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元吉将全部的神力通过河神像送出去帮助那群村民,即便自己暂时不能出去撕了那群恶心的玩意,但至少可保证它们不会在这个时候伤害到村民的性命。
想到此,元吉眼眸中那抹奇异的金色立马褪去,只余下幽深的黑,如同深渊般平静而无波澜。
“唔。”她闷哼一声,身形不住地晃了晃。
吴州是环山绕水的地方,除去知府所在的城池外,还分各县,小城一个县,大城中便有数县合并在一起。
各个城池几乎挤在一起,有的只隔了几座山丘,不过在城外绕着的连绵山峰却很高耸险峻,若要入吴州,必然要开山,故而即便是官道修砌得也是蜿蜒扭曲,窄小难通。
正因为如此,吴州一直以来也都很封闭,算是晖国比较落后的地方了,二十年前祁家带着小部分家产过来,才将这一处稍微改好了些,只是近些年来盗匪猖獗,吴州又开始一蹶不振,即便是祁家也颇为头疼。
元吉顺着河水直达小溪,逆流而上入了山涧,这才到了山匪的地盘。
这处绵延的山统称舟山,而舟山有大大小小上百座山峰,并非只有一个匪窝。
元吉大致数了一下,舟山上零散的山匪有十余队,加在一起也才六七百号人左右,可大的山匪寨子有两个,居于舟山的南北,跨了两座城池,两个寨子互不往来,竟然也没抢过对方的生意,实在有些稀奇。
元吉先是去了较北边的寨子,寨子名叫鹿蜂寨,寨子里总共有三个当家的,按岁数排大小,整个寨子的人加在一起大约有两千五百号人,马匹三百多,刀剑也有一仓库,粮仓两处,都有专人把手。
而后她又去了较南的那处,这寨子位置比较偏,位于舟山最高的一处,外人难以攻上去。
寨子的后面有个水潭,而这处又高,故而烟雾缭绕的,元吉从水潭中出来的时候特地绕着寨子转了一圈。
这一处看守的人并不多,且不远处还有练功的声音,一声一声士气浩荡。
兵器库里的兵器都是一样的,一排排□□无甚差别排列整齐,倒是不见什么领头的人物,寨子大堂的桌椅排列整齐,再看向住处也与鹿蜂寨不同。
这里的住处统一大小,井然有序,按照床铺来算,大约有五千号人了,比起鹿蜂寨来说这个人数简直多到可怕。
这个寨子也没有名字,外界只说是南边的寨子,却也没听过多少人说有他们打家劫舍,相比之下鹿蜂寨反而名声狼藉一些。
元吉觉得事有蹊跷,好不容易找到像是大人物住的地方,打算进去探究一番,却没想到里面有人,她才刚靠近便被里面的人发现了。
屋子门猛地被打开,元吉转身便贴在了墙上,隐去自己的身体。
出来的男人身形高大,大约有四五十岁,撸起袖子的胳膊上有几道年久的刀疤,元吉瞥见那手时,眉头微微皱起。
他的手腕上有个牙印,虽说皮肤黝黑遮住不少,不过仔细看依旧能看见。
那男人见外面并无他人,于是转身准备回来,暴露出来的脸顿时让元吉浑身一震,像是被什么符贴上了般无法动弹,只能定定地瞧着对方。
他的眉毛很淡,只有半边,一双眼睛深深地凹陷进去,鼻梁有些歪,恐怕是经历了风霜,脸上的皱纹有许多,带着凶煞之气,重新回到了屋子里。
房门关上,元吉才将这口气喘过来,她双手握紧,仔细想了想是否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方才看见时分明胸腔猛烈地跳动,此刻没瞧见,却又什么反应也没有了。
回头看了一眼房屋,元吉抿嘴离开,又从寨子后的水潭一路回到了环城河内。
才刚到第三天,一早祁琰便到城外的河边了。
这回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穿的破破烂烂,而是换了一身祁夫人差人给他做的新衣服,勾了金边银花的那种。
从马上下来祁琰便一路往河边走去,河岸边上长了不少野草,他随手折了半根叼在嘴里,一副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模样。
祁琰弯腰朝水里看了看,随后踢了一颗石子到水中,荡起了一圈涟漪。
他道:“元吉。”
没人应他。
祁琰嗤了一声,咬着嘴里的野草茎,双腿张开,垂头开始解腰带。
在水中看了这一切的元吉猛地睁大了眼睛,本来是想躲起来给他点儿颜色瞧瞧,让他知道自己也不是呼来喝去的,可现下看来,她暂时还拿对方没辙。
于是祁琰的腰带解了一半,便见身穿水蓝长裙的女子猛地从水里面钻出来,身上不染半点儿湿气,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的胯间大喊:“光光光天化日,你耍什么流氓!”
祁琰将嘴里的草吐出,学着她的结巴:“我我我不过是,整理一下腰带。”
元吉毫不掩饰地当着他的面翻了个大白眼,基于她与这人长年以来相处所知他的劣根性来看,他方才绝对是要往河里排尿。
祁琰无视了那个白眼朝她伸手,元吉勉强伸出自己的手,让他将自己拉出水,而后站在岸边跺了跺脚,整理一下自己的衣带发饰。
祁琰问她:“考虑得如何了?”
元吉不瞧他:“你想知道什么呀?”
祁琰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由于身高不同,还得稍微弯下点儿腰,他伏在元吉的耳边说:“我在府中也翻阅了一些这些年有关山匪的资料,知道这山中大大小小不少山匪,不过有组织的就两个,一南一北。”
“你既然都知道了,还要我去查?”元吉皱眉,顿时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祁琰摆了摆手:“我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之前几任知府没有一个组织剿匪,甚至有过一个官匪勾结弄得民不聊生,前几年我离开吴州的时候那任知府便是,带头给山匪所谓的‘保护费’,就连我家每年也搭进去几千两。”
元吉眨了眨眼睛:“所以你才想要剿匪?”
祁琰瞥向她:“我是那么不分公私的人?”
“像。”
祁琰不说话,摇了摇头拉着元吉便要走,元吉缩了缩手:“做什么呀?”
