摸。
不少卖牲口的就提前往这里赶,夜里住在村里,第二日正好赶集。
孩子们一路听高里正讲着牲口村的故事,一个个很是激动,尤其小珍珠和宝儿。
小珍珠坐在车辕上,学阿鹏等人的样子,耷拉着小腿,手里挥着马鞭,一会儿“驾”一会儿“嘚儿”,时不时还要“啦啦、咧咧”,会车的时候要让牲口往左或者往右靠靠。
路上赶车的瞅着,都忍不住招呼一声,“小娘子,哪家的呀,恁厉害!”
有认识高里正的就大声喊:“高里正,小孙女恁厉害呢?”
高里正就大声回:“咱哪有这福气,这是豆腐娘子和裴二郎家闺女。”
“啊呀,怪道这么能干呢!”
小鹤年和陈琦听着都笑眯眯的,宝儿听了闹着要学,想和姐姐看齐。
小珍珠拿帕子给他擦了一下嘴,嫌弃道:“坐骡车土大灰大的,你一门儿吃,嘴里都是沙子,埋不埋汰。”
宝儿想说不埋汰,恰好一阵风来,吹他一嘴沙子,赶紧“呸呸”,老实了。
小鹤年就拉着陈琦在一边儿比赛口算,很快高里正也加入。
最后小鹤年胜出。
但凡他们说背书算术,小珍珠和宝儿就不凑热闹。
小珍珠也会,但是不需要算账的时候她才不费那个脑子呢。
因为走得早,他们上午就到了邱家大村。
艳阳高照,小风嗖嗖,牛骡驴以及猪羊的粪便这么一晒一烘,那味道就嗖嗖往鼻子里灌。
陈琦蹙眉,拿帕子捂着口鼻。
小鹤年倒是不嫌脏,但是他怕弄脏自己的布鞋,这可是奶辛辛苦苦给自己做的。
他直接把鞋袜脱下来,把裤腿挽上去,免得弄脏了。
高里正看得又欣慰又心酸,这么好的孩子,以前真是受委屈了啊。
他道:“阿年,天儿还凉呢,把鞋子穿上,别着凉生病。”
宝儿:“对呀,生病遭罪还得花钱吃药。”
小鹤年:“没事儿,我热。”
往年别说二月底,就是正月都穿草鞋打赤脚呢。
他从自己的挎包里摸出草鞋,从容穿上。
高里正:“……”
这孩子咋恁心细?
小珍珠立刻坐过来:“阿年,我的呢?”
她是没想到这点儿的,但是她知道只要阿年想到就会给她想到。
果然小鹤年又掏出一双递给她。
宝儿是好凑热闹的,见哥哥姐姐有他也想穿,可惜小鹤年没给他带。
你个富家少爷,穿什么草鞋。
陈琦原本看小鹤年拿给珍珠,以为也给自己带了,下意识就脚趾抓地。
他不想穿,草鞋磨脚,脚疼。
然而多虑了,小鹤年也没给他带,你个大富商家少爷,穿什么草鞋?
而且陈琦那脚又白又嫩,比女孩子的还娇嫩,穿不得草鞋。
最后陈琦坐在骡车上,小珍珠和宝儿四处看热闹,小鹤年则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盯着。
免得有拍花子的。
虽然,牲口市场没有拍花子的,因为马明于光事件全淮州府境内严打,也确实没人敢再拍花子。
他就是习惯了。
“高里正!”
“高老板,买牲口啊。”
一路上不少人认出高里正,热情地打招呼。
高里正也笑着招呼,却不急着买,而是先领着孩子们满市场溜达,把所有牛骡都看一遍。
随着温度升高,市场的味道着实不好闻。
牲口粪还好说,毕竟都是食草动物,可他们还尿呢,哗哗一泡下来周围很快形成一个个黄色的水坑,被阳光一烤就骚哄哄的。
无人在意。
只苦了陈琦。
最后他像条咸鱼一样平躺在板车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小珍珠却如鱼得水,既不嫌脏也不嫌臭,还凑到人家牲口经纪身边儿偷学。
她一边提醒宝儿:“不要去骡子屁股后头,小心它尥蹶子,不要去牛正前方,小心它以为你挑衅拱你。”
她瞅着一个买牲口的和一个卖牲口的互相把着膀子,另外两只手一起藏在袖笼里不知道干嘛,眉眼也是一个劲儿地挤咕,表情狰狞又生动。
她仰头瞅瞅这个,瞅瞅那个,好奇道:“伯伯,你们干嘛呢?”
那俩正袖里乾坤讨价还价,僵持不下的男人登时破功,原本紧张的气氛都缓和下来,笑了笑,“小姑娘,你跟谁来的?我们买牲口呢。”
小珍珠领着宝儿,“我领着我弟跟着我爷来买骡子呢,你家这头大青骡子瞅着真雄壮!多少钱啊,还有没有,我们也想买这样的。”
这匹骡子身高腿长,毛色乌黑发亮,接近马,非常帅气。
原本买家还犹豫呢,见状赶紧道:“小娘子,这骡子我们要了。”
他倒是没像呵斥其他孩子那样说什么“哪里来的破孩子,走开走开别碍事儿”,主要这小姑娘一瞧就气度不凡,不只是生的漂亮,而是眉眼间有一种让人不敢随意轻慢的气度。
再者能跟着来牲口市场的女孩子,指定不是一般人,哪里能随便叱骂?
大青骡其实就是黑色的骡子,除非专业人士都不会叫大青骡,卖家挺稀罕她的,“有呢,让你爷来看。”
很快高里正就赶着骡车逛过来,跟卖骡子的一通交谈,也看中他家一头。
小珍珠却又被一头弯弯角,毛色黑亮的水牛给吸引了。
她站在一旁由衷赞叹:“哇,你长得好俊啊!”
那牛朝她看了一眼,发出哞哞的声音。
小珍珠问一边儿的卖家,“爷爷,我能摸摸它吗?它是公的母的啊?”
卖家笑道:“母的,咱市场卖的基本都是母牛,公牛要么留着做种儿,要么宰了吃肉啦。”
边儿上有汉子发出暧昧的哄笑声。
孩子们对于做种没有什么概念,就和给水稻留种一个感觉。
小珍珠以为他们笑宰了吃肉,她正色道:“它虽然只是一头牛,你们也不能嘲笑它的!”
几个汉子没想到被小姑娘教训了,大部分都讪讪地转身走开,其中一个却流里流气的,“哟,小娘子,咋还给牛叫屈呢?”
卖牛的汉子就让男人别小心眼儿,哪能跟孩子一般见识呢?
流里流气的男人笑得有点猥琐,靠近小珍珠两步,笑道:“你跟谁来的?”
“嗖”,小珍珠从腰间拔出一把细长的三棱形小锥刀,小锥刀又坚韧又锋利,能戳刺还能割人脚筋。
当初如果她有这把小刀,在庙街就能把那个拍花子的脚筋割了。
这特殊形制的小刀是顾千里送她的礼物,其实是审讯用的刑具,他随手拿了当武器,就送给小珍珠了。
男人唬得往后一退,“嚯,小娘子,恁泼辣呢?咋还带刀呢?”
小珍珠:“专门吓唬你这样的溜子,免得你不长眼欺负人。”说着她利索地挽了一个刀花儿,快得人根本看不清她的动作,只觉得帅气无比。
男人赶紧退后,慌忙摆手,“啊,不至于不至于啊,我就是逗你玩儿呢。”
高里正和小鹤年一直在不远处跟着,他知道这市场没有人敢为非作歹,并不担心什么,就让孩子自己逛。
果然,他一靠近,那男人立刻溜了。
小珍珠冲着他背影喊道:“你可一定要干正经活儿,别在市场上小偷小摸!”
男人没想到被个小丫头戳破心思,赶紧溜出人群跑了。
他可不就是想来小偷小摸的么?
大的牲口经纪他不敢碰,有些农户自己牵了牲口来卖,卖得几吊钱几两银的,他就想摸两块银子花花。
周边人见小珍珠如此胆大,纷纷惊讶道:“这孩子,真胆大,哪里人啊?”
这时候一个牵着黄骡子的瘦高汉子走过来,朝着小珍珠道:“小姑娘,买骡子啊?”
小珍珠仰头笑道:“对呀,伯伯……呀,你卖骡子啊?”
汉子瞥了她一眼,“你认识我?”
小珍珠:“不认识不认识,就是我和弟弟以前摆摊儿,你喝过我家豆花儿。”
她比划了一下,豆腐村,路边儿大石头。
她虽然不爱学习,可记性极好,尤其最初摆摊那两天但凡买他们东西的她都仔细观察人家。
人家多高什么走路姿势带着什么东西穿着什么衣服甚至表情她都记得呢。
汉子眼中闪过惊讶之色,就这么……巧吗?
时隔半年,汉子对那时候的俩小孩儿确实有印象,毕竟那条路上摆摊儿的也就那么俩。
只是当初俩干巴豆芽菜大变样,这女孩子以前干巴瘦,这会儿长高不少,变得白白的。
男孩子怎么没长个儿?肉倒是没少长。
他把记忆里的印象和眼前的女孩子男孩子对照一下,再跟萧先生和成三爷信中所言对照一下,感觉是三个形象。
他叫唐钜,原本是成家镖局总教头,后来犯了事儿不想连累东家便主动离开。
萧先生和成家帮忙摆平了麻烦,成家想让他回去,他却不想给成家惹麻烦。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选择隐姓埋名。
只是这辈子除了习武他也没别的本事和手艺,不做武师就只能做苦力,即便做苦力他也不是普通脚夫的对手。
曾经一个月二十两工钱的总教头现在过上了吃上顿没下顿的寒酸日子。
谁让他以前仗义疏财且大手大脚,没存下银钱呢。
哎,做苦力工钱是真低,一天累死累活顶多三十文,甚至没有,一天三顿饭他还想吃点荤腥喝一壶小酒,时不时还会打赏小二、给乞丐俩包子。
结果就是……他八成还没乞丐宽裕了。
这会儿他身无分文,饭都吃不上几口,更无力养骡子,只好先把骡子卖掉。
给骡子找个宽裕东家,也给自己卖几吊钱缓缓。
他又不想让成家接济自己,必须得找个固定的活儿干。
之前他接到萧先生和成三爷的信,萧先生和谢恒推荐他到豆腐村给一个小姑娘当师父,详细介绍了那家人和小姑娘的情况。
要说教徒弟,其实成二爷成三爷都可以,只是他俩忙,并没有太多时间专门带徒弟,所以就托付他。
可他一听是小姑娘就觉得不靠谱。
教个小公子他还挺有兴趣,结果教个小姑娘?
小姑娘肯定娇生惯养,如何学功夫?
他就拖着不给回信,打算拖黄了拉倒,让成三爷另外派个人去教。
这一次来牲口市场他都故意不走豆腐村附近,而是绕路走其他村,没想到却在牲口市场碰上了。
难道这就是缘分?
没见着人的时候他只靠信和想象,觉得小丫头肯定娇滴滴的,见着人就觉得:嗯,确实是习武的好料子,瞧她这野劲儿,浑身反骨,天不怕地不怕的。
偏生对正常人她又非常懂事有礼,并非那些骄纵跋扈的男孩子。
说实话他非常讨厌那些十来岁自以为天王老子我最大的桀骜少年,本事没一点,贱骨头没三两,出口成脏,张口闭口老子小爷,还以为自己拽得很,这种拜到他门下,甭管什么家世来历他都是一顿狠训,俩月就收拾得服服帖帖,不是哭着喊着要走,就是老老实实学本事。
这小姑娘却谦逊有礼,遇事胆大心细,着实讨人稀罕。
小珍珠牵着宝儿围着骡子走半圈相看相看,点头,“倒是不错。”
她回头朝跟牲口经纪说话的高里正挥手,“里正爷,这个伯伯的骡子不错哎。”
高里正:“马上来。”
他跟人摆摆手,就朝小珍珠几个走过来。
高里正朝汉子笑着点点头,并没有认出这是当时让他害怕的男人。毕竟年纪大了,这半年工作又着实忙,不相干的人和事儿都忘了。
他朝小珍珠笑道:“看中了?来,你说说哪里好?”
小鹤年也上前瞅瞅,心里有数了。
他向来喜欢默默学习,不动声色地吸收知识,而年纪小脑瓜好使,见什么学什么也不会累,这一上午在牲口市场也长了见识学了东西。
不过他很低调,从不出风头,更不抢珍珠和其他人的风头。
小珍珠指着黄骡子道:“里正爷,你看它长得很雄壮,四条腿粗壮,一看就有力气,不是那些细腿细腰的,一干活儿就打哆嗦。”
不少人围拢来看热闹,见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在相骡子,纷纷喝彩,“说得好!”
