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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大洞

被人拿棍子这么指着,江遇瞬间觉得骨气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含含糊糊道:“好好说话……也不是不行嘛……”

遂,他和陈坤一起,被打包带到了桑氏米铺的外面。

江遇脚踢着鞋子下的石子,上头破的大洞让风一下子灌进他的脚趾间。

“在哪里都要为别人卖命。”江遇很不忿,撅起的嘴几乎能挂葫芦。

放在以前,他哪里能给人提棍子指着他的机会?

别人在他脚下痛苦求饶才差不多。

这样想着,江遇却不敢再磨蹭了。

那可恶的大老爷显然是不放心他们,不仅让人打包了他们过来,还使派了人隔着两米远跟着他们。

瞧他们蹑手蹑脚的样子。

江遇冷哼一声。

一点都不大气。

浑然不像他和陈坤,就是做坏事,也光明正大的。

“陈坤。”他言简意赅地喊了一声。

“光明正大”的陈坤比江遇躲得还后面,不想露出自己的一分脸面。

他觉得做这样的事太过丢脸。

“唔。”含糊不清的声音从陈坤压低的声调中泄露出来。

“我们直接走进去吧。”江遇算是想明白了,他们这样鬼鬼祟祟的,不说进入仓库,就是靠近一点,也立马就要被人给抓起来。

倒不如他大大方方进去,当着所有人的面……

……对那桑氏米铺的掌柜痛哭流涕求收留,好摆脱那个脑子进水的蠢货。

想到这里,江遇顿时觉得悲从中来。

他一个末世最强小队王者,何以能受这样的屈辱?

陈坤看出了他的憋屈,默默在他耳边怂恿:“投河自尽?”

江遇瞪了他一眼,蹲下身子拉了拉自己的鞋子,把自己漏了一个洞的脚趾头给拉到鞋子里面去。

“走。”他仿佛指挥着千军万马,拉着陈坤就往里面冲。

一旁监视他们二人的下人被他们这一举动给吓了一跳,心脏还没缓过来,就见他们两人就这么跑进了桑氏米铺。

“厉害了。”下人对着两人竖起来大拇指,就连做坏事都能这么果敢,不愧是他大老爷看中的人。

想到这里,下人喜滋滋地,很想立马就回去告诉老爷这个好消息。

因为有这两人进去了,他们这些下人,就不用被老爷拿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询问他们吃了府里的饭有没有壮起胆。

江遇一鼓作气,拉着陈坤就跑到了桑氏米铺的里边。

桑氏米铺的伙计见了来人,立马露出笑容,等见到衣衫褴褛的江遇和陈坤以后,立马又把笑容落了下去。

伙计淡淡道:“今日的特价米已经没了。”

每日限量的“特价米”,别人都在排队买,到了今天这个时辰,早就没有了。

江遇本身也不是奔着“特价米”来的。

他算是知道了买东西被人瞧不起是什么滋味儿。

一时间心情有点难辨。

缓了很久,他才坚强道:“我不买特价米。”

其实伙计也不是单纯看不起江遇和陈坤,自从自家掌柜的出了这些“特价米”,他就平等地瞧不起来他们米铺买“特价米”的每一个人。

毕竟连他媳妇都没能抢上呢。

听闻他们不是来买“特价米”的,掌柜的立刻眼睛亮了一个度。

他打量着江遇和陈坤的样子,把店里面稍微有些便宜又实惠的米粮拿出来:“看看,这都是新米,这个月刚收的。颗颗粒大饱满,从稻田里刚割下来脱去了栗壳,看这成色,闻闻这香味,别说煮起来极其香,就是现在也是香的。”

刚这个月收来的米散发着淡淡的稻香,这香味扑到江遇和陈坤的鼻子前,有点子好闻。

伙计换了一张脸的殷勤让江遇有点不适应。

“咳咳咳。”陈坤打太极,三言两语带过:“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

“别的?”伙计嘀咕着,又找了一小袋米放上来:“这个怎么样?是陈家那块地种起来的香米,和别的米不同,用的是陈家附近那片小溪流淌的溪水灌溉,每回陈家都守着那片小溪不让人偷水。瞧瞧可有看上?”

这米和上一袋又有不同,这一袋米比上一袋米还要通透白净,如一颗颗白嫩嫩的米娃娃,正在抱着自己团成一团。米上散发着清香,很淡雅悠扬。

看起来的确比上一袋要好的多。

陈坤还是不表态。

伙计二丈摸不着头脑,茫然地望着这两个奇怪的客人。

“或者,您还有什么需求吗?”伙计问。

江遇望天,只好陈坤表态,他委婉道:“我们不是来为我们自己买粮的。而是我们有一个大老板。”

陈坤望向伙计的眼睛里,藏了看不懂的情绪。

想必是想要让伙计明白这个大老板有多大。

“所以……”他委婉地看向伙计提出来的那小小几袋米:“我们大老板是要养一个府里的人的。”

“哦。”伙计拍着手,兴奋道:“我明白了。”

伙计略有点高兴,看着江遇陈坤二人的眼神都像是看着金子。

江遇和陈坤二人胡说八道,欺骗了伙计,都有些心虚。

等伙计望过来的时候,齐齐低头,同时还记得捂住自己的脸。

也不知道伙计是脑补了什么。

本来江遇和陈坤的意思,是这几袋米完全不够让那所谓的大老板吃的,必须要带他们去看看仓库才行。

然而伙计却手脚麻利地把先前上的几袋米全部都给拿了下去。

转而和江遇和陈坤说:“我要问问我们掌柜的意思。”

江遇:“?”

陈坤:“?”

嗯?

嗯?

好吧。

江遇和陈坤两人一边扭脸一边心虚。

江遇使劲戳着自己脚底的那个大大的破洞。

一边想着,一会儿如何在仓库里放火,一边又胡乱想着,会不会有人能救他们?

就这样胡思乱想,直到一只手在他面前晃啊晃。

伙计晃了好久,才见这个似乎在发呆的客人回过神来。

他比起之前略有点拘谨,两只手都靠在了自己的衣衫两侧:“二位,我们掌柜的请你们上去。”

“啊?”江遇和陈坤齐齐懵逼。

他们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这家米铺的掌柜在这里,他们不好对仓库下手,而是在想,自己面见其他人的时候,怎么遮住自己脚底上的大洞。

特别是江遇,他听到能见桑氏米铺的大人物,格外郁闷。

上楼梯的间隙,江遇扯了扯陈坤的袖子,小小声和他打商量:“不然我们换双鞋子?”