“你眼睛瞎了,带你去看大夫。”祁琰说完,双手掐住了元吉的腰,双臂一抬便将她直接抱到了马上。
这还是元吉有生以来第一次骑马,刚坐上马背便不敢动了,祁琰翻身坐在了她的身后,双手牵过马缰,马匹掉头,慢慢顺着河岸走。
元吉浑身僵硬,动也不动,祁琰往后靠了靠,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腰,牵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嘴角缓缓勾起。
小腰还挺细。
祁琰没往城中走,反而是骑着马一直往城外跑。
元吉坐在前面迎着风,头发吹得纷乱。
她因为身份特殊,注定不能离开吴州,但是也有范围限定,离水源越远的地方,她便越难受。
祁琰带她离开的刚开始还好,等后来直至小道,绕到了山林之后,避开了树木水源,元吉便觉得呼吸不畅了。
祁琰还在骑马,元吉直接伸手抓住了他握着缰绳的手,在前面摇了摇头道:“不行,得停下。”
祁琰拉直了缰绳从马背上下来,往前方瞧去,还差三里地便到地方了,随后垂下头看了一眼还骑在马背上的元吉。
元吉脸色泛白,额头上起了不少汗水,胸腔起伏,喘了好几声才问他:“你要带我去哪儿?”
祁琰想了想,这才解释:“我将京城的祁家搬了一半过来,就在前面等着我们过去。”
“搬家?”元吉皱眉,她知道祁琰家大业大,别说是京城,就是官道沿途也有不少他家的产业,但是祁家在吴州这种地方置办的家产已经够了,再多便要被山匪盯上,他这时候搬家过来是何用意?
祁琰点头,突然正经了起来:“非但搬过来,还得要你与我演一出戏。”
“你说明白些。”元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我要剿匪这你是知道的,但是吴州舟山上的匪非同一般,这么多年下来没有一个知府能制得了,除了他们人数多占优势之外,那必然是有知府所动不得的理由。”祁琰朝元吉伸手,将她牵下马,双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靠近对方。
“我在朝中五年,大抵也见过一些贪官,知道他们的行事作风,靠近皇城脚下的不敢动,越远的地方便越猖狂。”
“你怀疑这山匪与官勾结?”元吉皱眉。
祁琰道:“所以我才不惜举家来吴州,也得将他们连根铲除了。可我并无人马,此番你去了舟山转了一圈,可帮我瞧出了他们的人数与实力?”
元吉撇过头:“你那么肯定我去过舟山?”
“别闹了。”祁琰咧嘴笑了笑,一瞬打破了正经的表情,无赖道:“每次一说填河你就冒冷汗,我也不是瞎的。”
元吉扯了扯嘴角:“我是知道,那我老实告诉你就没我的事儿了吧?”
“那可不行。”祁琰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又低头看向元吉道:“除了告诉我他们的位置和人数之外,你还得换件像样的衣服,与我从小路一路入吴州才可。”
“为什么?”元吉瞪圆了眼睛,这事儿还有完没完了?
祁琰弯着腰将整个人埋在元吉的肩窝中,实在不太明白是如何变成如今这个画面的。
他定定瞧着元吉白皙地脸颊,忍不住轻笑一声。
是了,河神大人可不是一般人。
身后,血色翻涌。
鱼上钩了。
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嘶?”
雷蛇不懂人类的弯弯绕绕,当它发现面前的煞神突然间变得没那么骇人了,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这煞神真的累了?不能吧?
雷蛇吐着信子慢悠悠地围着两人仔仔细细观察一番,金色的瞳仁骤然收缩,它兴奋地甩着尾巴,电光噼里啪啦直作响。
没有骇人的威压,这煞神果然是力竭了!终于到小雷我……呸!蛇爷我大显神威的时刻了!
元吉往旁边挪了挪,祁琰又往她那儿近了近。
元吉问他:“你准备娶谁?”
祁琰皱眉仔细想了想:“京城是有几个女的想要嫁我来着,不过离得太远了,我想一想城中似乎有几家女儿还未许人的人家家底殷实,在她们当中选一个也不错。”
元吉:“……”
祁琰朝她看去,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他伸手戳了戳元吉的眉心:“你瞧瞧你这眉头皱的。”
元吉撇过脸:“我没皱。”
祁琰沉默了会儿,又说:“为何你分明喜欢我,却又偏偏不承认呢。”
元吉听见这话,脸颊顿时红了起来,她的心跳极快,视线都不敢落在一处,实在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何时被他看透的,而且就这么突然说出来了。
祁琰又道:“我说今年成亲,不过是给我娘个安慰而已。”
元吉眨了眨眼睛,依旧没回头看他。
祁琰又道:“我已经安排下去了,明日便以知府的身份邀陈县令吃饭,等着陈县令往舟山上与京城传消息,只要消息传出,便有了他们勾结的证据,届时我就要入京了。”
元吉这时候才将头转过来:“你要入京?”
祁琰朝她笑了笑:“是啊,鹿蜂寨被剿,我总得给朝廷一个交代吧,至于三皇子的身世,这个与我无关,不过是顺道给大皇子通风报信一下而已。”
元吉听他这么说,心里有些烦躁。
祁琰嘴角的笑容逐渐收敛,突然伸手将元吉搂在了怀里。
元吉伸手连忙想要推开他:“你……你怎么又抱上了。”
祁琰的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声音被压制,但是依旧能让元吉听见:“我手中若有面镜子,定要让你自己瞧瞧,瞧瞧我说我要与别人成亲时你有多吃醋,瞧瞧我说我要入京时你有多不舍。”
元吉的心在这一瞬便开始不安了起来,她的手捏紧成拳,想要反驳祁琰的话,脑海中已经想到如何反驳了,偏偏说不出口。
她虽瞧不见自己的表情,但是不代表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祁琰的手缩紧了些,然后稍稍抬起头,在元吉的耳垂上咬了一口,低沉的嗓音道:“口是心非说的便是你。”
元吉侧过脸,祁琰这才慢慢放开了她,一只手落在了她头上,轻轻摸着头发:“如何?你是准备与我一同入京,还是准备在吴州等我回来娶你?”
元吉道:“你明知道我离不开吴州的。”
祁琰点头:“那便是等我回来娶你了,放心,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唯有答应了。”
元吉:“……”
她才不是这么说的呢!
不过……听见祁琰这么说,她心里倒是有些许开心,面上不表露出来,免得祁琰骄傲自满。
祁琰又问她:“那……我要不了多久就要走了,你能否就在府衙里住着,我让人好吃好喝的供着你,等我走后你再回河里去?”
