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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不知足

阿玄心头一紧,快提起了手中的剑。

他警惕地竖起耳朵,两只手臂小心的将花娘围在中间。

“是东边。”

很快,阿玄就察觉到了方位,他有些为难的看着花娘。

花娘很善解人意:“你先过去吧,我在这里没事的,我不乱走,我等着你过来找我。”

阿轩这才松了眉头,点点头,正要走的时候,又忍不住转过头来叮嘱:“我很快就回来。”

花娘朝着他笑了一下。

于是阿玄很快就朝着东边而去。

花娘站在原地,心中忐忑不安。

她知道阿玄一向见义勇为,绝不会对这种事坐视不理,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她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目光追随着阿玄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当街的大街上。

一名衣着华丽的女子正被一名满脸横肉的恶霸强行拉扯。女子的脸上满是泪痕,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恶霸的钳制。

她的丫鬟捂着受伤对手臂,很是担忧地大声道:“小姐。”

他们周围围着一群的下人。

但周围的下人们虽然愤怒,却无人敢上前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

“放开她!”阿玄一来就看到这副场景,他的声音如同惊雷,惊住了恶霸。

恶霸愣了一下,随即转过头,看到阿玄站在不远处,手中握着一把长剑,目光冷冽如冰。恶霸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小子,少管闲事,否则连你一起收拾!”

阿玄没有废话,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恶霸面前。他的剑尖直指恶霸的咽喉,语气冰冷:“我再说一次,放开她。”

恶霸被阿玄的速度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猛地将女子推开,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朝着阿玄刺去。阿玄身形一侧,轻松躲过匕首的攻击,随后反手一剑,剑背重重拍在恶霸的手腕上。

“啊!”恶霸惨叫一声,匕首应声落地。

阿玄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一脚踢中恶霸的膝盖,将他踹倒在地。恶霸还想挣扎,却被阿玄用剑尖抵住了喉咙,动弹不得。

“你……你敢动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恶霸咬牙切齿地吼道。

阿玄冷笑一声:“我不管你是谁,欺负弱女子,就该受到惩罚。”

就在这时,李府的夫人和老爷匆匆赶来。夫人看到此时的情景,顿时怒火中烧,指着恶霸痛骂道:“你这个无耻之徒!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

恶霸被骂得脸色铁青,却因为被阿玄制住,无法还口。

李府老爷也气得浑身发抖,吩咐下人:“快去报官!把这个恶徒抓起来!”

阿玄见恶霸已被制服,便收起了剑,退到一旁。李府夫人情绪激动,走上前指着恶霸的鼻子继续痛骂,却不知不觉间靠得太近。恶霸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忽然伸手抓住李府夫人的手腕,想要将她挟持为人质。

“夫人小心!”阿玄眼疾手快,一把将李府夫人拉到自己身后,但恶霸的匕首已经划了过来。阿玄的手臂上顿时多了一道血口,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在地。

“阿玄!”花娘站在原地,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惊呼出声。

她的心猛地揪紧,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去,却被阿玄的目光拦住。

花娘顾不上那么多,却无法忽略阿玄的意见。

她没有武功,无法保护自己,一旦上去,只会成为累赘。

花娘死死咬着唇瓣。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阿玄,眼中满是担忧。

阿玄却仿佛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反手一剑,将恶霸的匕首打落,随后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你……你……”恶霸捂着肚子,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李府夫人惊魂未定,连忙上前扶住阿玄:“少侠,你没事吧?快,快去请大夫!”

阿玄摇摇头,语气平静:“夫人不必担心,小伤而已。”

这哪里是小伤?

花娘眼中含着薄泪。

若此刻他们二人没有在大街上,她定是要指着阿玄的鼻子痛骂他一顿的。

李府老爷也走上前,满脸感激:“少侠,今日多亏了你,否则我们李府恐怕要遭大难了。”

阿玄笑了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要的,要的。”李府夫人叫下人绑住了恶霸,此刻也连忙上前来感谢救命恩人:“若不是少侠,此刻我们母女二人对性命就都要交代在这儿了,这大恩实在是没齿难忘。”

阿玄笑了下,露出洁白的牙齿:“夫人言重了。”

“少侠心怀大义,但我们李府也不是忘恩之辈,少侠如今受伤了,无论如何,我们李府也要医治好少侠才对,否则岂不是让他人说我李府薄情寡义?”李府夫人看向爱玄的手臂:“何况我们母女是真的想感谢少侠,还请少侠给我们一个机会。”

“如此。”李府夫人和善地看向花娘:“这位姑娘也一起去我李家坐一坐吧。”

阿玄犹豫了一下,但是在花娘无声的担忧中,还是让步了:“好吧。”

李府的庭院中,花娘坐在石凳上,手中捧着一杯热茶,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阿玄。阿玄的手臂上缠着白色的绷带,血迹隐隐渗出,但他依旧神色如常,仿佛那伤口并不存在。

李府的夫人坐在一旁,眼中满是感激之色。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少侠,今日多亏了你,否则我们李府恐怕要遭大难了。”

阿玄笑了笑,摆摆手道:“夫人不必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我的本分。”

李府的老爷也连连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钦佩:“少侠年纪轻轻,却有如此侠义之心,实在令人敬佩。不知少侠师从何门?日后若有需要,我们李府定当全力相助。”

阿玄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我自幼在山中随师父习武,师父他老人家不愿透露名号,只说让我下山历练,行侠仗义。”

李府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少侠的师父真是高人,教出如此优秀的弟子。”

花娘坐在一旁,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却有些复杂。她看着阿玄与李府夫人谈笑风生,心中隐隐有些酸涩。她知道,阿玄的勇敢和善良总是能吸引许多人,而自己……只是一个从青楼出来的女子,如何能与这些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相比?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的边缘,目光渐渐低垂。她不想让阿玄看到自己眼中的失落,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份爱慕之情。

然而花娘很想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小到最小。

却总有人把她放在心上。

“花娘。”阿玄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花娘抬起头,对上阿玄关切的目光:“怎么了?”