他比陈坤好动,陈坤脚上的鞋,要比他的洞小很多。

陈坤默然看了江遇半晌,直把江遇的耳根都给看红了。

他正想说算了算了。

就见陈坤很利索地把自己脚底下的鞋子脱了下来:“给,抓紧时间。”

江遇被他弄得紧张兮兮,也去看比他们要多走两个阶梯的伙计,见伙计没有注意到他们,立马也脱下自己的鞋子。

两人一换,顿时都感觉到了异样。

陈坤脚上凉嗖嗖的,几乎挡不住风。

而江遇则郁闷地发现,难怪陈坤这样轻易就同意了,原来陈坤的洞开在脚后跟,不在大拇指。

两人都踏了踏自己的新鞋子,面无表情地追上伙计。

呵。

这生产力低下的地方,普通百姓有一两个破洞怎么了?

江遇雄赳赳,气昂昂。

直到伙计在一扇檀木门前停下来。

伙计似乎是想要敲门,又迟疑地看了看江遇和陈坤二人的穿着。

不得不说,伙计很怕二人冲撞了他们的掌柜。

他们的掌柜多好啊,人美心善,美若观音,举手投足都有一股让人瞧不出来的优雅,哪怕是一根头发丝,都是精致的。

伙计没有敲门,门内的人却仿佛熟知外面是谁:“进来。”

清透的嗓音优雅动听,如幽幽的南山笙竹被风吹动的声音。

江遇骤然抬眸,惊愕地望向木门。

这个声音,他分明月余前才听过。

他很想骗自己说,这可能只是声音相似。

可是,江遇心里清楚明白的狠,哪怕世界上无数的人嗓音相同,语调相似,这样独特的如潺潺流水的美妙嗓音,依旧是独一无二。

他绝对不会认错。

伙计一犹豫,已经失去了主控权。

“嘎吱”一声。

江遇推开了门。

恰逢是新雨后,半点窗台一点绿,满藤蔓的绿叶爬山虎,正沿着窗沿小心翼翼地攀爬上来,黄色的小花,正随着微风摇曳着蹭她。

白皙柔嫩的手,轻轻托着下巴,朱色的樱桃嘴板抿,略显妩媚清丽的眸子,蒙蒙澄澄,轻轻地望过来。

水润润的眸子,看似亲近又熟稔,深入一看,却又是清冷绝尘。

这样的反差感,反而让她周身的气质更加神秘,比当日他第一眼见她的感觉更甚。

江遇的心跳再次漏跳了一拍。

屋内骤然沉寂下来,就连那贪色的爬山虎,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平心而论。

且凭的不仅仅是江遇的心。

于桑之的美貌就是一个大杀器。

她的一抬眸,一晃眼,水波粼粼的每一次看过来,都充斥着美丽和摄人心魂。

直把被她所迷的人全部都失去理智。

“二位客人。”

良久,伙计的声音终于把江遇的心神拉了回来。

伙计在江遇的眼前摆摆手,又略带同情地看向这位被自家掌柜冲击到的可怜人。

伙计相信,无论是谁,见到掌柜的那一面,都不可避免有这样狼狈的时刻。

谁在被这样美貌冲击到的时候,能保持镇定呢?

世界上无非又多一个嗔痴妄念的可怜人罢了。

伙计想罢,学着自家那个秀才二哥,深沉地叹口气,他很想诌出一句子曰,可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才憋出一句话:“我去给你们倒茶。”

第52章 看他不晒黑他们?

江遇很难想象,会在这里再次见到她。

就连滚烫的热茶被端上来的时候,他都没能反应。

“你要买粮?”清透潺潺的言语落在江遇的耳畔。

江遇骤然想起自己的目的,他红了脸:“不是。”

很快,他就把自己这些天凄惨狼狈的过程告诉了于桑之。

“这样惨啊。”于桑之摸着下巴,白瓷般温润的肌肤触手生凉。

江遇深沉地点点头,满怀期许地说:“你收留我们吧。”我们给你做牛做马。

江遇显然被这霸道的世界给搞坏掉了。

曾经的他,还想着一天一桶金,两天一个宅子。

如今的他,居然也低头,为生活让步了。

眼见于桑之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打量,江遇沉痛道:“要我们吧,我们能打还能吃,还不贵,买一送一,我和陈坤加起来也才四两银子。”

那大老板赚三两,他和陈坤含泪赚一两。

江遇把自己的卖价标的如此低廉。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于桑之,神色期许。

总归他们赚了一两之后,就成了这女子的人了,每天有漂亮美人看,还能吃上饭,有什么不好呢?

于桑之的目光落在他结实露出的肱头肌上,不知想到什么,若有所思。

四两银子买两个大男人的确算不得贵。

“可以。”于桑之清丽的眸子望过去,嗓音空灵。

江遇心一跳,随即心喜。

太好了。

“好。给我们四两银子,立刻签卖身契。”江遇高兴起来了,连卖身契都无师自通。

他们高兴的是,总算找到能吃饭的地方了。

于桑之让人带他们去取银子。

伙计上来的时候是满脸笑容和热情,等到下去的时候,就变得满目愤慨。

来抢他们饭碗就来抢他们饭碗,做什么说是来买粮的?

当他们真的好骗是吗?

伙计满目鄙夷,把他们带到了仓库所在的小院子里:“你们先在这坐一会儿。”

他去找管事。

江遇和陈坤百无聊赖,往仓库里堆着的粮食去看,虽然隔着很长一段距离,还隔着厚厚的一堵门,但还是看的他们口水直流。

此时此景。

这里的粮食再也不是他们将要烧掉的目标了,反而成了他们将要立命的根本。

江遇目光发直,神色激动,灼热的目光似乎要穿透那堵门,看到门背后的粮食袋子。

“一粒米生两粒米,两粒米生四粒米……”

陈坤凑近了,才听到江遇嘀嘀咕咕些什么。

此刻的江遇,只希望那些米越大越圆越好。

正幻想着,忽然发现一道凶恶的目光。

“你在胡乱看什么?”嗓音粗哑的汉子低吼着,如雄狮发怒。

吓了江遇一跳。

江遇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胳膊是他大腿两倍粗的壮汉,正黑着脸,凶巴巴地盯着他。

那道目光,似乎观察江遇是否图谋不轨。

若是图谋不轨,恐怕他就要动手了。

江遇第一反应,是幸好当初他没有去点火烧粮,他和陈坤两个人加起来还不够壮汉一个拳头揍的。

第二反应是,嘿,他都弃暗投明了,他怕什么?