元吉双手环胸,稍稍抬起了点儿下巴,挑眉装作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道:“嗯……那我得好好考虑了,毕竟我许久没回去,河里的鱼虾蟹定然非常想念我。”
祁琰瞧她着带着些许骄傲的样子,笑得温柔:“他们如何会想念你呢?他们只要催着你回去,我便在外雇几十个渔民,一通捞走算了。”
元吉立刻伸手指向他:“你你你……你不许对我的朋友无理!”
祁琰继续笑,元吉转头哼了一声:“最好是有好吃的好喝的。”
元吉这算是答应祁琰在他回京城的这几天都在府衙里了。
第二日一早,护卫乙果然差人出门,骑马给陈县令传个消息,说是知府回吴州就马不停蹄的剿匪,如今剿匪颇有成效,且鹿蜂寨也悉数捉拿,便要安稳几日,让吴州地方的大小官员,都来城中做客。
的确,也有不少官员在祁琰上任知府的时候想要与他攀关系,给知府府衙送了不少礼,不过这么长时间,也没人真正见到过吴州知府的样貌,唯有那几个心眼足的人,在知府回来的第一天看了一眼。
陈县令本来是心眼足的那一个,在收到要去吃饭的消息时,也问了临县的县令,确定对方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便要与对方一同过去。
祁琰给足了大家准备的时间,约定的时间是隔日。
在宴会到来之前,祁琰抽了个时间带元吉在城中好好转了转。
反正是祁少爷出钱,元吉还担心什么?不用自己变银子,想买什么买什么,身后还跟着护卫三人帮忙拿东西,简直不要太自在了。
祁琰见她已经买了许多,吃的玩的用的拿了一堆,身后除了护卫丁还有一只手是空着的,其余两人面前的东西几乎遮挡了视线,就快走不动路了。
于是道:“之前也不见你经常来城中玩耍,原以为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看来并非如此啊。”
元吉顿了顿,咧嘴朝他笑了笑。
她才不能告诉祁琰,她之前之所以不来城中,就是为了怕碰见祁琰。
十多岁的祁琰简直是个混世大魔王,走哪儿哪儿的人都怕他,元吉当时与他不对付,河中的鱼虾蟹不知道被他欺负了多少,自己还要天天被威胁填河,整天只盼望祁少爷别到河边来,哪儿还会主动入城找他的份儿?
不过在祁琰走了之后嘛,她倒是经常会入城来吃点儿好吃的,找个听书的地方听故事,偶尔会去祁家打探一下祁琰的消息。
元吉回到知府府衙的时候,护卫乙、丙、丁三人手上统统拿满了东西。
元吉买东西买得高兴,祁琰花钱花得开心。
让元吉先回去沐浴而后休息一下,祁琰吩咐厨房准备晚餐,多做一些元吉爱吃的菜。
护卫三人将东西全都搬到了元吉的房间里后,便到书房里去找祁琰了。
祁琰正拿着一封信,是护卫甲传回来了,告诉祁琰大皇子有所举动,让他务必快些拿到证据,然后回京一趟。
祁琰早就猜到会是如此,所以已经安排下去了。
护卫三人正笑呵呵的说这些什么,祁琰听见护卫丁笑得最为夸张于是问了句:“你们听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
护卫乙道:“阿丙说大人变了,以往我们花钱买个糖,还得被大人数落一番呢。”
祁琰嗤了一声:“我也算是宠你们了,你们买的那是什么糖?京城蜜风斋的糖糕二两一块,不该数落吗?”
护卫丁道:“所以今日大人花了五十多两银子还在笑,可见大人变了。”
祁琰往椅子上一靠:“那得看是给谁买了。”
护卫丙哈哈出声:“夫人给我们也买了不少。”
祁琰点头:“我知道,会从你们月前里扣出来的。”
护卫乙、丙、丁一瞬收起了笑意:“……”
祁琰展开扇子哈哈大笑:“你们真当本大人蠢呐看不出来你们在后面窃窃私语又拉着元吉说话,让她给你们买东西呢?在京城惯出来的坏毛病怎么还没改呢?有钱能乱花吗?有钱就能铺张浪费吗?”
护卫乙、丙、丁:“大人教训的是。”
门外家丁哆哆嗦嗦,他总觉得书房的气氛有些微妙,鼓起勇气稍微大了点儿声音道:“少爷,饭菜备好了。”
“给元姑娘的燕窝备好了?”
“备好了。”
“苏花斋的糕点呢?”
“每样都买了一份。”
“糖心蜜饯没少吧?”
“都放在屋里了。”
“金丝……”
“全都有。”
祁琰满意的点头:“行,吃饭去。”
护卫乙、丙、丁:“……”
大人你不公平!
不,不可能。
“阿统,商城兑换救魂丹。”她先前看过,只要有一口气,救魂丹就可以将人给救回来。
阿统被这瞬息万变的场面给惊到了,慌手忙脚地打开商城。“好,我马上。”
元吉雷厉风行地撕开祁琰上身的衣裳以便她更好地替他止血,只是当她仔细看去时不由得疑惑起来。
“是你自己的剑气。”
第 63 章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祁琰闷哼一声呕出一口血,随着胸前的剑气慢慢消散,他的魂魄也逐渐变得破碎,大有魂飞魄散之意。
“他这是对自己下了死手。”元吉笃定,虽然有些不解为何她的心脏中会藏着一道祁琰的剑气,但她立刻反应过来,再耽搁下去这人怕真是要应了那预言。
“我们先离开这里。”
“我们回河神庙吗元吉。”阿统已经能重新定位到了河神庙,他们很快便能出去。
“不。”元吉斟酌片刻,“得去个没人的安静地方。”
河神庙此刻并不安生,不适合巩固祁琰魂魄。
祁琰请各个官员吃饭,元吉自然是不能去的。
不过祁琰有他的正事儿要办,元吉便能清闲一天,不用被他拉着到处跑,于是想要回河边,找一下土地神,说一说她和祁琰的事儿。
祁琰出门只带了护卫丙和护卫丁,护卫乙就一直跟在了元吉的身后。
元吉说要出城时,护卫乙大约猜到了她要去哪儿,一边驾着马车一边紧张得直抖脚。
出了城,元吉就掀开了车帘,她靠在车边还没说要去哪儿,就见护卫乙已经熟门熟路地将她往城外护城河的土地庙方向去,嘴角扬了扬。
“你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元吉突然开口,吓了护卫乙一跳,他握着缰绳的手忍不住颤抖,声音跟着发颤:“知知知,知道。”
元吉嘿嘿一笑:“你别怕,我是神仙,又不吃人。”
护卫乙心中砰砰直跳:“我不怕,是敬畏。”
元吉单手撑着下巴:“对嘛,你这才是正常人看见神仙的表现啊,你瞧瞧你们家大人,那小子知道我是河神的时候……除去他三岁的那一年,接下来的每一年都不把我当个神仙对待。”
护卫乙心里开始想着这些话他好不好和元吉说呢?