阿玄笑了笑,语气中担忧又带着一丝调侃:“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是不是累了?”

花娘一愣,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有,只是有些……有些累了。”

李府夫人闻言,连忙说道:“哎呀,是我们疏忽了。少侠和姑娘今日辛苦了,不如先在府上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如何?”

花娘正想拒绝。

然而阿玄看了看花娘,见她神色疲惫,便点头答应:“那就叨扰了。”

李府夫人笑着站起身,吩咐下人准备客房。她亲自带着阿玄和花娘来到后院,安排了两间相邻的房间。

“少侠和姑娘早些休息,若有需要,尽管吩咐下人。”李府夫人柔声说道,目光在阿玄身上停留了片刻,才转身离去。

花娘站在房门口,看着李府夫人的背影,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但这不安到底是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最后只能归于自己太过敏感了。

“花娘,你怎么了?”阿玄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关切。

花娘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阿玄点点头,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再出发。”

花娘“嗯”了一声,目送阿玄走进隔壁的房间,才缓缓关上房门。

她坐在床边,心中却久久无法平静。今日发生的一切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阿玄的英勇、李府夫人的感激、还有阿玄手臂上的伤口……每一幕都让她心中五味杂陈。

“阿玄……”花娘轻声呢喃,眼中泛起一丝泪光。她知道,自己对阿玄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的依赖,但她不敢说出口,更不敢奢望阿玄会回应她的感情。

她只是一个从青楼出来的女子,而阿玄……他是那么耀眼,那么优秀,注定会有更好的人陪伴在他身边。

花娘越是想,越是觉得自己过于无用。

“花娘,你睡了吗?”门外忽然传来阿玄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花娘猛地抬起头,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起身打开房门:“怎么了?”

阿玄站在门外,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我让下人熬了些药,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你今天受了惊吓,喝点药会好一些。”

花娘愣住了,她接过药碗,手指微微颤抖:“谢谢你,阿玄。”

阿玄从来是没心没肺的。

他今日能一脸两次感觉到花娘情绪的不对劲,已经用光了他毕生的运气了。

“不用跟我客气。”阿玄打了个哈欠。

今天一天惊魂。

他也是肉体凡胎,也难免有些累了。

他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阿玄摸摸花娘的头发,“你早点休息。”

花娘点点头,目送阿玄离开,才缓缓关上房门。

等到阿玄的脚步声彻底听不到,她这才捂着胸口。

“阿玄。”她眼中有泪:“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只会让我越来越不知足,只会让一个不自知的人胃口越来越大。”

第122章 情话

夜深人静,李府的庭院中只剩下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李府夫人的房间里,烛火微微晃动,映照出她略显疲惫却依旧精致的面容。她坐在床边,手中握着一杯热茶,目光却有些游离。

李府老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眉头紧锁,显然心事重重。他低声问道:“夫人,你这么晚还不休息,可是有什么心事?”

李府夫人放下茶杯,轻轻叹了口气:“老爷,今日的事,你怎么看?”

李府老爷闻言,脸色更加阴沉:“那个恶霸,分明是冲着我们李府来的。我怀疑,他就是被我们退婚的那家人派来的,想要毁了我们女儿的名声。”

李府夫人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这是不依不饶,非要让我们李府难堪。今日若不是那位少侠出手相助,恐怕我们女儿的名声就真的毁了。”

李府老爷握紧拳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这些人,真是阴险至极!可我们总不能一直防着他们,谁知道他们下次还会使出什么手段?”

李府夫人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目光坚定:“老爷,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李府老爷问道。

李府夫人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那位少侠,我看他身手不凡,人品端正,若是能让他留在我们李府,保护我们的女儿,岂不是一举两得?”

李府老爷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夫人的意思是……让他娶我们的女儿?”

李府夫人点点头:“正是。若是他能入赘我们李府,不仅能保护我们的女儿,还能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有所忌惮。”

李府老爷却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夫人,这未免太草率了。我们的女儿可是如花似玉,娇养长大的,怎么能随便嫁给一个不知来历的江湖人?就算他今日救了我们,这份恩情也不足以让我们把女儿嫁给他。”

李府夫人却不以为然,她轻轻握住李府老爷的手,语气温柔却坚定:“老爷,你听我说。那位少侠虽然来历不明,但我看人一向很准。他举止有度,谈吐不凡,绝非普通的江湖人。若是他能入赘我们李府,对我们来说,未必是坏事。”

李府老爷依旧犹豫:“可是……我们的女儿会同意吗?她一向心高气傲,怎么会愿意嫁给一个陌生人?”

