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云岚每天翘着小脚丫等待吃果泥的时间,别提多惬意了。
皇帝暂时只让云岚每天吃一顿,时间都安排在下午她睡醒的时候。
虽然一天只能吃一次,一次只吃小半碗,云岚已经很满足了。
今儿苏麻喇姑来得有点晚,手里头端着小碗,云岚十分期待地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
苏麻喇姑见了,笑着说道:“今儿送来了新的贡果,皇上就赶紧让人送到大格格这边来了。”
这话一出,云岚更期待了。
新贡果会是什么?梨子吗?
荔枝和桂圆如今还早,西瓜也是,她一时猜不出来。
这贡果已经被碾成果泥了,咋一看也看不出是什么。
云岚被奶娘抱着,却没等到苏麻喇姑喂,而是皇帝来了。
她顿时有点无语,皇帝对喂自己吃果泥这件事都上瘾了,每天都过来亲自喂。
云岚十分怀疑皇帝把她辅食加餐的时间定在下午,就是因为他上午需要处理折子和跟朝臣议事,也就下午能腾出时间来。
皇帝熟门熟路接过小碗,又笑着说道:“今儿咱们吃点新的贡果,你尝尝喜不喜欢,喜欢的话明天接着吃。”
云岚眨眨眼,乖乖张嘴给喂了一口果泥,含着一会,顿时觉得有点不对劲。
无他,实在太酸了!
酸得她的小脸都皱成一团,赶紧咽了下去。
这是什么贡果,那么酸?不过味道有点熟悉,云岚一时没想起来。
皇帝看女儿龇牙咧嘴的样子不由惊讶道:“不喜欢吗?朕见你喜欢吃酸甜的林檎,还以为也喜欢这山楂。”
云岚:她就说怎么有点熟悉还那么酸,居然是山楂!尤其是没裹上糖的山楂,够原汁原味,但是这得多酸!
皇帝不知道冰糖葫芦为什么要裹上糖浆吗,就是因为这山楂太酸了啊!
云岚也是后知后觉,这宫里的贡果还有山楂这个邪物,能把人酸得掉牙!
皇帝犹豫着再挖了一勺过去,女儿却闭上小嘴,说什么都不肯张口吃。
试了两次,皇帝就放弃了,看来云岚是真的不喜欢吃山楂,他就让人又换回了林檎。
云岚小口尝试着舔了一下勺子,发现确实是苹果,不是山楂,这才敢吃的,刚才她也是被酸怕了。
皇帝心想女儿喜欢吃酸的,但是看来不怎么喜欢吃山楂,以后得注意换一种没那么酸的贡果了。
吃完果泥,这次亲子活动就结束了,云岚懒洋洋窝在皇帝怀里,被皇帝用手帕轻轻擦嘴。
云岚后知后觉,皇帝突然换了山楂果给她,估计是发现自己这几天不怎么爱吃奶了,吃的比之前少。
山楂如今除了是贡果之外,也算是一种药。
对云岚这么小的孩子来说,用真的药,是药三分毒,就不大适合了。
山楂这种纯天然的果实,少量吃的话就还好,吃多了也不行。
她知道有些孩子三四个月的时候出现厌奶,吃得就比之前要少,甚至不爱吃,其实是肠胃出了点小问题。
小肚子不舒服,自然就吃不下了。
有些能够过阵子就自愈,有些却还是需要药。
显然皇帝着急,偷摸着问了御医,最后才决定用山楂果碾成果泥喂给云岚。
云岚毫不知情,冷不丁就被山楂刺客给酸得七荤八素的。
幸好皇帝也就试一试,没真的逼着云岚吃完。
她琢磨着自己以后还是别嫌弃了,好好吃奶,就不至于哪天又要被皇帝用上山楂刺客。
山楂是真的开胃,不裹上糖浆却也是真的太酸了!
皇帝这时候抱着云岚说道:“东省那边又找到一片林檎树,派人围起来了,又让果农去伺候一番,想必明年会有更多的林檎送进宫里来。”
云岚“咿呀”回应一声,心想如今这林檎跟后世的苹果还是有区别的,没那么甜那么大,还透着酸。
不过想想现代的苹果是清朝末年传教士才引入的,如今云岚想吃就难了。
她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想吃个甜甜的苹果怎的那么难了?
皇帝听见怀里的女儿居然在叹气,不由好笑道:“你这小小年纪的,怎么还会叹气了?给朕说说,你这是被什么难住了?朕都给你解决了。”
云岚看了皇帝一眼,这事他还真解决不了!总不能这时候就跑去美利坚,把那边的苹果品种抢过来种吧?
她转念一想,其实也不对,美利坚那边的苹果,实际上也是这边传过去的。
何止美利坚,哪怕其他大陆的苹果,祖宗都是新疆的野生苹果,传出去后在当地的气候土壤里一年年有所改良。
比起去美利坚挖苹果树,还是去新疆挖苹果的祖宗树要容易得多了吧!
不过云岚也就是想想,毕竟如今运输不方便,新疆实在太远了。运过来半路可能就要枯死了,还不如让这苹果的祖宗树继续在当地好好活着。
她感觉舌根里还有点酸,吃了苹果还是没能把山楂的酸味彻底压下去,于是拍着皇帝的胳膊,“咿呀咿呀”指着桌上的杯子。
苏麻喇姑立刻会意,倒了一小杯温水递了过来。
皇帝接过给女儿小心翼翼喂,怕一下子喂太多让云岚呛着。
云岚咕噜咕噜喝完小半杯,总算是把舌根的酸涩全压下去了,这才松口气。
这时候李德全抱着一个小箱子进来,行礼后禀报道:“皇上,这是针线房那边送来的布老虎。”
皇帝听着惊讶道:“这么快又送来一批?打开来给朕看看。”
李德全一边打开箱子一边说道:“皇上,针线房那边因着乌雅氏刚过去,特地把两姐妹安排在一起,姐姐帮着妹妹尽快适应。”
不用说,这箱子里头的布老虎就有小乌雅氏做的。
云岚十分好奇地看了过去,这才几天啊,小乌雅氏这么快就适应起针线房了吗?
那针线房的管事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竟然让大乌雅氏指点小乌雅氏的针线,也不怕两姐妹能打起来。
如今看来,两人不但没打起来,甚至相处得还挺和谐的,真是奇了怪了!