一来对方是河神,河神的私生活他好不好插嘴?
二来对方谈的另一个人是祁琰,祁琰是他家大人,他家大人的私生活他好不好数落?
元吉就没想那么多,把自己遇到祁琰之后的苦水都给护卫乙说了一通,说完还伸手拍了拍护卫乙的肩膀道:“也亏得你们几个能忍得下他,你们难道就没想过半夜起来把他的头发给剃光以作报复吗?”
护卫乙吞了吞口水,一边抖着脚一边回答元吉:“其实大人人很好的,我们兄弟四个本来已经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因为牵扯了朝中纷争,被人派去暗杀六皇子,又被六皇子的人发现,成了死囚,如果不是大人救了我们,我们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哦?他如何把你们从六皇子手中救出来的?”
护卫乙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六皇子生性好赌,大人和他赌回了我们四个人的命。”
“你们本来是在大皇子底下办差的?”元吉问。
护卫乙回头看了她一眼,心想这人是神仙,还是未来的夫人,没啥不能说的,于是点头道:“是,本来是大皇子养的死侍,大皇子总共养了五十多名死侍,我们几人只是比较倒霉,被大人救了之后,又因为任务未完成,被大皇子打杀。”
“又是祁琰救你们?”元吉问。
护卫乙点头:“对,所以说,大人虽然嘴巴有时候说话挺让人不舒服的,但是为人确实不错,我们兄弟几个跟着他,从来没后悔过。”
元吉眯着眼睛,也不知是不是跟祁琰在一起呆久了,所以心思多了些,又或者是她对祁琰太了解,这护卫四人倒是很单纯。
祁琰这么做,很显然是怕自己再京城莫名其妙又被陷害要死了,所以才打算用这种方法收买四个人,让他们保护自己吧……
这话还是不说出来了,元吉伸手扇了扇风,免得说出来之后惹得护卫乙哭。
马车开到了河边上,护卫乙便扶着元吉下车,元吉瞧见了土地庙,就让护卫乙在车上等她,自己朝土地庙走去。
刚走到土地庙旁边,元吉就听见了土地神开口:“你都回来做什么呀?直接住进祁家不是更好吗?”
元吉往土地庙跟前一坐,双手抱着膝盖,睁圆了眼睛看向庙宇中的小人儿。
“你生气啦?”
“我哪儿能生你的气呢?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想飞我也拦不住啊。”
元吉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生气了,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嘛,我……我知道我动心是不对,可是感情这种事情,不是我说控制就能控制的对吧?”
土地神从庙宇中走出来,矮小的个子抬起头便数落元吉:“你明知道祁家那小子是个流氓,你还对他动感情,你可知神仙若要与凡人成亲有多难?日后他若负了你,你到哪儿哭去?”
元吉睁圆了眼睛,没管土地神说的一长串,只感叹:“原来神仙真的能与凡人成亲啊?”
“不能!”土地神皱眉:“那得遭天劫,往你身上劈三十道雷,打得你神魂离体,你就拖着个残病的身体去跟祁家的小子成亲,你愿意?”
元吉抖了抖肩膀,伸手抓了一下脸颊:“也……也不是不可以的嘛。”
“你疯啦?!”土地神的胡子都被气竖起来了,一根拐杖在地上死命地戳。
不远处听见声音的护卫乙往元吉那地方瞧去,瞧见了一个大概只到人膝盖高度的矮个子老头儿,护卫乙立刻伸手捂住嘴巴。
啊!这就是土地神啊!他一连见到好几个神仙好激动啊!果然跟着大人就是有好处,搞不好以后寿命还能拖长点儿呐!
元吉扁着嘴,缩了缩肩膀:“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你之前与我说过祁琰他有仙缘,他的仙缘应当就是认识我吧?如若命中注定有仙缘,也应当不会不能与我在一起吧?”
土地神摇了摇头:“肯定都是月老给我惹的麻烦,神仙与凡人在一起,他这是要害你啊!再等个几十年不行吗?等祁琰他耗完了今生,到时候你们再……也成的呀。”
元吉盯着土地神,就见小老头儿原地走了好几圈也没停下来,只顾着自言自语,元吉问他:“土地爷,你在说什么呀?”
土地神瞪了元吉一眼:“哎呀你要成亲就成亲嘛!”
“你同意啦?!”元吉立刻笑了起来。
土地神甩了拐棍双手一摊:“那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当真拉着你去遭天雷啊!”
“我连天雷都不用受啦?!”这简直是意外惊喜一个接一个啊。
土地神叹了口气:“本来你这缘分,算好了应当是七十多年后才到的,谁料到那月老恐怕是喝多了或者是脑子坏了,生生地给你往前扯了,那便只好如此了。他祁琰有仙缘,你若想让他娶你,那便要让他摆好供台,必备物品一样都不能少,祭苍天,拜大地,得上苍准许,你们才能成亲。”
元吉没管这些,摆了摆手:“反正届时再来问你,你懂得多,便只能操劳你了。”
土地神:“……我是造了什么孽哟把你给弄回来了。”
元吉嘿嘿一笑:“那我能让你……让你给我当高堂,给你请茶吗?”
土地神眉头一皱:“不然你还想请谁?月老吗?”
“可以吗?”
“不行!我和他前两天才因为你的事打了一架,不想看见他。”
元吉点头:“行行行,你是我爷爷,是我亲爷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土地神呵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慢慢朝庙中走去,还不忘回头瞪了她一眼,算是警告:“希望他不负你,你别后悔。”
元吉抿了抿嘴,双手握在了一起,睁圆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心里虽然很没底,但是祁琰与她表露过好几次心扉了,应当……不会负她吧。
元吉与土地神谈拢了之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到马车边脸上还扬着笑。
护卫乙问元吉:“大人……还能娶您吗?”