江遇凑近了壮汉,哥两好地问好:“嗨,大哥。以后我就是您同事了。能问一下这里的待遇如何吗?能不能吃饱饭?平日里休息时间多吗?节假日有补贴和福利吗?老板会骚扰员工吗?呸……这个划掉。”

壮汉警惕地看着江遇,全然不当自己是他大哥。

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得的乱攀亲戚的毛病。

江遇聊了两息,没得到回应,有些郁闷。

难道他长了一张不好说话的脸吗?

江遇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想当初,只要他这一张脸在,无论是哪个年龄的女子,都会对他和颜悦色,时不时来找他聊天的。

这个时候,一个胖胖的管事喘着粗气来到院子里:“哪个是江遇和陈坤?”

他大声喊。

江遇连忙举手,仿佛晚一息就没饭吃似的。

管事的站稳了,取出一本簿子来,毛笔在上面勾勒了几笔。

“你是江遇对吧?”他嘀咕着,把眯起的眼睛往江遇身上扫,从左扫到右,从上扫到下。

等到最后,才满意地点头。

“不错。”

身子骨结实,一看就耐造。

他又看向陈坤。

文弱了点,不过也不打紧。

毕竟也是个手长脚长的男子。

“就是你们两个对吧?好嘞。”他放下簿子,整个人笑的牙不见眼。

“给,四两银子。”

一锭银子出现在管事的手中,阳光下,亮澄澄的。

江遇有点复杂,又有点珍惜地接过来。

同时还有点酸涩。

现在开始,他和陈坤,也就值四两银子了。

管事的把他们两个的名字一划,欢乐地挂了笑脸。

“二位跟我走吧。”

他们掌柜的刚买了新的地皮,正缺人呢。

江遇和陈坤被马车拉着,一路来到了一大片庄子里。

“下来吧,这就是我们掌柜的地了。”管事的生拉硬拽,把江遇和陈坤给拉了下来。

顶着大大的太阳,江遇看到了大片黑黝黝的土地,还有不断在土地上劳作的几个农夫。

管事的擦了擦汗,也被这大太阳弄得有点累:“你们两个过去,听那位安排就是了。”

江遇迷茫地走了两步,终于看清了远处的那人。

那人身姿挺拔,在一群弯腰劳作的农夫间鹤立鸡群。

精壮的胳膊紧实有力,手腕上缠着一根鞭子,严肃又冷厉的脸色,活像是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江遇一靠近,玄烨那双如鹰隼似的眼睛就望了过来。

玄烨从管事的口中得知,这就是那两位在于姑娘面前自荐枕席的男人。

不光如此,还让于姑娘花了四两银子,直接买下了他们二人。

卖身契都签了,这不得和于姑娘产生什么斩不断的联系?

他不动声色瞧了瞧二人,目光在江遇脸上一扫而过,心中生起警惕:“叫什么名字?”

“江遇和陈坤。”

看了眼玄烨手上的鞭子,江遇老老实实地回答。

陈坤看了一眼漆黑的鞭子和壮实的肌肉,也沉默了下来,任由这位一脸冷肃的男子询问他们的来历。

听到二人的名字,玄烨则心中更警惕了。

和其他俗里俗气的人不同,这两个人的名字还别有特色,听起来和大牛二花狗蛋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再看江遇那张脸,恐怕洗干净了也是个招蜂引蝶的模样。

怕不是就打着做狐狸精的想法才来自荐枕席的,没想到被发配到自己手底下种地了吧?

玄烨有一点点的爽,又有一点点的不爽。

他一边嫉妒这两人能在于姑娘面前自荐枕席卖身,一边又幸灾乐祸两人被送到他手下和泥巴打交道。

除此之外,让玄烨更加心生不安的是,他暗戳戳收买了于姑娘身边的人打听到,于姑娘和这两个人认识。

哪个好人家居然能越过他偷偷摸摸去于姑娘面前花枝招展?

哪个好人家光四两银子就把自己卖了?

分明是图谋不轨。

一想到江遇和陈坤用这两张脸去勾引于姑娘,他就觉得心生闷气。

比胸口堵了一块石头还难受。

玄烨的酸醋几乎都要溢出来了,空气中满是嫉妒的酸气。

他一边正大光明打量二人,一边指了活最重的地方给他们二人去做:“你们去那里。”

那里的太阳最烈,看他晒不黑他们?

江遇和陈坤满脸郁闷,不知道这个监工怎么就对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还使劲瞅着他们的脸。

难道他们脸上有泥巴?

江遇往自己的脸上一摸,搓出一团泥巴来。

“嘶。”江遇难受劲犯了,连忙擦擦手。

“快去种地。”玄烨可不管江遇有没有擦干净泥巴,指着那块地就驱使人去干活。

江遇一边想什么人居然连擦脸的时间都不给他。

但是转念一想,毕竟是资本家,也能理解。

“哦。”他乖乖应了,拉着陈坤来到被指派到的地方。

“种地啦,种地啦,我是种地的小农家%$&!%#……啦啦啦……”江遇哼着小调,激动地接过种子。

等种子拿到手,仔细一看,他才有点瞪大眼睛。

“陈坤,你看这个。”江遇把手头上的种子给陈坤看:“这不就是我们小岛上挖到的土豆种子吗?”