皇帝见女儿好奇,就让李德全把布老虎都拿出来摆在席子上。
云岚如今有人扶着能稍微坐一会,这时候就背靠着皇帝坐好,小手抓起一个布老虎看了看。
老虎的尾巴上依旧缝了一个小布条,上面写了名字,这个是乌雅氏做的。
云岚又抓了一个布老虎过来,这个上面写的也是乌雅氏。
看名字以为是同一个人做的,不过她跟皇帝一样,看的次数多了,也能分辨出来。
做得最好看的,肯定是大乌雅氏做的。
另外那个布老虎做得明显不够熟练,表情没那么活灵活现,却也不算差,估计小乌雅氏费了老大劲才做出来的。
一眼看去,三个布老虎,两个是大乌雅氏做的,只有一个是小乌雅氏的。
不过也能预料得到,毕竟大乌雅氏都做这么多回了,又在针线房呆的时间长一些,做得更为熟练,又快又好。
小乌雅氏刚去,看着针脚还凑合,在家里应该学过女红,却也只是会,并不是特别精通,跟原来的大乌雅氏应该是一样的。
这会儿她突然被丢去针线房,只能重新学起来,第一次做布老虎能做成这样还算不错了。
如果小乌雅氏做的单独送过来,一般人也看不出大问题来。
问题是她这次是跟大乌雅氏做的一起送来的,对比之下就差别太大了一点。
云岚都有点怀疑大乌雅氏是不是故意的,特地把两人做的放在一起,哪怕没在布老虎尾巴区分两姐妹,都是乌雅氏,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两姐妹做得简直是云泥之别。
她歪着小脑袋,心里很是疑惑。
针线房究竟是什么地方,竟然让当初那个傻乎乎的大乌雅氏呆了才多久,不但长脑子还长心眼了,心眼长得还不少!
进宫的宫女都会集中一起被嬷嬷教导后,才会分去各宫办差。
还不如让宫女轮流去一下针线房,这脑子都变得灵光多了!
果不其然皇帝瞥见小乌雅氏做的布老虎不大满意道:“针线房不是说让乌雅氏这个先过去的姐姐教导妹妹,就教出这个样子来了?”
李德全连忙告罪道:“皇上息怒,奴才这就去跟针线房说一声,叫乌雅氏多练习一二。”
皇帝听后,这才点了点头,让人把除了小乌雅氏做的布老虎都送到榻上。
这床榻上的布老虎又多了一点,还是连一半都没铺满。
皇帝倒没着急到让针线房所有人都先做布老虎,毕竟各宫的衣服,以及云岚的小衣服都需要绣娘来做。
布老虎可以慢一点,女儿长得快,小衣服就得勤快做新的才能合身!
小孩子确实长得太快了,云岚感觉一批刚做好的新衣服穿了没几天,腿脚不是短一截,就是袖子短了一点点。
虽然不多,稍微短了一点,这衣服就再也不见了,换成更合身的。
然后再过几天衣服又短了,就再换新的衣服。只大乌雅氏一个人做小衣服是不能够的,针线房还多分了两个绣娘专门给大格格做新衣服。
毕竟这衣服得仔细埋线,露出一丁点的线头都可能刮伤大格格娇嫩的肌肤。
所以也不能在衣服上做刺绣,却也不能做得太简朴单调。
皇帝最宠爱的女儿,怎么能穿得那么寒酸!
衣服上不能做凸起的刺绣,却能做暗纹,依旧用埋线的方式来做花纹。
但是这样花费的时间就要更长,索性针线房几个人轮流做,倒还能应付得上。
大乌雅氏做的新衣服总是花样最漂亮也最好看的,每次皇帝来挑衣服给女儿,总是一眼选上大乌雅氏做的那一件。
尤其她做的暗纹花样,总是很得皇帝喜欢。
云岚不得不佩服大乌雅氏,她这审美确实挺不错,连自己都觉得新衣服做的极为漂亮。
今儿换了新衣服的云岚靠着苏麻喇姑乖巧坐着,她的头发长了,终于能扎起来一点点。
苏麻喇姑生怕弄疼她了,于是扎得有点松,也十分慢,时不时会低头看云岚的神色。
“好了,大格格来看看,喜不喜欢?”
苏麻喇姑抱着云岚,有个宫女拿着一个镜子上前来。
云岚看着自己头上左右两边的小揪揪,还绑了彩色的头绳,绳子上居然也有个小小的布老虎。
对上她粉雕玉琢的小脸,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头饰可爱,还是本人更可爱了。
云岚后知后觉才发现,面前这居然是一块玻璃镜子,而不是铜镜。
玻璃镜子能看得很清楚,而不是铜镜那么模糊。
云岚还是穿越后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脸,肉嘟嘟的,五官瞧着依稀是曾经的她小时候的样子。
看来穿越后身体不是自己原装的,这脸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大变化。
苏麻喇姑在她身后笑着介绍道:“大格格,这是传教士送来的玻璃镜,能看得特别清楚。这里头是大格格,是不是很好看?”