元吉朝他瞥了一眼:“那就看他想不想娶了,怎么了?”
护卫乙笑着摇了摇头:“没,我得回去把好消息告诉他们几个。”
毕竟元吉是河神,对他们还这么好,有时候祁琰指着他们几个要数落的时候,元吉还会主动站在他们跟前怼祁琰,这样好的夫人哪儿还能找到第二个呢。
元吉这边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她既然起了这个心思,必然要先和土地神谈妥,土地神都不反对,元吉嫁人也嫁得安心嘛。
再看祁琰这边。
吴州除了祁琰一个知府,总共还有七个县令,徐县令早早就被祁琰给关起来了,所以到场的便是剩余的六个县令。
陈县令因为剿匪的事情与知府多多少少有些牵扯,在祁琰到场之前,五个县令都围着陈县令转,想要打探一下这祁家少爷到底是何许人也。
陈县令双手一摊,只能说出两个字:“不知。”
六人等了大约一刻钟才到祁琰与他们约好的时间,而就在此时,祁琰的骄子停在了酒楼门口,先是护卫丙丁二人进来,掀开了门帘,再弯腰领祁琰进来。
陈县令只觉得这两个护卫有些眼熟,等到穿着便服的人进来之后,陈县令的眼珠子才算是真的瞪出来了。
“你……”陈县令伸手指向祁琰。
祁琰朝他看了一眼,笑了笑:“多日不见,陈大人似乎瘦了不少。”
陈县令抖了抖手,这才察觉自己这举动不太对,于是连忙跟着其他同僚一起站起来,对着祁琰鞠躬道:“知府大人。”
祁琰对着在座摆了摆手,算是省去了这个礼仪,而后落座在主座,这才开口说话。
“本官在入吴州前遇到山匪,险遭不测,所以让手下人假扮成我的样子入了城,几位大人以后可不要认错人了。”祁琰说完,几个县令纷纷拱手:“知府大人说笑了,此番我等必然不会弄错。”
祁琰又将目光落在了陈县令的身上,笑道:“不过本官为了剿匪,所以化姓元,到了临近舟山的夏城中待了几个月,故而这几个月都没怎么与各位联系,只为了不让山匪起疑,现下鹿蜂寨已除,便要与各位大人见面,才设宴相请。”
几人继续拱手:“多谢知府大人请宴。”
祁琰知道,吴州一直无法发展起来,与在座各位都脱不开关系,徐县令勾结山匪,陈县令又是三皇子的一派党羽,剩下的五个县令也不能说全然干净,各中肯定还有与地方乡绅鱼肉百姓,或者是收受贿赂之辈。
祁琰此番请他们过来,也是要从他们的举止中看出端倪。
一餐饭下来,他没怎么打击陈县令,对各个县令的关系都是点到为止,不亲近,也不反对他们亲近。
酒足饭饱之后,几位县令都坐会轿子里或者马车里,准备回去,唯有陈县令还站在门口吹风,等着祁琰出来。
祁琰瞧见了他,于是走过去。
陈县令对他鞠了个躬:“知府大人。”
“陈大人还有何事?”
陈县令呵呵一笑:“知府大人行事聪慧,不同常人,下官甚是佩服,只望若有下回,还请知府大人告知一二,别将下官蒙在鼓里,像个傻子。”
祁琰的扇子在手心拍了拍,他突然笑道:“这是自然,陈县令安排兵队的住处与吃喝也操劳了不少,这些本官日后会上报朝廷的。”
陈县令扯了扯嘴角:“如此,便谢过大人了。”
看着最后一条寻人蛊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元吉的眼神暗了下去,周遭的气压顿时低的让人心颤。
第三次尝试。
这会那道气息乖乖地附着在白光之上,小心翼翼地附在寻人蛊上,瞬间,荧荧光点闪烁起来。
成了。
“果然,他骗了我。”元吉冷哼一声,可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的弧度要比先前弯了半分。
万里之外,天极宗祁琰的魂灯熄灭象征着天极宗大弟子祁琰的陨落,寒石长老大恫率无数修士自天极宗出发寻找真相。
同一时刻,某处秘境中一双凌厉的凤眼睁开,周身荡出破人的气势,乌压压一群人拜倒在地。
“恭迎尊主归位。”
第 64 章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寻人蛊身上的荧光时隐时现,看得叫人心慌。
阿统趴在小盅边仔细地瞧着连口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下一瞬就把这微光给吹灭了,那它乖乖宿主不得伤心欲绝。
阿统小声提议,“元吉,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吧。”
不过这蛊虫要怎么指明方向?
难不成它会突然直起身子,像寻龙诀一般疯狂转动?又或是将自己的身子摆成各种妖娆形状?
阿统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这个小胖虫子抽筋似的扭哒的模样,顿时一阵恶寒。
噫。
作别了陈县令,祁琰与护卫丙、丁二人回府。
到了知府府衙祁琰就不摆着架子了,让那两人回去好好休息,自己往后院住的地方走。
还没走到院子里,祁琰就听见了元吉在哼小曲儿,他嘴角缓缓扬起了一个弧度,放轻了步伐,瞥了一眼趴在凉椅上,拿着一条柳条儿往池子里划的元吉。
祁琰走到了元吉的身后她都没发现,他抿着嘴,玩心起了,于是立刻将元吉按压在了凉椅上吓了元吉一跳。
元吉本能的要挣扎,可是祁琰力气比她大,双手一下就被钳制到了头顶上方,元吉想转过身,偏偏对方按着她的肩膀,让她没法儿动弹。
“谁?!敢在知府府放肆!”
祁琰附身下去,压低了嗓音凑在元吉的耳边道:“小娘子长得好生标致。”
元吉瞥了一眼坠到了眼前的袖子,立刻就将对方认出来,她的手上都松了力气,带着嗔怪的声音道:“别闹,吓我一跳。”
祁琰没松开元吉,但手中的力气缓了些,他往元吉身边挤了挤,两人都靠在了凉椅上,元吉立刻开口:“你那么人高马大挤上来干吗?”
