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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块金砖以后坏了,出现裂痕或者其他问题,就得这个工匠来负责了。

所以这些金砖每一块都结实耐用得很,至少到后世的时候,六百年的功夫,一块都没坏。

砖头不结实也不行,一旦坏了一丁点,工匠的九族都得用命来赔罪。

于是在乾清宫跪下的人,膝盖的骨头碎了,这些金砖都不可能裂开一点点。

云岚等了一会,没等到皇帝开口让唐大人起来,忍不住抬头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察觉到女儿看过来的目光,对着她微微一笑,眼里没有丁点的恼怒,却依旧没开口。

见状,云岚立刻明白了,皇帝这是以沉默为压力,吓唬唐大人呢!

唐大人爱女心切,于是这些年来陆陆续续派人打点,弄出点渠道来顺利打听女儿的消息。

出发点是好的,却犯了忌讳。

皇帝如今要用唐大人,这事当然不能较真,却也不能完全不计较。

要是皇帝轻轻放过了,唐大人就算了,其他人得知后效仿怎么办?

私通台岛或者其它地方,可不是一件小事!

皇帝看唐大人在沉默中吓得脸色发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快要晕过去的时候,终于大发慈悲缓缓开口道:“此事朕可以既往不咎,就看爱卿和郑夫人能不能戴罪立功了。”

这是等唐大人和他女儿成事后,才不计较的意思。

唐大人这才松口气,匍匐在地保证道:“皇上放心,老臣一定全力以赴,把事情办妥!”

皇帝点头道:“朕就在这里等爱卿的好消息了,希望爱卿不会让朕失望。”

唐大人连连应下,这件事他确实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毕竟失败的代价很可能是唐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

见唐大人跪太久起不来,皇帝看了李德全一眼,后者让两个小太监扶起这位大人告退。

李德全得了皇帝的吩咐,还让人在殿门口准备了一顶小轿子,把唐大人送到宫门口。

不然就唐大人这吓得腿软都站不直的样子,只怕磨蹭半天才能出宫。

云岚有点奇怪,皇帝似乎没派人跟着唐大人,就不怕对方办事出什么岔子吗?

见女儿乌溜溜的双眸看过来,皇帝重新抱起她,居然能察觉到云岚的疑惑:“你是觉得朕怎么没派人跟着唐老,不怕他泄露消息或者坏事是吧?”

“放心,他不敢,毕竟他和他女儿以及一族的性命都押在这上面了。再就是朕从来认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是选定了唐家来做这事,就没必要派人盯着那么麻烦。”

云岚心想皇帝还挺自信的,不过皇帝一开始选定唐大人,也是因为他虽说是郑经的岳父,却对郑经极为不满。

要不是隔着老远,唐大人指不定早就带着人杀过去把郑经打一顿了。

如今他得了皇帝的允许,光明正大能让郑经不痛快,简直不要太乐意!

皇帝虽然没派人贴身跟着唐大人,但是对唐大人的一举一动还是挺清楚的,时不时会有人来汇报。

云岚:皇帝你说好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呢?

皇帝不派人跟在唐老身边,不等于完全不让人留意他的动静。

唐老的动作很快,已经通过多年来建立的秘密渠道,跟自己在台岛的心腹联系上,也就是郑夫人身边的管事。

这位管事被赐姓唐,叫唐锐。当初是唐老收养的孤儿,因为十分聪慧,被唐老赏识,派人教会对方识字和学武。

对方也不辜负唐老所望,长大后极为出色。正好这时候先帝下旨,让致仕的唐老最小的女儿嫁给郑经。

唐老百般不乐意,最后无法抗旨,只好让小女儿出嫁,却把唐锐跟着派过去。

唐锐还没怎么出现在人前,颇为面生,也就没人知道他是唐老私下培养的心腹。

这些年来唐老陆陆续续来打听女儿的消息和送点金银,免得远嫁的女儿受苦。

唐锐第一次收到唐老用密语写的密信,看完后立刻烧掉,很快跟郑夫人转告了唐老的计谋。

郑夫人神色蔫蔫的,其实并不是很想掺和此事。她在后边闹事,等郑经回来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还是唐锐再三苦劝,明白郑夫人如果不做点什么,唐老就要倒霉不说,那私生子也会顺利继承郑经的位子。

那么郑夫*人以后几十年可能都要对着私生子低头,这叫她听着就有点受不了,于是才答应下来。

根本不需要郑夫人在前面冲锋,唐锐早就在这些年收买了一些郑家人,如今就能用上了。

于是私生子可能并非郑经亲子的事很快传遍台岛,闹得沸沸扬扬。

私生子身边的辅臣有想辩驳的,却不知道从何辩起。

那乳母和私生子都说自己是郑经的亲生儿子,但偏偏这私生子是早产儿。

乳母那时候的丈夫还没死,后来突然病死了。

这丈夫是真的病死了,还是乳母发现自己怀孕后,担心郑经会怀疑,索性谋杀亲夫来灭口?

丈夫一死,谁还能证明这私生子究竟是谁的血脉呢?

流言就是如此,说的人多了,就像是真的一样。

辅臣里有些人都开始动摇了,怀疑了起来,私生子气急败坏,只能一口咬定自己就是郑经的血脉。

这些风言风语被唐锐推波助澜,愣是传到了前线郑经的耳边,让他也是急怒攻心。

谁能受得了这种了流言,郑经就想要立刻班师回台,好好找出流言的源头,然后彻底扼杀。

但是郑经身边也有唐锐这些年收买的人,提及流言不说,还提到了乳母的丈夫是在她怀上私生子之后才忽然死的。

对方平铺直叙,只说了听来的流言。

听着似乎说得很客观,却叫郑经忍不住回想,也开始有点不确定起来。

他这边无心迎战,那边施琅已经赶到建省和康亲王汇合,大军攻势逐渐厉害。

尤其对方仿佛总能知道郑家军下一步如何走,提前布局,让郑家军一时损失惨重。

郑经得知后对领兵的将领极为不满,只想着对方跟着郑成功多年,是个厉害人,谁知道年纪大了却如此不中用呢!

接连失利,郑经越发不高兴,最后直接换掉了老将,把自己的一个心腹顶了上去。

这心腹还十分年轻,领兵的经验不如老将,被康亲王和施琅联手打得就更惨了,输得一败涂地。

眼看战力损失越来越厉害,郑经又着急回去处理家事,渐渐有了退意。

于是他派人过去,主动要求跟康亲王停战和谈。

康亲王得知后,一边派人送信回京询问皇帝的意思,一边其实也有意跟郑经和谈。

毕竟这么打下去,双方都有死伤,康亲王不太愿意继续这么消耗下去。

送信去京城,一个来回的时间太长,康亲王正犹豫的时候,施琅却阻拦他道:“王爷,郑经如今急着回去处理家事,这才无心迎战,要求和谈不过是拖延时间。”

“一旦他回去处理好家事,就会立刻卷土重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且在郑经处理事情的时候,郑家军也能休养生息。”

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如今郑家军节节败退,一来是中途被郑经换了将领,二来也是密集的战事让士兵疲倦。

只要重新换上之前的老将,再休息一段时间,郑家军又能振作起来。

尤其他们这边因为和谈没有防备的话,那被偷袭就会死伤惨重,后边想接着打就有些被动了。

康亲王皱眉道:“这只是你的猜测,未必会如此。”

虽然施琅曾经跟着郑成功,但是对郑经却未必那么熟悉,判断可能有错。

错过这次和谈,康亲王很担心他这边的大军先要吃不消了。

施琅也能明白康亲王的顾虑,他领兵从撤三藩开始就来回跑,士兵都很累了,如今还跟郑家军对战很长一段时间,只怕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他想了想,提出一个建议道:“王爷,士兵一直打仗也是累了,可以就地征兵,想必很多人愿意加入进来。”

康亲王听后,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就地征兵,也得是紧急时候的举措,一群懒散的乌合之众不好指挥,有的不过是凑人数罢了。

但是这些人未必听指挥,甚至可能听不懂指挥,到时候反而一团乱,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征兵。

另外就是,康亲王领着大军南下,虽说有死伤,还没到需要就地征兵的地步,被皇帝知道后,只以为他这是要造反了!

康亲王胆子小,做事从来都是战战兢兢的,一直很害怕皇帝这个年纪小却格外铁血的帝王,生怕自己走错一步,脑袋就要保不住了。

所以他根本不想同意施琅这个荒谬的提议,施琅只好反复劝说康亲王,把事情全揽在自己身上,然后亲自写密信,八百里加急送去京城请皇帝定夺。

康亲王和施琅的密信前后脚到达京城的时候,皇帝正抱着女儿在她房间的窗前驻足。

皇帝来后边的房间看了几次,总感觉太单调了,想着就打算在天井里让人种花,女儿隔着窗户看见花团锦簇的,心情都要好起来。

云岚受不住花香,所以皇帝让人在天井里种的都是没什么香味,花还要开得好看的。

这可把内务府和花匠愁坏了,选了好长一段时间,今儿才算是选好了花种下。

皇帝还不放心,抱着女儿亲自来监督,站在窗前确实没闻到花香,这才放心了,低头闻到:“你喜欢这些花吗?要是觉得花的颜色不够鲜亮,那就让人换一批花。”

云岚感觉这花挺好的,就没必要继续折腾这些花匠了,伸手拍了拍皇帝的胳膊,还“啊”了一声,露出个可爱的微笑来。

皇帝见女儿笑了,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安排,也跟着笑了。

密信是这时候到的,李德全直接捧着到后边来。

皇帝见了不由挑眉道:“康亲王和施琅分别送来的密信?”