云岚听出苏麻喇姑的言外之意,估计担心她太小了,忽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会分不清,吓着就不好了。
毕竟如今这舶来品极少,玻璃镜子更容易碎掉,运输非常难,能平安送过来的就更少了。
除了皇亲国戚,宫外估计并没有多少镜子,都是铜镜。
刚进宫的宫女第一次看见玻璃镜子的时候,估计也会被里面清晰的自己给吓着。
云岚伸出小手摸了摸玻璃镜子里的自己,扭头对着苏麻喇姑露出个萌萌的笑容来。
苏麻喇姑见大格格并不害怕镜子里的倒影,笑着夸赞道:“大格格果真聪慧,一眼就看出镜子里的是自己了。”
她看着玻璃镜子又说道:“这镜子容易碎,不好送过来,宫里只有三面玻璃镜。一面在主子那边,一面在皇上这里,另外一块就送到大格格这边来了。”
原本是要送给赫舍里皇后的,只是她更习惯用铜镜,于是就婉拒了。
皇太后也不习惯用这个,索性皇帝都不勉强了,只给太皇太后送了,余下的这面玻璃镜子暂时收在库房,这时候就拿出来给女儿用了。
皇帝进来的时候见云岚高高兴兴坐在玻璃镜子跟前,不由笑着赞叹道:“不愧是朕的女儿,倒是一点都不害怕。”
苏麻喇姑抱着云岚起身行礼,笑着附和道:“皇上,大格格第一次见着玻璃镜子,还敢伸手去摸,又笑个不停。别说害怕,瞧着对镜子颇为感兴趣。”
皇帝接过云岚,听见这话更高兴了:“朕的女儿就该如此,这镜子能看得更清楚,确实是个好东西,西洋人的脑瓜子倒是好使。”
云岚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心想西洋人的脑瓜子确实好使,看见单片眼镜就做出双片眼镜来,看见这边漂亮的琉璃后,改良了材料做出了玻璃。
这样的玻璃成本更低,接着还灵机一动,在玻璃后边抹上一层汞,就做出玻璃镜子来了。
西洋人在创新上面可能不够多,但是在改良上面就相当厉害了。
皇帝也是这么觉得的,指着玻璃镜说道:“这宫里的镜子还是少了一点,朕已经让内务府的工匠琢磨一下,尽快做出来,总不能一直在西洋人那边采买。”
云岚听出皇帝的意思,西洋人把这玻璃镜子卖得很贵,运输却又特别不方便,路上太容易碎掉了。
要是能钻研出制作玻璃镜子的方法,皇帝就没必要从西洋人那边采买,直接在宫里就能做出玻璃镜子来。
皇帝搂着云岚,面上带笑道:“不过也不着急,如今郑家军被分散开去,台岛周围的海域变得安全了起来,海运就能重新打开。”
当初先帝禁海,也是因为沿海的海盗实在太多了。
当时又内忧外患,只能先解决内忧,于是就禁海,封锁了海岸,暂时挡住外敌。
除了郑家军之外还有零星的海盗,不过皇帝似乎一点都不担心:“郑家已经许诺把他们的战船全送给朕,到时候加入水师当中,在沿海巡逻,把那些小海盗都赶走,海运就能重新起来了。”
云岚:敢情皇帝还把郑家军的海船收了,就说再是有水师,没船怎么出海呢!
太久没出海,海船只怕没多少,除了当初耿精忠答应郑经,偷偷做的那五艘海船了。
皇帝也记着这事,继续说道:“还有耿精忠私下造的五艘船,组一队水师是绰绰有余。只是水师多年没出海,原本曾经出海的都老了,没几个留下,还得费心重新训练一批会水的士兵才行。”
水师要是不会水,那还怎么出海呢?
哪怕他们会水,坐船会晕船的话,也无法在战船上多呆。
“正好施琅在建府,等他送郑家人上京后,再回去训练水师就好。”
云岚:施琅看来也是一块砖,还得来回跑。
不过施琅知道后一定很高兴,他估计以为帮皇帝干掉郑家,收复台岛后,自己就没什么用了,可能还要回到京城来继续无所事事。
谁知道皇帝又准备派新差事,让施琅训练水师。既是要训练,他就得有官职在身,又能继续发光发热了,能不欢喜吗?
别说来回跑了,多跑几趟,他估计都乐意!
云岚的小手搭在皇帝的胳膊上,嘴里“啊呀呀”叫着,十分赞同皇帝解开海禁。
毕竟海禁没了,海运才能起来,各地的商品,不管是进口还是出口才能轮转起来,商业才有机会重新发展。
之前有海禁,这边的东西想卖出去,还得私下周转一番,转个几手卖出去。
他们这边被压价买,那边转几轮后却高价卖出去,光是想想,云岚都替皇帝心疼,这得少赚多少钱啊!
以前是无可奈何,国内乱糟糟的,得先安内后攘外。
如今撤三藩顺顺利利的,也能腾出手来对付外边。
虽说这次解决得都挺快,但是大军要吃喝,每天消耗的都是银子,国库缩水了不少。
云岚在御书房就见过愁得苍老不少的户部尚书,恨不能把一文钱掰成两半来花。
等海运一开,这边的茶叶、丝绸和瓷器出口,缩水的国库很快又要充盈起来了。
估计皇帝也是这么想的,才会迫不及待开海运,好补充一下国库。
不然钱都让海商赚走差价,实在不怎么划算。
皇帝还琢磨道:“开了海运后,来这边的传教士就更多了,他们当中肯定有知道怎么做西洋玻璃的。”
玻璃镜最重要的技术就在于烧制玻璃,对方的材料和烧制技术拿不到就无法彻底做出来。
工匠要琢磨很久,要是能找到个现成的就更好了。
云岚:皇帝这想得挺美的,却也不是不行。
西洋的传教士里头的学霸还挺多的,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知道西洋玻璃的技术。
他们也不是一个个都那么忠心,如果不愿意,那肯定是利益给得不够多。
只要皇帝给足了,就不信没有传教士愿意交出玻璃技术来!
皇帝一边说,怀里的女儿似乎是附和自己的话,时不时“咿呀”一声。
苏麻喇姑看着父女两个温馨的相处模式,不由嘴角含笑。
自从大格格进宫后,皇帝的心情好了,人也放松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尤其是在大格格面前,皇帝难得话也多一些。
皇帝也很喜欢跟云岚在一起的时候,每次女儿做出回应,他总有种这个女儿其实是能听懂自己的话,并表示赞同一样。
他伸手摸了摸女儿头上的小揪揪,建议道:“这发饰还是单调了一点,不如用皇祖母给的小珍珠串起来戴上。”
苏麻喇姑应下,这小发饰都不需要让针线房来做,她这边带着一个宫女就能做好。
她索性挑了彩线和小珍珠串起来,选的小珍珠不多,避免戴上的时候太重,会压着大格格的脑袋。
只有五六个小珍珠串起,丝线再打个漂亮的小结,戴在小揪揪上就特别可爱。
云岚对着镜子,对这个新发饰特别满意,对着苏麻喇姑“咿呀”感谢。
苏麻喇姑听出来了,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皇帝听着就有点不乐意了,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女儿的脸颊道:“这还是朕建议的,怎的你只感谢苏麻喇姑,都不多谢朕了?”
云岚只好仰头看着皇帝,嘴里“咿呀咿呀”的,仿佛是在回应皇帝的话。
皇帝忍不住好笑,一手搂着女儿,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免得孩子仰头的动作太厉害,直接就坐不稳往后摔。
“你这是感谢朕,还是在骂人呢?”
云岚有点心虚,皇帝学别的语言厉害了,怎么连婴儿语也能听懂一点的?