这种子二人极为熟悉。

毕竟当初被困小岛毫无吃食的时候,他们就是生吃土豆活下来的。

“是。”陈坤也仔细看了看,辨认了出来,的确是土豆种子。

“可是,我听说这里没有土豆呀。”江遇摸了摸脑袋。

他这几日馋的逛了好几趟的街道,他看到了包子馒头,糕点和牛肉羊肉,甚至连稷、栗、黍、稻都认了个遍,就是没见着土豆,便是烤土豆也是一个没见着。

“也许是从船上带下来的。”陈坤凑近了江遇,低声道。

他想起了和江遇一起被关的大船,似乎是巡游了不少岛屿和海峡,里面有着各色各样的特色产物和异域文化。

既然有这些奇珍异宝,珍珠玛瑙,那么多几颗种子又有什么可惊奇的呢!?

“哦。”江遇憋屈地应了声。

他倒不是特别惊讶,感觉不可思议。

只是觉得自己错过了发家致富的好机会。

但凡他当初在岛上多带几样新奇的农作物过来卖,那他不得发大财?还用得着如今四两银子把自己卖出去吗?

江遇郁闷地戳了戳土地。

“啪。”

玄烨黑着脸,甩了下鞭子。

鞭子擦过土块,迸出一点火花。

他看了一眼划水的江遇,又抬头看了看移动到天空正中央的大太阳,自己挪了挪脚步,来到阴影处,确保自己每一寸肌肤都不会被晒黑。

“种起来。”他言简意赅。

第53章 倒是他不配了

江遇憋屈地种了一下午的地,只感觉自己的脸都被晒麻了。

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只感觉晒得滚烫。

“嘶。”他难受地哼唧:“我要被晒死了。”

怎么他们都不晒的吗?

江遇左右看看,监工老神在在把自己给严严实实遮在阴影处,一点也没晒到。

“嘶。”江遇难受地扁嘴。

真是郁闷极了。

“哎,苦逼的人生啊。”江遇丢了手里的种子,见没人看他,偷偷躲着人伸了个懒腰,心里被难受到了,就像一根羽毛在他心窝里挠痒痒。

可恶,这该死的地位差。

可恶,这该死的资本家。

江遇拿脚踢了踢土地,感觉脚底板也被晒得滚烫。

“真不把人当人看。”沙子落进了江遇破了个大洞的口子。

他又使劲把沙子倒出来。

憋屈着张脸,江遇望了望天。

他虽然做足了心里准备,让自己接受种地,摆脱以往的优越感,却总是难以心里获得平衡。

正当江遇偷懒的时候,一根黑色的鞭子诡异地往一个方向抽过来,绕了个弯跑到江遇面前。

江遇多年的警惕让他身体一侧,那本抽到他背上的鞭子就这么抽到了他屁股上。

“嘶。”江遇委屈又难堪地红了脸。

眼睛几乎要泛红落泪。

他感觉自己的屁股都要肿起来了。

玄烨这道鞭子力气不大,主要打的是警告的作用。

见到江遇红着眼睛网过来,他面无表情地回望过去,冷厉的眼神让江遇受不住地低头。

“哼,什么人嘛。”

江遇摸了摸自己的身后,这次也不敢一屁股坐在地里休息了,连忙蹲起来,在监工的凝视下,略委屈地播撒起了种子。

玄烨看了他半晌,才算是放他一个人在这。

眼见那可恶的监工走远了,江遇才咬牙切齿地骂道:“真是狠心的资本家。”

还不允许他划水摸鱼了?

驴子也不带这样使唤的。

一边想着,一边越发委屈。

陈坤挪过来,接过他手里的种子帮他播种,看了他几眼,觉得这一天也蛮惊奇的。

从小就英姿勃发又天赋异禀的江遇,因为错信小人和背叛,如今这样委屈。

陈坤碰了碰江遇的胳膊:“别委屈了,你去那里。”

江遇一看,因为太阳都西斜,本该在烈日底下的地有一块被一片大树的阴影覆盖,看起来就比其他地方凉快得多。

不过……

他有点犹豫:“这是划分到你的地方。”

而他恰好选了另外半边。

陈坤帮他把这里的地种下去,眼皮子也不抬:“都一样。”

于是,本委屈巴巴的江遇立马就高兴起来了,兴致勃勃地蹲到了阴凉地,被大树的阴影一覆盖,他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这才是正常的世界。”

那被烈日当空晒成干的感受,太令人窒息了。

就这样过了半晌。

终于到了晚饭时间。

桑氏米铺除了钱,剩下最多的就是大米。

管事的张罗着人把饭送过来,整个胖脸和个大馒头似的,笑的眉不见眼。

“大家都辛苦了,掌柜的给大家准备了饭食。”

几大桶严严实实粒粒分明的大米散发着清香,正热腾腾被人推过来。

和别的老爷常常给的稀粥不同,桑氏米铺给的伙食,大米都是当季最新的最香的大米,又丝毫没有偷工减料地小火精心煮成,丝丝米香逐渐萦绕在辛苦了一下午的农夫鼻口。

“开饭了。”农夫们欢呼一声,把手里的种子放到一边,喜气腾腾地拿了自己准备的碗筷,往那一大桶的米饭排队处走去。

他们迫不及待,毕竟桑氏米铺让他们做事,给的伙食往往都是最好的,还不限制他们加餐的次数,直到运过来的都吃完为止。

“不要急,不要急。”管事的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靛青色的小桶被搬过来,也放在了米饭边上。

农夫们凑过脑袋一看,顿时更加激动。

里面是成块的排骨和煮的香辣糯烂的白菜,比去贡院考取功名的童子生还要吃的好。

“不是稀粥也不是烂菜叶。而是米饭和排骨耶。”顿时有些许人欢呼着骚动起来。

现场有一瞬间的嘈杂。

玄烨往前面一站,深色绣着银丝的衣衫熠熠生辉,他鞭子一甩:“安静。”

奇怪的是,他分明没有骂任何一个人,也没有抽到任何一个人的身上。

但是喧闹的人群如奔腾的潮水瞬间归伏于大海般,顿时安静下来。

连呼吸声都能清楚听到。

管事的取了帕子,把自己的手擦干净,叫人为这些农夫分配饭食,笑着对玄烨道:“还是您厉害。”