李德全恭敬答道:“回皇上的话,康亲王的密信先走,施大人的密信在后头快马加鞭送来的。”

这叫皇帝听得有趣,是什么事,让两人分别写信来给他?

皇帝也懒得特地跑去御书房,索性在房间里坐下,抱着女儿,单手捏开了蜡丸,先看了康亲王的密信。

康亲王的意思很简单,就是郑经要和谈,询问皇帝的意思。

云岚一看就明白皇帝让唐大人在台岛的布置起效了,郑经急着回去处理私生子的身世问题,于是打算派人来和谈。

康亲王显然很意动,却还是非常谨慎,先写信来询问皇帝的意思。

云岚对这位康亲王的印象也很深刻,他用词一直相当卑微,看着就怂得很。

说他有点胆小,领兵能力还不错,不然也不会被皇帝派去南边收拾撤三藩的后续了。

但是说康亲王能力好吧,又有点优柔寡断,一点事都要写信来问皇帝。

在云岚的印象当中,这已经是康亲王写的第十封还是第十一封密信了吧?

但是皇帝显然很喜欢康亲王这个作风,要康亲王是那种“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皇帝就不会派他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毕竟三藩已经是个很好的教训了,这些远在边境又兵权在握的藩王是个极大的隐患。

好不容易清理掉三个藩王,皇帝可不想又重新扶持出一个新的藩王来。

所以康亲王这样没主见的样子,反而很得皇帝的信任,对他多有重用。

皇帝没急着给康亲王写回信,而是打开了施琅的密信,看完后他不由挑眉。

云岚偷偷抬头看完后,也跟着皇帝一起挑眉了。

这个施琅真有意思,康亲王想接受郑经的和谈,施琅明显不愿意,又劝不动康亲王,于是写信来问皇帝的意思。

一开头寥寥几句话就能看出施琅的心思:皇上,这正是追击郑家军的好机会啊,冲吧?

他在后边还写了建议就地征兵的事,只说接连战事让士兵疲惫不堪。

当地百姓多年被郑家军沿着海岸掠劫,不堪其扰。不但失去财产,有些女眷还被掳走,不知所踪,所以恨透了郑家军。

如果让这些人入伍,必然能成为助力,也不用担心他们有二心。

云岚倒是觉得施琅一个虎背熊腰的武人,实际上心思却相当细腻。

他很清楚皇帝的顾虑,就地征兵,当地要是有人跟郑家军同流合污,大军的动向就会被对方提前捕捉到,那就麻烦了。

索性施琅点明了这些年沿岸百姓跟郑家军不共戴天,兴许有为郑家军通风报信的,却绝不会包括那些家破人亡的百姓。

只要从这些人家里挑选适合的青壮年入伍,就能缓解大军死伤多又无法休息的窘况。

征兵带入了新血液,那么继续对付军心不稳的郑家军简直是手到擒来。

施琅在最后表示愿意带领这些新的士兵,并不会让他们强行融入到康亲王的大军当中。

这样一来,哪怕选人的时候还是有所疏漏,却无法得知大军的动向,也就不会泄露了。

云岚:好家伙,康亲王的密信就写了一页,施琅这足足三页,写得满满当当的!

他这表面上计划得挺好的,但是云岚仔细一琢磨。

施琅去的时候只是康亲王的副手,手底下一个兵都没有。如今他要是能领着新兵,那手底下就有人了!

看施琅这长得浓眉大眼的,想得还挺美!

皇帝却不讨厌施琅这样明明白白把野心表现明白的人,比藏藏掖掖着的要敞亮多了。

见女儿模仿自己的样子挑眉,可可爱爱的模样让皇帝笑着伸手点了点云岚的额头道:“施琅想得挺周到,那朕就让他试一试吧。大军连续征战确实累了,但施琅想要带着这些新兵对付郑家军,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郑家军哪怕如今人心散如沙,却依旧在战场上经验丰富,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不过皇帝还是愿意给施琅一次机会,就看他的表现了。

云岚:施琅这次表现要是好,那当然皆大欢喜。要是不好,那他的仕途很可能就走到头了,兴许小命都要赔进去。

他这真是试试就可能逝世啊,对自己也是够狠的!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明天更新时间是18点,么么!

第28章

不过对皇帝来说,施琅的尝试并不是坏事。

一来他带着新兵在前头顶上一会,后边的大军就能趁机休息一下。

二来即使施琅失败了,大军也能及时补上,并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云岚知道作为帝王必须理智,皇帝给臣子尝试的机会,却也没有孤注一掷,真的让臣子把全盘棋子彻底弄乱,变成难以收拾的烂摊子。

她晃着小脚丫,觉得皇帝其实也是打算借此故意误导郑经。

看看康亲王的大军持续征战快要扛不住,想在原地征兵填人头了。

郑经虽然着急想回台岛,却也不愿意狼狈退回去,要是能拿到更多的筹码,那自然不会错过。

征兵的消息想必很快传到郑经耳边,他估计心花怒放,立刻召集剩下的人马做一次最大规模的反击。

要是压倒性胜利,甚至生擒施琅的话,他就能用这个跟康亲王进行和谈,要到更多的好处。

云岚偷偷看了皇帝一眼,论腹黑,显然无人能比得过他了。

皇帝给施琅写了回信,同意他去尝试,另外也给康亲王写信,告知这件事。

康亲王收到皇帝的回信后十分惊讶,他没料到皇帝居然真的同意施琅这个冒险的法子。

不过皇帝都发话了,康亲王自然不会拦着施琅。

施琅很快就开始在沿岸征兵,跟他预料中一样,百姓受郑家军压迫多年,损失惨重,于是一个个积极响应,恨不能亲手撕碎敌人。

来的人却是男女老少都有,施琅只把青壮年留下,好说歹说让年纪太小或者太老,还有妇人都劝回去。

沿岸被郑家军抓走的壮丁也不少,很多家里就剩下孤儿寡母,妇人要撑起家,一个个都极为彪悍。

施琅知道这些妇人厉害,但是家里还有孩子呢,总归还不到要妇人上战场的地步。

新兵的人数很快招满了,施琅并没有太贪心,把所有人都留下,而是准备走精简路线。

不是人多就好,把人招来只是去战场直接送人头,实在没必要。

时间仓促,施琅也没能好好训练这些新兵,只反复让他们记住了几个常用的命令。

另外他还偷偷带这些人挖了一片沟壑当陷阱,里面埋了不少尖锐的竹子。

施琅打算把郑经的人引过来,再狠狠反击。

时间有限,但是他们人多,沟壑挖了两人深,施琅就亲自带着几个骑兵去郑经的驻地面前挑衅。

郑经原本就不喜欢施琅,打算把人活抓起来当筹码,谁知道这人居然胆大包天,跑到自己跟前来挑衅。

他哪里能受得住这种事,眼看施琅只带着几个人,估计刚征的新兵还使唤不动,跟散沙一样。

施琅又急着立功,郑经可是知道,这个曾经在自己父亲身边的得力干将投靠了对岸的朝廷,却被圈在京城十几年,都没能得个一官半职。

说白了,皇帝压根就不信任曾经背叛过郑成功的施琅。

如今会派他过来,不外乎是因为施琅对郑成功曾经的部下十分熟悉,能给康亲王提供一点消息而已。

施琅从来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这不就想越过康亲王跑来挑衅,打算跟自己硬碰硬,强行立功了?

康亲王看来并不信任施琅,都不愿意给他带兵,于是施琅只能就地征兵了。

这个想法让郑经更是兴奋起来,主帅和副手有分歧,那是最好离间的时候。

这次施琅很可能是瞒着康亲王出来的,郑经还是先谨慎让探子去周围看了看,发现除了零零散散的一些新兵,康亲王领的大军还在后头扎营休息。

炊烟袅袅,大军正准备开饭呢,压根没注意到施琅这边居然偷摸着来挑衅郑经。

郑经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打算带人去追施琅,被换下来的老将却拦下他道:“这可能是个陷阱,康亲王未必不知道施琅过来挑衅。”

这话叫郑经不痛快道:“大军驻扎的地方让两个探子看过,炊烟的数目跟大军差不多,哪怕有一部分跟着施琅也不会太多,剩下的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

不说康亲王是不是拨了一部分士兵跟着施琅,就是这些老兵也未必愿意听施琅的命令,施琅更是使唤不动他们。

他能使唤的,也就是那些乌合之众一样的新兵了。

只是郑经嘴上这么说,却也没有太轻敌,不止带几个士兵,而是带了三千人追上去,打算生擒施琅。

老将见郑经带了三千人,不算多却也不算少,又拦不住,想着应该没什么危险,就不再多劝了。

施琅的都是老马,跑得并不快,不过也是故意的,跑太快还怎么让郑经带人追上来呢?