小珍珠大方不怯场,不是那种人多就害羞不敢说话的孩子,她受了鼓舞,抱拳笑着道谢,继续道:“你看它脖子长,这说明耐力更足,再看它蹄子窄,说明耐力足更善走。老话儿说么‘长脖子骡,长尾巴马’,都是好牲口。”
“小闺女说得真好,还有呢?多说点!”有那不会相牲口,正需要的男人们立刻请他多说。
有那靠相牲口吃饭,把相牲口的诀窍死死捂着的就黑了脸,“谁家孩子这么不懂事,咋啥话都往外秃噜?”
有认识高里正的人就笑道:“您呐甭酸啦,这是豆腐娘子家的闺女,人家连豆腐都教咱了,还差这点儿?”
那黑脸的汉子一听也没意见了,登时笑道:“是豆腐娘子家的呀,那可失敬了。”
他忍不住又上前跟小珍珠切磋起来,“小姑娘,那腰长腿细的长得多俊,要不?”
小珍珠随口道:“腰长腿细,不是东西,不要。”
众人哈哈笑起来。
可不么,大家买牲口就是要拉力干活的,腰长腿细摆明没劲儿啊。
还有人问怎么看牲口老不老,如何分辨牙口。
小珍珠跟高里正学了,也不藏私,就教给那些买牲口的农户们。
人家花了正常的钱,当然得买正常的好牲口,有些骗子拿老牲口骗人,缺德!
“驴老牙长,马老牙黄啦,骡子要是牙长还黄,那就是老啦。我们家要买五到八岁的骡子,干活儿刚好。”
骡子也就用个二三十年,过了二十年就不大行了,十年左右最好。
但是十岁的最贵,五到八岁在乡下耕地拉车也是很轻松的。
那些矿场拖石头的都要十岁到十五岁的骡子呢,力气和耐力最大,任劳任怨的。
“小姑娘,小姑娘,我们这里有牛,你看看,你要啥样的牛。”
小珍珠嘿嘿笑道:“骡马哪里的无所谓,牛就要当地的牛啦,附近村里的最好。”
附近村的,也不敢卖病牛疯牛给人,会找后账的嘛。
而且牛很讲究水土,若是外地长途来的牛,大概率水土不服。
牛,要买本地的。
众人噼里啪啦鼓掌,“说得好!”
“谢了!我们正要买牲口呢,这下知道怎么看了!”
也有人揶揄那些牲口经纪,“藏着掖着,了不起的秘密似的,人家小姑娘三言两语就说清了。”
可不么?
他们就是买牲口回家耕地干活儿,又不是战马,不需要太过严苛的相牲口标准,这些足够用的。
这时候有过来拾粪的村民认出小珍珠和小鹤年,上前笑道:“珍珠小娘子,阿年小郎君,你们来买牲口呀?晌天了,快来我家喝碗热水,吃碗热汤饭。”
他们是当初在官道边跟小鹤年小珍珠登记换材料学做豆腐的人家。
这些日子因为学会了做豆腐,家里的粮食比以前更扛吃,他们冬天挑着担子在附近换豆腐,按照一斤豆子赚二三两的比例,冬天也赚了些。
他们也去豆腐村送白菜、豆子、柴火啥的,他们村这里有片丘陵土坡,不好种庄稼,长了不少黄荆树,砍了当柴火卖给豆腐村也赚了钱,反正这个年过得比往年宽裕许多。
如今见到小珍珠和小鹤年,他们就觉得非常亲切,非要拉着高里正几个去家里吃饭。
这年头庄户人都不富裕,能让人去家里吃饭就是最大的诚意了。
陈琦坐在车上安静地看着,真好呀,没有被卖掉的珍珠就这样自由快乐地成长。
会一直幸福的。
小珍珠和小鹤年负责应付那些热情的村民。
最后还是高里正出面,说先买牲口,买好牲口过去叨扰,大家才消停。
“一定来啊,我们就村头这家,可好找呢。”
小珍珠:“知道啦,买完牲口就去!”
唐钜瞅着小珍珠又瞅瞅小鹤年,原本成三爷的意思先问问他愿不愿意给人做师父,若是愿意,他就给萧先生回信,让萧先生和谢恒给裴家写信引荐他。
工钱多少先不论,指定能管他吃住,还能吃得不错呢。
现在他一直没回信,成三爷也没法跟萧先生说,那萧先生自然也不能给裴家写信引荐。
他毛遂自荐,不知道成不成。
他这会儿越看小珍珠越稀罕,想给她当师父,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小珍珠:“这位伯伯,骡子你想卖多少钱啊?”
唐钜:“送……给你?”
小珍珠和宝儿眼睛嘴巴都瞪得溜圆盯着他,这个人怕不是脑子不好使吧?
唐钜咳嗽一声,“骡子送给你们,让我去你们家住上半年,管饭。”
小珍珠笑起来,“哈哈,你也知道我家饭菜好吃呀?那得我娘同意,我们说了可不算。要是我娘同意,你啥也不用给,我娘不同意,你给十头骡子也不好使。”
高里正也琢磨出味儿来,拱手,“这位后生?你是有啥说头儿?”
唐钜拱手,“在下姓唐,行五,人称唐五,萧先生和成三爷想引荐在下给小娘子……”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小鹤年,继续道:“和这位小郎君,做武师父。”
小鹤年这下也瞪圆了眼睛,他脑袋摇成拨浪鼓,手也疯狂摇出残影,“唐师傅,不会的,萧先生不会给我引荐师父的,我不用。”
师兄知道自己德性,不想习武,不会让先生给自己引荐的,引荐也是给珍珠的。
唐钜眉眼不禁弯了弯,跟信里说得一模一样,这小子不喜欢习武。
小珍珠一听,对唐钜立刻亲人般和煦亲切起来,“唐伯伯,你是阿鹏说的那个可厉害可厉害的师父吗?他说你功夫超级好。”
唐钜垂眸看她,“还行吧,也没超级好,教你够用的。”
小珍珠就嘿嘿笑起来,“我学得很快很多的,我跟着阿鹏师兄和顾伯伯、陆伯伯都学过的,我现在会好多呢。”
当然陆典史没教她什么,也教不了什么,毕竟他会的顾千里和阿鹏都会。
小珍珠这个年纪能学的也都学了,要想再有更大的突破就得拜师。
唐钜:“我会的足够你学三五年的。”
小珍珠登时眼睛一亮,要学!
她立刻对小鹤年到:“阿年,你帮我跟爹娘说好不好?”
小鹤年:“你要陪我背书才行。”
小珍珠立刻扭头对陈琦道:“陈琦,你和谭姨要帮我说话哦。”
陈琦毫不犹豫:“好。”
小珍珠得意地朝小鹤年扬了扬下巴,小鹤年就笑。
小鹤年对唐钜道:“唐伯伯,既然你是萧先生和成三爷的朋友,那就和我们一起吧,骡子还是你的,我们另外买。”
唐钜:“这骡子我用不着了。”
他去当师父,要出门东家也会准备车不用他自己养骡子。
他现在养不起骡子,回头去了东家,那不还是人家养么?
高里正一直没插话,这会儿笑道:“就按唐师父说的来吧。”
小鹤年见长辈发话,就没再说什么。
高里正已经买了两头本地牛,买了那个牲口经纪的大黑骡子,另外就是唐钜这头。
买完付了钱。
他们骡车上放了一只篓子,里面装了麦糠,还有好些串钱,身上也揣了几块银子。
付了钱,他们牵着牲口去村口那户人家歇了歇脚,喝些热水,吃了顿饭,又把自己带的煎饼、煮鸡蛋等吃食送给人家。
下午便和唐钜一起返回豆腐村。
回家的路上,小珍珠跃跃欲试,很想骑骡子。
唐钜:“回头给你打一副鞍鞯的。”
有钱人家鞍鞯都是根据马匹的尺寸特意定做的,很贵,他离开成家的时候没骑马,骑了一头骡子,后来缺钱就把鞍鞯先卖了。
不过他自己会做鞍鞯,有木匠配合打骨架,其他的他便能做出来。
既然决定给人当师父,那自然要送小弟子一副上好的鞍鞯,当然,东家出钱,他这会儿也没钱。
小珍珠便星星眼。
晚上到家天都黑了,裴长青和裴父拎着灯笼在官道路边儿等。
小珍珠:“爹,爷爷,这一趟收获可大啦,我给自己捡了个师父!”
唐钜:“……”
到了跟前,裴长青上前帮忙牵着牲口。
小珍珠也不用高里正帮忙,自己嘎嘣利索地讲了事情经过。
甚至都不需要唐钜多加解释,只跟裴长青见礼即可。
既然是萧先生和阿恒引荐的,裴长青自然不怀疑对方有真本事。
至于成三爷,他和沈宁虽然没见过,但是萧先生和谢恒在信里说过,也说如果有事可以请他们帮忙之类的。
年后成家打发下人来拜年的,后来沈宁被御赐福气娘子成家也打发人送了贺礼。
这会儿见着唐钜,他自然也热情得很,裴父也非常高兴。
唐钜见裴长青没有任何怀疑,而且对自己很欢迎,一颗心也就踏实起来。
虽然离开成家镖局这一年过得挺拮据,可毕竟是成家镖局的总教头,是有真本事的,在熟人面前还是很要面子的。
若是裴长青对他有怀疑或者冷淡,那他就会尴尬。
宝儿已经嚷嚷饿了,虽然晌后吃了不少,可小孩子消化快。
小珍珠也饿,催着赶紧回家吃饭。
家里也正等他们呢,他们之前简单垫吧一点,等孩子们回来再一起吃。
裴长青留高里正一起吃饭,又把唐钜介绍给沈宁和娘认识。
裴母一听是给珍珠当师父的,高兴地赶紧往屋里请,“师父请上座,二郎,快去拿那个最好的酒来,让珍珠给师父敬酒。”
裴母又说再去炒俩菜。
唐钜忙拦着:“婶子,不要忙活,这就很好。”
小珍珠:“对呀奶,我师父住咱家呢,来日方长,不急在一时。”
唐钜看了小珍珠一眼,点头,“珍珠说得对。”
这丫头倒是挺有文化。
唐钜却没喝酒,之前不上工不教徒,喝酒就喝酒,现在要给人当师父,可不能再放松。
喝酒影响他的功夫。
多了俩男人,沈宁又去切了一盘卤肉,现成的。
她做的卤肉,酥香软烂,热吃有热吃的香,凉着吃也有凉着吃的滋味儿。
她还做了专门的蘸料,蘸卤肉一绝。
唐钜一口就降住了!
这也太好吃了!
看来这家来着了,这个师父当对了!
裴母还怕他不好意思吃,一个劲儿地让珍珠给师父夹菜、夹肉,自己也用公筷给唐钜夹。
不只是卤肉,红烧素鸡、韭菜炒鹅蛋、菠菜绿豆粉汆丸子,都很对唐钜的口味。
小珍珠还怕唐钜嫌弃自己家土坯房、房间少啥的,一边给唐钜夹菜一边灌迷魂汤,“师父,我爹娘和高爷爷说了,要自己烧砖继续盖房子呢,回头盖老大一片,到时候一定会单独给你一个房间的,现在先委屈你和我们睡一个炕好不好啊?”
唐钜倒是不嫌弃,虽然在成家他自己有个院子,可集训或者带队出去跑镖的时候他们都是睡大通铺的,十几个汉子一个屋。
他笑道:“这样就很好。”
小珍珠殷勤地给他夹卤肉,“师父你真好,一点都不爱慕虚荣,也不挑剔。”
她高帽子戴起,以后有招待不周的师父也不会见怪啦。
嘿嘿。
吃完饭,唐钜就带几个孩子去院子里消食儿,顺便跟他们聊聊,了解一下他们目前的水平。
小珍珠基础不错,阿鹏教得好,她又自律、坚持,所以不管平时还是剧烈运动、睡眠时候呼吸吐纳都不错,能根据身体需要进行调节。
她站桩、蹲马步的水平都不错。
甚至在顾千里的指导下负重跑步、跳高也小有成绩。
她还跟阿鹏学过拳法,因为没有学什么招式,只学了基本的出拳、踢腿。可能正是因为没有花哨的招式拖累,只练了基本功,所以她练得都不错,一步一个脚印,全是有效的练习,不是花架子。
唐钜试了试她拳头的力道,满意地点头赞道:“这一拳可以把宝儿打昏过去。”
旁边的宝儿吓得立刻后腿,师父为什么拿他打比方?不会想让姐姐打他试试吧?
至于其他人,小鹤年身体很结实,动作也灵敏,但是,也仅限于此,因为他只跟着小珍珠跑步,并没有练其他功夫。
宝儿反而学了点样子。
陈琦……
唐钜压根儿就没问他,这样一个精致得跟瓷娃娃一样的男孩子,一看就不是练武的料,再摔坏了不值当。
陈琦也没非要骨气地上前表现,就很流畅地退后旁观。
不过唐钜觉得教一个是教,教三个也不费劲,所以把小鹤年和宝儿也拎上了。
小鹤年:“师父,其实你不用担心只珍珠不够教的,明儿还有一群呢,你要是觉得教珍珠一个不过瘾,你再随便挑。”
他当然乐不得!