管事的对玄烨破为恭敬。

光看于掌柜对玄烨的态度,他只看出了熟稔和亲近,没有一丝一毫上下级的关系。

因此,哪怕不清楚玄烨和掌柜的之间的身份关系,他也把玄烨放在了心上还把他当掌柜的一样恭敬对待。

农夫们逐渐安安分分地取到了自己的食物。

几个被管事的带过来的伙计拿水擦干净了他们的手,又收拢了他们的袖子,大方而公平地为这些个农夫每人舀了一大勺的米饭,又为他们加了好几块排骨和一小勺的白菜。

农夫捧了碗,往旁边或坐着或蹲着吃。

饭食是客来福亲自做的,或酸或辣的白菜,浓郁的酱汁混着排骨的肉香味,很浓很鲜美。

几个农夫凑在一起,吃的大快朵颐。

那功夫,似乎要把头埋进去,把舌头都要化掉吞下去。

江遇早早闻到了香味,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咕地在叫。

今天,他才吃了一点稀粥。

那大老爷也很小气,就是稀粥也只放了半勺的米。

他舔了舔自己的唇瓣,有些渴望,有些紧张:“陈坤,我想吃。”

“嗯。”陈坤应了,拉着江遇往那边去,也给自己和江遇弄个碗,排在其他人后头。

“不过,我们只能吃一碗,不能多吃。”陈坤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嘱咐江遇。

刚饿瘦的肚子不能一下子吃很多食物,容易噎死也容易涨死。

江遇早仰了脑袋看那红彤彤的排骨,眼睛里泛着光,连陈坤说了什么都没听,连连点头:“嗯嗯嗯……真香啊。”

他爱死了这排骨的香味。

轮到江遇的时候,他迫不及待让人往他碗里打了一大勺的饭,还嘀咕着:“多打一点,多打一点。”

伙计的看了他一眼,又给他多加了几个排骨。

陈坤走在江遇后面,黑着脸看了江遇一眼,有些无奈。

他告诉那位帮忙打饭的伙计:“少点就行。”

伙计不理解地看了陈坤一眼,往他碗里少打了小半勺。

倒是玄烨突然抬头,看了陈坤一眼。

那漆黑的眼睛,让陈坤一瞬间紧绷,又放松下来。

他在心里道:放轻松,陈坤,这里已经不是末世了。

只是一个简简单单,平平静静的世界。

江遇得了饭,快快乐乐地跑到一旁蹲着吃,他不敢坐下,唯恐碰到哪里。

但是吃饭的速度一点也不慢。

陈坤还得拉着他让他慢点:“现在不能吃的这么急。”

玄烨看了一群躲在田间吃饭的人一眼,又看了看天色。

天色已经有开始变暗的痕迹了,此刻天被云朵笼罩。

太阳逐渐往山的那头去。

若是寻常百姓,早就老婆孩子热炕头。

玄烨也想这样,可惜道行还不够。

他看向管事。

管事的正含笑望着那群抱着饭吃的满嘴流油的农夫,似乎在看自己的孩子那样慈祥:“真好啊。”

管事正看的开心,忽然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的视线,他及时转回了头,看到玄烨正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本能的敬畏和紧张让他有点发抖,不过他还是很能稳得住,管事不动声色道:“怎么了?”

玄烨看了看管事发抖的手,放下了自己手里一直攥着的鞭子,让自己变得“乖巧无害”。

他往管事的露出“友善”的笑容。

那“无害”的表情很真很实诚:“于姑娘呢?”

……

…………

经历了玄烨的“恐吓”后,管事的最后还是把于桑之此刻所处的位置透露给了玄烨。

“你可不能说是我说的啊。”

管事的就怕于掌柜觉得自己嘴巴不严,他这个身份,最怕的就是这样的猜忌了。

他可不想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缘由,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也就是他知道于掌柜和这位男子关系好,才透露一点的。

玄烨点了点头,漆黑的眸子里没有情绪色彩。

他本就是喜怒不露于色的人,更别说在别人面前了。

“嗯。”他略冷淡地回应了一声。

顺着往小城走的小路,他脸色有些凝重。

这些天,其实他是有些生气的。

他和于姑娘相处了这么久,自认把于姑娘周围的所有人都摸透了。

事实却是,在于姑娘搅动全城风雨的时候,他才发现了这些从未察觉过的问题。

比如于姑娘偶尔的消失是去了哪里,比如她为何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每当他认为自己和于姑娘更近了一步的时候,总能出现一些东西,让他觉得自己应该再上心一点,和于姑娘的关系再拉近一点。

这样,也许他就不会回答不出,于姑娘身上偶尔沾上的血是从哪里来了。

玄烨有些挫败。

不过他的挫败更多的源自于自己。

他自己不够心细,也不够关心,这才出了这样的差错。

玄烨有些自卑。

伙计们说的很对,在于姑娘面前,很少有人能够不自卑。

他自然也一样。

村子里很多人都说于姑娘聪明,捡了他这样一个优秀上进的好汉子,又壮实又俊俏,还有钱能干活。于大妞呀,是占了便宜。

然而玄烨却不觉得,他时常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一边会觉得自己不够有钱,一边又觉得自己不够好看。

偶尔看看水中的倒影,他都觉得自己似乎是痴心妄想了。

他有时候会想,若是于姑娘是个爱慕虚荣的人就好了,他就多赚钱,不让自己屈居人下,打造一个金屋,来讨人欢心,自然自己就有了机会。

如果于姑娘是个爱俊俏男子的人,也好办,他就想办法把早年留下的一点天花痘印去掉,把她身边长得俊俏的男子赶走,严防死守,以争取自己的机会。

然而事实却是,于姑娘既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也不是一个只看脸的庸俗女子。

她貌美,善良,热心,又柔弱可爱。

现在看来,她又不缺银子也很聪明。

哪怕是开家米铺也能如鱼得水。

倒是他不配了。

太阳西沉,玄烨的心情就如这太阳一样,慢慢地沉了下去。

第54章 不许做二房

在见到人之前,玄烨是有点火气的。

自卑如影随形,和他形影不离。

可见到人之后,娇嫩白皙的小脸往他眼前一偏,水润的眸子往他眼里一望,玄烨心里的火瞬间如被蒸发殆尽的水汽,消失得无影无踪。

别说是消沉阴暗的情绪,光是心脏,就软成了一片。

特别是当于姑娘无辜单纯望向他的时候,本就觉得自己过分又变态的想法再次喧嚣其上,觉得自己不该玷污她。

如绸缎般的青丝蜿蜒而下,恰逢夜色与灯火交融,微微泛暖的灯火将她白皙而远离尘世的脸变得真实起来。

像是落入凡尘。

被玄烨忽然找上,于桑之有些怔愣。

她愣愣看着玄烨,从他微喘又沉冷的面孔到漆黑无底的眼眸。

只看了一眼,她微凉的眼眸就落下,往地面望去,拉长的眼尾有点艳丽的嫣红。

让人只一眼,就能看呆。

玄烨的存在感很强,气势沉沉地压下来,从玄烨身上散出的热气一直冒到她身边。

“玄大哥。”

于桑之开口,手腕攀上竹窗的一角。

“你怎么来了?”