李府夫人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自信:“老爷,你放心吧。我们的女儿虽然心高气傲,但她也是个聪明人。今日那位少侠救了她,她心中定然感激。若是我们好好劝说,她未必会反对。”

李府老爷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夫人,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这件事还是要慎重考虑。”

李府夫人点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老爷,你放心,我会好好安排的。只要我们李府有了这位少侠的保护,那些躲在暗处的老鼠,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李府老爷终于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好吧,既然夫人这么说了,那就依你的意思办吧。不过,这件事还是要先问问女儿的意思,不能勉强她。”

李府夫人笑着点头:“这是自然。老爷,你就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而在第二天一早,李府夫人便悄悄找到了李府小姐。她坐在女儿的床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语气温柔:“女儿,昨晚睡得可好?”

李府小姐点点头,脸上却带着一丝疲惫:“母亲,我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那个恶霸又来了……”

李府夫人心中一紧,连忙安慰道:“别怕,有母亲在,没人能伤害你。”

李府小姐低下头,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母亲,我是不是……给家里添麻烦了?”

李府夫人摇摇头,语气坚定:“傻孩子,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是我们李府的掌上明珠,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

李府小姐抬起头,眼中满是感激:“母亲,谢谢你。”

李府夫人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女儿,母亲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李府小姐问道。

李府夫人轻声说道:“那位救你的少侠,你觉得他如何?”

李府小姐愣了一下,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他……他很勇敢,也很善良。”

李府夫人点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母亲也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若是他能留在我们李府,保护你,你觉得如何?”

李府小姐低下头,声音中带着一丝羞涩:“母亲的意思是……让我嫁给他?”

李府夫人轻轻握住女儿的手,语气温柔:“母亲只是希望你能有个依靠。那位少侠人品端正,身手不凡,若是他能入赘我们李府,不仅能保护你,还能让我们李府更加安稳。”

李府小姐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母亲,我明白了。若是他能愿意,我……我愿意。”

李府夫人心中一喜,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好孩子,母亲就知道你会明白的。”

李府夫人这么一合计,就感觉择日不如撞日,若此事定下来了,那就越早越好。

于是,不等阿玄和花娘用完早膳,李府夫人就急匆匆叫上人一起去阿玄住的地方。

阿玄此刻正在偷偷看着花娘。

花娘看着阿选对手臂,眼睛全是担忧:“这段时间你要养好你的手,千万不能随便乱动了。”

阿玄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他正要说话,门外却传来了李府夫人的声音:“少侠,姑娘,可方便进来?”

阿玄站起身,看了一眼门外,朝着花娘解释了一下:“是李夫人。”

说着,他打开房门:“夫人,请进。”

李府夫人走进房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少侠,姑娘,昨晚休息得可好?”

阿玄点点头:“多谢李夫人关心,我们休息得很好。”

李府夫人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少侠,我们李府上下对你感激不尽。不知少侠接下来有何打算?”

阿玄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我们打算继续南下,完成师父交代的任务。”

李府夫人点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少侠如此年轻有为,真是令人敬佩。不过……我们李府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少侠可否考虑?”

阿玄疑惑地问道:“夫人请说。”

李府夫人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郑重:“我们想请少侠入赘我们李府,娶我们的女儿为妻。这样一来,少侠不仅能有个安稳的归宿,还能保护我们李府免受那些恶人的侵扰。”

李夫人的话太过突然。

阿玄一下子愣住了。

然而让李夫人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剧烈反对的,不是阿玄身边的花娘,而是阿玄自己。

阿玄笑了笑,只不过有些冷静:“李夫人是在同我们开玩笑吗?”

李夫人急了:“自然不是,此事说来话长。但是少侠昨日也见过我女儿了,无论是家室还是相貌,无论是才学还是家财,那都不是一般女子能比得上的。而少侠也武艺过人,还心性很好,两个人如此般配,我这做母亲的,自然也是想要为我们女儿寻一个良人。”

阿玄的声音有些冷淡了,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是我从山上下来,师父便一直嘱托我要斩凶除恶,要为人民做出贡献,如果我入赘了李府,那就一直待在这里,那其他地方的人怎么办?那其他需要我帮忙的人又该如何,李夫人想过没有?”

李府夫人被这般不留情面一说,顿时感觉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只不过她实在是不想浪费这样的机会,因此拉了花娘下水:“既然如此,那你师父应当是不允许你接近女色的。但你身边又跟着一位女子,那又如何说道?”

阿玄义正言辞,睁眼说瞎话:“这是我从其他地方救出来的,如果她不跟着我,她就要被其他人抓回去了。”

李府夫人气的差点一个仰倒。

她这样给了阿玄面子,没想到阿玄居然也不给她留一点脸面。

她冷哼一声,这会儿也不强求阿玄去入赘李府了。

“虽然如此,可以我的经验来看,这位姑娘对少侠的感情,恐怕早就突破了救命恩人的界限了吧?少侠说你师父要你斩凶除恶,远离女色,可是身边带着这样如花似玉的一个女子,又朝夕相处,少侠怎么保证自己以后不会对她心动,又如何保证以后不会辜负对方呢?”

李夫人这番话有点捅破了阿玄故意躲避的问题。

阿玄拉着花娘的手越走越快:“这就不劳夫人您费心了。”

而花娘自从李夫人那句话出来,便一直面无血色。

她没有想到,她的心思如此明显。

只是见了自己一面的李夫人都能这样轻易看出来,而和她朝夕相处的阿玄,能看不出来吗?