花一份钱,教一群人,自家真是赚大发了。
唐钜:“……”
别说,教珍珠确实很省心,这孩子听话,又勤奋能吃苦,基本不用师父逼着学。
教徒弟省心,住在乡下也没别的事儿,闲着也难受。
倒不如多点拨几个。
他们运输队往城里运货,也确实需要会点拳脚功夫。
第137章 顺毛捋 培养感情
于是第二日上课前,小珍珠便自豪地把唐钜介绍给学习班众人。
“这是我的师父,他姓唐,你们以后要叫唐师父,只要我师父说什么,你们都要听!”
孩子们好奇地打量着唐钜,觉得他瘦瘦高高的一点都不精壮,除了比阿鹏哥哥和顾大人看着老一点,其他一点都不像师父。
不过他们最听小珍珠的话,闻言纷纷喊:“唐师父好!”
唐钜双手抱臂,微微颔首,随即撩起眼皮瞥了他们一眼。
“唰”!
虽然没有声音,可孩子们仿佛听见了什么。
好像有一把小刀“唰”飞过去?
唐师父的眼神好锋利啊,朝他们瞧一眼,就让他们不敢动了。
原本有几个不以为然抖着腿垮着肩膀的孩子瞬间立正,抬头挺胸,不敢再那么随意了。
唐钜微微颔首,示意小珍珠继续。
小珍珠:“我师父可好人呢,原本他只用教我一个,看你们听话就也愿意带你们一群,所以,你们是跟我沾光哒。”
孩子们又纷纷躬身,“谢谢唐师父,谢谢珍珠。”
小珍珠:“那以后谁想跟我师父学功夫的,早晨早点过来先练一会儿,然后回家吃饭,再来上课,上午会拿一节体育课学功夫。”
孩子们立刻大声回应:“知道啦!”
唐钜扫一眼就把孩子们的情况看个大概,经手的学徒多了,他一打眼就知道谁有习武天分好好学能当个高等保镖熬些年就能当镖头、开武馆当师父,而大部分孩子都是普通人,好好学也就是当普通的镖师、大户人家的护卫等。
不过也够了。
他给小珍珠额外选了几个陪练,讲究的人带徒弟,都不会一对一教学,都要一对多。
徒弟也必须有陪练。
他点了蒜苗、锁头以及另外俩小孩子,加上二蛋、小鹤年。
锁头一根筋,学习慢,但是力气在同龄人里不错,这样的适合练武。
其他孩子只需要随大流,早晨、体育课练练即可,这几个则跟小珍珠同步。
唐钜带着孩子们去门前大路上学习如何开筋拉伸,沈宁则跟裴长青、裴母商量一下孩子们的拜师流程。
工钱肯定要给的,一开始多了没有,一个月二两还是可以的。
一个月二两在乡下已经是天价,在县城也不算低。
他们还管吃管住,也会负责给师父做衣服鞋袜等,若是师父有走亲访友的准备,也会帮忙准备礼物等等。
就当珍珠和阿年拜了个干爹,当自家人。
裴长青颇为酸溜溜道:“我瞧着小丫头对唐师父比对亲爹好。”
还有带刺的小皮夹克,也不见他挤兑唐师父,净逮着亲爹挤兑。
沈宁笑道:“你好意思挤兑唐师父呀?”
裴长青:“那肯定不行。”
裴母:“行啦,二郎读书去吧,拜师的东西我们来准备。”
只要儿子还没考上,裴母就恨不得他一丁点时间都别浪费,都用来读书。
裴长青:“……”
前世没个人关心我学习,这一世全村人盯着。
亚历山大。
沈宁捏了捏他的手,让他去看书,陈琦也被小珍珠拽着去出早操了。
可以不习武,但是得随大流,别的孩子做的他也得做,这样才能强身健体。
谭秀自然是乐意的,如果不是闺女过于腼腆,她是想闺女也去练练的。
为了表示对唐钜的尊重,沈宁亲自领着谭秀和裴母准备拜师的物品,一只烧鸡、一只烧鹅、一大盘卷煎,再来一方腊肉,一条熏鱼。
等准备差不多,就让裴长青去请唐钜过来。
孩子们上课,唐钜带着小珍珠和宝儿去练武了。
小鹤年和陈琦回来跟裴长青读书。
小鹤年:“我去请。”
他嗖就跑出去了。
裴长青:“这小子现在是不是跑得过于快了些?”
陈琦笑道:“裴叔,阿年是想你多看书,争取来年就变童生。”
裴长青已经不想说什么人家准备十年才下场,我这加识字带背书,满打满算也就一年。
怎么我是什么天才吗?
上午十一点,沈宁和裴长青给孩子们举行了拜师仪式。
虽然条件简陋,有些不伦不类,但是很严肃正式。
墙上挂了一张关公画像,前面供桌铺上红布,摆上供品,除了肉鱼蛋还有酒、铜钱。
裴长青亲自写了几句拜师吉祥话,念完烧了,算是祭祖、告天、告祖师爷关二爷。
关二爷特别忙,管行军打仗、管镖师走镖平安、管做生意开店发财,今儿还得管小珍珠和阿年拜师。
唐钜先点香祭拜祖师爷,然后端坐在椅子上。
小珍珠、小鹤年跪拜师父,给师父敬茶磕头,然后去一边儿给祖师爷上香。
后面二蛋、宝儿、蒜苗、锁头和另外两个孩子给唐钜跪拜磕头,不敬茶,也去上香。
其他孩子不需要跪拜,只需要躬身行礼,然后去上香即可。
跪拜不敬茶的,以后也算挂名弟子,有事儿师父也会帮衬的。
只躬身行礼的,不算弟子,只是跟着学习,对师父也没有孝敬义务。
不过孩子们不懂这个,他们都是跟着小珍珠和小鹤年走的,对唐钜自然是百分百敬重的。
拜师完毕,二蛋就领着孩子们继续去上课。
沈宁和裴长青跟唐钜简单说了一下待遇问题。
唐钜:“很好,一个月一吊钱就行,不需要二两。”
沈宁笑道:“二两也不多,只是零花儿,唐师父如果有事儿需要银钱我们也会负责的。”
古代拜师那就和父子父女一样,是亲如一家了,尤其这种习武的,和学手艺的又不一样。
这唐钜一把年纪好像没成家?
那要是以后有合适的对象,自家也会替他操办的。
唐钜也答应了。
沈宁又让阿年给唐师父准备一套文房四宝,再让裴母给他准备全套生活物品。
大部分人都有自己使惯的家什儿。
唐钜:“铺盖无须准备,我回头把自己的取来即可。”
他有铺盖和衣物等日用品在之前的村里。
沈宁就给他两吊钱,让他自己看着再添置些什么。
吃过晌饭,唐钜便赶着骡车去拉自己的铺盖,小珍珠和宝儿也跟着同去。
他俩现在只要有热闹就凑,尤其喜欢出门。
傍晚师徒三人回来,也没多少东西,一副铺盖卷,一包衣物,再有一个小箱子装日用品。
裴母已经在给他做鞋子了。
她昨晚上看了唐钜的鞋子,比着画了样子,今儿就开始纳鞋底。
冬天水嬷嬷和宫嬷嬷住在这里那会儿,三个老太太纳了不少鞋底。
现在自家人做鞋子她可以直接上鞋面,不用费劲纳鞋底,但是没有合适唐钜的,他脚瘦。
有小鹤年从淮州帮忙买的锥子,裴母纳鞋底也轻松不少。
自打唐钜来了豆腐村,不只是豆腐村的人,就连周边村子都感受到了变化。
以前裴长青领着孩子们跑步,顶多围着作坊绕圈。
小珍珠跟着阿鹏和顾千里学功夫,顶多就是在自家墙外。
外人几乎感受不到什么动静。
现在可不一样了。
一早唐钜领着孩子们——裴长青也加入了,反正他每天都要跑步,唐钜训练他也是顺手的事儿——在官道上跑,一边跑还要喊号子,自然不是一二一了,而是一些具体的口号。
诸如:“振奋精神,弘扬武德”、“强身健体、延年益寿”、“除暴安良、永不服输”、“嘿——哈!嘿——哈!”……
孩子们嗷嗷喊,气势磅礴,给边上村子都喊出来看怎么回事,看完很是羡慕,甚至有人没事儿的时候就到路边儿来围观。
孩子们不怕围观,反而人来疯,喊得更起劲,练得更有派。
裴长青却差点抠出一座移动城堡来。
不过习惯以后也就习惯了。
因为练拳的时候配合一些口号确实可以调整呼吸、提升气势,练起来事半功倍。
唐钜肯带他训练,他当然感激不尽,还请求唐钜教他一套拳法。
不为了打架,主要是强身健体,最好能运动到全身的肌肉,可以保持肌肉不流失。
唐钜看他的眼神就有一种“哦,原来你是这么骚包的裴二郎,不是表现得那么朴素”的意思,好像重新认识了他一样。
裴长青装、没、看、见!
这里没有专业健身房,他又不再下地干活儿,以后即便盖房子也不需要他亲自出力气。
那么如何保持身材、保持这一身漂亮的肌肉就是个问题了。
他可是知道阿宁有多颜控。
你好看的时候她说“挺好的,健康就行,我不是那么肤浅看脸的人”,可一旦你略有下滑她立刻就能发现,会嘀咕“肌肉是不是变少了”、“腰上是不是有肉了”之类的。
他可怕自己一时松懈,保持不住身材,不到四十岁就松松垮垮遭媳妇儿嫌弃。
唐钜是个好人,空里单独教了裴长青一套拳脚功夫。
裴长青用了四节课学会,而且学得有模有样。
虽然腾挪跳跃做不到唐钜那种动如脱兔、虎虎生风,却也打得有模有样,练完浑身舒畅,热气勃发,常练必然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唐钜颇为赞许,“裴二郎颇有习武天赋,小时候没拜师真是浪费了。”
裴长青:“多谢唐师父,现在学了强身健体也不晚。”
唐钜瞥了他一眼,让裴长青觉得他在嫌弃自己,似乎在说:你最好是为了强身健体学武术。
裴长青才不在乎老师怎么看呢,反正媳妇儿挺满意,还鼓励他继续学,一直练,好好保持。
自从豆腐村学习班加了武术课,村里那些不爱学识字的孩子或者捞不着学识字的大男孩子都跑来跟着习武。
甚至有些十六七、十七八的青年得空也来学个一招半式。
他们只需要对师父躬身行礼就可以站在队尾跟着练习。
唐钜来者不拒。
反正除了小珍珠、小鹤年需要精心教导,其他人跟赶鸭子一样,赶一群和赶几只消耗的精力一样多。
他丝毫不觉得累。
即便再多几十号人,他也赶得轻松。
京城,皇宫。
经过月余的筹备,萧先生带着谢恒、太子一起选拔了红蓝队员。
一队九人外加两名替补。
队员包括勋贵子弟、文臣子弟、内侍、平民子弟。
选拔以后他们一起入住太子的慈庆宫,并且分发了队服。
队服形制一样,只不过太子的红队是红色掐边儿,谢恒的蓝队是蓝色掐边儿。
皇帝也趁机在慈庆宫、乾清宫安排小御膳房。
只是内阁觉得已有尚膳监,再额外安排御膳房太重复。
皇帝还想跟谢相爷几个促膝长谈,聊一聊民以食为天,朕也想吃好饭的道理。
萧先生却表示“陛下乃全天下百姓的陛下,日理万机,当爱重身体,集中精力处理事关大局的要务,此等小事儿交由殿下即可。殿下孝顺父皇母后,以殿下之尊关心庖厨,难道臣工们不当歌颂殿下仁孝?不当主动配合?”
再者水嬷嬷负责乾清宫,宫嬷嬷负责慈庆宫,助手从尚膳监调派,食材、餐具、炊具都从尚膳监调拨。
并不需要额外开销。
需要花钱的只有厨房改造。
乾清宫和慈庆宫没有专门厨房,要把一间或者多间庑廊改成厨房。
这就得劳烦工部核算、备料,派遣工匠施工。
皇帝采纳了萧先生的意见,不为这点小事儿扯皮,直接丢给太子去做。
若是以前再小的事儿他也不会丢给太子,一是觉得太子小,还是孩子,二是尊重臣工们,有事儿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现在太子有萧先生教导约束,还有谢恒做伴读规劝,即便调皮、跳脱,相比也不至于太出格。
太子确实对这件事儿很感兴趣。
太子虽然熊,可他不会和自己肚子过不去,他也觉得小灶好吃呀。
水嬷嬷和宫嬷嬷带人给他煮了米粉、做了酸菜鱼、还做了烧鸡、素烧鹅,他觉得都十分美味。
这么一比,尚膳监做的是猪食!