她还真的想说皇帝太小气了,怎么还跟苏麻喇姑计较起来!
没想到皇帝还真能猜出来,该说是身为帝王的眼力劲太厉害了吗?
云岚琢磨着以后还是少骂皇帝,不然分分钟要被察觉出来!
如今怎么办,她只能歪着小脑袋,努力卖萌含混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害羞][害羞][害羞]
第32章
云岚伸出小胳膊,皇帝会意,熟门熟路把女儿抱了起来。
然后云岚努力搂住皇帝的脖子,当然只能搂住一小半,小脸趴在他的肩窝里小幅度蹭了一下。
皇帝见女儿如此亲近自己,心里软软的,当然不会继续跟云岚计较了!
“你这孩子倒是会撒娇,以后做错事,是不是都想撒娇来糊弄过去?”
他想说自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不过女儿漂亮的双眸眼巴巴看过来,皇帝忍不住把这话都咽下去了。
算了,谁能顶得住女儿可可爱爱的撒娇呢!
皇帝只能抱着云岚,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然后笑着说道:“朕让人准备点东西,过几天给你看看,算是惊喜了。”
云岚抬起头来,小脸上全是疑惑:惊喜?皇帝准备了什么?
她瞪大眼紧紧盯着皇帝,想要得到答案,谁知道皇帝还卖关子了起来:“太早告诉你就没意思了,等准备好的时候你亲自看看。”
他这是摆明不肯说了,云岚只好趴回皇帝的肩膀:行吧,反正过几天她就能知道到底是什么了。
皇帝说是几天,也没说到底几天,云岚就每天等着。
这几天她也没闲着,苏麻喇姑上回得了皇帝的提示,对发饰突然感兴趣起来。
大格格怎么能只有一对珍珠发饰,其它的也该做起来才是。
苏麻喇姑点了两个手巧的宫女,去库房取了一盒小点的宝石,让内务府的工匠先打磨成没有菱角的珠子,再按照颜色串起来。
同颜色的宝石得每一种都有一对,还用两种颜色的宝石一起串。
苏麻喇姑甚至尝试用珍珠和宝石串在一起,也挺好看的。
最后云岚的首饰盒差点放不下,塞满了各种珍珠和宝石的发饰。
要不是她年纪小,发量不多,头发也不够长,不然能扎起来,就能戴上簪子了。
如今簪子太重太大,压根就挂不住,不然首饰盒里还能多一些簪子。
苏麻喇姑的语气里满是惋惜道:“等大格格长大点,首饰盒得还大一些,不然都要放不下了。还能戴上簪子、步摇、簪花,到时候大格格就能更好看了。”
她似是体会到给孩子打扮的成就感,都有点迫不及待盼着大格格尽快长大了。
云岚听着也觉得不错,只可惜不能立刻长大,戴上这些好看的首饰了。
皇帝听见后,笑着说道:“大格格如今还不能戴,却可以让内务府的工匠先打起来。首饰暂时缓缓,首饰盒总要先打出来。”
他女儿的首饰盒怎么能太小,首饰都要放不下那么寒酸了呢!
皇帝还让内务府那边画了几种首饰*盒的图样,只是他看来看去,都不大满意。
云岚在他怀里抬头看了看,这些首饰盒都挺好看的,怎么皇帝还不满意上了?
内务府总管正在旁边低着头恭敬等皇帝发话,见皇帝皱着眉头,就知道他不大满意了,脑袋低得几乎要贴在胸口上,整个人有种瑟瑟发抖的感觉。
云岚看着总管怪可怜的,她伸出小手拍了拍其中一个图样。
这是个三层的大首饰盒,是带着梅花图样的漆器。
梅花正盛开,仿佛花瓣就要随风飘落,怎么看怎么美,云岚看着还挺喜欢的。
皇帝见女儿喜欢这个,笑着说道:“你要选这个,那就让内务府先打起来,不过还得另外挑一个首饰盒才是,这个以后再用。”
这话让云岚诧异了,她选的这个首饰盒怎么要以后用,如今不能用吗?
皇帝似是察觉出女儿的疑惑,解释道:“漆器要一层层刷漆,需要的时间很长,这么大的首饰盒要让漆融入去,还散去味道,大概要一年左右。”
云岚听得不由咂舌,一个首饰盒竟然要做那么久?
皇帝还继续解释道:“加上这上边镶嵌的是螺钿,用的贝壳需要细细打磨,也需要不短的时间。”
旁边的内务府总管连连躬身说道:“皇上英明,这螺钿漆盒要是几个工匠一起做,兴许半年就能做好了。”
闻言,皇帝似笑非笑看了过来道:“是能做,却做得不够好。”
要给大格格做的,怎么能不做得最完美?
内务府总管还以为缩短工期能讨皇帝欢心,却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吓得连忙跪下告罪。
门口候着的李德全瞥了这总管一眼,虽说这人还是有分寸的,说是半年,不至于让工匠交出不过关的首饰盒。
但是皇帝清楚所有的工序,又尤为挑剔,不是最好的自然看不上眼。
都说慢工出细活,皇帝知道这事急不来,这内务府总管为了讨好皇帝倒是比他还着急了,必然叫皇帝不高兴。
皇帝没理会还跪着的内务府总管,而是拿起画册,低头示意云岚继续挑一挑。
云岚的小手翻了翻,其实每个图样都不错,首饰盒都漂亮,一时让她都有点选择障碍了。
皇帝见女儿选不出来,只以为她都不满意,于是说道:“朕瞧着剩下这些都不怎么样,先定下的漆器首饰盒已经相当素雅了,另外一个就不能一样,更华丽一点为好。”
云岚心里默默给皇帝翻译:他这是想要更花里胡哨的首饰盒了对吧?
她抬头看内务府总管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显然也是秒懂。
看来能做到总管这个位子,虽然拍马屁的功夫不到家,领会皇帝意思的能力还是很给力的。
内务府总管回去就召人赶紧画新图纸,第二天就火速送到皇帝这边来了。
皇帝依旧抱着云岚看,后者看着一桌子的图样,不由惊讶了:内务府的人是不吃不睡画的图样吗?不然怎的这么快?
云岚仔细看了看,差点被这些华丽丽的的图样给闪瞎了。
她第一次知道,一个首饰盒还能花里胡哨到这个地步!