郑经依旧很谨慎,没冲到最前头,而是让士兵先往前。

果然追了一段路后,前面的士兵脚下一空就掉了下去。

后边来不及收脚的也跟着掉下去,再后面的就吓得不敢走了。

郑经这才上前,发现这里新挖的沟壑,不由冷笑道:“区区这么个简陋的陷阱,就打算对付我吗?”

施琅以前多厉害,如今真是老了,竟然用如此简陋老套的方式来对付他。

上当一次,郑经就不可能上当第二次,就看施琅还能怎么垂死挣扎了。

但是越往前,各种奇奇怪怪的陷阱就越多。

他们先是小心脚下,担心哪里又有沟壑,谁知道旁边的人过去了,这边的人掉下去了,底下有个很小却很深的坑洞。

还有踢到机关,头上有无数石头砸下来,把人打得头破血流。

这些小陷阱有的不致命,却很烦人,士兵也被吓怕了,有些不敢继续往前去。

郑经就换了一条路走,想着那么短的时间内,施琅不可能到处都挖陷阱。

哪里想到,他还真的到处挖了,哪里来那么多的人手?

死伤了小半的士兵,郑经只好退回去了。

施琅却没放过他,半夜又到驻地前面,叫来几个大嗓门的当地百姓拼命痛骂郑经。

其中还夹杂着两个大嗓门的妇人,她们丈夫是反抗郑家军被杀的,两人恨得要死,骂得就更难听了。

郑经被吵得睡不着,听着就窝火,忍不住点兵又要冲出去把施琅砍了。

心腹好说歹说把郑经劝住,又让人放箭,打算逼退外边那些骂骂咧咧的百姓。

哪里知道施琅早就预判好了,让人躲在高高的盾牌里面,冷箭根本没伤人一分一毫。

骂累了就换人,多的是想骂郑经的,这骂声是一整夜都没断过。

郑经气得要死,一夜没能睡着,第二天以为能睡个回笼觉,谁知道施琅压根不做人,居然弄来了锣鼓在外边拼命敲。

新兵人多,晚上骂人的去休息了,换了一批来敲锣。

依旧躲在盾牌里面敲,郑经吵得受不了,还是忍不住带人出去。

谁知道这些新兵见他出来,立刻带着锣鼓四散逃开,撒丫子跑个没影。

这样反反复复几次,别说郑经,就是驻地里的士兵都受不了,一个个无精打采的。

施琅的消息除了他自己和康亲王报告之外,皇帝还另外派人盯着送过来。

皇帝得知施琅的做法,忍不住好笑。

云岚偷看了两眼,只感慨施琅这手法真够流氓的。

打不过就跑,跑了再回来骚扰,等人出来了再引着去陷阱,消耗一点是一点。

如此一来,新兵只要能跑,跑得够快就行,牺牲得不多,却也把郑经恶心得不轻。

虽然流氓了一点,却是个好法子,云岚都能想象到郑经没能睡好觉,还不能抓住施琅和那些逃得极快的新兵,自己的人还冷不丁掉进陷阱里有死伤,估计都快气吐血了。

皇帝笑笑道:“施琅倒是挺聪明的,毕竟硬碰硬是不可能打得过。”

云岚深以为然,施琅这游击战真是抓到精髓了:敌进我退,敌驻我扰。

想到郑经被施琅遛狗一样撵来撵去,非但没拿下施琅和他的新兵,还因此损失了不少人手,云岚就忍不住想笑。

皇帝低头见女儿笑得甜甜的,不由跟着笑了:“怎么笑得这么高兴,是知道那边的进展不错吗?”

李德全在旁边笑着附和道:“大格格聪慧,兴许是知道皇上这一切顺利,好消息快要来了才如此高兴。”

这话皇帝爱听,笑笑道:“朕还以为施琅是鲁莽之辈,如今倒是刮目相看了。”

施琅很清楚这些新兵在短时间内训练不出来,根本不可能跟老兵一样,上战场不说听指挥,还可能因为害怕而自乱阵脚。

所以他没强迫这些新兵上战场,而是领着他们去挖沟壑挖陷阱。

这些住在沿海的百姓,因为郑家军时不时的骚扰,出海打渔要提心吊胆的,索性只能挖陷阱捕捉点猎物来补贴家用。

施琅得知此事后,灵机一动,就让新兵做熟悉擅长的事,到处挖陷阱来坑郑经。

如今看来,他的想法是对的,新兵对此很熟悉,也就不会害怕了。

尤其施琅让他们不要久留,引敌人过来陷阱的事交给自己来。

百姓最多就是在阵前叫骂和敲锣,盾牌好好挡在前面,他们也就更不害怕了。

多年来压抑的怒火还能尽数倾泻出来,他们骂得相当痛快。

有些嗓门不够大,嘴皮子不够利索的人没被选上,还有些遗憾,压根就没有上战场那种紧张感。

对老兵来说,新兵实在过于松弛和懒散了,康亲王见了肯定不痛快。

但是施琅不在意这个,他只为了有人手,分担大军的负担,又能给自己帮把手,还能立功,并不需要让百姓去前线无辜送命。

一石三鸟,是再妥当不过了。

皇帝确实对施琅相当满意,这人的确是个难得的将才,因地制宜,人尽其才,化劣势为优势。

难怪当年郑成功如此看重施琅,可惜没有容人之量,无法忍受部下跟自己有分歧,才叫两人分道扬镳。

施琅虽然蹉跎多年,看来并没有丢了自己的能力,只带着一些新兵就依旧把郑经耍得团团转。

随着战报不断送来,施琅耍了郑经足足三次,郑经估计受不了,索性只留下和谈的使臣,自己开始退回台岛去了。

不说皇帝,就连康亲王都没料到,施琅还真带着新兵把人赶回去了。

他就是有些可惜,没能把郑经彻底留下来。

郑家军主力都撤退了,只留下几人当做使臣来和谈。

康亲王压根不想谈了,人都打退了,还谈什么?

他也累了,索性继续带着大军原地休整,再继续写信来问皇帝的意思:是皇帝另外派人来谈,还是静观其变?

云岚对康亲王一遇到事情就写信来询问皇帝已经见怪不怪了,皇帝也一样。

皇帝跟康亲王的想法差不多,要是双方僵持住,那还可以和谈一下。

如今郑经都被打懵了,不得不撤退,还和谈什么呢?

要不是隔着海,皇帝都想让人趁势追击过去了。

这会儿他倒是有些遗憾,暂时还不能把郑经赶尽杀绝。

毕竟他一死,私生子的事还没处理完,很可能就让私生子继承了。

私生子的想法跟郑经一样,跟这边简直是不死不休。

不是不能打起来,但是损耗太大。

皇帝并不想让入不敷出的国库再雪上加霜,能不大规模征战自然是好的。

于是他写回信,让康亲王静观其变,看看台岛那边的局势变化再说。

皇帝写回信的时候,神色看着有点不太高兴。

云岚想想也是,他理智上明白还得等待适当时机才能把郑经干掉,感情上当然十分不痛快了。

她伸出小手“啊”了一句,又忍不住“咿呀咿呀”,想要安慰一下皇帝。

皇帝虽然听不懂,却明白自己心情不好,叫女儿察觉了,这是想哄他了吗?

他笑着轻轻握住女儿的小手道:“就盼着一切顺利,叫朕不用等太久就好了。”

云岚用另外一只小手拍了拍皇帝的手背,心里也期待台岛那边能一切顺利。

这时候小乌雅氏正好来上茶,因为多了一个厉害的宫女竞争的关系,她比之前就规矩了,再也不敢擅自做主,上的是规规矩矩的大红袍。

云岚正好对上小乌雅氏的双眸,后者一愣,抿唇偷偷对着大格格笑了一下。

这让云岚愣了一下,心想小乌雅氏刚来的时候畏畏缩缩的,其实这胆子不比大乌雅氏小啊!

乌雅氏家族真有趣,养的两个女儿,一嫡一庶,表面上一个张扬一个内敛,实际上的性格居然差不多。

云岚饶有兴致盯着小乌雅氏,皇帝很快察觉到了,伸手过来摸了摸女儿的小脸。

自然而然的,云岚的目光就回到皇帝身上来了。

皇帝皱眉瞥了小乌雅氏一眼,不悦问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云岚的小手搭在皇帝的手腕上,难道她多看了别人一眼,这个女儿奴又开始吃醋了?

小乌雅氏吓得急忙跪下,不敢隐瞒地答道:“回皇上,奴婢只是见大格格可爱,忍不住对大格格笑了一下。”

皇帝听后摆摆手道:“以后你不要随意靠近大格格,大格格正是年纪小,什么都模仿的时候。”

要是女儿不学自己,学了别人奇奇怪怪的神态,皇帝就要郁闷了。

皇帝之前找苏麻喇姑恶补了一下,知道小孩子最是喜欢模仿身边人的举动和神态,学会后要改过来就不容易了,于是对接近女儿的人都极为警惕。

小乌雅氏连连告罪后,这才低头退下。

皇帝的眉头却依旧皱着,还是很不高兴的样子。

李德全这时候来禀报道:“皇上,针线房那边送来新做好的布老虎,这就送过来吗?”