虽然他也不知道猪食什么样儿。
为了自己的肚子着想,他爽快接下父皇交给他修建乾清宫和慈庆宫小厨房的任务。
他本来就喜欢搞事儿,现在父皇下令,先生支招儿,谢恒作陪,他可以光明正大搞事儿,岂有不尽心的道理?
他当即就招呼红蓝队员,“为了咱们吃好饭,吃饱饭,统统跟孤去礼部找王老儿说道说道。”
礼部尚书姓王,叫什么他没关注,毕竟大家只称呼王大人、王尚书,父皇都不会直呼其名,他更没机会直接叫人家名字。
谢恒及时拦住他,“殿下,不可以冲动。”
太子双手负在背后,“你要是怕了,可以不去!”
他回头睨了一眼红蓝两队的队员,哼道:“蓝队的若是害怕,都可以不去。”
众人面面相觑,这还没正式成立呢,怎么俩队长就开始掐起来了?
谢恒淡淡道:“殿下说话要平和友好,要有团队精神,不要逞能。慈庆宫的小厨房我们蓝队也有份儿,自然要参与。”
太子面色这才好看些。
谢恒继续道:“王大人是礼部尚书,年事已高,殿下若是给气出好歹只怕陛下要责怪,不如先去光禄寺,让光禄寺卿出面代办。”
若是东宫正事儿,自然找东宫詹事府。
可皇帝和萧先生想让太子亲力亲为,只有投入了精力和心血他才会有不一样的感情。
这一次红蓝队比赛,太子从选人、设计队服、选择住处、训练场都有参与,现在修厨房也参与,那感情自然更深。
再者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詹事府出公文,直接让太子和谢恒等人去和光禄寺、工部协商即可。
若是孩子们能把这事儿办成,也是锻炼了太子的能力和责任心。
卢锦和张顺、小德子几个也小声劝太子:“殿下,王大人确实不好说话,还动辄就找陛下哭。”
礼部尚书么,处处要劝谏陛下遵守祖制、要如何如何,若是皇帝不听,他就会哭。
哭是他的武器。
谁说女人喜欢哭哭啼啼?
才不是!
这些读书人最会哭,尤其喜欢跟皇帝哭,哭起来比女人可厉害多了。
太子想了想,有点怕,“行吧。”
于是一行人去了光禄寺,找光禄寺卿。
结果寺卿大人不在,少卿陈旦倒是在的。
陈旦今年不足四十,虽为光禄寺少卿,却是光禄寺实权人物,负责皇家祭祀、祭品,皇宫膳食等。
寺卿大人年长,很多事务都是少卿负责。
来之前谢恒也研究过光禄寺,知道找他有用。
陈旦谦恭有礼,对小太子毕恭毕敬,却也圆滑的很,四两拨千斤,把太子给挡回去。
“殿下可先跟工部商量,着他们派工匠把乾清宫和慈庆宫的小厨房修好,如此我光禄寺才好配合。”
太子觉得他言之有理,就看谢恒。
谢恒微微躬身,对太子道:“殿下,光禄寺选拔尚膳太监需要一些时日,再为我们准备炊具、餐具,也需要费几日功夫,这些可同时进行。待我们修完厨房灶台,这些人和物事也正好用上。”
至于食材,自然是每日着尚膳监选送。
太子想了想,觉得谢恒说得有道理,陈旦敷衍自己呢。
他故意把小脸一板,“陈大人,你打量孤小,敷衍孤呢?”
陈旦恭敬道:“殿下,臣不敢,臣这就为殿下选尚膳太监。”
至于选不选,还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
反正没有厨房,选了也没用。
等有了厨房,随便点一拨人过去就好。
人和物事都是现成的。
太子看谢恒。
谢恒点头,就要陈旦这句首肯的话。
他们又去了一趟工部。
皇帝让太子处理乾清宫和慈庆宫小厨房的事儿,自然很快传遍六部各司,大家还开几句玩笑呢,想看这位太子要如何做事。
工部尚书借故遁了。
他一把年纪,不可能直接拒绝小太子,但是也不会随便答应,更不会为这点小事儿出面。
这修皇帝陵寝、修皇宫、修城墙、修太庙,各处都还修不过来呢,他哪里有功夫陪太子玩泥巴?
连两位侍郎都不见人。
忙着呢。
太子对此不了解,他问谢恒,“孤要找哪个司?”
哼,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尚书侍郎都躲了,这不是还有各司在么?
要不怎么各司其职呢?
谢恒:“回殿下,营缮司。”
太子看了谢恒一眼,他明明和自己一样大,懂得倒是多,是萧先生教的?
太子便背着手,领着一众队员加小太监呼呼啦啦去了营缮司。
营缮司诸人早就料到了,正等着呢。
每个人在书案前堆了高高的文书,似乎要将人给埋进去。
营缮司主官祁郎中不在,说这两日去皇陵监督进度了。
三位员外郎只有一人在,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好像还跟隔壁都水清吏司吵架,吵的是各项账目,都水清吏司说他们超标、账目对不上,他则吵着说他们故意针对,要找郎中大人评理。
看这样也没空管他们咯?
另外倒是有四名主事,别看他们叫主事,他们偏偏不主事。
他们只负责具体事务的执行,要做什么都得上级安排。
如果上级不让他们负责小厨房,他们擅自接了,那回头就得吃派头,还得落个越权的罪名。
即便太子找那也不好使,要合规矩。
太子接连吃瘪,脸色都黑了。
一个两个不在就算了。
一次两次就算了,全都这样?
打量他好欺负呢?
谢恒示意他稍安勿躁,先回宫从长计议。
出了工部,站在千步廊下,太子双手叉腰气得咻咻喘气,他发狠:“孤非得收拾他们!”
他下意识回头找王永冯彬,这俩人是最配合他命令的,他若是吃瘪,生气,要报复,这俩人就会想尽办法帮他。
比如去自制两支火箭,直接射到工部去!
看他们还埋在文书堆里躲着他的!
“卢锦!张顺!”他气呼呼地吩咐。
不等两人上前,谢恒示意道:“殿下,他们只是守规矩。”
堂堂太子要去收拾几个主事、员外郎的,那就不合规矩。
罚也是他的上官罚。
太子虽然很气,很想当场发作、报复回来,但是被谢恒这样看着,又有些不得劲。
毕竟两人一般年纪,可谢恒沉静如水,自己暴跳如雷,有些……失态,掉价儿,没面子。
他才不承认自己不如谢恒!
他只能努力压制了怒火,转身往午门去,“你说如何?”
谢恒落后他半个身位,“民间有句话说‘没有他张屠户,还吃带毛猪不成?’我们可以自己测量尺寸、设计规格、核算用料,然后拿给工部盖章,再直接去调集工匠过来施工。”
工匠也是由工部管理的。
不过工部借口忙不搭理太子,那他们都做好了,只让工部盖章,工部可不好推脱吧?
若是再那般就直接找工部尚书了。
回头如果他们再找借口阻止太子调动工匠,那也好办,他就直接借用谢侯的力量从京城雇几个手艺极好的瓦匠师傅即可。
虽然宫外人不好随便进出皇宫,但是请皇帝派金吾卫监视即可。
再者东宫也有侍卫、詹事府官员呢,他们也能监督。
太子见谢恒有办法,便不生气急躁了。
急躁是觉得没办法,又受了委屈,有办法就没什么好急的。
回到慈庆宫,太子问谢恒,“如何测量?你会?”
谢恒不慌不忙:“我之前在豆腐村住过,裴叔非常擅长营造。”
太子这阵子自然没少听豆腐村的事儿,一开始是被动听,后来主动偷听,再主动找借口让水嬷嬷和谢恒等人讲。
谢恒说裴叔很擅长营造,很专业,甚至……超过营缮司一些主事。
太子之前不信,觉得他吹牛,现在营缮司得罪了他,他觉得这话很对!
裴长青才应该当营缮司郎中!
让那个姓啥?他不知道,那个营缮司郎中滚蛋!
被光禄寺、营缮司冷待了以后,他现在觉得谢恒是自己人,红蓝队也是自己人,甚至豆腐村都是自己人。
谢恒看他气鼓鼓的样子,这才装作无事般道:“殿下何须生气?你捉弄杨学士的时候杨学士必然也是如此气恼没面子的。而杨学士在翰林院是很有身份地位的,六部各司不少人又和他们有来往,自然会为其不平。”
被谢恒这么一说,太子顿时一囧,脸慢慢红了。
他讪讪道:“我、我就是跟先生开个玩笑。”
谢恒似笑非笑地看他,“殿下,营缮司是真忙,海量的文书,他们只有四个主事,十来个书吏,根本忙不过来,是以殿下可以生气,却不能迁怒,更不能报复。”
太子摸了摸鼻子,“谁、谁报复了?我、孤才没有想报复!孤才没那么小心眼!”
他捉弄杨学士是觉得好玩,捉弄营缮司干啥?他们又不好玩。
用过午膳,谢恒便让卢锦、张顺、小德子四人分别在慈庆宫和乾清宫测量尺寸。
这几个人在沈宁家待过,学了拼音以及数字算术法,也跟裴长青熟悉,平时也要在作坊帮忙,还会给木匠们帮忙,东院儿那三间屋子盘炕他们有人也参与了。
总之他们比其他小太监机灵懂得多。
这一次谢恒没和太子分队竞争,而是合作,“测量工作非常重要,不能马虎,也不能为了比赛贪快,所以咱们一起,互相查漏补缺。”
太子没拒绝,“成。”
他让小全子和小才子去拿营造尺等工具来,一起跟着谢恒去测量尺寸。
现在萧先生是他主要的授课老师,没有逼着他每天正儿八经地读书学习,让他和谢恒一样集中精力组建红蓝队,自己张罗各处细节,他也非常投入。
现在谢恒说什么他第一反应不是拒绝、反对,而是配合了。
这些不是根本对立,而且很多他不懂,就要听谢恒的。
慢慢地,他也有一种感觉,自己不懂的东西很多。
自己能学的、能做的事情也很多。
之前那些好玩的现在看起来有些幼稚、傻气、胡闹,有些丢人。
不过没人说,他也就当别人不知道,反正小太监们不敢提。
谢恒和小鹤年当初帮裴长青测量、计算过不少数据,自然也跟着裴长青学了不少专业方法。
至于灶台的式样,他早就见过普通灶、三星灶和七星灶,甚至灶台的结构也懂。
内部结构是跟裴长青学的。
如今测算起来也轻车熟路。
他们按照习俗以及安全考虑,定好了小厨房的位置,就在东廊庑下面,三间足够。
太子跟在一旁,看着谢恒吩咐人测量、报数、记录,等收集到足够多的数据以后他又开始计算。
谢恒写的是新式数字,用的是四则混合运算,竖式算法,甚至还有小数点、负数等太子没见过、不会的东西。
谢恒算出一个个数字,又让卢锦、张顺加上小德子四个一起算,验证结果。
七个人,有的结果都一样,有的不一样,只要是四比三的结果,谢恒会重新计算。
结果自然是他对。
他和阿年日常除了比赛背书,还会比赛心算,算术是很拿手的。
看他那般行云流水,那般自信从容,太子有一种被击中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被颠覆了,有什么东西又悄然生出来。
他和自己一样大啊。
太子凑过去,“谢恒,你这个是什么?”
谢恒:“萧先生不是给陛下建议,朝廷成立了算学司么,这些数字、运算都有教,殿下没学?”
太子抿嘴,“杨学士没教。”
脸有些红,还带着一点愠恼,如果谢恒敢笑话自己,他就翻脸。
谢恒却没有笑话,反而温声道:“很简单的,我来教你。”
太子破天荒地乖乖坐下,“好。”
第138章 皇帝的炫耀 新作物
见太子如此主动配合学习,谢恒暗暗松了口气。
说实话如果不是看在先生为了他不去北地宁愿给太子当老师的份儿上,他是绝对不会给太子做伴读的。
这会儿太子看似很好说话,可实际日常相处中霸道又跳脱,一会儿一个想法。
这些从他们筹备红蓝队的过程就能看出来。
选拔队员的时候陛下给了范围,萧先生也有原则,以相貌周正、性情宽厚、好学且会玩为主。
纨绔子弟和书呆子首先排除。
太子自然想选那些会玩的、与他臭味相投的。
而这些是皇帝和萧先生首先排除的,因为太子和这种孩子在一起,不但不会往皇帝想要的方向改好,反而会变得更坏。
为了人选,谢恒和太子就吵过好几场,期间还进行了几场比试,背书、写字、算术,谢恒稳胜,太子瞅着谢恒文静细瘦,又提出摔跤。
可他忘了谢恒从前在家也有跋扈、小霸王等恶名,即便是被人恶意传播,说明他也不是表面那么文弱。
更何况在乡下那些日子谢恒和小鹤年一样没少被小珍珠摔打。
谢恒因为自认是“兄长”,所以下意识护着小鹤年和小珍珠,在小鹤年拒绝被小珍珠摔的时候他反而会纵容小珍珠,答应陪练。
被小珍珠摔多了,他也很会摔跤。
所以太子也输给谢恒。
文上面输给谢恒,太子还不服气,武上面输给谢恒,太子倒是服气的。
因此选人的时候参考了谢恒很多意见,不过谢恒也没独断,也体谅了太子,红队选了两个他喜欢的勋贵子弟。
至于制服,那也是吵过的。
依着太子的意思,那制服就是奇装异服,出去能让人当成跳大神的,还得带上各种夸张高调的配饰,恨不得像野人国的祭祀。
谢恒就领着太子去尚膳监参观了大公鸡,问他“殿下愿意把大公鸡顶在头上吗?”