阿玄头也不回,拉着花娘走出了李府。

“走。”阿玄小声嘟囔:“她好过分,明明是我们救了她,还要这样恩将仇报。”

他们走到一片寂静的角落里。

李夫人没有派人拦他们,他们的周围又是一片寂静无人烟。

阿玄抓住了花娘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他很认真地盯着花娘:“它在动,是因为你。”

花娘很少听到情话,从未知道情话是如此动听。

她的手明明是按在阿玄的胸膛上,可她却听到了很近的,一声剧烈心跳声。

第123章 隐瞒

阿玄的剑锋又一次染了血。

暮色中,他半跪在泥泞的小路上,剑尖抵住一名山匪的喉咙,血珠顺着剑刃滑落,混入雨水。花娘缩在树后,攥着药瓶的手指节发白。这已经是南下路上第七次遇袭——阿玄斩杀的恶人越多,仇家的悬赏令便如雪花般贴满沿途城镇。

哪怕阿玄的剑再快,再英勇,也抵不过一轮又一轮的车轮战。

他的白衣早已染成斑驳的暗红,旧伤叠新伤,腰间一道刀疤还未结痂,今日左肩又添了箭伤。

“花娘,过来替我包扎。”他回头冲她笑,嘴角还沾着血沫,眼神却亮得灼人。

花娘咬着唇替他拆开绷带,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时,阿玄忽然捉住她的手。

“疼吗?”她问得轻,睫毛上还挂着泪。

“疼,”他盯着她泛红的耳尖笑,“但你在,便不疼了。”

这句话成了咒。

此后每夜露宿荒野,阿玄总要把她裹在披风里,下巴抵着她发顶絮絮叨叨:“师父说江湖险恶,要学好武功下山才不会被欺负。可若险恶里有个你,我倒盼着这路再长些。”

花娘羞得往他怀里钻,却摸到他后背一道狰狞的鞭痕——那是三日前为护她被流匪抽的。甜蜜掺着血腥,像掺了砒霜的蜜糖,叫她每口都咽得心惊。

这一路来,她既是甜蜜,又是担心。

而此刻,他们再一次见到了新的村落。

“走吧。那里。”阿玄笑了下,哪怕身上还有伤疼得很。

他露出了小小的尖尖的虎牙:“这次我们一定把他们甩掉了。”

他有着自己的骄傲:“等我这会儿伤好,定叫他们一个个做不敢出头的老鼠。”

“他们本身就是老鼠,你才是大英雄呀。”花娘在心里这样说。

阿玄停住脚步时,山道旁歪斜的木碑正被夕阳镀上一层血色。碑上“恶人村”三个字刀刻斧凿般凌厉,裂隙里爬满暗红的苔藓,像干涸的血痕。

花娘攥紧他后襟,有些害怕。

“好奇怪。”她小声说:“这个村,居然叫这个名字。”

“怕了?”阿玄掌心按在剑柄上。风掠过道旁野栗树,叶片相击声里混着铁链拖地的轻响。

“恶人村”的木牌歪斜地插在土坡上,字迹被风雨磨得模糊,倒像是“善人村”。

花娘咬了咬唇,脸泛红,嘴硬:“不怕。”

“少侠是路过?”田埂边直起个戴草帽的老汉,裤脚卷到膝盖,腿肚子上有道陈年刀疤。他笑眯眯地递来一竹筒凉茶,袖口沾着几点暗红,像是朱砂。

阿玄接过竹筒,余光瞥见老汉腰间别着的烟杆——铜锅上刻着工部军械库的鹰隼纹。他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甘甜中带一丝铁锈味:“老丈,村里可有借宿的地方?”

“巧了!”老汉一拍大腿,“村东王寡妇家刚空出间厢房,被褥都是新晒的。”

王寡妇家的灶台飘出炖鸡香。

“多吃些,瞧这姑娘瘦的。”妇人舀了勺鸡汤放进花娘碗里,腕上银镯叮当作响。花娘低头喝汤时,瞥见灶台角落堆着几捆破烂的书,不过封皮上的字她不认识。

阿玄夹起一块鸡肉,顿了下。

他笑着岔开话题:“大娘这手艺,倒像京城醉仙楼的做法。”

王寡妇手一抖,汤勺磕在锅沿:“少侠说笑了,乡下粗食哪比得上京城……”话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孩童嬉闹声。

三个总角小儿举着风车跑过院门,最大的那个脖颈系着红绳,绳结上拴着枚残缺的玉珏。

花娘呼吸一滞——那玉珏的纹路,竟与三年前她在青楼见过的某个恩客随身玉佩一模一样。

这会儿,花娘也有点紧张起来了。

晚上。

似乎感受到阿玄的不一样。

王寡妇格外和善。

王寡妇抱来新絮的棉被,熏过艾草的香气掩不住淡淡霉味。

“委屈二位挤一挤,”妇人歉然笑着退出房,“西屋漏雨,实在住不得人。”

花娘盯着唯一的那床锦被,指尖无意识绞着衣带。

阿玄却已利落地铺开地铺:“你睡床。”

烛火将他身影拉长在土墙上,随雨声摇晃成孤独的山峦。

三更时惊雷炸响,花娘从噩梦中惊醒,发现锦被不知何时盖在了地铺上。阿玄和衣而卧的背影近在咫尺,脊背宽阔有力。

“冷么?”他突然出声,吓得花娘扯歪了帐幔。

青瓷枕骨碌碌滚到床底,阿玄俯身去捡,再抬头时手里多了枚铜钱:“前朝通宝?这花纹倒是特别。”

花娘凑近细看,钱币边缘的云纹里,藏着个针尖大的“魏”字。

阿玄捂住花娘的眼睛:“睡吧。”