闻言,皇帝的注意力才从刚刚的事转开,问道:“针线房那边都检查过这些布老虎了?”

李德全答道:“皇上放心,不止针线房的管事,御医也检查了一遍。”

虽说布料是皇帝让内务府统一发的,但是谨慎起见,针线房检查后,李德全还是让御医再次检查才送过来。

对李德全的谨慎,皇帝颇为满意地点头道:“不错,那就送过来给朕看看。”

云岚就见两个太监抬着一个大箱子进来,打开后里面是大大小小的布老虎,塞得满满当当的,少说有二十个。

她不由惊讶,这前后才多久的功夫,后宫嫔妃和针线房的大乌雅氏竟然做好这么多的布老虎了吗?

她们是不吃不喝,拼命缝制了?

皇帝见了也有些讶异,他想着布老虎做好十个八个就不错了,没想到竟然做好这么多。

李德全拿起一个布老虎呈上来,皇帝仔细打量。

这针线细密,都是用的埋线,线头没有丝毫外露,不会刮伤女儿娇嫩的皮肤。

布老虎的神态娇憨可爱,眼睛和嘴巴缝得神态活灵活现,的确是用心了的。

皇帝微微颔首道:“做得还好,每一个都做得这般仔细了?”

李德全连忙应下,皇帝知道李德全素来细心,肯定每一个布老虎都细细检查过才会送上来。

他从箱子里又挑出一个布老虎来,一左一右摆在女儿面前问道:“你更喜欢哪一个?朕就赏谁。”

云岚:这么多个布老虎,肯定不会是一两个人做的。

皇帝只从里头挑了两个布老虎出来,二选一来打赏其中一个人吗?

云岚:皇阿玛你这会不会有一点太抠门了啊?

见女儿不动,好像选择不出哪个布老虎更喜欢一点,皇帝就在云岚面前晃了晃手里的布老虎道:“你这是都喜欢,还是都不喜欢了?”

云岚能怎么办,闭眼随手抓了右边那个布老虎在手里。

不过她心里纳闷,布老虎长得都差不多,皇帝怎么分辨是谁做的?

谁知道皇帝在布老虎的尾巴上看了看,上面缝了一个很小的布条,只有一小节手指头那么短。

要不是皇帝拿起来,云岚压根不知道布老虎的尾巴还另有乾坤!

每个布老虎的尾巴居然缝上了做的那个人的名字,这样就能辨别布老虎是谁做的了。

云岚:这个办法也是太绝了!

想想后宫那些嫔妃要跟针线房一起做布老虎,混在一起,自然不想那么努力的,毕竟也看不出最后是谁做的。

但是这法子一出,她们就不能不努力了。

不然别人缝的布老虎多,尾巴就能看出来,如果没几个自己的名字,被皇帝知道还得了?

云岚终于明白为何短时间内做好的布老虎那么多了,原来是因为这样!

她对后宫嫔妃们都有点同情了,不过也能明白皇帝用这一招不想让人偷懒之外,如果哪个布老虎出问题,也能立刻找到缝制的人。

只能说皇帝哪怕在给女儿做布老虎的事情上,依旧相当严谨了。

皇帝放下手,云岚抬头偷看了一眼,发现尾巴上写的是乌雅氏。

不用说,必然是大乌雅氏了。

皇帝随手拿的两个布老虎,云岚闭眼指的,竟然就选上大乌雅氏的吗?

这下皇帝都有点意外了,不过又很快明白道:“乌雅氏在针线房先做了一套布老虎,自然做得比后宫嫔妃要熟练,一眼就让人看出跟其它不同。”

皇帝素来挑剔,直接就在箱子里选了两个最好的布老虎给女儿。

他翻看左边那个布老虎的尾巴,果不其然也是大乌雅氏做的。

云岚对皇帝的眼力也十分佩服,尤其李德全奉命在箱子里翻了翻,大乌雅氏只做了两个布老虎,全让皇帝挑出来了。

这箱子里张氏做得最多,足足做了有四个布老虎。听闻她的女红极为出色,所以做得又快又好,却还是比做了好多个布老虎的大乌雅氏稍微逊色一点点。

其次兆佳氏也做了三个,做得就不如张氏好看。

做两个布老虎的嫔妃就有好几个,最少也有做好一个的,加起来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大乌雅氏夹杂在一群后宫嫔妃里头,做的布老虎数量并不是最多的,不太显眼。

当然,数量是不显眼,这质量就不一样了,没见皇帝直接就从中挑出来了吗?

云岚眨眨眼,感觉大乌雅氏好像变得聪明多了啊!

之前她表现得极为张扬,如今都知道内敛了。

当然收敛了一点,却没有完全收敛,该显摆的地方不一样了。

换做以前,大乌雅氏估计会直接做最多最好的,甚至一口气做五个六个布老虎,把后宫嫔妃都压下去,遥遥领先。

这么一来,后宫嫔妃得知后,肯定对大乌雅氏极为不喜,认为她大出风头,指不定以后给她多少小绊子。

如今大乌雅氏学聪明了,在数量上只求无功无过,让张氏出头,自己则是不显山露水的。

实际上她在针线房里苦练的女红,比后宫这些很少动手的嫔妃不知道厉害多少。

别人可能察觉不出区别来,大乌雅氏必然知道皇帝的眼力劲肯定能分辨开。

就跟她预料的一样,皇帝毫不费力就从箱子里选出大乌雅氏做的两个布老虎来。

云岚原本还以为针线房会是宫里相对平静安然的地方,没那么多纷争,大家都只能埋头苦干做针线活。

但是她如今看大乌雅氏这成长之迅速,就知道针线房只是表面看着平静,实际上依旧是个人多是非多的地方了。

【作者有话说】

[害羞][害羞][害羞]明天依旧是18点更新~

第29章

皇帝抱着云岚去了后头的房间,迫不及待让人把这一箱子的布老虎全都倒在床榻上。

云岚被皇帝轻轻放下,看着苏麻喇姑把布老虎一个个放在榻上,很快就放完了。

一箱子的布老虎看着挺多,但是放完之后,连床榻的三分之一都没铺满。

皇帝看着有点不太满意,却也明白要把布老虎做得又好又漂亮,总是需要时间的。

哪怕他催着做,也不可能短时间内让人做出那么多的布老虎来。

皇帝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吩咐李德全道:“乌雅氏做的布老虎不错,还是过去针线房后才学起来的。她的妹妹应该也能学会,把人送去针线房*一起做布老虎吧。”

云岚听得一怔,瞪大眼有点不可思议:皇阿玛你要把大小乌雅氏凑在一起,不怕她们两人打起来,把针线房的屋顶给掀了吗?

这两姐妹从小就不对付,如今还要一起做针线。

光是想想,云岚就能知道针线房以后得多热闹了!

不过皇帝这么说,看来是不太满意小乌雅氏今天擅自靠近她的事,皇帝刚才没说什么,其实还耿耿于怀。

李德全也听出皇帝对小乌雅氏的不满,低头应下,又询问道:“皇上,可要那嬷嬷再送一个擅长茶艺的宫女过来?”

皇帝摇头道:“如今这个奉茶宫女用着还好,暂时就不必再送人来了。”

新来的宫女不但守规矩,茶艺也不错,皇帝打算继续用着,没打算换人了。

之前再送人来,也是因为小乌雅氏有些小动作,多个人竞争就知道收敛。

但是对皇帝来说还是不够,连云岚都发现大乌雅氏比之前懂事多了,显然针线房也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

于是皇帝打算让小乌雅氏也过去,指不定很快变得跟大乌雅氏一样。

在女儿面前,皇帝难得宽容了不少。

换做以前,皇帝早就把大小乌雅氏都撵出宫去了。

被撵出宫的宫女,回家后就要冠上太愚笨的名声,一辈子都摘不掉,实在是羞于见人。

李德全应下,就去茶房转告了皇帝的话,让小乌雅氏直接去针线房办差。

小乌雅氏正拿着茶叶,以先来茶房,是前辈的身份给新来的宫女指点茶艺。

谁知道李德全忽然过来,却说让她去针线房的话,这跟直接扇自己一巴掌有什么区别?

小乌雅氏的脸颊感觉火辣辣的疼,都顾不上在新宫女面前丢脸了,急忙问道:“李伴伴,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怎的忽然要去针线房?”

李德全知道小乌雅氏的性子并非表现出来的那样,果不其然在茶房里暗地里欺负后来的奉茶宫女呢!

这会儿他抬眼说道:“这是皇上的意思,你这是要抗旨不遵了?”