若是愿意,可以。
太子考虑一下,放弃了,也听了谢恒的。
只有小厨房他们没吵架,意见一致,太子提议在东庑廊谢恒痛快答应。
这……也没什么好吵的,因为太子也不懂,也没什么审美,他只是对吃什么有点要求而已。
接下来几天谢恒领着太子等人设计乾清宫和慈庆宫的小厨房,测量各项数据,估算用料等等。
顺便他就教太子数字以及算术的相关知识,尤其运算规则、简便方法、心算等。
太子之前对算术所学不多,也就够日常所用,比如数数自己的零花钱、加加减减什么的。
数目大或者乘除完全没涉及。
当然,这些知识也不是一天学会的,谢恒也不会一下子教给他,每次教一点,出一个生活算术题勾着太子,让太子迫不及待想学后面的。
谢恒却又不急着教,只说一口吃不成胖子,慢慢来,反而勾得太子抓耳挠腮,知道卢锦张顺小德子几个也会,晚上就偷偷上小课。
第二日早早地去找谢恒洗漱,先一副不过尔尔的神情把昨日的题目给解了。
谢恒自己就是孩子,也有孩子的心性,加之在乡下和小珍珠、小鹤年等孩子处久了,非常了解孩子的一些小把戏。
太子不管多尊贵,他也是个孩子。
他岂能不知道太子的心思?所以他非常配合地露出微微的、不经意的惊讶,似乎平时不信太子会如此勤奋好学、如此聪慧,结果太子竟然做对了。
那种不经意的惊讶,最能取悦太子,让他一整天都乐颠颠的。
等谢恒讲新知识,他又一副孤很擅算术的样子,觉得学学很简单,毛毛雨啦。
谢恒故作不知他晚上用功,会很真诚地夸他,“殿下颇有算术天分,不但学习快,而且细心认真,做题准确,若是能往深里钻研,必有不俗的成就”。
在乡下裴叔和沈姨曾经说过孩子要学数学,学好数学,可以锻炼缜密的逻辑思维。
虽然他对逻辑、思维这种说法有些陌生,但是这和萧先生的观点不谋而合。
萧先生时常说当今科举取士弊端越来越大,士人只知钻研八股文,对天文地理算术等荒废已久,不是一个朝廷的长久之道。
谢恒也认可这个道理。
现在太子愿意学数学,谢恒觉得挺好,一个皇帝自然得有缜密的逻辑,而不是跳脱地想一出是一出,那会害死人的。
当然他教太子的这些内容也是和萧先生精心安排的。
太子不知道,太子很骄傲!
走路都格外昂首挺胸,给皇后请安的时候话都多了两篓子,再不是杨学士或者哪位翰林侍讲告状,他要想办法糊弄母后,而是得意洋洋地讲:“母后,我学了新式数字算术法,母后可要听听?”
不等皇后表示有兴趣,他就滔滔不绝一通讲,讲完还意犹未尽,“母后,你宫里的账本看着繁冗复杂,太过累眼,儿臣给您改改吧,以后都用这个数字记账法,一目了然。”
皇后岂有不应之理?
于是坤宁宫的账目就按照太子所言改成新式数字法,至于竖式以及那些运算法则他还没学全,等会了再来教母后和姑姑们。
他慈庆宫的账目自然也要用数字法。
小德子以后是他的火头军兼私人账房,帮他记账呢。
皇后见儿子大变样,新先生不告状,儿子还积极学习,还主动教她的宫人学习,自然是无比欢喜。
等皇帝来了,她少不得先是一通夸。
夸完儿子,又夸儿子的新先生和伴读。
“这位萧先生果然有大才,他教的弟子也十分出色,以后会是咱皇儿的好助力,是朝廷的栋梁呀,陛下,当赏。”
皇帝只有更高兴的!
龙颜大悦,自然赏!
萧先生和谢恒要重赏,太子的红蓝队友们也有赏,小德子四人和卢锦张顺额外有赏,水嬷嬷宫嬷嬷也有赏。
然后豆腐村福气娘子夫妻和爹娘儿女也有赏。
因为谢恒等人的介绍,皇帝对沈宁一家的印象就是务实、朴素,所以赏赐也是务实的。
这一次赏赐了十几匹各色松江棉布,不是高调耀眼的贡缎,改成能穿的松江棉布。
再赏赐裴长青和小鹤年几套书、诸多纸张、墨锭,免得裴长青和小鹤年舍不得写字。
等赏赐颁下去,谢恒和太子他们的预算书、设计图也彻底完工,同时太子也学完数字和四则混合运算的基础知识。
太子把预算书和设计图亲自呈给皇帝,请父皇和萧先生过目。
主要是为了显摆,这是他完成的第一个项目。
姑且算项目吧。
即便皇帝对此也不了解,以前也没兴趣,但因为是自己好大儿第一次参与的项目,也看得津津有味。
待太子领着谢恒等人去工部,皇帝还小声跟张公公炫耀,“太子可教呀,以前方法不对。”
张公公笑道:“陛下,孩子与孩子不同,是该因材施教,不能一概而论。”
皇帝点头,“孩子教孩子这一招儿,哈哈,也就不因循守旧的乡下人能想出来。”
学堂的先生、翰林院的侍讲、文渊阁学士等等,都不会做如此想法。
张公公:“陛下,裴二郎和沈娘子虽然只是乡下人,却有大智慧。”
大智慧并非大学问。
有些有学问的未必有大智慧,反而心胸狭窄,与人斗学问斗气而死呢。
皇帝感慨道:“民间自有智者,人才不能单论科举。”
单纯的八股取士确实是遗漏不少人才。
皇帝又记挂好大儿去工部的事儿,但是又知道自己不能出面,就打发小太监去看看。
工部营缮司,今儿祁郎中在司里,知道太子带人过来他正襟危坐,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不能总避而不见,否则就是故意的。
当然,也不能随便满足小太子,得让他知道前朝不是后宫,不是你玩耍的场合。
等太子自信满满地带着人进了营缮司的时候,祁郎中恭敬地见礼。
太子随手一摆,“免礼。祁郎中,孤为了孝敬父皇母后,要在乾清宫和慈庆宫修建两处小膳房,前阵子你不在,孤就带人做了个估算。”
他一摆手,卢锦和张顺立刻把预算书和设计图送上。
谢恒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嘴角抽了抽,努力压下去。
即便贵为太子,本身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嚣张,可一旦他有了来自于己方实力的底气,他就会越发自豪,大有瞪起你的狗眼,这是孤亲自做的感觉。
祁郎中接过来快速看了一眼,眉头微挑,有些不敢置信。
这是殿下做的?
是哪个主事儿献媚了?
他快速瞥了一眼屋内众人,几位主事各司其职,谁也不与之目光接触。
冤枉,他们躲太子躲得什么似的。
祁郎中再看,不禁有些惊艳,若不是某位主事,那这人……堪为主事啊。
哪里遗漏的人才,先破格录取来营缮司做书吏!
做个三四年,保管升主事!
他没把小太子当回事,却惦记上做核算的好手了。
这人懂营造、测绘、核算,全能人才啊!
太子扬了扬下巴:“祁郎中,盖章吧,孤去找人安排工匠马上施工。”
可不能再耽误下去,再耽误下去他和父皇母后就要多吃一天冷汤饭。
再者如果厨房不安排好,萧先生也不肯正式给他们训练上课。
他偷偷看过萧先生的训练书,那上面的训练内容琳琅满目,非常丰富,全都是他感兴趣的!
他看祁郎中犹犹豫豫的,以为对方要挑刺,立刻挑眉,语气不善,“祁郎中,这个预算非常全面,你难道要推辞?”
祁郎中忙施礼,“不敢,殿下这个核算书确实非常准确,请问殿下,是哪位帮忙做的?”
太子扬下巴,得意地指了指自己,“当然是孤……的伴读谢恒做的咯!”
祁郎中惊讶地看着谢恒,同样不敢置信,只听说谢相爷家这个小孙子桀骜不驯,小小年纪便十分叛逆,可没听说有读书和测算天分啊?
谢恒施礼,谦逊道:“祁大人,我在乡下跟裴二郎学过此类学问,设计尺寸没问题,核算我们多次计算都是没问题的,祁郎中只管批复。”
祁郎中忍不住试试他,“小公子,设计是简单的,具体营造施工却有麻烦。庑廊没有烟道和烟囱,砌锅灶是有难度的,更何况乾清宫和慈庆宫不适见明火,要提防走水。”
太子不服气:“不是有茶水房么,那不是明火?冬天生地龙,那不是明火?”
祁郎中:“……”
谢恒不慌不忙,“殿下,祁大人是为陛下和殿下安全考虑,再者庑廊加烟囱确实不美观,所以我们也设计了地下烟道。”
无烟柴火灶他听裴长青说过。
祁郎中越发惊异,此子……竟有营造天赋么?
谢恒却不居功,“祁大人,这是我裴叔的设计。”
祁郎中对他裴叔越发好奇了。
虽然他们都知道皇帝表彰了一对乡下村妇村夫,可因为本朝皇后、妃嫔不出勋贵,很多都是出自平民之家,所以皇帝对平民格外优待,时常会听说哪里有个孝子、节妇之类的就表彰一番。
他以为无非就是这种。
谢恒继续道:“祁大人,如今算学司用的数字就是我裴叔和沈姨带着他家俩孩子琢磨出来的。”
祁郎中瞪圆了眼睛,压根儿不信,“这不是萧先生和谢相爷琢磨的吗?”
谢恒挑眉:“我先生必然没如此说过。”
祁郎中一回忆,啊,确实,人家萧先生说的是民间一对夫妇为了跟儿子学识字、算术,跟儿子及其师兄琢磨出了数字算术,还研究珠算。
萧先生也写了那对夫妇的姓名以及孩子们。
不过他们压根儿不信,下意识觉得这是萧先生和谢相爷琢磨的,为了托举子孙故意安在谢恒身上,只是不清楚为什么还要拉上几个乡下人。
他们连乡下人的名字都没兴趣知道,自然也不会记住。
虽然他们没记住乡下人的姓名,可祁郎中作为营缮司的郎中,当年也是同进士的,因为对算学颇感兴趣,所以才进了工部做书吏又做主事然后升到郎中的。
他对算学非常敏感。
这个新式数字算学在他看来不只是简单,还确定了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数字:零0.
以往他们虽然有零的概念,但是算术的时候并不方便,多数会空写,甚至直接不写。
比如一百零八,他们会说百八、百又八。
现在直接用0表示,算账就非常非常方便!
简直解决了他们算术、账目的老大难题!
祁郎中曾经为这个特意请营缮司同僚吃酒,大夸特夸谢相爷和萧先生。
没想到今儿谢相爷的亲孙子,萧先生的亲弟子,亲口说不是他们而是乡下一对夫妇和俩孩子?
怎么那么……不可思议呢?
祁郎中有些石化的感觉。
谢恒笑道:“祁大人,能帮殿下签字批复么?”
祁郎中回过神来,立刻道:“立刻。”
他唰唰签字盖章,又喊来一个主事去安排工匠按照殿下吩咐行事。
太子得意地很,很想抬手拍拍祁郎中的肩膀夸一句“你很不错”,只是被谢恒瞥了一眼忍住了。
出门的时候太子揽住谢恒的肩膀,得意道:“阿恒~”
谢恒打了个哆嗦,当即抖开他的手,“殿下,注意礼仪,免得给事中们弹劾你。”
太子撇嘴,“一个言官就是五百只鸭子,叽叽呱呱净会聒噪,等孤……”
谢恒:“殿下,慎言。”
太子哼了一声,气鼓鼓大步走了,走着走着又很得意,便跟小时候那样一蹦一跳地回宫了。
恰好两位给事中听见太子骂他们叽叽呱呱五百只鸭子,气得小脸通红,当即就回去码人写折子弹劾殿下语出不逊。
说什么等你……,现在就让你体验体验我们六科给事中的威力!