渐渐的,花娘真的也睡过去了。

这恶人村虽然叫恶人村。

但是既不偏僻,也不荒凉,反而像是蛮繁华的小集市,什么都有。

而人倒也不像恶人,就是个平常人。

“我们这里,都是普通人。”老村长说。

翌日廊下对弈,黑子敲在楸木棋盘上清响如玉。

“少侠这棋路,倒完全不像没碰过棋。”老村长捻着白须,又下一子。

花娘捧着新沏的野菊茶过来,见阿玄指尖黑子落在他手指中,格外剔透。

阿玄捏着枚鹅卵石磨成的黑子,看老村长颤巍巍从陶罐里摸出白子。

“少侠可知这棋盘来历?”老村长落子天元,枯指划过木纹,“取的是村头雷击木,刻线用的洛河淤泥混朱砂。”

阿玄指尖黑子悬在"三三"位,忽地转向西南星位:“好木料。只是雷击木阴气重,该配桃木镇邪。”

棋枰微震,花娘端来的野菊茶泛起涟漪。

她瞥见村长袖口沾着几点靛蓝。

“老丈这白子烧制得妙,”阿玄弯腰拾起半片残棋,“胎土掺了西域白垩,可是潼关外的工艺?”

村长白眉一跳,茶碗在粗粝的棋盘上磨出轻响:“年轻时走商攒的玩意儿,让少侠见笑了。”

“听说贵村擅种火麻?”阿玄突然转了话头,黑子重重叩在"七四"路,“可这土里混着硫磺味,倒像北疆炼硝的荒地。”

老村长白子迟迟不落,棋枰上的裂痕正将黑子连成北斗状。

花娘站在一边,越听越是对阿玄的认识越深。

阿选单纯,善良,勇敢,武功高。

而且从来不是无知之辈。

他连这些都知道。

花娘甚至能通过想象,想象出阿玄被困在山上,却一遍又一遍读哪些深奥的书籍游记的样子。

槐叶簌簌作响,老村长放了棋子,很是隐晦地说:“少侠见多识广,不像我和村里人。”

聪明人大多都命不长。

村长走了。

老村长拄着桃木杖往祠堂走时,鞋底沾着的硫磺粉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金线。檐角铜铃无风自动,三长两短的声响惊起竹林里的灰雀——那雀鸟扑棱翅膀的方向,正对着阿玄借宿的厢房。

“姑娘尝尝新蒸的槐花糕。”王寡妇端着漆盘进来,指甲盖上的蔻丹比昨日艳三分。

花娘单独面对王寡妇的时候,还是有些怕的。

她笑了下,小声道:“多谢,放在这儿吧,我一会儿和阿玄一起吃。”

王寡妇盯了她许久,没有多说,把东西放下了。

花娘盯着桂花糕思考。

这个时候阿玄回来了,他一进来,就发现了桂花糕。

“奇怪,王寡妇怎么给了你这个?”阿玄说。

白天的时候,他到处乱窜,跑遍了整个村子,只在村长家的门口看到一棵桂花树。

“那棵树村长很宝贝,听说不轻易让人去碰的。”

阿玄坐下,撑着下巴和花娘说。

“啊这。”花娘也不知道。

“算了。”阿玄正要去拿桂花糕,却被花娘挡住。

花娘满脸小心地拦住阿玄的手,取出她藏在身上的一根银簪。

她将簪子轻轻刺入桂花糕,再抽出来时,簪尖已然变得漆黑。

花娘和阿玄面面相觑。

“看来,村长已经忍不住要对我们动手了啊。”阿玄感慨道。

花娘也打了个寒颤。

“这可怎么办?”

他们有一个村子的人。

而他们只有两个人。

“这……”阿玄也一时想不出好办法。

“等我给师父送个信吧。”阿玄想了好久,最后还是说。

花娘没办法,也只能点头。

阿玄提笔蘸墨,在信纸上细细写下近日的发现。

只不过将花娘的痕迹细细隐瞒了下来。

末了,他笔锋一顿,写道:“弟子怀疑此事与魏王有关。”

信送出后不久,时间还早。

阿玄便与花娘如一丝也没发现的模样,与平时一样玩玩乐乐。

王寡妇发现他们都没动过的桂花糕。

“啊呀,我桂花过敏。”阿玄状似不小心地说道:“所以我们两个都没办法享用王婶子你的好意了。”

王寡妇觉得有些不对,但看了看阿玄的刀,也没法发作。

不久,师父的回信便到了。

信中字迹苍劲有力,却透着几分谨慎:“阿玄,此事非同小可,切莫打草惊蛇。魏王势力庞大,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你需小心行事,暗中查探,不可轻举妄动。若遇危急,可去寻为师的老友——青云观的李道长,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既然师父这么说,阿玄只能动身。

在动身的前一夜,阿玄将花娘带出恶人村,将她藏身于一户普通善良的人家。

“你待在这里等我。”阿玄的眼睛亮晶晶的,怀揣着喜欢。

“青云观离这里有些远,我去请李道长。你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花娘点点头,拉着阿玄的袖子。

两个人蜜里调油的日子还没过多久,就又出现了这小小的离别。

“别怕,我很快就回来。”阿玄如此承诺道。

第124章 叛乱

阿玄踩着寅时的露水叩响青云观门环时,李道长正在练拳。

乍一看到阿玄,他还有些震惊:“玄侄,你怎来了。”