小乌雅氏吓得跪下告罪,很快抹着眼泪离开乾清宫去针线房了。

茶房里教导的嬷嬷还在,她之前担心新宫女跟前面大小乌雅氏一样作妖,说什么都不敢离开,每天都过来看看。

谁知道今天她刚来,就听新宫女战战兢兢说小乌雅氏被撵去针线房的事,嬷嬷只感觉眼前一黑,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幸好皇帝没迁怒嬷嬷,也没撵走新来的宫女,两人才算是松口气。

云岚不知道茶房的嬷嬷和新来的奉茶宫女被吓得不行,只看着皇帝交代完小乌雅氏的新去处后,直接就把人忘记了,又起了折腾的心思。

他吩咐人去私库里取了地毯,把房间都铺满了。

皇帝注意到女儿偶尔会吭哧吭哧想翻身,虽然暂时还在努力,不过他的孩子那么聪慧,肯定很快就会了。

榻上要是不留神翻下来就麻烦了,虽说有嬷嬷、奶娘和宫女一直盯着云岚,还是得以防万一。

再说了,女儿长大得很快,会翻身那就很快会坐了,会坐就很快会站起来,会站就会走了!

这么一来,提前铺上地毯,女儿以后就能随意撒欢,也不怕摔着磕着会疼了。

地毯铺好后,象牙席子也被拿下来铺在上面,云岚被皇帝抱着放在席子上,才感觉底下这毛毯十分柔软有弹性。

她伸出小手摸了摸,没怎么用力,向下凹陷了一点点,要是光脚在地毯上踩一踩,一定相当舒服。

见女儿喜欢,皇帝笑着在象牙席子坐下,低头对云岚解释道:“这些地毯都是夏省送来的贡品,用的都是滩羊毛。里头一半是羊绒,一半是棉线织出来的,极为松软舒适。”

“等你学走路的时候,小脚丫踩在上面也舒舒服服的,哪怕摔了也不会疼。”

云岚听得忍不住又用小手摸了一下,这地毯真不错,皇帝的好东西就是多!

而且这地毯的染色工艺极为出众,颜色鲜艳,花纹也漂亮,让人爱不释手。

她后来才知道,夏省这地毯织起来的工序尤为繁复,每年送来宫里的贡品只有二三十条,一半都送到自己这边来了。

东西都准备得这么齐全,云岚感觉自己的小身板慢慢在长大,小手脚开始有点力气了,于是又开始吭哧吭哧学翻身。

实在是作为小婴儿,每天只能躺着太无聊了,总算到了能学翻身的时候,她怎么能不赶紧学会!

皇帝饶有兴致看着女儿的小身板嘿咻嘿咻用力,使劲向着他这边的方向翻身。

一开始看云岚的小脸都憋红了,却没能翻身成功,皇帝都想伸手帮一帮女儿了。

可惜女儿皱着眉头“咿呀咿呀”,一看就不想让皇帝帮忙,他只好作罢,却怎么都要在这边陪着女儿,亲眼看看女儿的第一次翻身成功。

云岚握着小拳头用力,让小身板翻向一边。就是对全身掌控得不太好,偶尔上身侧翻过去了,屁股和腿才起来一点点。

有时候屁股和腿侧翻了大半,上半身又只翻过去一点。

在云岚不知道自己尝试失败几回后,终于一鼓作气,把小身板侧翻成功了!

她高兴得咧嘴一笑,对上皇帝的笑容。

皇帝笑道:“不错,你这终于是成功了。再努力一下,就能翻过去趴着了。”

云岚有点累,想着要不努力再翻翻,让小身板直接趴在地毯上?

反正已经成功一半了,再努努力就能翻过去!

她正准备继续努力,李德全这时候却过来在门口张望,估计有事要跟皇帝禀报。

但是皇帝如今一颗心全在女儿身上,就等着她彻底翻过身来的动作,根本没注意到门口的李德全。

李德全自然知道皇帝如今正在意大格格翻身的事,却又不能不禀报,脸色难得有点纠结。

他要开口打断了大格格,让她翻身失败了,会不会哭啊?

大格格哭闹的次数不多,每次一哭,皇帝就要大发雷霆了!

云岚都能看出李德全脸上的挣扎和纠结来,有点同情李德全这个皇帝跟前的打工人。

反正她也累了,翻身也没必要尝试一天就成功吧!

于是云岚伸出小手,还是向着皇帝,摆明是累了要抱抱。

皇帝每天跟女儿一起,早就熟悉她的动作,想着云岚刚才那么努力估计累坏了,二话不说就把她抱了起来。

他摸了下女儿的额头出了汗,就让苏麻喇姑带着云岚去后头换一身干净衣服,这才注意到门口的李德全,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李德全急忙禀报道:“皇上,施大人送的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到了!”

听说是正事,皇帝让李德全把军报送来,打发了房间除了苏麻喇姑之外的宫人,这才把蜜蜡捏开来看密信。

等云岚换了一身轻薄的小衣服出来的时候,忽然被皇帝笑着举了起来。

云岚一头雾水,皇帝一开心怎么就喜欢举着她啊?

皇帝担心女儿害怕,只举着一会就放下来了,笑眯眯说道:“不愧是朕的小福星,果真一切顺利。”

云岚好奇看了一眼皇帝手里的密信,皇帝似乎也不介意让女儿看,只觉得她不识字,看看也无妨。

皇帝哪里知道,女儿的身板虽然小,内里却是经历了九年义务教育,读书多年会识字的准大学生呢!

云岚扫了一眼,惊讶之余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郑经死了?还是因为被施琅猴耍几次太郁闷,回去被情人和私生子反复哭闹澄清,心情不好,借酒消愁。

哪里想到,他独自一人痛饮了一夜,门外的亲兵只以为郑经想一个人静静,喝完后没动静,还觉得他是喝醉后睡着了。

等第二天一早,亲兵敲门不应,这才慌张打开门,却发现郑经的身体都凉了。

云岚猜测郑经应该是空腹喝酒过量,加上撤军回去奔波久了,身体原本就很疲倦,于是导致突然猝死,造就了悲剧。

对那个乳母和私生子来说,失去了郑经这个靠山确实是悲剧了,对皇帝来说不就是一件大好事了?

云岚一时之间都有点怀疑了,是她的运气好还是皇帝的运气好?愣是让皇帝不费吹灰之力,要把台岛拿下了?

难怪皇帝刚才那么高兴,直接把她举起来了,这确实是意外之喜。

皇帝笑眯眯道:“如此一来,唐家操作一番,那个次子就能继承了。至于那个私生子和乳母,旁人都不会叫他们二人留下来。”

如果郑经还在,死命护着两母子,其他部下也不好说什么。

但是他死了,比起上不了台面的乳母和私生子,自然还是唐家来的这位正经出身的嫡母郑夫人要名正言顺得多了。

加上私生子之前趁着郑经不在而掌权的时候,有意削弱老臣手里的权力,这就让不少人极为不满。

他们自认是跟着郑成功的功臣,郑经都不敢轻易动手脚,私生子竟然如此大胆妄为?

趁着郑经刚死,私生子就被大臣们派人团团围住,以混淆血脉的名义处死了,那个乳母也没落下。

云岚只能说郑经这个私生子实在太心急了,哪怕他刚继承的时候也不能轻易动这些老臣。

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盘根交错,就连皇帝刚登基的时候也不敢随意动先帝留下的臣子,而是徐徐图之。

这个私生子倒是胆大,哪怕没有皇帝从中插手,哪怕能顺利继承郑经的位子,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就要被那些老臣推翻了。

只能说他实在太年轻了,又被郑经宠着长大,压根就看不清形势,这个后果是意料之中了。

皇帝高兴坏了,跟云岚说得就有点多了起来:“这次子叫郑克塽,被私生子压着多年,性子优柔寡断,胆小怯弱,十分好拿捏。”

言下之意,虽然台岛没有彻底收回来,却也在皇帝的掌控之下了。

云岚倒是好奇,皇帝就不担心唐家掌控了郑克塽,这个新继承人以后只听唐家的了?

毕竟台岛实在是离京城太远了,皇帝哪怕私下派人盯着,消息传过来总需要一段时间。

要是一时不察,很容易让台岛再次失去控制。

皇帝这时候说道:“台岛换了人,那和谈也该换人来谈了。恢复通商之外,台岛也不能独立,只能归入朝廷。”

“当然了,能让台岛保持他们原来那样。只是归附后,郑克塽就该到京城来受封。”

皇帝的意思很明确,要么这个次子郑克塽承认台岛为省,归附朝廷,直接上京来。要么他不同意,那就再换一个继承人。

云岚:皇帝这是给人选择吗?压根是让对方没得选啊!

郑克塽为了保住自己继承人的地位,说什么都会答应的。

他上京来受封后,地位降低了一截,原本的兵权要被剥夺,士兵要就地遣返和打散。

云岚看皇帝的意思,估计郑克塽并入的跟耿昭忠一样也是汉军旗。

看似荣耀,实际上身份比以前降低了。

皇帝还拍板让施琅护送郑克塽进京,康亲王就继续领着大军回去云省坐镇。

云岚忍不住看了皇帝一眼,让施琅这个把人家亲爹耍了好几次,最后叫郑经因此郁闷而死的人护送郑克塽来京城,实在太恶趣味了!