比如第一个,首饰盒上镶嵌了一圈的小珍珠,上面还要镶嵌三颗红宝石,侧边还有猫眼石。
比如第二个,就镶嵌了蓝宝石、红宝石和紫水晶。
第三个用上了珊瑚、孔雀绿石、红宝石、绿宝石、蜜蜡和水晶珠。
云岚都能想象得出,这些做出事物出来,看着就布灵布灵,能多闪就有多闪!
幸好这时候没有钻石,不然那么闪,皇帝高低得把这个镶嵌在首饰盒上。
谁知道皇帝看了一圈不大满意,忽然问起李德全道:“朕记得私库的贡品里头,有一盒子金刚石来着?”
李德全连忙答道:“是,皇上,是前几年西边来的贡品,都收在私库了。”
皇帝示意他去取了来,李德全很快就捧着一个锦盒过来了。
云岚不由好奇,金刚石是什么,青金石吗?
皇帝笑着道:“这宝石晶莹剔透还很闪亮,你应该会喜欢的。”
听着这形容怎么有点像钻石了,不会吧?
等皇帝缓缓把锦盒打开,云岚看着一盒子的钻石,表情都差点空白了:还真有啊!
盒子里的钻石,最大的两颗目测有五六克拉左右,在光线下褶褶生辉。
云岚后知后觉,如今这钻石的切割技术似乎还不错?
如果钻石的原石切割的技术不好,在阳光下就没有那么亮了,就浪费了这么好的原石了。
见女儿目不转睛盯着盒子里的石头,皇帝就笑着道:“朕就猜你会喜欢,回头让工匠把挑一些金刚石镶嵌在首饰盒上。”
他还觉得只镶嵌钻石实在太单调了,又让人从私库送来不同颜色的宝石,其中还有祖母绿,打算一并镶嵌上去,然后用宝石组成一幅图案。
皇帝亲自拿起笔画了简单的图样,云岚看着他寥寥几笔,纸上就有一个可爱的女娃娃在花园里玩耍。
周围百花齐放,小女孩的身影隐没在花丛中,看不清脸。
但是从姿态来看,小女孩显然很喜欢花园,玩得很高兴。
不用说,这个看不见脸的小姑娘就是自己了,云岚还有点好奇地探头看了两下,原来皇帝的画工也相当不错啊!
寥寥几下,意境都出来了!
见女儿很喜欢,一个劲凑过去看,皇帝就笑着给云岚介绍道:“头发可以用黑曜石,花可以用红宝石和蓝宝石,绿叶能用绿宝石。底下的石头路,铺上金刚石就好。”
不是真正的画,只是用宝石来镶嵌,能看得出是谁,又有意境,还是独一无二属于女儿的首饰盒就行了。
内务府总管一一记下,这才派人带着好几盒的宝石退下了。
皇帝要给女儿做首饰盒,用的宝石自然不能是次品,索性把私库的宝石给内务府的工匠用作镶嵌,用完了也无所谓。
这些宝石有些是贡品,有些是开采出来的,私库里不止这些,不够再拿也行。
不过那么多的宝石,只是做个首饰盒而已,哪怕手艺不够好,废掉一些,也不至于全部用完。
皇帝把首饰盒交代下去,让工匠尽快做出来。只镶嵌的话,花费的功夫不算太久,不必像漆器那样需要小一年的时间。
总算把女儿的首饰盒挑好了,皇帝的心情不错。
这时候门外有个小太监跟李德全耳语了两句,李德全过来禀报道:“皇上,园子那边都弄好了。”
“这么快就好了?”皇帝说着,抱起云岚往外走道:“来,一起去看看。”
云岚一头雾水被皇帝抱着出去,想着应该是皇帝之前说的惊喜了。
她高低得看看,皇帝的惊喜到底是什么!
皇帝这次也坐着御撵,却是一路往北边走,到了最后边靠近宫墙的地方才停下来。
这一片地方没有宫殿,如今却是种了好几棵树。
树有一人多高,云岚仰头看了一会,总感觉这树看着有点眼熟。
皇帝抱着她走到一棵树的前面,笑着说道:“看看这是什么,你最喜欢吃的林檎,就是这树上结的果实。”
云岚目瞪口呆,皇帝都等不及东省那边送苹果过来,索性让人把苹果树搬到京城来吗?
她诧异地看了皇帝一眼:这哪里是惊喜,应该算惊吓了吧!
估计苹果树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从东省跑到京城来,还进了宫。
皇帝看着面前的树有点遗憾道:“朕特地让人送来三年以上的果树,可惜换了地方种下,当年不能结果,还得等明年,你才能吃上这新鲜的林檎了。”
“从东省运过来,走的水路,依旧需要一段时间,哪怕用尽办法保鲜,却还是不够新鲜,哪里有从树上摘下来直接吃来得新鲜?”
云岚总算明白了,皇帝派人千里迢迢把苹果树扛进宫里来种,原来是想让她吃上新鲜的苹果。
她决定以后还是少点吐槽皇帝,毕竟皇帝人还怪好的,对自己也好!
云岚看着面前的苹果树,想到明年就能吃上新鲜的苹果,也开始期待了起来!
她回头对皇帝甜甜一笑,一副特别高兴的样子。
皇帝见了也跟着笑了:“这么高兴?你是听懂朕的话,知道明年就能吃上新鲜的林檎吗?”
他抱着云岚介绍园子道:“这里一直空置,朕让人送来肥沃的田泥,厚厚铺上,也就适合种林檎树了。后边还有梨树,东省的梨子也不错,果皮是青色的,吃着却又脆又甜还多汁。”
云岚光是听着,就已经口水横流,想吃这个甜甜的梨子了。
她忽然想起这位皇帝最为有名的就是喜欢种地,原来这么早的时候已经有苗头了吗?
谁家好人会觉得水果不过新鲜,就直接让人把果树扛过来种在宫里了?
换做其他皇帝,可能会让人改良运输方式,用更短的时间送水果来。或者直接用上冰,叫水果在路上保鲜的办法更好之类的。
也就皇帝只想着自己种,然后自己采摘了。
新鲜是新鲜,也就是太新鲜了一点,这都直接种在家里了!
什么时候想吃,直接摘下来洗洗切开就能吃了!