“来来来,给你,新做出来的桂花糕。”李道长收腿,给了阿玄一碟子糕点。

李道长与阿玄的师父是世交,不过二人所为道不同。

一个修道,寻求大道至简。

一个修剑,寻求天下大公。

李道长小时候还抱过阿玄,也曾摸过阿玄的脑袋。

对世交这个得意徒弟,倒是很有些耳闻。

阿玄心里着急,连忙推辞,并朝着李道长行礼,寒暄了几句。

他惦记着花娘,长话短说,把自己的猜忌与李道长说了。

"咳咳……你说魏王有问题?"李道长本来正在一边听一边啃桂花糕。

听到这句,立马咳咳了两声,眯起眼睛,像只打盹的老猫突然被惊醒。

他抖了抖拂尘,银丝尾梢扫过阿玄的肩头,"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师父一样,专挑大事儿管。"

“这不好办呐。”李道长斜眼看阿玄:“先不说是不是真的,就是真的也得有证据。”

阿玄揉揉脸,也显得难办。

李道长想了两下,摸摸头,慢悠悠站起身。从供桌底下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颗蜜饯:"来,尝尝,这是贫道自己腌的梅子。"

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颗,"唔,有点酸……不过解腻。"

阿玄刚刚推辞了糕点,此刻只能接过梅子,发现纸包背面画着歪歪扭扭的星宿图。

李道长凑过来,指着图上的北斗七星:"你看,这儿少了一颗星,贫道画歪了。"

阿玄摸了摸,墨水残留着一定的痕迹,说不清是不是故意画歪的。

李道长看了阿玄的动作,哈哈大笑,他挠了挠头,笑得像个老顽童,"哈哈哈,不过证据嘛,不打紧,有我跟你一起去,无论是楚王还是魏王,那点把戏,贫道闭着眼睛都能看穿。"

阿玄迫不及待:“真的?”

“自然是真的。”李道长道,“不过走之前得算一卦。”

李道长很有些仪式感。

在出门之前,总是要给自己来上一卦。

他嘀嘀咕咕,忽然从袖子里抖出串五帝钱,铜钱叮叮当当响:"这可是贫道的宝贝,平时都舍不得用。"

说着,他往地上一撒,铜钱排成个奇怪的形状,"哎呀,又歪了……咦?"

阿玄低头一看,铜钱竟拼出个"凶"字。

李道长摸摸胡子,有种装失败的尴尬:"没事没事,贫道最擅长化解凶煞了。"

他转身从香案上抓起一把香灰,往空中一撒,"你看,这不就破了?"

香灰落地,竟凝成个笑脸的形状。

老道得意地捋了捋胡子:"贫道这手绝活,可是练了五十年。"

他忽然凑近阿玄,压低声音,"不过这事儿可不能声张,贫道还得留着这手去恶人村耍耍呢。"

阿玄还能怎么?

只能点头。

月色如水,李道长和阿玄猫着腰溜进恶人村。老道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边走边小声嘀咕:"这村子风水不好,连桂花糕都不香了。"

两人躲在一棵老槐树后,李道长忽然扯了扯阿玄的袖子:"嘘——"他指了指不远处巡逻的村民,"你看那人,走路一瘸一拐的,像不像瘸腿猫?"

阿玄惦记着花娘,心里着急,本来自己也是顽劣的性子,此时却毫无心思了:“道长,咱们是来查案的。”

"知道知道,"李道长摆摆手,从袖子里摸出颗蜜饯塞进嘴里,"贫道这不是活跃气氛嘛。"

他吃到一半,忽然眯起眼睛,盯着阿玄因为紧张而泛红的脸,"咦,你这孩子,怎么心神不宁的?莫不是……心里有人了?"

阿玄一愣,耳根瞬间红了:"道长你胡说什么?"

阿玄红着脸,连冷风也吹不散的热度。

李道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嘿嘿一笑,拂尘轻轻点了点阿玄的胸口:"贫道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看不出来?你眼神飘忽,嘴角带笑,分明是动了春心。"

他仔细一想,眼珠子咕噜一转:“你不告诉老道,是不是怕我去你师父跟前说?”

“不怕。”李道长压低声音:“你和我说,是哪家的姑娘,我保证不和你师父说。”

阿玄支支吾吾,硬是没说出一个名字来。

连李道长都为他气馁:“你看你这锯嘴葫芦,这样的没用,那姑娘还能喜欢你吗?”

阿玄红着脸不说话。

李道长没办法,拍了拍阿玄的肩膀,又从袖子里摸出颗蜜饯递过去:"来,吃颗蜜饯,压压惊。"

阿玄匆匆忙忙吞下蜜饯,只品出囫囵吞枣的甜味。

月色朦胧,恶人村的石板路上泛起一层薄雾。

李道长刚刚惹了阿玄害羞,说什么阿玄也不理他了。

李道长只好蹲在屋顶上,手里捏着块桂花糕,边啃边嘀咕:"这村子晚上比白天还热闹,真是稀奇。"

阿玄趴在他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村口。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几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溜出巷子,肩上扛着沉甸甸的麻袋。

"道长,你看!"阿玄压低声音,指了指那几人,"他们背的是什么?"