让她丝毫没有准备。

慢吞吞的话落在玄烨耳里,声音清冷而温柔,和玄烨想的一样,善良,温吞,脆弱,又美丽。

想到这里,玄烨的脸一沉,气势更冷,与生俱来的显贵,让他的存在感更强,气势更浓。

有点像是发散了一点刺的刺猬。

于桑之很难猜不到玄烨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无非是想问问她为何要骗他,又为何要玩弄他的感情。

或许,还要问问她是如何积累的这些身家。

不过,她不曾想过解释。

想做就做了。

没有原因。

似乎是想轻轻略过,于桑之垂下眸子,把所有心绪按下去,微微开口,语气真挚。

“有什么事吗?”

外面的灯光更暖。

微凉的白皙如玉的手指拨动了下发丝,露出一点玉白的耳垂。

于桑之转移话题并心虚的的时候,耳垂会微微一颤。

哪怕真正的心虚的只有一点点,更多的是理直气壮的轻轻揭过,但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玄烨还是捕捉到了。

那耳垂小巧精致,既没有挂任何装饰,也没有任何标志,但玄烨看了一眼,心中就莫名想到,这么可爱的东西,应当放在他手里好好把玩。

玄烨眼珠子盯着,灼热的目光如刺一般看着,心头冒火,心脏如雷。

察觉到自己的意动,玄烨克制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耳根子莫名红了。

若放在其他男人身上,恐怕就要做出什么不好的想象来。

可这样和禽兽并没有分别。

玄烨克制自己发散的想象,强迫自己的思想回到当下的话题里。

他还记得要遵循守旧,克己复礼。

偏过视线,喉头滚动了下。

玄烨再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她。

内里的心火在灼烧,这下,原先的火气是怎么也找不到,变成玄烨心虚了。

这些时日,于姑娘躲了他两天,虽说是在忙,却也难说不是在回避与他的解释。

玄烨看在眼底,心中也能理解。

唯独有一点的是,没有于姑娘在身边,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脏时不时有蚂蚁在啃咬,酥麻和期许如缠在心间的苗疆蛊毒,一点点爬如他的心房。

他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偷偷来桑氏米铺来找了人。

他当然没一个人来,而是带了个挡箭牌。果然,把于二妞提在手上,他轻而易举地进了桑氏米铺。只不过于二妞见了人能留下,他却是不能。

玄烨偷偷把视线转回来,往脚下望。

他不光看脚下,还把屋子周遭看了个干净。

这是独属于于桑之的小楼,布置清净优雅,放满了于桑之喜好的装饰,一点点奢贵的熏香从柜子里泛出来,不过屋子里除了那一点熏香,还有一股不容人忽视的冷香。

他目光虽然细致,却堪称快速地记住了每一个地方。

玄烨总是告诫自己要做君子所为,但他的眼睛,鼻子和脑袋总是忽视他本体的意志,总是偷偷地以公谋私,中饱私囊。

等眼睛享够了福,玄烨才后知后觉要遮掩一下,于是眼睫遮住眼睛,做出自己没刻意偷看的假象。

“你今天放了两个人来我这。”

这句话是笃定的语气。

玄烨语气酸酸的,是指的两个让于桑之掏了四两银子买下的人。

那酸弥漫,很明显。

于桑之虽然是说买了庄子田地,却从来没亲自去监督过一回。

她不擅长做种地的苦力活,黑影也只会疯狂又嚣张地吞噬腐蚀所有田地。

弄得整片地乱糟糟的,连蚯蚓都不敢爬过。

所以,她额外雇了人过去帮她种地。

种的就是她偶然捡到的种子。

她刚开始以为整艘船上就遗落了这么几颗幸存者,偏差地落在甲班上,干枯发黄。

但实际上,后来她整理仓库的时候才发现,有一个满满的大箱子,里面全部都是这样的种子。

“南渔村”的村民以为这是不值钱的东西,分好了钱财之后,把这箱子种子给于桑之留了下来,就放在仓库的最南端。

于桑之那天过去的时候,衣服碰到一旁的架子,架子上昂贵的首饰倒下去,刚好砸在了木箱上。

“啪嗒”一声,木箱被砸得歪了点盖子,里面没关好的一大箱子种子就这么暴露在于桑之的眼前。

“是。”于桑之安静坐在那里,和傍晚朦胧的夜光中点点恒星比拟起来,反而更像是漂亮神秘的星辰。

“噢。”玄烨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目光又开始不受控制,在近水楼台地偷偷记下任何一个细节。

包括饱满的额头,笔挺的鼻子,还有微微蓬松翘起的睫毛,让玄烨很想动手去戳一戳,或者碰一碰。

不过显然,他的手还是受理智控制和裹挟的,没有做出太过分或者让人意外的举动。

“放在我手底下没关系,可是你买下了他们,太随便了。”玄烨指责。

于桑之雇的那些农夫,说好听点,就是帮于桑之干点活,然后于桑之给他们提供银钱和饭食。

说难听一点,就是那些农夫和于桑之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要在最后钱货两讫,他们就没有任何瓜葛。

可是这两人却不一样,他们占据了于姑娘身边的地位,用卖身契绑定。

让玄烨怎么能够不嫉妒。

“是有这么一回事。”于桑之蹙了点眉,想到了那两人,和对自己来说完全和地上的沙子别无二致的四两银子。

“他们说自己快饿死了,我又想着我还需要人手,就买下了他们。”于桑之简单说了一下前因后果,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对。

另外,她还补充了一下:“先让他们去你那里种地,后面我还需要他们帮我在米铺里做事。”

本该是很自然的话,然而眼见着玄烨的脸色却不对了起来。

玄烨眼神都发冷。

玄烨从未想过,那两人还和于姑娘有这样的渊源。

这就算了,后面两人不种地了,皮肤白回来了,又被叫到米铺里干活,天天在于姑娘面前转悠。

这怎么能行?