祁琰道:“陪你睡会儿,过几日便要入京去了,我们聊聊天。”
元吉看着自己依旧被对方牢牢握着的双手,白了一眼道:“那你好歹先放开我啊。”
“不放,我喜欢看你出糗。”
元吉:“……”
祁琰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仰着头看向天上的繁星,忽然问元吉:“你今日去找土地神了吧?”
元吉愣了一下:“你问阿乙了?”
祁琰摇了摇头,慢慢吐出一口气:“我瞧你今日心情格外好,猜的。”
元吉动了动手腕,察觉他放开了自己,于是将手收回,慢慢转了个圈,总算是能瞧见祁琰的那张脸,只是两人显少有过这么近的时候,她往后缩了缩,结果祁琰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那双眼中带着笑意,让元吉忍不住口干舌燥,他道:“别又摔下去。”
口气中有些戏弄。
元吉移开了视线,回答他:“我是去找土地神了。”
祁琰不管元吉有没有看向自己,那双眼睛也始终凝望着她:“那……你问了他我们能否成亲吗?”
“我我我……我为什么要问这个?!”元吉的脸猛地红了起来,她放大了声音:“谁说我要嫁你了?都是你一厢情愿!”
“当真是我一厢情愿?”祁琰抿嘴笑了笑,朝她靠近了些:“我可不喜欢强人所难。”
元吉抬起眼皮看着他,才刚对上了对方的视线,便猛地被亲了一下,元吉瞬间结巴:“你你你……你这还还不叫强人所难?”
祁琰伸手摸了摸元吉耳边的发丝,眼皮半垂着,起身伸手压在了凉椅的另一侧,将她困在自己的双臂之中,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你真是口是心非第一人。”
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准确无误地吻上了元吉的嘴唇,元吉的手在凉椅上动了动,最终选择将手松开。
一吻完毕后,祁琰轻轻地压在了元吉的身上,侧过脸双眼看着波光凌凌的池面被鱼儿打破,他微微皱眉,轻声道:“此番去京城,也不知道有多少凶险。”
元吉看着头顶上的繁星,慢慢抬起手,犹豫了会儿放在了祁琰的背上,道:“你会没事的,上苍眷顾着你呢。”
祁琰低低地笑出了声,闭上了眼睛,但愿,此番前去无风无险,得上苍眷顾。
陈县令回到县令府,已经是次日的事了。
他昨日晚间有些酒醉,迷迷糊糊在客栈里睡了一宿,今日早上脑子清醒了,心里开始后怕。
祁琰心机如此深沉,好在他没像徐县令那般倒霉,如若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对,便立刻就能被祁琰捉住把柄。
陈县令摇了摇头,他是如何也没想到,这知府大人,就是当初与他坐在同一张桌旁,商量以月租方式给兵队入住宅子的元老板啊。
这件事不论如何也得告知上头,让上面的人警惕些,再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一一叙述,好让三皇子做好准备才行。
祁琰到吴州来势汹汹,恐怕就是大皇子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讯息,如若不加以提防,朝中变动,三皇子就危险了。
陈县令想明白了这事儿,一封信写了两份,一份差人送到舟山上去,一份差人往京城里送。
祁琰收到陈县令信件的当天,还得了个意外消息,护卫乙回来的时候身后带着一个人,那人穿着兵队的衣服,头发有些凌乱,胳膊破了一处,应当是与护卫乙动过手,不过他显然不是对方的对手。
护卫乙将那人扔到了祁琰跟前的时候,祁琰长长地啊了一声:“是你啊。”
那人慢慢抬起头,瞧见祁琰还有些楞,等想起来这里是知府府衙的时候,才恍然大悟,连忙将头磕在地上,嘴里一个劲儿地说:“小人叩见大人!是小人有眼无珠!不识大人,是小人蠢笨!”
祁琰慢慢端起茶杯哼了一声,这人不就是当日追了他好长一段路,害的他将身上的银钱都给对方的人贩子吗?
人贩子还在继续磕头,护卫乙站在一旁道:“大人,此人是属下截获信件时看见的,他穿着兵服见到属下时却掉头就跑,所以属下才将他捉了回来。”
“捉回来好啊,捉回来是对的。”祁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护卫乙递上来的信件,拆封后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足足三页纸,将他入吴州之后所办的事情与利弊全都写了下来,只是这封信的抬头是个夏将军,另一封信,恐怕就是朝中三皇子了。
祁琰将信收了回去,对护卫乙道:“此人要好好看着,明日一同带入京城。”
“是!”
祁琰的东西大多都准备妥当了,就差这证据,截获的交给三皇子的那封信,他直接让人送到了大皇子手里,届时大皇子准备如何做都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儿了。
祁琰此番只想老老实实剿个匪,跟朝廷邀个功,再回到吴州好生待着而已。
次日一早,祁琰就上了马匹,后面跟着的是浩浩荡荡山匪大群。
两千余兵队损失微小,故而祁琰就只带走了五百余人作为看守山匪所用,山匪这些天都没怎么吃饭,个个儿饿得面黄肌瘦,走路都有些费劲儿。
凉寨主看见马山的祁琰时,手都抬不起来,只觉得气愤非常,仰天喊了一句:“李守财那厮害我!”
祁琰移开了视线,这一声喊着没一刻,凉寨主就在跟随的人群中看见了同样被捉的李守财。
李守财垂着头,还在伸手抹眼泪,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错信这姓元的,谁能想到那足智多谋的元老板真实身份是官家人?
祁琰等人都到期了,还有不少围观的百姓也都在,这才对着各位百姓道:“本官上任第一年便剿灭鹿蜂寨,夏城徐县令勾结山匪,与商李守财同祸害百姓,今日徐县令、李守财、鹿蜂寨皆已抓获,吴州的百姓大可以放心,只要有本官在,恶人无法猖獗。”
吴州百姓们听见这句话,顿时举起手挥舞:“祁大人英明!”
还有几个小姐与丫鬟出门,瞧见马上的祁琰风姿卓越,用手绢捂着脸道:“祁少爷好帅!”