皇帝低头仔细看了下泥土以及浇水留下的痕迹,似是有些满意道:“这果树让人种下几天了,看着能适应,并没有枯萎的样子。除了田里肥沃的泥土,朕还让人把林檎树周围的泥土一并挖了过来,混在一起。”
陌生的泥土让果树适应的时间会更长一点,甚至可能干脆就适应不了。
还是得带上熟悉的泥土,里头有果树这几年来生长所需的要素在。
混合了其他肥沃的泥土,果树就能在当地适应得更快更好了。
云岚听着,只感觉皇帝真是天生喜欢种田,又是有种田天赋的人,还知道要带上果树的原装土让它们适应当地。
如此看来,她明年确实能吃上苹果了!
左边种上了果树,右边还是空着的,却已经有犁地的痕迹。
云岚好奇看过去,皇帝注意到后说道:“朕打算左边种果树,右边则是种上水稻。北边有一种胭脂米,吃着味道很不错,可惜长得太慢了。要是能长得快一点,产量更高就好了。”
闻言,她眨眨眼,皇帝这时候已经打算改良水稻了吗?
皇帝还有点遗憾道:“今年因为台岛的事,错过了水稻最适合耕种的时候。朕只能暂时种一些豆子来养养地,等秋收的时候再挑选最好的良种,明年春天的时候再种上了。”
说到这里,皇帝的神色有点不大高兴。
云岚:皇帝这么不开心,是因为政事太忙,耽误他种田了吧!
她有点同情还在路上的郑家人了,看着肯定要被皇帝迁怒了。
要不是台岛的郑家人闹腾,能耽误皇帝错失种水稻的好时机吗!
如今皇帝只能勉强种黄豆来过过瘾,看着还有点小委屈了!
皇帝抱着云岚走了一圈,皱着眉头道:“这园子还是太小了一点,种不了多少东西。朕已经让人收拾丰泽园,那边要大一点。夏天也比宫里凉快,到时候带你过去玩儿。”
云岚听得高兴起来:能出宫玩儿,那当然好啊!
她小手拍了拍皇帝的胳膊,这天儿也开始热了,勉强也算是入夏了,要不这就出去玩儿吧!
皇帝这次没有领悟到女儿的意思,还以为云岚听说能出宫玩儿才这么高兴拍着自己的胳膊。
他轻轻捏了捏女儿的小手,就想带云岚顺道去御花园溜达一下。
谁知道李德全这时候上前来禀报,说是有八百里加急的折子送来。
皇帝能怎么办,只好抱着云岚转道回了乾清宫的御书房。
他觉得女儿长大了,篮子已经要放不下了。
加上云岚已经学会了翻身,篮子就太挤了,想翻身都翻不了。
索性皇帝让内务府打了一张小床,四面有雕花栏杆,云岚躺在里面,也不会因为翻身就摔出去。
另外这栏杆之间的缝隙并不大,这样就不会让女儿不小心小脑袋卡进缝隙之间。
云岚:她才不会那么笨,卡栏杆里头呢!
不过皇帝还是防范于未然,栏杆还特地做成圆柱形状,没有边角,就不会刮到云岚娇嫩的皮肤了。
小床能放在皇帝身边,有桌子挡着。
皇帝低头能看见女儿,朝臣来议事却看不见她,这让皇帝颇为满意。
他安顿好女儿,把云岚放进小床里头。
小床铺得厚厚的,特别柔软。说是小床,对云岚的小身板不算小了,在上面能翻滚好几轮才会到头。
云岚正无聊翻着身玩儿,这事还得多练习才能熟练,她抬头却见皇帝盯着手里头的折子,眉头都皱起来了。
显然加急送来的折子,没带来什么好消息。
果然皇帝吩咐李德全道:“召陈廷敬、索额图和明珠过来议事。”
李德全立刻派人去请,三位大臣很快赶到御书房来。
皇帝也不跟几人兜圈子了,直接把折子交给他们。
三人轮流看完折子,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折子重新回到桌案上,皇帝沉吟道:“黄河再次决堤,派去的人加固了堤坝,又用了挖湖分流之法,却是效果不佳。”
这人虽然努力了,显然没应对法子,依旧让黄河决堤,叫两岸田地刚种下没多久的农作物被淹没,还让两岸的百姓遭殃,显然仕途要走到头了。
皇帝说的时候很平静,熟悉他的几个臣子明白,这是愤怒到极点了!
索额图率先开口道:“皇上息怒,如今河道再次淹没两岸,最重要是重新派人解决此事。”
不然两岸的田地一直被淹没,百姓就无法重新种下,当地今年的收成就要难了。
皇帝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叫几人过来,也是想让他们推荐适合治河的新人选。
索额图和明珠互相看了一眼,谁都没再开口。
云岚偷摸着抬头看一下,从桌子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稍微看见几个大臣的脸。
看得出几人都有点苦恼,一时不知道该推荐谁。要是推荐得不好,这人依旧没能成功治水,皇帝指不定要迁怒他们。
索额图和明珠这两个人精,明显不乐意被牵扯进去,于是都不吭声了。
唯独陈廷敬似乎努力思索了一会,然后给皇帝推荐了人选:“皇上,微臣推举靳辅和陈潢两人。”
他不但推荐,还一口气推荐两人。
不说云岚诧异,就连索额图和明珠都惊讶地看了过去。
明珠的记性最好,思索一会就说道:“陈大人,我记得靳辅靳大人曾在武英殿当差,如今是徽省巡抚?”
陈廷敬拱手道:“大人记性好,确实如此。”
索额图被明珠这么一提,也想起靳辅此人来。毕竟靳辅当初还是个小编修,后来官至武英殿大学士,还兼任了礼部侍郎。
不过一年,因为他办差出色,被皇帝外放为外徽省巡抚。
也好几年了,索额图都有点忘记此人了。
靳辅就算了,那陈潢又是谁?
皇帝也想不起来,于是看向陈廷敬:“陈潢此人是谁?”
陈廷敬拱手答道:“皇上,此人在治水上颇有才干,靳大人在徽省修缮河道的时候,得陈潢协助才十分顺利。”
显然靳辅有意举荐颇有才能的陈潢,辗转写信请陈廷敬能够在皇帝面前美言两句,却始终找不到机会。
如今机会不就来了,于是陈廷敬就老实推荐了。
云岚心想陈廷敬这位老臣还真是老实人,皇帝让推荐,他还真的推荐了。
这推荐的人选除了皇帝还算熟悉的靳辅,另外居然还有完全没听说过的陈潢,真是一点都不藏私!