救命恩人和被救命的两个狼狈“土狗”,怎么能不算是危险的关系?

玄烨危机重重,再次感觉到了危机感。

何况他怎么都感觉那两个人心怀不轨。

看那两个人的眼神,看那两个人诡异的行动,总觉得不是简单的救命之恩这么简单。

呵。

两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怎么可能会没饭吃。

这样拙劣的借口,玄烨自从三岁起,就不会用了。

想着,他蹭近了两步,邀请道:“你晚饭吃了吗?我晚饭还没吃,要被饿死了。”

要换做其他时候,于桑之会让他回去吃饭的。

可是玄烨这样一可怜巴巴地换了个语气冷冰冰说自己快饿死了,总让人觉得他真的快要饿死了。

毕竟像玄烨这样的人,总是很难想象他什么时候会这样脆弱地要求什么。

他总是稳重又让人放心的。

可能真的饿了吧。

于桑之也不知道知不知道玄烨的心思,摇了摇铃。

“掌柜的。”

立刻,就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于桑之面前。

是李二花。

自从李二花知道了桑氏米铺之后,前等后等,终于是知道了于桑之新筑起的小楼,等晚上无事,就会过来和于桑之套近乎和请教,虽然通常表现为在于桑之面前献殷勤,但是于桑之并没有赶她走。

“掌柜的有什么吩咐?”李二花眼睛亮晶晶的,正盯着于桑之。

其实本应该是伺候于桑之的老妪过来的,但李二花应声而来,把老妪给叫了回去。

她无论端茶倒水还是做饭都是一绝,手艺比起老妪也差不了多少。

于桑之没有计较是她过来,只是让她去煮两碗面。

李二花看了看屋里的玄烨,似乎才发现这里还有个人。

她立马就警惕起来了:“掌柜的,这是?”

她满目警惕的目光自然躲不过玄烨的眼睛。

于桑之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让李二花下去了,

李二花自然很不甘心,很想多说几句,但她素来听于桑之的话听习惯了,恨恨地看了一眼突然出现的男人,瞪了一眼,噔噔噔地跑下楼去烧火。

玄烨也把这一眼看在了眼里。

他也明目张胆看了回去。

分明他也是于姑娘捡来的人,四舍五入,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他也是于姑娘的人了,既然是于姑娘的身边人,凭什么于姑娘身边的丫头要这么看他。

看的他和个登徒子似的。

玄烨不高兴。

他一不高兴,眼眸就更深更沉。

从中很难一眼看到委屈,却能明显看到压迫感。

玄烨难过了一会儿。

等于桑之望过来的时候,却又恢复了平静。

他回归了之前的话题:“那两个人肯定心怀不轨,都是骗你的。”

他细细掰扯着理由:“你看他们,身上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金贵养大的,根本谈不上吃不上饭,一看就是来这里的细作。”

“而且。”玄烨睁眼说瞎话:“我下午听到两人中的一人特意让伙计给他们少打点饭。显然是看不上你的排骨。”

他挑拨离间起来毫不手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来到米铺干活?一定是图谋不轨,被派过来偷偷干坏事的。”

于桑之显然没料到:“真的吗?”

她怎么看他们两人鞋子都破了个大洞,看起来真的像是要饭了一个月?

玄烨深沉地点头,配上他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倒还真像是一回事。

他开口道:“我觉得还是种地好,就让他们种地!把他们放在我眼皮子底下看着,你放心,我一定会仔细盯着他们。”

不让他们有勾引的可乘之机。

于桑之看了两眼玄烨,看到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显然和胡说八道相去甚远:“可是……”

“没有可是!”玄烨斩钉截铁。

他生怕于桑之改变了主意,还要把那两人给留在身边:“米铺里的东西太多了,账本也珍贵,要是被人偷了就不好了。你初来乍到,肯定很多人盯着你,说不定他们就是其他老爷派过来搞破坏的。”

“有我看着他们,你才能放心。”玄烨给于桑之洗脑。

开玩笑,要是他放这么两个长相比他绍差一点,但比其他人都要好一点又年轻的男子在于姑娘身边,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谁家好人家还起这么个风骚的名字?

江遇?

陈坤?

还不如隔壁的大黄和二狗呢。

谁家好人家还怕晒?

种地种到一半跑大树底下去躲懒?

又是谁家好人家会拉着漂亮的女掌柜说自己吃不上饭,非要把自己卖给掌柜的?

这和青楼的姑娘有什么区别?

玄烨冷着一张脸,冷笑两声,目光冷淡而沉寂。

要是早说学隔壁青楼的姑娘能把自己卖出去,卖给于姑娘做她的人。

他早就卖了。

谁也不能阻止他。

这样想着,玄烨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他做不了大房,别人别想做二房。

等到李二花端着面条上来的时候,就被玄烨这含着寒气的笑给吓住了。

她足足呆了一会儿,才把吓到天上的视线挪回来,目光落在玄烨和于桑之身上。

她狠狠抖了一抖,感觉看到了她貌美如花的掌柜的,她身体才算是落在了实地,魂也没在天上飘了。

把面条端给掌柜的的那一瞬间,李二花小声地偷偷上眼药:“于姑娘,我感觉这男人好可怕。他刚刚笑的好诡异。”

于桑之摸了摸发烫的碗,蹁跹的眼眸看着李二花。

那双眼睛深得发黑,以眼望过去,意识沉沦在里面,似乎瞬间就可沦陷。

李二花晃了晃眼,艰难把意识拉扯回来。

她这才发现,什么可怕?

她貌美如花的大掌柜,才是最可怕的。

第55章 又赶我!