叽叽呱呱套餐,全套奉上。
皇帝和太子被连续聒噪了七八天才消停。
叽呱得太子小脸通黄,想报复又拉不下脸,因为谢恒会说大人不记小人过,你是太子,你地位尊贵,你跟一个七品给事中计较?
太子憋屈了两天,把精力都投入到盖小厨房以及训练内容去才拉倒。
等乾清宫和慈庆宫小厨房正式竣工,又晒了几天,水嬷嬷和宫嬷嬷两位厨师长也走马上任。
一个小厨房占地三间庑廊,不算大,所以人员也不需要很多。
一位嬷嬷任厨师长,她可以从尚膳监选四名主厨,一个主厨配两名副厨,一个副厨配两名助手。
主厨和副厨是轮流上工的
另外一个厨房配备差夫八名,随时听令负责各项杂活儿。
炊具、餐具都从尚膳监调用。
食材则根据菜单提前一天向尚膳监下单,第二日开宫门的时候由差夫拉过来。
东西用多少拉多少,不至于囤过多影响环境,而且小厨房是朝墙外开门的,即便差夫出入也不会影响乾清宫和慈庆宫的氛围。
早晨与宫门一起开,夜间一起落锁,也不会留下安全隐患。
菜单由两位嬷嬷商量着的拟定,然后请皇帝、皇后、太子勾选,当然也可以点自己喜欢吃的菜。
小膳房以日常用膳为主,不置办大宴席,所以都是家常菜。
家常菜少了诸多花哨的配饰配料,却多了几分家常味道和烟火气,更合帝后和太子的口味。
小膳房正式开工的头一天,皇帝特意去坤宁宫找皇后一起商量菜单,把皇后爱吃的家常菜都添上。
太子也兴奋地拟定了东宫菜单,除了自己爱吃的,还收集谢恒以及其他队员的意见,写了一份长长的菜单,然后跑去跟帝后分享,让帝后抄他的菜单。
最后皇帝定下每人每餐最多四菜一汤,如此不会浪费,也能轮流品尝不同的菜肴,增加期待感。
当然如果点菜的话只要碗米粉或者面,或者点个锅子什么的也是可以的。
皇帝朴素着呢。
第二日寅时是乾清宫小厨房的第一餐。
皇帝要上早朝,他心疼皇后和太子,并不让他们如此早起。
昨夜批奏折晚了他就歇在乾清宫,晨起自己用膳。
宫嬷嬷就过来和水嬷嬷一起出谋划策。
这第一餐得让皇帝吃得舒服、享受,但是又不需要花哨奢侈,主打一个家常。
因为皇帝非常重视家常。
宫嬷嬷在慈庆宫比水嬷嬷在乾清宫更随意自由些,昨夜就发了面。
今儿早就把发好的面团端到乾清宫厨房来给皇帝做小笼包。
小笼包有死面和发面两种,死面的皮薄馅儿大、汤汁浓郁,发面的外皮松软,馅料鲜香,都很美味。
不过一大早吃死面不容易消化。
为了皇帝身体健康着想,两位嬷嬷决定带人做发面的。
以青菜香菇为主的素馅儿,以虾仁鸡蛋木耳为主的三鲜馅儿,再来个肉馅儿。
再烫一碟青翠欲滴的小油菜配几片卤牛肉,这个每天必备,只要上桌皇帝都会吃两筷子,青菜爽口开胃,牛肉饱腹顶饿。
再来一份清淡的紫菜蛋花汤。
不需要太多,更不能太复杂、太奢侈,否则皇帝会说“过于奢侈,则失去小厨房的意义”。
果然皇帝看着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很是欢喜。
他先喝一碗汤,然后吃两口爽口小菜,再挨个品尝小笼包。
一样来一个,最后觉得青菜香菇的居然非常鲜美,再来一个。
皇帝吃得心满意足,夸道:“这小膳房修得极好,省钱又好吃。”
关键他也能吃口热的,想吃就有的吃。
水嬷嬷呈给皇帝一个巴掌大的荷包,里面有一个干净包袱缝的内袋,装了一把自制牛肉粒。
这是水嬷嬷跟沈宁学的,牛肉或者猪肉先卤透,然后控干水分再简单烤烤,让形状收缩没有多余的水分,可以当零食。
尤其适合学生上课、皇帝上朝的时候垫肚子。
水嬷嬷觉得皇帝一上朝就半天,事儿少还行,若是碰上几个大臣抽风一点事儿也叨叨个不停,那皇帝就得陪着挨饿。
差不多从5点熬到晌午吧,想想也不是人熬的。
若是事儿少呢,5点到9点总也结束了,就可以下朝吃点东西,然后召集内阁大臣开小会。
皇帝犹豫了一下,想到上朝时候饿肚子的情形果断接过揣在袖中。
虽然他坐在前面龙椅上,但是宝座高,且大臣们也不敢抬眼直视他,所以他如果饿了垫吧两粒还是可以的。
果然今儿上朝除了大事儿还有一堆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现在连京城路上泼水、有人随地大小便、百姓违建占道就拿到早朝来说了。
皇帝:“……”
五城兵马司干什么吃的。
不行了,听他们叨叨朕好无聊,有点饿,吃一粒牛肉粒。
借着清嗓子的机会虚握拳头往嘴里试探地塞一粒,嗯,不错,香喷喷的。
过一会儿,再来一粒。
再来……
今儿皇帝上朝半点不饿,半点不累,精神抖擞。
下面几位重臣尤其前面的谢相爷等人站久了,那是又累又饿又烦躁了。
那几个絮叨个没完的官员真是……明儿别来了!
找个借口让他们别来了!
非要来就寻个由头,办一办,当早朝是聊家长里短的炕头呀?
好歹在辰时末巳时初结束,这也两个多时辰,众人都有些熬不住。
皇帝一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看着下面有个颤巍巍的老臣似乎还想絮叨有的没的立刻示意张公公。
张公公尖着嗓子:“退朝——”
皇帝先行离去,谢相爷等人在鱼贯而出,留下那名没捞着絮叨的臣子干气猴儿。
皇帝回乾清宫,内阁众臣则去乾清宫再跟皇帝开小会。
皇帝一回乾清宫先吩咐乐公公去小厨房要几份米粉,给谢相爷等人垫垫肚子。
皇帝也是人,有了性价比的好东西也想……显摆显摆。
虽然他富有四海,可那不是说说的吗?
不是他真心想要的,这个小厨房才是!
水嬷嬷揣测皇帝意思,自然领着大厨们精心准备,却又要看起来很随意、很简单、不费力。
就类似现代明星们煞费力气化的看起来没化妆的效果。
一人一碗米粉,因为是中途加餐,所以米粉份量不大。
一个大碗,底下两筷子米粉,上面翠绿的小油菜、脆生生的豆芽、一片卤素鸡、两块卤肉、三片猪肝、一块炸鱼块。
汤底自然是精心熬制的鲜汤。
热气腾腾,鲜香扑鼻!
给几位阁老感动坏了!
以前即便皇帝赐膳,那也得等半天,吃到嘴里都是凉的。
夏天还好,冬天那都带着一层冰碴子!
所以陛下要个小御膳房有什么的?给他!
回头给他在旁边再盖个大御膳房!
皇帝按捺着得意,微微一笑,“诸位爱卿都饿了,先用膳。”
一声令下,谢相爷带头先提筷子吃起来。
嗯?
味道确实不错。
比尚膳监好吃多了!
在座的都没少吃尚膳监的饭菜,自然没少受尚膳监荼毒。
外面老百姓都流传光禄寺做饭难吃无比,连京城的小馆子都比不上。
即便路边挑担子卖豆花儿的大嫂都敢小声说“咱家这豆花儿,比光禄寺的还好吃呢”。
诸位大臣们比皇帝可享福,皇帝以前只能吃光禄寺尚膳监的饭菜,好吃不好吃就那样。
皇帝都不知道什么是好吃不好吃,他顶多觉得没胃口什么的。
自打在萧先生那里蹭过饭,他就隐隐约约感觉自己被坑了,外面吃的比他吃的味道要好。
尚膳监对付他!
吃完加餐,皇帝问道:“谢相爷,这简简单单一碗米粉,味道如何?”
当朝太祖废丞相之后就没有丞相之位,但是内阁就是丞相,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帝为了表示亲切和敬重,就叫阁老为相爷。
谢大人曾为皇帝太子时的授业恩师,所以继位后皇帝便称他为相爷。
谢相爷:“回陛下,这是家常味道,朴素无华,味道熨帖,只是……陛下受委屈了。”
皇帝笑道:“有肉有鱼,委屈什么?比那只能果腹的百姓不好百倍?朕听闻有些官员好享受,作风奢靡,委实不妥。”
谢相爷:“陛下放心,陛下为百官表率,臣等莫不严于律己,清廉节俭为上。”
很快前朝就流传皇帝心系天下百姓,缩减后宫用度,帝后和太子每人每餐只有一碗面的传言。
再后来,有人说那碗面是用金粉和面,用深海碗大的鲍鱼、巴掌长的海参吊汤,如何如何。
反正有人看到皇帝节俭,追随之。
有人怀疑,觉得是假的,那碗面肯定是天下至尊美味,必须得搞出花儿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皇帝有了小膳房,能随时吃口热乎的、熨帖的,确实心情愉悦、胃口不错,气色也眼见得红润起来。
百官欣慰,萧先生也暗暗松口气。
一个勤政不作妖的皇帝,他能多活几年是大家的福气。
于是谢恒又给沈宁他们写了一封长长的信,虽然不能随便写皇家事儿,但是写写京城风物、他和先生、小厨房立大功以及队友训练学习的趣事儿还是可以的。
趣事当然也包括他那……不守规矩、想一出是一出的杠精对头!
【头大!】
【咬牙切齿一下子】
【做太子伴读任重道远】
【去北地环境沧桑,做伴读心灵沧桑】
“谢恒,王建忠回来了,他从南洋带回来不少好东西,你要不要去看看?”太子“呼啦”推门冲进谢恒的房间,嚷嚷着冲过来。
谢恒不慌不忙地把信收起来,仔细折叠起来,面染愠色:“殿下,进门请敲门!”
如果是公事,殿下要宣人,那也是让太监来传的。
如果是私事,他们是队友,太子要进别人房间也是要提前知会的。
但是太子从来不遵守这个规矩。
太子耍赖:“这不是约法三章的队规,我没违规。”
他去父皇书房都不敲门的,父皇都没怪他呢,谢恒屁事儿真多!
谢恒:“我是蓝队小队长你是红队小队长,你贸然闯入我的房间,有作弊嫌疑,需要注意。”
太子撇嘴,探头瞅,“你给谁写信呢?没说我坏话吧?”
谢恒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殿下有亏心事怕我说?”
太子:“自然是没有的。”
他视线往谢恒的信件上逡巡一眼,笑道:“我和你说王建忠从海外回来了,你之前不是打听他吗?”
闻言,谢恒原本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真的?”
太子骄傲道:“自然,他好像给父皇带了不少东西。”
谢恒立刻把书信锁进箱子里,随太子一起去往乾清宫。
太子回头瞅了一眼那个箱子,想撬锁偷偷瞧瞧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谢恒在乾清宫遇到快步赶来的萧先生,他也神色愉悦。
萧先生:“我听说王建忠带了一些新种子回来!”
谢恒双眼晶亮,沈姨和裴叔一直念叨这个!
第139章 海外种子 我爹厌学了,怎么办?
谢恒有些激动,拉着萧先生就要往殿内去,又想起同行的太子,忙放慢脚步请太子先行。
落在后面被无视了的太子气鼓鼓,见谢恒又想起自己这才舒服点,举步走向萧先生。
师生见礼,然后一同往殿内去。
殿内传来皇帝颇为开朗的笑声,还有王建忠的回话。
太子知道谢恒着急进去却故意放慢脚步,哼,得让你知道谁才是红蓝队的老大!
谢恒及时刹车才没撞上太子,否则怕不是要给太子撞个跟头。
太子得意地快步入内,“爹爹,我听说王千户回来了?”
王建忠立刻向他躬身行礼,“殿下。”
太子:“王千户免礼。”
皇帝示意萧先生和谢恒免礼。
太子主动把谢恒介绍给王建忠,“王千户,谢恒对你此行十分好奇,你可得好好给他讲讲。”
谢恒:“……”
太子学会找人当挡箭牌了,以前的话他会明晃晃地说“王千户,我觉得好玩,下次你带上我一起去!”
王建忠先表述了一番思念陛下、殿下,然后开始讲他随商队出海的经历。
王建忠祖上曾经跟着郑三宝四次出海下西洋,有丰富的海外见识,也学了一些番语。
原本郑三宝去世以后他祖上接班继续出海,结果大臣们强烈反对,认为出海劳民伤财,除了助长帝王虚荣于国于民无利,最后皇帝不得不停止船队出海。
可实际出海利润巨大,不但能充盈国库,还能带回新作物。
曾经汉代从丝绸之路带回来一堆“胡”姓作物,极大地丰富了国人饭桌。
皇帝翻阅过往出海账目、卷宗记录,自然认为出海有利可图,可大臣们极力反对他也没法重启。
即便他贵为皇帝,可他只一人,哪里是满朝文臣的对手?