陈廷敬这位老臣就不怕皇帝听说推荐的是个从来没听说过的人,接而不高兴甚至生气吗?
【作者有话说】
[撒花][撒花][撒花]
第33章
除了陈廷敬,云岚感觉靳辅也是个老实人。
明明在徽省治河他也有一份,不打算让陈廷敬在皇帝面前推荐自己就算了,居然还先推荐别人。
可能靳辅有惜才的意思,他已经是巡抚了,但是陈潢在治河上十分有才华,因为读书一般还偏科,如今依旧是个白身。
想到这里,云岚看向皇帝,却见他的神色平静,丝毫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这就有点意外了。
皇帝还说道:“靳辅治河的事朕知道,办得挺漂亮的,还想着他在治河上相当有才华,看来找到个不错的帮手。”
当然靳辅也是有天赋的,又清楚知人善用,挖掘到陈潢这个人才。
想了想,皇帝就道:“既然两人之前曾一起治河,那这次靳辅为河道总督,陈潢作为副手也跟着过去。”
这意思是他暂时没破格提拔陈潢,看看后边两人立功后再酌情考虑了。
索额图和明珠连忙低头道:“皇上英明。”
陈廷敬也拱拱手说道:“托皇上洪福,大清是人才辈出。”
可不就是,皇帝正苦恼哪里找治河的人才,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这不就有人了?
云岚眨巴着眼,谁说陈廷敬是个老实的老臣,这嘴巴也是挺会说的,没见皇帝都笑了,看着挺高兴的吗?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之前云岚还担心陈廷敬那么直白推荐人选,皇帝会不会不高兴,如今想来是自己多虑了。
陈廷敬作为一个汉臣能走到如今的地步相当不容易,不但经历了两代帝王,现在还能得到皇帝的重用,显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看着实诚,说话也很有分寸,丝毫没有一点藏藏掖掖的。
靳辅遇到有才华的陈潢给陈廷敬推荐,陈廷敬觉得他们两人都有才华,于是给皇帝推荐了。
他也拿捏住皇帝的性子,只要是能人,不管出身,皇帝都愿意用一用。
要是没什么能耐的关系户,这时候却推荐到他跟前来的话,皇帝只怕才是要不高兴的。
云岚看向手里拿捏着一堆关系户的索额图和明珠:这两人不就乖乖闭嘴,沉默得不像平日嘴皮子利索的样子了?
治河的新人选定下来,靳辅和陈潢很快就要走马上任了。
靳辅在路上就已经写信问过当地的情况,跟陈潢商量后确定了治河的办法,写折子提前告知皇帝。
云岚原本以为皇帝是火眼金睛,发现了靳辅的治河才能,才会忽然提拔他去当河道总督。
谁知道皇帝收到折子,看完后才感叹道:“朕之前想着没人去治河,陈廷敬看好靳辅,朕就让他去试试,如今看来他确实有些天赋。”
靳辅提出的治河办法,是“束水攻沙,分黄助清”。
束水攻沙,是用减水坝来“分流杀势”,用以应对黄河的暴涨。
分黄助清,既能宣泄黄河的洪水,又能增加洪泽湖刷黄泥的水源,减少淤泥沉淀,堵塞河道的问题。
之前的河道总督曾经试过挖湖分流,只是这样水量不够冲刷河道的黄泥,让河床抬升,每次暴雨过后才会导致过多洪水淹没两岸的问题。
靳辅敏锐察觉到黄河从上游一路下来后带来的黄泥太多的问题,用人力挖开不太现实,用水流来冲刷最好。
但是水流的量不够,就无法冲刷黄泥,于是他想到了减水坝。
图纸虽然还没能及时画好送来,不过皇帝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分洪坝,确实有用,却也烧钱。
毕竟这减水坝不可能只建一座,得在上下游适合的地方建,少说要七八座。
估计这也是靳辅在半路上就写折子来给皇帝的意思,提前给皇帝一个心理准备,他治河打算烧点钱,也算很谨慎了。
皇帝看完又笑笑道:“之前的河道总督写折子来都是直接要钱的,靳辅倒是谨慎,先说解决办法,询问朕的意思,压根不提钱。”
云岚翻了个身,虽然靳辅没直接让皇帝打钱,却也委婉提了啊!
要是皇帝同意这个治河的办法,那打钱这事就不用靳辅多提,皇帝自然而然就给了。
如果皇帝觉得这办法不行,那靳辅索性就不提了,再换个其他的解决办法之类的。
云岚又默默翻了个身,她还说靳辅如果太老实,以后容易被人欺负。
如今看来,这些当臣子的虽然性情不大一样,有些老实点,有些没那么老实,却都长心眼了。
不过也是,靳辅能能当上巡抚的人,没一点心眼怎么行?
皇帝看着挺高兴,转头用朱笔批了,还让靳辅列个单子,回头报上来给户部。
云岚心想户部尚书又要发愁了,安置台岛那一批人过来已经要提前花费一笔钱,这钱还不能省,得把人尽快安顿下来才行,不然容易出问题。
另外皇帝还打算重新开海运,港口多年没用,怎么都要修缮一番才行。
不然破破烂烂的,不说自己人,总不能丢脸丢到西洋人跟前吧!
所以这钱依旧省不了,尤其皇帝打算一口气开五个港口,还是户部尚书跑来御书房哭穷了好久,总算勉强劝住了皇帝,最后只暂时先开三个港口。
哪怕只有三个港口,但是同时修缮,那花费也不是小数目。
实在担心皇帝又有其它奇思妙想,户部尚书几乎隔三差五就要来御书房哭穷。
云岚遇到几次,心里都不由佩服。
户部尚书这一把年纪的,每次哭穷居然字眼都不带重复的,不愧是科举考上来的文化人,就是厉害。
皇帝被户部尚书哭穷哭得头疼,每次估摸着人快要来御书房,他就赶紧抱着女儿躲出去。
他要么跑到御花园跟女儿赏花,要么跑到北边看看林檎树长得如何。
尤其户部尚书不但来哭穷,也是想请教皇帝,琢磨个挣钱的营生。
不然国库又不是金山银山,各处都要花费,实在有点入不敷出。
皇帝也发愁这件事,抱着云岚去北边的时候忍不住发呆。
云岚盯着已经长出一茬来的豆子,看着长得挺好,怎么皇帝还叹气了呢!