尚未看到希望的暗恋是又酸又涩的。

虽然玄烨并未表现出来,也难免会胡思乱想。

不带脑子地吃完了夜宵。

于桑之赶他回去。

她指了指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似有所指地告诉玄烨:“你回去吧,外面太晚了不安全。”

夜里的墙角苔石间会很滑很滑。

路上没有灯火蜡烛,会很暗很暗。

当然,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夜间里所有的魑魅魍魉会各种作乱。

比如,把江遇追着到处乱爬的刀客。

玄烨目光闪烁,想要找个借口离于桑之近一些。

他们本该生活在一个院子里,可自从于姑娘搬来城里开了个米铺,还按照自己的喜好设计了一个二层小楼之后,玄烨再难轻易见到她。

此刻算是很难得的温馨时光。

他把头埋进碗里,想假装自己还没吃完,粗粗的眉头一皱,既视感很强:“我一个大男人,不怕天黑。”

他把眼睛埋进碗里,又悄悄的默默的打量。

他似乎在措辞一个合适的借口,来离自己心上人近一些。

毕竟于姑娘也太招人了些。

不论是照着于姑娘的脸,还是朝着于姑娘的身家,都很难有人不心动吧?

玄烨自认自己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但他又确实是一见钟情。

公平的竞争并不可耻,玄烨自认为,自己并不输给任何一个人。

于桑之看了看玄烨的碗,里面清汤寡水,就连最后一根菜叶子都要被捞干净了。

玄烨脚下生了根,就是不愿意走,就想再磨蹭一会儿。

于桑之的视线逐渐从碗里偏移,移动到玄烨的脸上。

棱角分明的脸,流畅的下巴,皱起来会让人心中胆寒的粗眉,还有那薄薄的一看就多情的嘴唇。

察觉到于姑娘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脸上,玄烨偏了偏头,把自己好看的右脸偏向于姑娘,不着痕迹把自己脸上的缺点掩盖起来。

光看那张脸,再看h那浑身与旁人不痛的气质,很容易和庸庸碌碌的百姓区分开来。

“你还记得你失忆之前的事吗?”

这句话骤然让玄烨的心里以突,敲响了警钟。

自从他被于姑娘捡回去之后,于姑娘和他都甚少提到自己的过去。

一方面是他自身对脑海里的印象模模糊糊,一边是他刻意逃避。

于姑娘今天突然这么说,是想要赶他回去吗?

玄烨并不想回去。

他被这句话伤透了心。

他硬邦邦地道:“不记得了。”

生气起来的玄烨脸色阴郁,表情十分不好,配上他一贯冷冰冰的脸,更是让人心中发憷。

换个人来,恐怕就不敢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然而于桑之却兴致勃勃。

她当初是看脸捡了个人来玩没错。

可是这人背后的背景,她却是一丝也不关心的。

如今玄烨这个情况,却让她徒然升起了一点好奇心。

她自认良心有,但不多。

于桑之蹙着眉,细细地将这些日子的事情一一道来:“手上没有茧子,衣着富贵,服饰低调奢华,刚开始并不会种地,吃饭前要拿茶水漱口……”

于桑之一一罗列。

玄烨越是听,脸色就越是惨淡。

他偷偷又瞥了于桑之一眼,生着闷气。

等于桑之说了好一会儿,才下了定义:“家中富贵,有权有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玄烨脸色越冷。

“我不清楚,我一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你了。”

玄烨表明自己的脆弱,顺带打同情牌:“我现在一点也想不起来,一想就头疼欲裂。”还得你收留我一阵子。

后半句话玄烨没有说出来,不过通过他的示弱,已经能很好地表现出来了。

于桑之背后有一个柔软的枕头,与旁人喜欢的硬枕不同,软绵绵的,人一躺下去,就如同陷入了云端里。

乌黑的碎发落在白净的软枕间,对比强烈。

白与黑的对撞,还有那微微敞开的锁骨,都让玄烨口干舌燥。

他克制自己收回视线,忽然觉得出去吹吹冷风也不错。

于桑之继续猜测:“也许你是一个大家族出来的,遇到了杀手截杀,躺在路边为我所救,也许有人正找着你。”

玄烨哪里想不到这个可能?

只是如今他的脑袋全部被于桑之给占据了。

他又口吻坚定地说:“那都是你一面之词。”

或许他就是个可怜巴巴的孤儿呢?

难道她也要赶他走吗?

玄烨委屈坏了,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凳子上,看着于桑之的冷淡视线都含着控诉。

于桑之思索着,眉眼微微染上一点兴奋:“这里没有你的消息,我带你去京城吧?”

听说京城才是最为繁华广泛的天地,那里汇聚着走南闯北的人。

有从北边的胡塞里南下的胡商,也有从南边岛屿北上的海客,甚至,还有金发碧眼的神奇人种。

从那里,也许能找到岛屿的踪迹。

“?”玄烨眉头紧皱,不知怎么就跑到了京城这个话题。

……

而京城,正处在极端的风声鹤唳之中。

高大威严的城墙象征着这座城所拥有的地位。

这座城里,处在最中心轴线上的,是萦绕在皇权中心两边的王公贵族,还有令人胆战心惊的皇宫。

高大巍峨,雄伟壮丽的皇宫大门被缓缓拉开,大学士眉头紧锁,率先从里面出来。

高高的石阶,他走的心不在焉。

长达几个月未见万岁爷的人影,让朝堂几乎动荡。

流言四起,混杂一些人的浑水摸鱼。

“爷。”

等他走过了宫门,小黄门前,家里的老仆牵来了马车。

他正待要跨上车,却被人叫住。

“索额图。”

一穿着蓝色官服的男子急匆匆往这边赶来。

索额图只一见他,就立刻皱了眉头。

他和纳兰明珠不对付,两人常在某处争论不休,在朝堂上,也是各走各的。

“你有什么事?”

索额图居高临下,轻蔑地把视线往纳兰头顶上落。

纳兰明珠并未计较他的姿态,反而有些低声道:“万岁爷还没回来。”

“哼。”

说起这个,索额图可就没有好脸色了。

当初他劝诫万岁爷先把南巡放一放的时候,是纳兰在万岁爷耳边吹枕头风。

纳兰说南边的官民远离皇城,污秽不断,万岁爷一过去,定能肃清污浊,还他一个清正的环境。

索额图自然知道,南边的官民富得流油,定不会安分守己。

不过虽然污浊,却也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