祁琰听见了这句,没想到谁家的小姐胆子这么大,于是朝那姑娘瞥了一眼,单是那一眼,姑娘便立刻在原地跳了好几下,拉着身旁的人道:“我回去便与娘说,我要嫁与祁少爷。”
旁边的人笑话她:“你若想嫁,还得人家想娶呢。”
祁琰收回了目光,刚抬头挺胸准备出发,目光所及之处,没瞧见元吉的影子。
城外护城河边,元吉坐在一块石头上,手中是从树上折下来的柳枝,脸色有些不好看,她一边朝河里面扔石子儿,一边道:“祁少爷好帅~”
这声调听上去,似乎是学着先前那位小姐。
元吉嘁了一声,本来她是准备去送祁琰出城的,毕竟是去京城,此去何时能回来也不知道,她怎么可能不去送行?
只是刚到,便听见那位小姐的这句话,偏偏祁琰那人嘴上还扬着笑,朝人家小姐抛了个媚眼儿。
元吉踢了踢脚下,哼了一声:“分明就是个登徒子!”
祁琰出城之际没瞧见元吉,便想要出城道护城河边找一找,告知了护卫乙、丙、丁,让他们三人带领着众人先往京城走,他等会儿就跟上。
护卫几人知道他们家大人是舍不得未来的夫人,想要去见一见,故而三人都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猥琐表情,惹得祁琰一人白了一眼,这才骑着马离去。
祁琰刚到了河边上,便瞧见了元吉,他心里还有些疑惑,怎么平时待在水里叫都叫不出来的小河神今日就站在河边上,那一身穿着打扮显然是废了心思的,莫不成是要去找他?
出发时辰都过了,能找到谁?
祁琰下了马,朝元吉走过去,才一靠近,就听见了元吉那句抱怨。
“既然那么多人喜欢,你就去娶啊,每个都娶回来祁夫人一定会很开心。”元吉手中的柳条儿被她抽得一片叶子也不剩了:“何必来缠着我?嘴上说要与我在一起的,转眼就去瞥别人!”
“那这双眼睛得挖出来才行啊。”祁琰站在她身后,附和一句。
元吉背后僵硬,转身慢慢看过去,刚好看见祁琰那张挂着笑容的脸,双眼弯弯,笑道:“你去送我了?”
元吉挑眉:“没有啊。”
祁琰嗤地笑了一声,摇摇头,也懒得揭穿这个口是心非的人了。
他看了一眼她待在头上的簪子,是他当日要与她假扮夫妻时放在首饰之中的,簪子的意思,想来小河神已经明白是代表什么了。
祁琰道:“我本来也就是来见见你,现在见到了,得走了。”
元吉愣了一下,上前走了两步,也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才道:“那……那你路上小心些。”
祁琰朝她张开双手,不说话,就这么站着,元吉脸颊突然一红,犹犹豫豫,还是走过去轻轻搂住了对方的腰。
祁琰伸手将她头上的簪子扶正,道:“我会很快回来的。”
“我才不在乎呢。”
向易之话还没说完,身上顿时一阵寒颤,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
他颤颤向后望去,原先那拥簇在他身后的忘川水竟然幻化成一只巨大的手掌,遮天蔽日,周遭的空气也仿佛被压迫了一般叫人喘不上气。
“嗬、嗬。”
向易之急促呼吸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喉间发紧只能发出些惊恐的呻|吟。
下一瞬,巨掌落下。
元吉淡定地掸了掸指尖,吹去上头的水汽。
“现在你说,”
“谁是河神?”
第 65 章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咕噜咕噜。”
一连串的泡泡自向易之的口中冒出,冰冷的河水趁机涌入他的口腔将他那脱口而出的脏话给压了回去。
往日只有他把人往河里丢,谁能想到有一日自己会被人给按在水里。
向易之气急,你一个玩火的娃子和我说你是河神,你这不是骗鬼呢么。
下一瞬,那只把向易之按入水中的巨掌像提溜着小鸡仔似的拎着他的后领将他提了起来。
“呸呸呸。”吐掉口中的污泥,向易之整个人狼狈不堪,粗粝麻衣淅淅沥沥地往下淌着污水。
“行行行,我认输!认输。”
李夫人回到李府后,便将这话带给了李守财。
李守财听了之后觉得新奇:“可徐县令近来也没什么大动作,未告知我任何风声,元夫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李夫人与元吉几句姐姐妹妹喊多了,又想起来这些年徐县令对他们家的呼来喝去,心已经有些偏了:“是不是误会,你去县令府走一趟不就知道了吗?”
李守财想这话说的对,于是从府上拿了些补品药材之类,便要坐上马车去县令府。
徐县令也觉得头疼呢,一大清早便有几个官差到了县令府,将他从睡梦中叫醒,说是知府大人要查在本县的历来剿匪记录,还有卷宗之类。
徐县令衣服还没穿好呢,就见那几人身后跟着一排兵,动静有些大,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的事情败露了,赔笑问:“是不是知府大人对本官有何误会啊?”
领头的人摇头道:“并非如此,知府大人最近要剿匪,知府府衙中的记录少之又少,而这座城距离舟山最近,被山匪洗劫的次数也最多,故而来要卷宗,非但徐县令这儿需要,等会儿咱们还得去陈县令那处呢。”
徐县令听见这话,才松了口气,于是整理了衣服,让手下的师爷去将历来与山匪打交道后的记录还有县令府的卷宗都一同交给了对方。
说来也巧,李守财刚坐了马车到达县令府,便瞧见县令府门前多了一排官兵。
李守财立刻让自己的家丁将马车牵回来,商人与官府频繁牵扯也是不好,不能给别人留下话柄。
退到了街道后,李守财这才双手空空地朝县令府走去。
县令府后面有个侧门,通了小巷子,李守财瞧了一眼,巷子里的侧门被打开,师爷正抱着一堆东西出来,他立刻跟了上去。
“师爷!师爷,是我!”
师爷回头看了一眼,瞧见了李守财,松了口气:“来的正好,李老板,这是咱们府中账册,你赶快拿到你府上去,我正愁藏哪儿呢。”
李守财看了一眼账册,忙问:“发生何事?门口怎么那么多官兵?”
“哎哟!还不是那个新上任的知府……”师爷说到这儿,语气顿了顿,随后话锋一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来要写卷宗而已,场面大了些,我们也就不太放心。”
李守财见他这前后差异太大,也不信只是要个卷宗得这么大的排场,突然想起来今早李夫人与他说的话,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师爷把账册放在了李守财的手中,忙问:“李老板是走来的?”