郑克塽光是看着施琅就郁闷,偏偏还不能跟人交恶,只能赔着笑脸打好关系。

毕竟以后两人以后都是曾在台岛,又投靠朝廷的人了。

皇帝又有重用施琅的意思,郑克塽就只能对他更为客气才行。

光是想想,这就够惨的,尤其两人还要一路上京。

路途遥远不说,还得同吃同住,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云岚:皇帝说不是故意的,她才不信呢!

皇帝让人写信给郑克塽和施琅,不说郑克塽多郁闷,施琅其实也不大乐意跟故人的子孙同路多日。

可惜是皇帝的命令,施琅能怎么办,只好捏着鼻子好好护送人上京来了。

郑克塽果然如皇帝所料,压根没什么犹豫,直接就答应上京来受封,也愿意归附朝廷。

后来他到京城后,皇帝果真给郑克塽授予正红旗的汉军旗,却不让他回去,直接在京城赏了个宅子让他住下。

这住就得久住了,跟圈起来没什么两样,郑克塽在来之前就猜出自己的处境,并没有太意外。

最意外的是,这宅子曾经是软禁他曾祖父的地方。

云岚不得不承认,皇帝这恶趣味真的一点都不减啊,愣是让人家曾孙住在曾祖父曾经软禁过的宅子里头。

皇帝另外还要求台岛的士兵可发回原籍,不少人是从沿岸被掠走的百姓,为了活着才加入的。

不愿意回原籍的,也可以去云省、建省和粤省,当地官府会让他们带着家小过来开荒,先提前给一部分良种和借用农具,叫他们能够扎根生活下来。

时间长了,他们就能融入当地,真正成为当地的百姓,这就是后话了,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办到。

不过把这些曾经的郑家军全部打散到各个省份,就避免他们被人再聚集起来闹事了。

事情都处理完了,云岚还以为皇帝这次又要庆祝一下,谁知道压根就没动静。

她不由疑惑,上回自己会抬头了,皇帝都特地跑去慈宁宫庆贺,怎么这次成功收复台岛这么大的事居然就不庆祝了?

云岚一边想一边嘿咻嘿咻努力翻身,她如今已经能熟练侧翻成功,今天打算尝试再翻过去。

她努力调动小身板使劲向一边翻,尝试几次后,终于成功趴着,一时还没回过神来:这是成功了?

皇帝在旁边看着很高兴,带头夸赞道:“不愧是朕的女儿,你这翻得漂亮,轻轻松松就翻过来了。”

云岚:只是翻个身而已,倒也不用这么夸!

虽然这么想,她被皇帝带动,也挺兴奋的,于是尝试左翻翻右翻翻。

云岚愣是从象牙席子的左边翻到了后边,再从右边慢吞吞翻到了左边。

翻到最后,她已经累得翻不动了,只仰躺着,有点昏昏欲睡。

原来小婴儿翻身这么累的,云岚还是第一次知道。

见女儿翻累了,都快睡着了,皇帝连忙把云岚抱了起来,轻轻拍了一下道:“你这都累出汗了,赶紧先换一身再睡吧。”

苏麻喇姑笑着接过快睡着的大格格,去屏风后帮着迅速换了一身新衣服。

云岚都习惯了,闭着眼睛抬小胳膊别提多熟练,麻溜就换好了。

她换好后被苏麻喇姑抱了出去,皇帝接过后低声说道:“朕记得皇祖母那边也有夏省的地毯,却没怎么铺上?”

苏麻喇姑听后连忙答道:“是,主子觉得这地毯是贡品,十分漂亮,又是皇上送的,数量又不多,就不舍得用,在库房好好收着。”

皇帝听后摇头道:“地毯就是拿来用的,何必收着。你等会去皇祖母那边说一声,让她拿出来铺好,晚些时候朕带着大格格过去。”

“大格格会翻身了,很该给皇祖母看看,再一起庆祝一番。”

原本困得快睁不开眼的云岚整个人不好了:合着皇帝不庆祝收复台岛,她这会翻身就要庆祝了吗?

说是给自己庆祝,最后云岚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和其他人吃大餐,还没长牙的她什么都不能吃,实在太过分了!

可惜云岚没能提出反对,索性趴在皇帝的肩膀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皇帝估摸一下女儿至少要睡一两个时辰,正好慈宁宫那边把地毯从库房拿出来,也不可能直接用。

还得清理一番,再晒一晒去一去闷在库房里的味道,才能拿进去殿内铺好,总归需要一段时间。

皇帝正好在这个时间处理一下其他政务,等云岚睡醒后再出发去慈宁宫也不晚。

云岚一觉睡得舒舒服服的,刚醒来的时候都懒洋洋不想睁眼。

她动了动脚丫子,试图努力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身边人察觉到动静,知道云岚这是睡醒了,连忙把她抱了起来。

云岚感觉这抱的姿势有点不对,勉强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皇帝举过头顶。

她一头雾水,自己一觉睡醒错过了什么,皇帝怎么又来了?

皇帝欢欢喜喜把女儿举起来再放下,然后重新举起来,可见有多高兴了:“朕的小福星醒了?刚底下人来禀报,给你做布老虎的嫔妃又要少两个人了。”

云岚:嗯?

她眨眨眼,难道是自己猜的那样吗?

果不其然,皇帝接着说道:“张氏和兆佳氏前后脚有喜了,这下子宫里是彻底热闹起来的。”

后宫一下子五个嫔妃一起陆续怀孕,实在少见,皇帝如何能不欢喜?

尤其这五个人都抱过云岚之后被诊出喜脉,哪怕只是巧合,却也是皆大欢喜的巧合了!

被皇帝举起来好几次的云岚是彻底清醒过来,见他如此高兴,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皇帝见了总算不举起女儿了,而是抱着低头道:“你是听懂了,快要有好几个弟弟妹妹了,也很高兴是吗?”

云岚“咿呀”一声表示赞同,整个宫里如今就只有她一个孩子,确实挺寂寞的。

皇帝点了点她的脸颊说道:“慈宁宫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正巧张氏和兆佳氏也有喜,皇祖母知道后一定很欢喜。”

他抱着女儿上了御撵,直奔慈宁宫。

皇帝刚带着云岚进慈宁宫,就见太皇太后笑眯眯道:“皇上来了,咱们的小福星也来了,快给我抱抱。”

云岚很快就从皇帝那边到了太皇太后的怀里,太皇太后抱着她轻轻颠了颠道:“大格格是越发壮实了,抱着沉甸甸的。再过一阵子,我只怕要抱不住的。”

当然大格格长得越沉,证明长得好,太皇太后更是欢喜,一叠声让身边的嬷嬷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

这锦盒很大,完全能把云岚装进去。

她还挺好奇锦盒里面有什么,抬头看了过去。

太皇太后也不卖关子,让嬷嬷打开锦盒,叫云岚看清了里头塞得满满当当的珍珠,至少有上千颗。

云岚看得大吃一惊,这些珍珠虽然不是特别大,每一颗却都圆润明亮,能看得出品质极好。

她不解太皇太后怎么忽然让人拿出这一盒珍珠来,就听后者说道:“我刚让人去库房取了毯子,正巧想起这盒珍珠来。珍珠不大,正好给大格格拿着玩儿。”

云岚震惊了,太皇太后如此财大气粗,居然随手把这么多珍珠全都送给她吗?

【作者有话说】

[捂脸偷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第30章

珍珠如今大多是淡水珠,还都出自北边,又都是属于草原的各大家族所把持。

太皇太后的家族是草原贵族之中的贵族,有黄金家族之称,手里头的珍珠就更多了。

最大的,成色最上等的珍珠被称为东珠,是镶嵌在皇帝、皇太后、皇后的朝冠上,代表的是最尊贵的身份,是地位的象征,其他人根本不能用。

次一点的珍珠不能叫东珠,按照后宫嫔妃的身份从高到低,镶嵌的珍珠只会越小,成色也没那么出色。

如今太皇太后送给云岚的珍珠,那就更小了。

不过虽说是小珍珠,但是能被太皇太后收起来的就不会太差。这些珍珠的成色不错,一颗颗还特别圆润透亮,还每一颗都是正圆。

前朝末年的时候,已经有了人工养殖珍珠。可惜对比后世来说,养殖技术非常落后,能养殖的珍珠数量就非常少。

基本上除了草原的贵族,所有上等的珍珠都送到宫里来了,却根本不够用。

所以宫外基本没多少珍珠,可以说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但是太皇太后却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来,还随手都送给了云岚。

这对她来说,真是超级无敌大手笔了。

云岚收起来,以后可以自己打点小首饰,也能赏给别人,还能当做压箱底的私房钱,确实相当不错了。

思及此,云岚恨不能把这些珍珠收起来,伸出小胳膊把锦盒抱住。

不过她的小胳膊太短了,根本抱不住锦盒,只能虚虚抱一下。

拿起来更是不可能,这盒珍珠的重量是云岚根本挪不动的。

苏麻喇姑还担心大格格挪动锦盒,硌着自己就不好了。小孩子皮肤娇嫩,对成人来说,锦盒的边缘只是刮出红痕,大格格却很可能会被刮出血痕来。

她小心翼翼抱起锦盒,太皇太后也笑着说道:“看来大格格很喜欢我送的珍珠,都想自个抱回去了。”

对太皇太后来说,这些珍珠算不得太珍贵,只是数量之多,却也难得。

送出的礼物能得云岚那么喜欢,都要抱着走了,太皇太后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皇帝笑笑道:“皇玛嬷如此大方,朕在这里替大格格多谢皇玛嬷了。”

闻言,太皇太后摆摆手道:“谢什么,大格格也是我的曾孙女,还是个好孩子,只收点珍珠怎么了。如今大格格还是太小了,等她长大点,我能送的礼物就能更多一些。”

云岚眨眨眼,这礼物还不是只送一回的吗?