李道长眯起眼睛,咬了一口桂花糕:"唔,看着像是……兵器?"他忽然拍了拍阿玄的肩膀,"玄侄,跟上去瞧瞧。"

两人轻巧地跃下屋顶,像两只夜行的猫。阿玄的脚尖点地无声,李道长则像个老顽童似的,一边跟一边往嘴里塞蜜饯:"这村子的人,晚上不睡觉,倒是挺勤快。"

那几个黑影拐进一条小巷,阿玄和李道长躲在墙角,探头一看——巷子里堆满了木箱,箱子上盖着油布,隐约露出金属的寒光。

"哎呀,这可不得了。"李道长压低声音,小声说。

这可是武器。

黑影鬼鬼祟祟,偷偷回头看。

李道长和阿玄躲得轻而易举。

“没想到。”李道长摸着胡子,有些担忧:“这恶人村真的有这可怕的大事。”

有人想造反不可怕,可怕的是万一不能扼杀在摇篮里,只会生灵涂炭,不死不休。

魏王在皇帝面前很得脸,平时又累计了一些威望,手里还攥着兵符。

这一旦真的被发现,真的没有回头路。

等他们走远,阿玄和李道长溜到木箱旁。阿玄掀开油布一角——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弩机,机括上刻着突厥狼图腾。

果不其然。

阿玄的眉头皱了起来。

看来和他最坏的打算一样,这恶人村,是和王亲国戚造反有关。

只是虽然他猜测是魏王,却也不能在此刻断然判断。

“怎么办?”阿玄小声说。

“走。”李道长拉起阿玄的手:“咱们一起去再探探。”

村长家。

李道长蹲在村长家的雕花木床前,手里捏着半块桂花糕,鼻子都快贴到地砖上了:"玄侄,你说这床底下会不会藏着好吃的?"

阿玄眨眨眼,想也没想:“不可能。”

“那可不一定。”李道长嘀咕。

两人找找停停,阿玄掀开垂地的锦缎床帷,不小心碰到什么,扬起的灰尘呛得老道直打喷嚏。

“什么东西?”李道长捂着鼻子痛骂:“这不爱干净的老鬼。”

阿玄眼疾手快,很快掀开那暗层,找到隐藏的信笺,火漆印上的蟠龙纹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正要细看,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小心。”李道长做口型。

"哎哟我的老寒腿……"村长嘟囔着推门而入,两人慌忙滚进床底。

床底下,两人面面相觑。

李道长的胡子扎到了阿玄的鼻子,阿玄的脑袋顶到了李道长的胸口。

这地方太挤了。

李道长对阿玄使眼色。

先等老村长出去。

阿玄用眼神回应。

村长摸索着点燃油灯,阿玄屏住呼吸。

突然,吱吱吱一声。

出现在窗户外边。

“什么声音?”

老村长被惊动了,提起一边的扫帚:“屋子外面有老鼠。”

老村长出去了。

阿玄松口气,连忙和李道长一起从床下爬起来,闪身出去。

在月色朦胧的树上,阿玄打开了那信封。

夜风拂过信纸,掀起一角暗纹——正是魏王的私印。

阿玄和李道长面面相觑,两人皆是意料之中又情理之外的表情。

等老村长的灯熄灭了,阿玄偷偷闪身进去吧复刻的纸替换。

“这怎么办?”阿玄的眼睛闪闪的,他按着师父的命令下山来,师父只让他惩奸除恶,他本以为可以带着花娘游山玩水,哪怕途中有一点危险。

可现在。

“嗯……这是件大事。”李道长也得和人从长计议。

“你先走吧,我留在这儿。”李道长难得严肃了起来。

“这件事你先烂在肚子里,这里我来管。”

这件事已经不是几个小毛贼的事情了,这是朝廷,是百姓的大事。

“好。”阿玄想了想。

既然师父让他请李道长下山,那么他们自然有安排,自己只需要偶尔能帮上忙就够了。

如此一想,阿玄便安心把这里交给了李道长。

他回头找到花娘,很快带着花娘继续南下。

一路上,花娘隐隐有担忧。

她的直觉是很准的。

不过月余,就发生了很大的叛乱。

很多很多人死了。

就连沿界的城池,也逐渐被破坏。

很多难民逃出来,拖家带口,身无分文。

花娘看到了很多难民跪着在城门前乞讨,也看到了很多百姓易子而食。

“怎么会这样。”花娘看到了可怜的一家子。

一个木板床,几个饥寒交迫的孩子。

还有失控到到处抓孩子做菜人的早已失去理智的男人。

“别看。”阿玄皱着眉头捂住花娘的眼睛。

魏王的部署远比他们想象得早。

在皇帝察觉之初,就果断掀杆而起。

第125章 错误

阿玄得到的消息远比花娘更多。

可是,他也在这会儿毫无办法。

这一路上,他执行着他的宗旨,在努力挽救流民。

但他这会儿的力量如同杯水车薪。

百姓需要的是安稳的居所,还有足够的粮食。

而阿玄很穷,他顶多能把欺负老弱的所谓“坏人”抓起来。

他改变不了当前的局面。

他感到烦闷。

越是时间推移。

花娘感受到的越多。

远处的战火越激烈。

而阿玄也收到了师父的信。

师父的信件很简单。

他让他不要管其他一切,去帮助皇帝平定叛乱。

百年安稳的王朝,早就在表面的安定中腐朽。

整个朝堂,甚至找不出一个能征善战的能将。

阿玄并不害怕上战场。

但是……

他的目光投向远处的花娘。

如果他上战场了,花娘怎么办呢?

午时正好,本该嬉笑欢乐的午后,此刻却喧嚣哭声震天。

花娘蹲在市集角落数铜板,竹篮里最后三个馒头被晒得发硬。

卖糖葫芦的老汉缩在断墙下打盹。他很累了,可是他回不到他的家,他的家被人烧烂了。

草靶子上只剩一串裹着焦糖的山楂——三天前那里还插着二十串,现在倒像是插满箭矢的靶子。

"姐姐……"脏兮兮的小手扯她裙角,花娘低头,女童脖颈挂着半块玉佩,细看竟是大家姑娘们常戴的样式。花娘把馒头掰成碎渣喂她,却发现孩子手里沾着血。

阿玄突然从房梁翻下来,发梢沾着木板的碎屑:"花娘快看!"他献宝似的摊开掌心,躺着只断翅的蝴蝶,"我在城隍庙捡的,你说它能活到明天吗?"