大庆朝历经百年到了现在,武将地位越发下降,文臣掌控局面。
皇帝也只能按下心中的想法,放弃重启出海的心思。
可他终归心有不甘,让王建忠组建一支出海小队,伪装成商人,带上丰厚的货物,随南边儿商队出海熟悉环境。
虽然文臣们反对朝廷出海,可实际他们自己从来没有停止过海外贸易,他们只是反对皇帝、平民出海,他们只是不想给朝廷交巨额商税。
他们只是想垄断海外巨大的贸易利润而已。
皇帝虽然查不到具体细节,不清楚哪只船队具体是谁家的,可经过王建忠的调查也有所觉悟。
所以他也秘密派出数支商队带着货物重金收买船队搭船出海。
而去年萧先生受裴长青和沈宁启发,也委托成家以及其他有出海机会的朋友船队寻找新作物种子、幼苗等。
他把沈宁描述的作物都画了简明图册,让人能找多少找多少,而且不局限于这些作物,只要有高产、好吃的作物就可以带回来。
若是南洋本土作物可以先在环境类似的琼州、云南、岭南培育,然后逐渐往北移栽试种。
作物对环境的要求很高,尤其温度、干湿度。
往北也能存活的作物,大部分都是同维度环境类似的地方传过来的,“胡”姓作物基本如此。
近几十年普及开来的棉花也是从天竺过来的。
所以为了找到沈宁口中客商所言的一些作物,萧先生托人找南洋、西洋等地的外来物种。
吕松、暹罗、天竺等国家处于南线海运航道,不少番外船队会经过此地,靠岸采买歇息,也会跟当地进行交易。
他们带来的种子、作物就会被留在当地。
而萧先生想要的就是这些外来作物,他建议皇帝寻找的也是这些外来作物。
除此之外,他们也在岭南福建等地寻找农作物,最好像高粱那样可以长在贫瘠的土地中,既能抗旱又能抵抗一定水涝。
若生存条件苛刻,娇气难养,即便产量不错也不适合大面积普及,都会被淘汰。
王建忠跟随船队自去岁从金陵出发,途径福州、泉州,然后过吕宋、暹罗、马六甲、天竺等地方返回,历时九个月。
他们携带的货物主要是丝绸、瓷器、茶叶等,买回来的货物主要是各种香料、珠宝以及草药。
王建忠作为皇帝的亲信,拥有不少华贵丝绸,深受海外皇家和贵族喜欢,所以那些船队也乐意跟他合作。
这一次他除了给皇帝买回来不少龙涎香、苏合油、玫瑰露、胡椒、肉桂等,另外还带回来一些种子和作物。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个小布袋,将里面的种子倒在桌上给皇帝和萧先生诸人看。
“萧先生这应该是您说的野秫秫,在岭南某处找到的。”
只不过属下们打听来的信息和萧先生说的有出入,这个野秫秫长得不是很高,结一个巴掌长的比胡瓜粗点的棒槌,棒槌外面包着好些层皮,棒槌上长了一些果实颗粒,稀稀拉拉的像七老八十的老头子的牙口。
不过确实对土壤要求不高,还挺抗旱的,丢在那里没人管也能结棒槌。
萧先生看着这些不够饱满的种子,委实不确定是不是沈宁说过的玉米。
他印象里见过,棒槌没那么细弱,不过可能没人照管,一代代退化了。
这些种子如果精心培育,不知道能否像沈宁口中客商说的结一个尺长的大棒槌。
除了这个另外还有一些奇怪的种子,大家都不认识。
王建忠标了名称记号的,只不过这些显然不是当地作物,因为当地人叫法也五花八门,归结起来就是“野”XX,或者“洋”XX,“番”XX。
不是本土的,名字会根据外形、发音等改成本土好理解的。
王建忠指着其中一种:“这个是太阳花的种子。”
又指着另外几种报了名字,可惜大家全无概念。
皇帝略沉吟,“将这些种子分成两份,一份……”他看向萧先生和谢恒,“交由豆腐村培育。”
谢恒立刻躬身谢恩。
太子撇嘴,父皇给豆腐村,你谢什么,你真当自己是豆腐村出来的呢?
第二份皇帝想交给户部就近安排大兴县种植。
萧先生躬身施礼,建议道:“陛下,不如交给皇庄指定专人负责。”
若是交由户部,层层分派下去,最后怕是不会重视,不若直接指派人选负责。
皇帝在大兴有皇庄,有专门的太监负责管理,下面有佃户负责种田。
谢恒看了太子一眼,缓缓行礼。
太子:“谢恒!”
不许把种地作为红蓝比赛内容!
谢恒却已经开口:“陛下,小臣请求将种子交给我们红蓝两队负责。”
皇帝先前也没想到这个,现在被谢恒一提醒立刻笑起来,“好,朕准了!”
太子肩膀一垮,种地可不在他的兴趣之列,这个谢恒,净跟他做对。
他宣布为了盖小厨房一起对付营缮司的交情就此作罢!
后续比赛他不会让着谢恒的!
哼!
谢恒却通过皇帝以及卢锦张顺等宫人了解了很多太子的脾性,知道他容易一时心血来潮。
万一他训练和学习腻歪了,又想出去胡闹呢?
自己得在诸多方面激发太子的好胜心将他钓住。
骑马射箭、摔跤、舞刀弄枪、攻城模拟等,这些不需要任何刺激,太子就打鸡血嗷嗷的,其他诸如学兵法还好,学四书五经之类的就不热衷,就得用其他的穿插搭配。
而种地是一个长期的,需要投入耐心和热情的事情,他一旦投入了精力就会产生感情,苗苗就是自己的孩子,久而久之就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赢。
谢恒虽然没种过地,但是和阿年交好以后他见识过裴父对土地的热忱和忠诚,也和阿年帮裴母用瓦罐种过菜。
不管生豆芽、发蒜黄,还是种韭菜、菠菜等,都需要细心耐心以及……宽心。
种地非常锻炼人的耐性和韧性,让人学会等待、期待。
很直观地体会“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他希望太子也能体会到这种劳作的辛苦和收获的喜悦。
一个懂劳作不易的君王,他会体谅百姓,即便不是仁君,也不会残害百姓。
这些都是沈姨和裴叔平时无意中聊的,这一点又和先生说的不谋而合。
他越发觉得沈姨和裴叔是天生的老师。
萧先生转首对太子道:“殿下,臣胜负欲很强,不容易接受失败,所以咱们要齐心协力。”
太子虽然不喜欢种地,却更不喜欢平白认输!
他和萧先生击掌,“先生,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赢他们的,红队必胜!”
谢恒:“那我们就各凭本事,走着瞧了。”
王建忠不明所以,却也不多言。
张公公做裁判给他们两队分了种子。
太子耍心眼,特意挑了几颗大而饱满的种子。
谢恒看见,但是装作没看见,太子有好胜心是好事儿,他现在付出的小心思越多,后面就越投入。
不过谢恒帮沈宁他们挑了更好品相的种子,另外有些埋在花盆里的植株可能水土不服,蔫蔫的。
大部分在路上就枯萎或者生病死掉了,剩下这几株也奄奄一息。
所以还是得靠种子。
谢恒和太子离开乾清宫,各人提着几个小口袋。
太子瞧瞧自己手里可怜的种子,发狠,“总有一日,我必重开海路,让我大庆宝船再度下西洋!扬我国威!”
想要多少种子就换多少种子,再不用这样扣扣搜搜就一把。
万一不发芽呢?
发芽了万一夭折呢?
谢恒拱手:“殿下有志气。”
太子:“到时候我做宝船大总兵,封你为副总兵。”
谢恒:“……”
你先做好小队长再说吧。
数日后,六百里加急将种子送到了豆腐村。
冯彬亲自骑快马送过来。
此时,豆腐村家家户户已经进入春播最忙碌的阶段。
沈宁他们几家今年有牲口耕地整地,所以速度快了不少,水稻苗床已经长出一扎高。
春谷子、春豆子、高粱也陆续种下去,早的都发出小苗。
也得亏去年天寒雪大,春天不但麦苗长势好,种春地也不缺水。
前儿又刚下了一场春雨,正是种春地的好时候,农人们在地里忙得不亦乐乎。
沈宁和裴长青自然没下地,裴父却没忍住天天往地里跑。
地窨子那边儿一切顺利,不需要他盯着,他瞅着家里有牲口拉犁,一时手痒就去扶犁犁地。
大翻犁切豆腐一样翻开冻了一冬的土地,牲口摔着尾巴驱赶天暖生出来的蚊蝇飞虫。
裴父赤着脚走在深褐色土地里,有一种自脚底板窜上来的满足感,幸福又喜悦!
他们家也有牲口了。
他们也能精耕细作了
今年产量保管更高!
他要把水田全都精耕一遍,回头就放水漫田,听二郎说还能在稻田里撒点鱼苗?
反正鱼苗不值钱,买上一桶倒进去,到时候就有鱼吃啦。
真带劲呀!
“裴爷爷,耕地呐!”冯彬骑马路过,朝裴父挥手打招呼。
裴父也挥挥手。
冯彬骑马一路进村,牌坊底座已经完工,石匠和木匠们还在忙碌。
未完工的牌坊旁边俨然成了一个小集市,有人来这里卖鸡蛋和早春蔬菜,还有人卖自家钉的盖垫、草鞋、草帽什么的。
“嘿——哈!”
小珍珠正领着小鹤年、二蛋、蒜苗、锁头和宝儿几个在这里练拳呢。
稚嫩的童声喊出了磅礴的气势。
冯彬勒马,翻身跳下来,夸道:“珍珠,你长大了绝对能当将军!”
小珍珠正好一个腾跃,落在冯彬身边,拱手:“承冯哥哥吉言!多谢!”
唐钜收了指点孩子们动作规范的木棍儿,“行了,今天到此结束。”
小珍珠几个立刻做了一个收势动作,朝着唐钜抱拳,“师父辛苦!”
唐钜:“都练的不错,休息。”
孩子们就围上来跟冯彬打招呼。
他来肯定有事儿。
冯彬跟孩子们一一打招呼,又把给小珍珠几个买的点心、糖拿给他们。
小珍珠几个却对糖不热情了。
冯彬纳闷:“不喜欢吃糖了?”
小珍珠笑道:“蔺叔叔给我们家送来好几瓮的糖呐,我们家一下子不缺糖了,我都吃不动了。”
众人笑起来。
冯彬就问沈娘子和裴叔呢。
小珍珠咯咯笑。
小鹤年叹了口气,惆怅道:“玩泥巴呢。”
颇有吾爹吾娘突然叛逆不乖的忧伤。
冯彬惊讶道:“你们习武读书的,沈娘子和裴二郎玩泥巴?”
宝儿哈哈笑道:“对呀,可能我二舅小时候没捞着玩过,现在就想玩吧,说实话我都不玩呢,埋了巴汰的。”
小鹤年:“唉……”
我爹厌学了,怎么办?
要不要给萧先生和师兄写封信求救?
让他们帮忙想想办法,激励一下爹?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最近身体出了点问题,要跑医院,精力也不行,所以更新暂时减少。
大家可以攒一攒再看。
第140章 氮磷钾 好大儿
裴长青和沈宁确实正在后院儿的菜地里玩泥巴,应该说捏几个黏土漏斗。
裴长青想自己砌个小窑烧几个陶漏斗,帮沈宁研究黄泥水淋法脱色制白糖。
目前市面上的白糖严格来说不算白糖,是发黄带红的砂糖,比黑糖、红糖颜色浅,就被人叫白糖。
其实就是蔗糖脱色不到位,价格还挺贵。
时人以白为美,玉佩讲究洁白的羊脂白玉,品行也是洁白无瑕,盐也要细白如霜。
糖自然也想白如霜雪。
如今江南的制糖作坊能用蔗糖做出砂糖,他们一直在追求纯白的白糖,可惜一直没做出来。
裴长青背书背得两眼转成蚊香圈圈,想找点事儿换换脑子,可惜除了沈宁谁都不支持他,应该说生怕打扰他读书。
正好蔺承君从扬州给他们发了一船礼物,吃的、用的、玩的,林林总总一大堆。
里面有好几瓮蔗糖!
蔗糖也就是红糖、黑糖,这时候的蔗糖颜色黑红,完全没有脱色。
最初蔗糖只能熬成糖饴,后来又做成片状、块状红糖,再后来技艺更新做成了砂糖。
蔺承君发过来的就是这种高档砂糖,价格比饴糖高出许多。
这么多红糖自家可吃不完。
裴长青就主动跟沈宁说实验黄泥水淋蔗糖脱色变白糖的手艺。
这个沈宁看过视频和相关资料,并没有自己做过,她学太多知识有些混杂记不清了。
裴长青愿意尝试,她自然配合。
她知道裴长青这是背书背腻烦了,也不阻止,反而积极跟他一起捏,俩人玩得十分尽兴。
至于不能耽误读书?