她心里的小人搓着手:太皇太后,摩多摩多啊!

云岚点算了一下如今自己陆续收到的礼物,她也算是一个小富婆了!

皇帝怕大格格累着太皇太后,把女儿抱了回来,笑着点头道:“大格格的确是个好孩子,从来不哭不闹的,平日能吃能睡,很是叫朕省心。”

他以前见过其他孩子被嫔妃抱着,不是哭个不停,就是闹得厉害,叫人呆一会就感觉心烦意乱了。

皇帝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亲自养孩子,还喜欢得几乎整天都把女儿带在身边。女儿又被自己养得如此白白胖胖的,心里的成就感简直满满当当。

他才发现,原来养孩子也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吗?

太皇太后看出皇帝的想法,好笑着摇头道:“大格格这孩子是难得一见的聪慧懂事,才会如此乖巧。一般的孩子会哭闹,也是因为哪里难受却不能开口说出来,只能又哭又闹了。”

她真担心皇帝对孩子的印象全是大格格这样的,以后其他孩子出生后,会哭闹的就要不受皇帝待见了。

皇帝听出太皇太后的言外之意,点头说道:“皇玛嬷放心,想来是大格格跟朕的缘分最深,所以她也格外亲近朕,在朕的身边就不爱哭闹了。”

太皇太后听着,也感觉皇帝说得对。

要不是有缘分,当初皇帝去恭亲王府,怎么一眼就看中了大格格,还抱回宫里来了?

加上大格格进宫后,不说后宫嫔妃一个接一个有喜,就是皇帝的政事也变得格外顺利了起来。

哪怕只是巧合,谁又不喜欢这样的巧合,以及带来这巧合的大格格呢!

皇帝已经提前派人告诉太皇太后一声,后宫又多了两个嫔妃怀上了,叫太皇太后欢喜得合不拢嘴:“今儿很该好好庆祝一番,尤其大格格都会翻身了,离着会爬会走也不远了。到时候得让针线房给大格格做最柔软的鞋子,才不会叫她穿着走路难受。”

太皇太后说着,又吩咐人去库房取了一箱皮子出来:“这是前几年家里送来的白貂皮,十分柔软,缝在鞋子里头最是软和舒适了,等会皇上就帮大格格带回去。”

云岚:感觉她还不会爬,太皇太后已经琢磨起她走路时候要穿的鞋子了,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皇帝压根不觉得早了,还点头附和道:“是,孩子的小脚丫最为娇嫩,鞋子太硬可不行。这白貂最为少见,朕那边还有,就不用皇玛嬷破费了。”

太皇太后摆手道:“破费什么,我这貂皮大衣多得很,一个人也穿不了那么多。剩下的这些只收在库房里,放久了就要蒙尘,实在浪费了。如今倒是能给大格格做一双舒适的鞋子,却也不错。”

她说到这个份上,皇帝就不好再拒绝,让李德全帮着收下,先派人送回去乾清宫了。

见皇帝收下了,太皇太后这才笑了笑,转头吩咐御膳房上菜。

一行宫女们排着队上菜,又把桌子放得满满当当的。

云岚心里感慨自己今天又只能看不能吃的时候,忽然发现角落的桌子上放着一盘水果,居然是苹果!

别的不能吃,苹果的话,她能吃的吧!

于是云岚努力眼巴巴盯着远处的苹果,不说皇帝,连太皇太后都发现了,吩咐人把苹果拿了过来:“看大格格喜欢这个,是想吃吧?”

皇帝皱眉道:“大格格还小,能吃这林檎吗?”

云岚才想到如今这水果不叫苹果,叫林檎。

她忽然回想起如今的育儿手段很简单,五岁之前只吃奶,五岁之后才逐渐开始吃别的。

想到还要等到五岁才能吃别的东西,云岚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她连忙伸手指着苹果发出“咿呀”的声音,想告诉皇帝,这个年纪的小婴儿能吃一点辅食,不是只能吃奶了!

皇帝都能看出女儿的着急了,这么喜欢林檎吗?

他迟疑的时候,太皇太后给皇帝提议道:“大格格这个年纪吃一点点林檎倒没什么,让人把果肉挖出来碾碎,碾得细细的,也能入口。”

“皇上实在不放心,大格格只吃一点,回头再让御医来看看。”

皇帝看怀里的女儿急切得都想伸手抓住林檎的样子,只好点头同意了:“也罢,就按照皇祖母说的那样,让人碾碎了喂给大格格吧。”

这事不好交给别人,皇帝让苏麻喇姑亲自领着慈宁宫的两个宫女一起做。

苏麻喇姑负责盯着,两个宫女轮流碾碎林檎的果肉,务必碾得非常碎,不需要咀嚼就能咽下,还不会卡嗓子。

大格格还太小了,嗓子眼也小,果肉大一点估计会卡住,那就危险了。

第一次尝新的东西,苏麻喇姑也不敢让大格格吃太多。

她只吩咐宫女切了小半个林檎,先让大格格尝尝就好了。

反复碾了很久,苏麻喇姑看着这才满意了,送过来想喂给云岚,却被皇帝拦下了。

皇帝一手拿起勺子,只挖了一点点喂给怀里的女儿。

云岚吃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都要热泪盈眶了。

太不容易了,自己吃了几个月的奶,总算能吃一口除了奶之外的东西。

以前云岚吃多少苹果都没觉得什么稀奇的,还嫌弃过有点酸的就不爱吃了。

如今太久没能吃到,她只觉得苹果再酸一点,自己也能面不改色全吃下去!

见女儿吃完又张嘴,皇帝又喂了一勺果肉。

云岚吃得很香,他都怀疑这送来的林檎特别好吃,还让苏麻喇姑把剩下的林檎切了。

皇帝吃了一小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可能女儿特别喜欢酸酸甜甜的味道?

想到这里,皇帝就问李德全道:“朕记得这些林檎是东省送来的贡品?”

李德全低头答道:“回皇上,正是如此,今年送来了五筐林檎,三筐都在慈宁宫,剩下两筐被皇上分给了几个有孕的娘娘。皇后娘娘得了一筐,其他几个娘娘一并有一筐。”

女子怀孕后喜欢吃酸酸甜甜的,皇帝也是听太皇太后提起。

太皇太后也不爱吃酸甜的林檎,却喜欢闻着香味,感觉入睡会更轻易一些,另外也有一部分供奉在佛前。

所以大部分的林檎往年都是送到慈宁宫来,余下的才会分去给后宫受宠的嫔妃。

今年有喜的嫔妃多,太皇太后做主分了两筐给有喜的几人。

分都分下去了,皇帝不能从太皇太后这里分,又不好去抢几个妃嫔手里的林檎,这就有点尴尬了。

谁能想到,他的女儿会喜欢吃这个?

皇帝只能吩咐道:“派人跟内务府说一声,看东省那边还剩下多少林檎都送过来。另外叫他们明年多种一些,多送进宫里。”

既然云岚喜欢吃,那皇帝自然要让人多送了。

云岚却知道如今的苹果树很少人工养殖,全是野生的。

没有人为干预,这些苹果树长多少果子全看天气如何。

天气好一点,结的果实就多一点。天气不好了,那果实的数量就要少多了。

另外送进宫里来的苹果,自然得仔细挑选过。长得太难看的,上面可能被啃咬过的,颜色不太好看的,果子太小的,通通都被筛选下来。

剩下那些被选为上等品,才会被送进宫里。

中途送来的时候,因为是鲜果还可能坏掉一些,等到京城还要再筛选一遍,剩下的就更少了。

听说今年已经送来五筐苹果,估计都算多的了。

剩下那些不够好的苹果根本不能送出手,估计收到消息的东省官员都要头疼了。

没有的东西,突然之间让他们怎么变出来啊!