花娘抬头看他,漂亮的女子,一抬头一仰首都是稀碎的漂亮的光。

阿玄又看痴了。

“真好看。”花娘戳戳蝴蝶的翅膀,发觉了蝴蝶的可怜:“它断了一半的翅膀。”

“是啊。”阿玄回过神来,他拧着眉头,如同看那些可怜的流民一样:“怎么办?它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

“会的吧?”

话音未落,马蹄声碾碎蝉鸣。魏王的黑甲骑兵撞翻糖葫芦摊子,还狠狠抽了老汉一道:“干什么挡路?”

阿玄搂着花娘旋身避到酒旗后,剑鞘轻轻一磕,那原先还很高傲的黑甲骑兵瞬间头身分离。

“唔。”小女孩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睁着含着眼泪的眼睛惊恐地看着阿玄。

阿玄没注意到,只顾着看花娘的安危:“你没事吧?”

“没事。”花娘也惊魂未定。

这些日子变幻得太快了,仿佛世界一下子就变得天昏地暗。

阿玄看花娘没事,俯身扶起老汉一。

老汉被抽的吸气,本就破旧的衣衫更破了。

“这可怎么办?这世道……”老汉哭天抢地。

而阿玄也有些愧疚。

师父已经发了第二封信要他出发了,可是他现在还犹豫不决。

“怎么了?”阿玄低头,看到一双哀愁的眸子。

他回过神:“没事。”

柳絮飞得像送葬纸钱,花娘和阿玄蹲在房檐上数难民。

一,二,三,四……

好多好多。

花娘看得目不转睛,已经数也数不清了。

好多都是曾经有一亩三分田,好不容易娶了媳妇生了孩子盖一间木板房的百姓。

如今都已经面黄肌瘦,在寻求另一座城的帮助。

花娘听到房檐下有人说话的声音:“他们都是从岩城逃过来的。听说岩城被魏王私兵屠了满城,尸体连河都放不下了。”

“这么可恶,连无辜的百姓他都要杀!”

“没办法,上头的人争天子,我们百姓遭殃喽。”

花娘听到这里,有些难过。

她转头,发现阿玄比自己更难过。

“阿玄。”她喃喃地道,看着阿玄的脸,有些不敢用自己的手去触碰他。

阿玄的私心和责任正在拉扯着,他很难想象,自己若是一直和花娘躲在这里,以后他如何面对自己。

“花娘。”阿玄很想勾起一个笑容模样来,但是失败了。

他伸出手去,也接触到花娘冰凉的手。

他问:“花娘,你喜欢怎样的男子呢?”

花娘红了脸,盯着阿玄说:“大英雄呀。”

是你呀。

你就是我的大英雄呀。

阿玄闭了闭眼。

也许,他应该去做他一直想做的人,也做花娘喜欢的样子。

“好。”阿玄笑了。

阿玄牵着花娘的手,穿过一片荒废的麦田。麦穗早已被饥民割尽,只剩下光秃秃的麦秆在风中摇晃,像一排排瘦骨嶙峋的鬼影。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夹杂着孩童的啼哭,空气中弥漫着焦土和腐烂的气味。

"前面就是张将军的家了。"阿玄轻声说。

花娘有些迷茫:“张将军?”

阿玄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舍,"是的,张将军。他是个可靠的人,会保护好你的。"

花娘意识到不对:“你要丢下我吗?”

“不是。”阿玄很急切地反驳:“只不过我师父要我去做一件危险的事,我不好带着你。”

花娘怔了下:“像你上次去找李道长一样吗?”

阿玄不说话。

花娘便当他默认了。

她低着头,指尖紧紧攥着阿玄的衣袖,像是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她的声音轻得像风:"你一定要去吗?"

少年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像一汪没有杂质的泉水:"花娘,师父从小就教我,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却什么都不做。"

花娘怔怔看着他,仿佛意识到一切都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最后,她只能轻声道:“那你要早点回来啊。”

你答应过的。

就像每一次一样。

张将军的家是一座简陋的农舍,院子里种着几棵枣树,树下拴着一匹老马。马儿瘦得肋骨分明,正低头啃着干草。

"阿玄兄弟!"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从屋里迎出来,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这位就是花娘姑娘吧?快请进!"

阿玄点点头,拉着花娘走进屋里。屋内陈设简单,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墙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刀,刀柄上缠着褪色的红布。

张将军哈哈笑了两声:“这里简陋,等过两天,我会带着花娘姑娘一起去京城去。”

京城安全,也是阿玄把花娘拜托给张将军的主要原因。

“张将军,”阿玄郑重其事地说,"花娘就拜托你了。她……她对我很重要。"

张将军拍了拍胸脯,豪爽地笑道:"放心吧!我张某人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保护一个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张将军早娶了妻,看阿玄看花娘的眼神,他门儿清。

花娘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谢谢张将军。"

阿玄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塞进花娘手里:"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你拿着。等我回来。”

阿玄一直珍藏着这枚玉佩,从来也没有拿出来过。

如今……

阿玄抱了抱花娘:“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