不存在的。
只读书不玩耍,聪明孩子也变傻。
再说她也没逼着裴长青一两年就下场考试,三五年的就可以。
之前那不是怕草根儿在古代是蝼蚁,生存不易么?
现在既然抱上皇帝金大腿,草根儿也没那么容易被炮灰,自然就有了底气。
如果他们能研制出白糖,那……可以出口白糖换国外的大米、香料和白花花的银子啊!
没有现成的瓦制大漏斗,去窑厂烧制不方便,裴长青就张罗自己烧。
裴母瞅着倒是干着急,恨不得给俩人拎回来背书。
可惜俩人专注玩泥巴,别人说什么他们也听不见。
冯彬说种子倒是把两人的注意力一下子拉回来。
沈宁蹭站起来:“种子?不知道什么种子,快去看看。”
裴长青也顾不得玩泥巴了,俩人手拉着手就往前院儿跑。
冯彬瞅着泥猴儿一样的夫妻俩,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哈哈,这是板正能干还很注意仪表的裴二郎吗?
这是人人夸赞的福气娘子吗?怎么一脸泥印子跟个小孩子似的呢?
小鹤年就不管管你们吗?
哈哈,要是让陛下他们知道,肯定可乐。
正笑着突然对上一双冰冷的眸子,他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朝陈琦笑道:“阿琦。”
陈琦扯了扯嘴角,张公公怎么不给这货赶到大南边儿去!
让他来裴叔家膈应人!
小珍珠、小鹤年和宝儿几个练完拳,二蛋他们去上课,三人则回屋。
小鹤年这两天有点生气,因为爹太不懂事,居然不背书去玩泥巴!
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你不知道一寸光阴一寸金吗?
不过练完拳浑身通畅,又不生气了,只是有点惆怅自己长得慢。
若是自己快快长大,好好读书,那自己就能去考试了。
等沈宁和裴长青洗手洗脸更衣回来,冯彬把几个小口袋摆在饭桌上,将里面的种子一一倒出来。
沈宁惊喜,“玉米!”
“瓜子!”
“这几样是什么?”
除了玉米和葵花籽,还有几样种子,可惜她和裴长青都不认识。
只能等种出来再瞧瞧了。
哎呀,背靠大树就是好乘凉啊,有皇帝和萧先生这不就有新作物了么?
虽然这种子大概率不是后世见过的玉米和葵花籽,需要培育几代,但是这也开启新作物时代啦!
小鹤年将师兄写给自己的信揣起来,然后快速看了一遍萧先生和谢恒写给家里的,又看水嬷嬷宫嬷嬷等人给家里的信,两人代张公公问了好,还转述了皇帝的鼓励。
沈宁让他给大家伙儿念念。
小鹤年却随手交给小珍珠,让她念。
他总是想方设法让小珍珠多学几个字,她每次都说好好好,转身就对付。
小珍珠知道自己念不全萧先生的信,就拉着陈琦和宝儿一起念。
陈琦读书时间也不久,识字也不是很多,遇到没见过的字也不认识,就得跟小鹤年请教。
小鹤年没有下场压力,现在他每天除了背几页书就是看各种书。
谢恒留给他的书、皇帝和萧先生送的书他都看了,又从谢掌柜那里换书看。
沈宁都怕他小小年纪近视呢,得亏现在字大。
信里说了红蓝队一起学习训练一起比赛的事儿,肯定并感谢了沈宁和裴长青关于教育孩子的一些理念。
其实上一封信已经感谢过,皇帝还赏了他们好些东西呢。
裴母正打算拿那些好棉布给家里人做夏衣赏。
小珍珠看得感兴趣,忍不住把那一部分反复看几遍,对小鹤年到:“阿年,咱们也比赛呗?”
小鹤年:“师兄不在,我们都打不过你。”
小珍珠:“可是我读书也比不过你啊,信上都说了,比赛内容很多呢,又不只是摔跤武术。”
小鹤年还是不肯答应。
小珍珠就开始磨叽他。
小珍珠对付别的孩子都是武力威胁,对家里人撒娇为主,尤其对小鹤年就磨叨他。
小鹤年咬死不答应。
小珍珠:“爹,娘,你们看阿年啊,有脾气了。”
沈宁就笑,不接茬儿。
裴长青心虚,更不接茬儿。
老子读书怪累的,玩玩儿怎么了!
你可真是好大儿,连你老子都管。
这儿子大一岁脾气见长,心眼子也更多,搁这里等着他呢。
小珍珠拉着小鹤年和宝儿去屋里不知道怎么谈判的,出来就扑到裴长青身上,撒娇:“爹~。”
裴长青:“诶呀,鸡皮疙瘩掉一地。”
小珍珠:“爹,你以后带我读书行不?”
裴长青:“不行,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影响我背书的心情。”
小珍珠就开始爹长爹短,然后又去缠磨沈宁,好娘亲、美娘亲的。
沈宁乐不可支,很享受孩子们撒娇,但是她也不管这事儿。
小珍珠就拉奶帮忙。
裴母对阿年珍珠没有任何抵抗力,孩子说啥就是啥,要啥就得给啥。
裴母:“二郎啊,孩子的面子也是面子,咋能让珍珠这么没面子呢?”
小珍珠用力点头。
宝儿猛点头,呼啦一抱拳,冲着裴长青就行了个大礼,“对,大姐的面子不能掉地上,二舅,还请你成全!”
裴长青一把给粉团子拎起来,“哪儿学些乱七八糟的?”
宝儿:“我师父教的。”
自打拜了师父,小珍珠气焰两丈八,除了练功就想让师父带着去镇上逛街、去茶楼听书、让师父给讲江湖的故事。
唐钜哪里有讲故事的口才?
即便自己经历过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也是干巴巴的,两句话拉倒。
他少不得拿一些听来的故事打发孩子们,再就是带小珍珠他们去镇上听书。
宝儿正经书没读几页,外面的书听了一肚子,现在俨然一个小江湖,言必称“大侠、久仰、成全”。
在孩子们的夹击下,裴长青终于妥协,答应带闺女读书,然后小鹤年答应跟小珍珠成立红蓝队。
小珍珠是红队队长,小鹤年是蓝队队长。
队员自然是学习班的孩子们。
虽然小鹤年成功拐得小珍珠跟他读书,可小珍珠也成功架着他多习武了。
都觉得自己赢了。
冯彬全程看得乐呵呵的,这家人真的好有意思。
沈宁和裴长青又商量这些种子种在哪里,怎么种。
小鹤年想到师兄在信里说他们红蓝队也比赛种新作物,不禁很心动,“爹、娘,不如种在咱们后院儿吧,这样平时我们也能帮忙照顾。咱家不养鸡,大白它们不祸祸庄稼菜地。”
要是种在大田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毁了。
大风、大雨、虫子、干旱的,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种在后院儿每天都能照顾到。
于是裴母和谭秀准备晚饭,小鹤年小珍珠喊了孩子们去后院儿帮忙刨地、整地。
裴长青:“我来吧,庄稼地和菜地要隔开一些距离,菜地容易生虫子。”
小鹤年:“爹,你去玩泥巴吧,这点地儿我们自己就刨了。”
裴长青:“……”
他果断拉着沈宁继续去捏漏斗了,要多捏几个,毕竟谁知道烧窑的成功率有多少呢?
冯彬虽然赶了一天路,却也没休息,也去帮小鹤年刨地。
多和小鹤年他们接触一下,回头给宫里写信也更有话说。
沈宁没去玩泥巴,她把那些种子挑了挑,秕子丢掉,饱满的泡在水里浸种。
现在天暖了,浸一夜第二天差不多就能种。
唐钜不教孩子自己也没别的事儿干,也去帮小珍珠他们刨地。
两天后裴长青捏好漏斗,开始砌小窑炉,小珍珠和小鹤年也在大家伙儿的帮助下把后院儿的地儿平整好。
可惜家里沤好的肥料都施到春地里去了,现在没有多余的肥料可用。
家里虽然养了骡子,可粪便有限,而且需要沤不能直接用。
小鹤年寻思是不是去高里正家要一些。
沈宁:“你里正爷家今年猪和鸡都少了,粪肥也少,前阵子往咱们地里拉了几车,他们自己还那么多地,这会儿肯定没有沤好的肥了。”
就甭惦记了。
小鹤年就盘算谁家能借点肥料来。
没有肥料,这新式儿的种子肯定长不好。
看他一张俊俏的小脸纠结着,沈宁不禁心疼,你才多大啊,一天到晚操心这个操心那个。
哎,有些人到老不懂事,阿年却好像打出生就懂事。
这是实话,即便吃奶的时候他也很少哭闹,更不会吵得爹娘晚上睡不好。
他很少主动跟爹娘要求什么,明明读书那么好,很想读,却被大伯堂哥甚至亲爹打压,不得不小心翼翼藏起来。
沈宁伸手抹了抹小鹤年眉心,笑道:“阿年,你还是孩子呢,不要思虑太多。不就是肥料么,除了粪肥,还有很多天然肥料的。”
小鹤年登时眼睛一亮,“娘,还有哪些?”
他要是不耍小心思,娘都不主动讲的!
沈宁小时候跟爷奶种过地,略懂一些种地的知识,生物课也学过氮磷钾肥的作用和来源。
她教小鹤年:“那些烂树叶子、烂草、烂菜叶、豆渣、豆秸根什么的埋进土里浇水腐熟就是很好的肥料,叶落归根嘛,还有草木灰、河泥塘泥、米糠、淘米水、鱼骨头磨粉什么的,都是好肥料。”
小鹤年眨眨眼睛,就记住了,“娘,这些东西都是一个作用吗?还是有不同的用法?”
沈宁想了想,氮磷钾具体是怎么回事儿来着?
她高考没考生物,学过的都记不太准了。
她就知道氮磷钾,尿液是氮肥、草木灰是钾肥、鱼骨头是磷肥。
小时候爷爷他们喜欢挖塘泥河泥加上青草沤肥,这样营养最全面。
“这个啊,你去问你爹吧,氮磷钾什么的他应该知道。”
裴长青记性好,估计对氮磷钾有印象。
小鹤年就哒哒跑去河边儿找裴长青了,为了以示对他爹的敬重,他还拿了小本本和炭笔,一副虚心求教的好模样。
这些天他老阴阳他爹贪玩,他怕爹对他有意见,不搭理他。
裴长青用土坯和黄泥在这里砌了一个小窑炉,正把晾干成形的漏斗往里放。
还没彻底晒干,所以不能密封烧窑,而是打算小火慢慢烘干,节省晒干的时间,之后再密封烧窑。
看到儿子拿着本子和笔过来,裴长青下意识就以为他来催自己回去读书的。
小鹤年笑着示好:“爹,你这个小窑炉修得怪好看的呢。”
他不笑还好,这一笑裴长青越发觉得好大儿在阴阳他。
他默默地转身,用背对着儿子。
小鹤年:“……”
爹,我是真心夸你的,你在瓦匠、营造这行里相当厉害!
他对着裴长青宽阔的后背道:“爹,你知道氮磷钾不?”
裴长青动作一顿,什么氮磷钾?
这小子怎么知道氮磷钾?
他清了清嗓子:“你娘告诉你的?”
小鹤年下意识想诈他爹说不是,看爹什么反应,到底忍住了,笑道:“对呀。我想自己配点肥料,要不咱的新作物怕是长不好呢。”
他和师兄可不能输给太子!
裴长青往记忆里扒拉了一下,缓缓道:“氮肥呢分动物的和植物的,动物的就是人畜排泄物,就是尿啊粪便啊,牲口猪羊这些,植物的就是豆类的根瘤,还有棉籽饼、豆饼这些,能让作物长得更繁茂,开枝散叶。磷肥呢……鱼鳞鱼骨头蛋皮、鸡鸭鹅的粪便都是,能促进长花苞开花结果。钾肥就是草木灰了,能让作物长得粗壮,抗倒伏、病虫害什么的。”
施肥多了有副作用,但是这年头肥料都不够,没有多了一说儿。
他当年追阿宁的时候养花送她,了解过一些肥料知识,他学东西又喜欢分类归纳总结,用简便方法记住,记忆就比较深刻。
也是这些东西简单,没有拗口的专业知识。
小鹤年一一记录,由衷佩服道:“爹,你和我娘懂真多。”
裴长青:“一般般啦,都是看书学来的。”
小鹤年:“爹,那这些是哪本书看到的啊?”
裴长青:“……哎呀,我的炉子!”
他撇下小鹤年专心烧自己的小窑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