“不,我马车就在巷子口。”
师爷松了口气:“那李老板快走,这账册暂且就放你那儿了。”
李守财依旧有些不放心,伸手抓住了师爷:“师爷,这不会有什么大动作吧?”
“目前瞧不出什么大动作,李老板大可放心,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船若破了个洞,我还能不与你说?”师爷说完,便矮着身子走回了侧门里,关上了门。
李守财盯着长了些许青苔的木门,有看向手中的账册,揣进怀里用袖子挡了起来,跑回马车中,看着马车内的药材补品,心里突突直跳。
事情绝非师爷说的那般简单,知府的这般动作,若说不是严查谁也不信,账册都要偷偷拿出来了,可恨那师爷还将他蒙在鼓里,什么也不肯说。
李守财的马车去而又返,回到了李府。
李夫人瞧见李守财手中提着药品回来,于是皱眉问:“怎么回事?没去成吗?”
李守财叹了口气:“去了,没见到徐县令,见到了师爷,师爷把这个给我拿回来了。”
李夫人瞧了一眼呗李守财扔到桌上的账册,心里一惊:“真出事了?”
李守财摇了摇头:“师爷咬得紧,不会与我们说的,他们若真卷铺盖逃了,我们也不会知道。”
李夫人急得跺脚:“看来那个元老板与元夫人怕是说对了!老爷,咱们再跟着徐县令,保不齐要一起坐牢的啊!”
李守财抿嘴点了点头:“我瞧这元老板也是个做大事的人,门路又如此多,难怪不愿与徐县令打交道,看来咱们得去鼎丰客栈拜访了。”
“上次百宴楼没吃成,这回……”
李守财点头:“夫人说的是。”
知府里的官差从徐县令那儿与陈县令那儿分别拿来了卷宗,转身便让手下的人送到了鼎丰客栈里。
祁琰靠在凉椅上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看着拿来的卷宗,匆匆翻了几页后,颇为无趣地丢到了一边:“没什么好看的。”
护卫甲道:“徐县令与山匪勾结,面上的功夫肯定做的干净,这恐怕不是真的剿匪开销与收税账册。”
祁琰点了点头,又拿起了陈县令那边的卷宗,没看账册开销,却先是看了剿匪途中的人员伤亡名单。
“多年剿匪,无一人伤亡啊。”祁琰叹了口气,把这些无用的东西丢下后,有些头疼地问:“李守财那边是什么动静?”
“大人的一招离间计用得太妙,李守财与徐县令恐怕已经生了间隙了。”护卫乙说完,护卫丙便接着道:“那也是咱们夫人帮了大忙,若不是她透露给李夫人的消息,李守财不会这么容易中计的。”
坐在对面正嗑瓜子的元吉听见这话,眨了眨眼睛:“不不不,应该做的。”
祁琰笑了笑:“是呀,她也是为了吴州的百姓着想。”
护卫丁道:“大人与夫人都为国为民,真是良配。”
祁琰笑意更深,元吉扯了扯嘴角:“演戏,演戏而已……”
祁琰听见这话,伸手推开了窗户,吹了吹春风回头问手下:“你们都没事儿做是吗?”
护卫甲立刻心领神会,转身对其余三人道:“那个陈县令那边和贾家查得怎么样了?咱们出去商讨一下!”
四个人排成一排往外走,出门的时候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元吉瞧见护卫丁最后离开时,对自己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鸡皮疙瘩纷纷竖起来。
祁琰朝她倾身过来,脸上带着笑意:“你看,没你我这事儿成不了。”
元吉伸手摸了摸鼻子,听见这话还挺受用,于是道:“我也不是白帮你的,我对人间不熟,手下也没你多,查东西没你方便,还要你帮我个忙呢。”
祁琰睁圆了眼睛,高架的双脚落了下来,端着板凳一路走到元吉身边才坐下,伸手撑着下巴,附身几乎与她脸贴脸:“你竟然还有事求我啊?”
元吉往后退了退,保持了些许距离道:“不是求你,咱们这叫……互帮互助。”
祁琰继续靠近,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挑眉问她:“你要我帮什么忙?”
元吉挺着腰,整个人的姿势分外怪异,再往后靠就得摔倒了,她费力地伸手指向被祁琰扔到一边的卷宗,问他:“你能不能帮我查一查季老板?”
“季老板?”祁琰端着凳子朝她又凑近了一分,吓得元吉直接要从凳子上摔下来。
她还没摔下来,祁琰便一手搂住了她的腰,没松开,保持这个动作,又问:“你找季老板有何事?嘶……他与陈县令是亲家关系,我本来也要查他,不过你应当不是为我着想吧?”
元吉伸手推着他的肩膀:“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夫人给为夫老实交代,你可是看上了季家那书生了?”祁琰与她开着玩笑。
元吉仰起头便嚎:“你脑子坏啦!松手松手!男女授受不清何况我还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别没了规矩!”
祁琰嗤了一声,将她拉起来,而后往后退了半分,保持着距离,一本正经问:“查季家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所为何事?”
元吉伸手摸了摸鼻子道:“就是……我看上季家书生……”
祁琰嘶了一声就要去扭她耳朵,元吉立刻伸手捂住双耳:“我是瞧见季老爷才发觉身体不对劲,问了土地爷,他告知这恐怕与我生前有关,所以我才想查查看。”
“生前?”祁琰顿了顿:“你曾是凡人?”
元吉睁圆了眼睛笑了笑:“你也觉得惊奇对不对?”
祁琰上下打量了元吉两眼,元吉双手环胸任他看,片刻之后,他才道:“好,我帮你查,若查到了什么,我会与你说的。”
元吉点头笑了笑:“那我就陪你继续演下去咯,夫君。”
祁琰挑眉,嘴角上扬:“再叫一声来听听。”
元吉伸手推开他靠近的脑袋,站起来拍了拍裙摆,大步朝外走。
刚一打开门,便看见护卫甲乙丙丁四人都保持着同一个动作,侧脸伸耳朝着房内。
元吉:“……”
四人唰地一下站直了身体,两两分至两侧,挺直腰板,眼睛都不敢看元吉道:“夫人慢走。”
元吉回房间没多久,李守财的家丁便到了鼎丰客栈了。
李守财说要找元老板很容易,四个笔直的护卫站在门前的那就是了。
家丁手上拿着请帖,匆匆跑上了楼,将请帖交给护卫甲后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