皇帝压根不在意东省的官员会不会苦恼,只需要让女儿能吃上就好。

他给云岚喂了一口接一口,见女儿吃得香甜,不知不觉把一小碗的苹果泥都喂给她了。

云岚舔了舔嘴唇,有点可惜碗里没了,眼巴巴盯着皇帝。

皇帝受不住女儿这眼神,拿着碗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住了,安抚道:“你第一次吃,不能吃太多。等会叫御医来看看,苏麻喇姑也仔细盯着一些。”

云岚还不会说话,不能开口表达身体不舒服,还得旁人细细盯着才行。皇帝不信别人,却相信苏麻喇姑的细心。

有她在,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苏麻喇姑赶紧应了,李德全则是派个跑腿的小太监去请御医过来。

云岚眼巴巴看着碗被收走了,苹果这就吃完了,心里别提多遗憾了。

不过她也明白,婴儿吃辅食也得慢慢来,一点点增加,让身体适应,不能操之过急。

不然真难受了,也就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云岚可不想为了一点好吃的,让自己难受起来。

皇帝还担心女儿看着吃的没了,会忍不住哭闹。

谁知道云岚只眼巴巴看了一会,见没人再送碗回来,她就收回了目光,依旧安静乖巧的样子。

皇帝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道:“你要喜欢,身子骨也没事,明儿*再让你吃一点。”

这敢情好,云岚对他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容来。

御医很快到了,给大格格检查后,只说没瞧出什么问题来。

皇帝对御医也没太指望,女儿只吃那么一小碗果泥自然是不够的,还让苏麻喇姑抱去后边让奶娘喂了。

太皇太后则是说道:“其它的林檎都分下去了,皇上等会从我这边拿两筐苹果回去,给大格格吃就好了。不然等东省送过来,总归需要时间。”

闻言,皇帝摇头道:“怎好叫皇玛嬷让出这么多林檎来,还得供奉在佛前,平日皇玛嬷也喜欢把林檎放在慈宁宫各处。”

鲜果放一段时间就蔫了,香味渐渐淡得几乎不见,就得换上新的果子。

只因为太皇太后喜欢闻这个味道,慈宁宫各处都放了几个林檎,要不然也不会突然被云岚发现。

只是那么三筐林檎看着多,这么一放就没剩下多少了。

太皇太后摇头道:“我这是收起来怕坏了,索性各处都放了。如今见大格格喜欢吃,我怎好藏私,怎么都要让她吃上才是。”

“不然大格格闹着要吃,皇上一时半会拿不出来,总不能去几个嫔妃手里抢。她们那点林檎,每人也就分上几个果子而已。”

就那么几个果子,后宫嫔妃可能都吃完了,皇帝想要也要不过来。

赫舍里皇后那边要多一些,只是这位皇后怀孕后害喜有点厉害,吃着林檎会稍微好一点,皇帝自然是不可能从她那边再要一些过来的。

想到女儿刚才眼巴巴的眼神,皇帝刚才又亲口答应明天要给她吃,真拿不出来,自己平日说是金口玉言,竟然食言了,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无奈之下,皇帝只好点头道:“那朕就拿一筐,大格格人小,一次也吃不了多少,拿太多来不及吃完就得坏了。”

太皇太后这才点头,让人去后边把一筐林檎抬出来,送去乾清宫那边。

说是庆祝宴,最后只太皇太后和皇帝商量着分了林檎给云岚,两人用饭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

最后他们吃了什么,味道如何,两人都没太大的印象。

这庆祝有些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是为云岚庆祝的,最后她却得到好处,这才算是真正的庆祝嘛!

云岚吃饱后,回到皇帝怀里呼呼大睡,一路睡到乾清宫也不自知。

她睡着后还梦见一大片看不到尽头的苹果树,每棵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苹果,恨不能全摘下来。

等云岚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流口水了。

苏麻喇姑正小心翼翼给她轻轻擦拭,生怕力气大一点会吵醒云岚的好眠。

云岚小脸有点红,这么大个人了,做梦居然会流口水,都怪这小身板还没长牙,肯定是这样子!

见她醒来,苏麻喇姑把云岚抱起,笑着问道:“大格格这是做了好梦?”

云岚想着也算是个好梦了,她在梦里拥有了一望无际的苹果园。

她到处看了看,却没见送来的苹果,不由有点失望。

苏麻喇姑见怀里的大格格抬头张望的样子,猜出她是惦记着林檎,低声解释道:“主子分了一筐林檎送过来,只是都放在冰室里,就能多放一段时日了。东省那边再送林檎过来,还需要好些天。”

云岚才想到如今宫里虽然没有冰箱,古代人却知道冰的好处。

冬天的时候把冰块切割,放进挖好的地库里头,就能放几个月了。等夏天的时候再拿出来,放在屋里就能凉快多了。

还没到夏天,天儿稍微热的时候,也能把瓜果蔬菜放进去,就能多保鲜一段时日,跟冰箱没什么两样的。

等再热一点,这些冰块就会送去各宫之中,放在一个镂空的大箱子里面。

冰块的凉意就会透过箱子的镂空发散出来,让屋内的温度降低,倒是十分方便。

不然这时候没有空调,没有风扇,光靠宫人用扇子来制造凉意,那不但特别废人,作用还不怎么大。

云岚盼着自己再长大点,就能指挥人做刨冰了。上面再放点水果或者果汁什么的,夏天的时候吃上一碗,一定很舒服!

她在这边畅想美好的未来,东省那边接到消息简直是兵荒马乱。

各地每年给宫里进献本地物产,叫作土贡,实际上是以实物的形式缴纳的一种税。

南方多是丝绸茶叶,北方则是药材和动物皮子,沿海是珍珠和晒干的海味,山区就是进献木材和矿产等等。

土贡一般是分了三种,第一种就是各地官府直接征收,比如江南织造府的丝绸,云南茶马司收茶叶。

第二种是朝廷指定部分商人上贡特地的贡品,这就是皇商了,地位因此跟别的商人截然不同,还得到朝廷的庇佑。

第三种是偏远少数民族的进献,例如蒙古族进献马匹,西藏进献藏香等等。

内务府管着这些土贡,还分了几个部门,管不同的土贡进献。

东省的土贡是毛笔、烟台和海参,另外还有梨子,林檎只能算是个添头。

也是听说太皇太后信佛,皇帝又孝顺,在慈宁宫里建了个小佛堂。

佛前的贡品花样太少了,正巧东省找到一片野生的林檎树林,于是添上了这个。

数量并不多,正好给太皇太后当贡品就行了。

加上皇帝并不是很喜欢吃林檎,后宫的娘娘们稍微分一分,吃个新鲜而已,于是每年上贡的数量都不算多。

今年也一样,内务府没想到皇帝忽然派人来告知,让东省再送林檎进宫。

总管都惊着了,特地跟李德全打听,得知是大格格喜欢吃林檎,皇帝又不想抢了太皇太后的份例,那就只能让内务府想办法多弄一些林檎进宫了。

内务府总管都懵了,只好着急忙慌派人去东省,让他们尽快再送新鲜的林檎进京。

因着每年宫里要林檎的数量都不多,野生的果园打理得就不是特别精心了,每年产出也就不多。

今年的天气好,林檎的果子长得还算不错,数量多一些,还是按照原来的份额送去。

剩下的还在树上,这会儿东省当地官员赶紧派人去摘了,再挑了好的送进宫里来。

另外还选了果农去山上,比以往更精心伺候这些林檎树,务必明年多产些林檎才是。

如今谁不知道,皇帝对这位抱养的大格格极为宠爱。

别说是林檎了,大格格想要星星,估计皇帝都会想办法让人摘下来送给她。

当地官员自然不敢怠慢,只后悔以前这些林檎送进宫后没什么人吃,要的数量不多。

皇帝和娘娘都不怎么喜欢,太皇太后也只供奉在佛前,最多在慈宁宫里放一放,闻个味道,于是他们对这片林檎果园也就没太尽心了。

如今急急忙忙的找果农来伺候,不说明年这林檎产出多少,光是今年就叫他们发愁了!

他们还得尽快发散人,找到其他的林檎果树才行!

云岚不清楚自己吃个辅食叫多少人跑断腿,只每天等着吃果泥,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

皇帝第一次喂女儿就喂上瘾了,这事就不乐意让别人来。

每次到女儿吃果泥的时候,他都会亲自抱着云岚来喂,看着她吃得香甜的样子,心情也会跟着变好。

皇帝看云岚吃得两眼亮晶晶的,每次都跟着吃一口林檎,还以为这果子每天能有什么不同,谁知道一直都酸酸甜甜,还酸比甜更多,也不知道女儿怎的那么喜欢吃这个。

苏麻喇姑倒是猜到一点,说道:“皇上,大格格刚出生没多久,只吃奶,没吃过别的东西,也就喜欢新的味道了。”

言下之意,没吃过甜的,根本不知道甜的味道。

小孩子刚出生后只吃奶,淡而无味,吃着别的味道,当然会很喜欢了。

皇帝想着女儿吃过白糖兑水,孩子应该更喜欢甜甜的东西才是,怎么云岚还更喜欢吃酸的?

于是他记住了云岚更喜欢吃酸的习惯,以后让人找些酸甜口的果子都给女儿送来。

这个误会好一段时日后,才被终于会说话的云岚澄清。不然她还不知道要吃多久的酸果子,就因为皇帝以为自己喜欢!

没其它选择的时候,云岚当然是能吃的。

但是有了其它更好的选择,还只吃一种味道,她就不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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