她伸出小手拍了拍皇帝的胳膊,乌黑的眸子眼巴巴看过来。
皇帝还以为自己忽视了女儿,让云岚不高兴了,才会拍他,引起他的注意,于是低头说道:“朕有点苦恼,要怎么尽快让国库充盈起来,那户部尚书就不用一把年纪每天都来哭了。”
也不是他不想,实在是一时半会想不到法子。
港口还在修缮,哪怕立刻做好了,要让西洋海商过来,总归需要一点时间。
一两个可能闻风而来,看见能直接买这边的茶叶、丝绸和瓷器什么的,一传十十传百,慢慢来的人就多了。
买卖做起来,税收多了,国库慢慢就会好起来。
但是时间太长,远水不能救近火。
这会儿靳辅要建减水坝,建得越快,河道泛滥的问题才能解决得越早。
建堤坝之余,还得清理两岸淹没的农田,以及洪水下去后,田地里残留的黄沙。
哪怕当地人为了田地,不要钱也帮忙把黄沙挖出来,但是这些黄沙总不能停留在原地,还得运去别的地方,这就得花钱解决了。
靳辅还提出了一个建议,把这些黄沙融入堤坝当中,那就不用运黄沙出去,省下一笔钱。
他这边精打细算,还不是因为国库的钱不够了,皇帝也是发愁。
皇帝跟云岚嘀咕了两句,看着日头越发晒了,御书房里的户部尚书等着一会不见人应该回去了,他才带女儿回到乾清宫。
云岚:皇帝回乾清宫,怎么偷感那么重了?
只是远远见户部尚书还在门口等着,皇帝当机立断,下了御撵就从后边回到云岚的房间。
云岚:这下子皇帝的偷感就更重了!
她想了想,坐在象牙席子里,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个挣钱的法子。
这不西洋海商要过来买东西,如今做买卖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对国库来说,这样实在太慢了,更别提货物的数量是有限的。
要短时间内赚很多钱,最好的办法就是收订金。
西洋海商想买东西,就得先交订金,还要交得多才行。
货物就按照交订金的顺序来给,没货那他们就等着呗,总会给的!
思及此,云岚只苦恼要怎么跟皇帝说这个,但凡她能说话就好了,如今自己只能张嘴“呀呀”一声跟苏麻喇姑指着桌上的小盒子。
这锦盒只有云岚巴掌大,她手小也能拿得动,里面就放了几颗小珍珠。
太皇太后说给云岚随便玩,苏麻喇姑就拿出几颗小珍珠放进这个小锦盒里头。
大格格想要的时候给她拿着,东西不重,珍珠也不多,只要盯着孩子不要抓起珍珠塞进嘴里就行。
很多孩子这个年纪,对什么都好奇,都想吃吃看。
苏麻喇姑和于嬷嬷带着宫女从早到晚盯着,却发现大格格压根没有抓起什么都塞嘴里的习惯,实在太好带了。
毕竟苏麻喇姑想到皇帝小时候,也是喜欢抓起东西塞嘴里,什么都塞,好几回一不留神就吃了,太皇太后都被吓着了,就怕孩子嗓子眼小,卡住喘不上气就麻烦了。
云岚不但要了珍珠,还示意宫女把床榻上的布老虎拿来。
苏麻喇姑还以为大格格这是要玩游戏,就是不知道要怎么玩,不由好奇看了过来。
皇帝就更好奇了,他见女儿要了珍珠又要布老虎,然后忽然把珍珠塞进自己手里。
被塞了一颗珍珠,皇帝还有点懵,然后就见云岚把珍珠拿回去,又塞了一个布老虎过来。
皇帝看得一头雾水,还是苏麻喇姑看出点门路来了:“皇上,大格格这是在学着交换东西吗?一颗珍珠就能换一个布老虎?”
她也不是很确定,只是这么一提醒,皇帝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朕的大格格就是聪慧,年纪这么小就知道交换了。”
虽说一个布老虎,显然不如一颗珍珠值钱。
不过女儿不知道这两者的价值,只觉得差不多,皇帝想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她还那么小呢,怎么可能分辨出来呢!
如今女儿是想跟自己玩交换游戏,皇帝当然乐意配合。
他捡起盒子里的一颗珍珠,学着女儿刚才的样子,放在她的手里,然后去拿布老虎。
谁知道云岚把布老虎抓住手里没给,皇帝看着一愣。
他想了想,试探着拿起第二颗珍珠递了过去,女儿麻溜抓在手里,又眼巴巴看过来。
皇帝失笑,又给了一颗珍珠,女儿这才把布老虎递了过来。
“这孩子倒是精明,跟朕换的时候一颗珍珠换一个布老虎。轮到大格格换的时候,要三颗才给朕换一个布老虎了。”
他倒是挺高兴的,孩子越精明,那不是代表越聪明吗?
但是过了一会,女儿又把第二个布老虎推了过来。
皇帝有点疑惑,云岚这是觉得一个布老虎换三颗珍珠,他有点亏了,想了一会才又多给一个吗?
但是再等了一会,女儿又推来一个布老虎,这让皇帝顿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苏麻喇姑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道:“皇上,奴婢有些看不明白,大格格还是觉得一颗珍珠应该换一个布老虎?”
这是还没学会数数,所以云岚迟疑了一会才把另外两个布老虎推过来吗?
不得不说,如果这是真的,那大格格实在太聪明了。哪怕慢一点,却是无师自通,都会数数了!
皇帝笑着摇头道:“朕猜着大格格的确是觉得一颗珍珠换一个布老虎,但是先给三颗珍珠当订金,回头布老虎都做好后再送过来。”
这话让苏麻喇姑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皇上这么一解释,奴婢终于是明白了。大格格小小年纪,居然就知道先给钱当订金,后边才换东西吗?”
只是她依旧不解道:“奴婢在宫外生活的时间不长,依稀记得给店家的订金不多,回头拿到东西后才把余下的钱给了。”
也就是意思意思,留个凭证,证明先下订了,东西就定下来给自己,而不是给别人。
苏麻喇姑好歹在宫外生活过一段时间,皇帝压根就没有,哪怕在外边住过,谁敢让皇帝亲自去买东西,还下订呢?
所以皇帝稍微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却从来没有亲自做过。
如今看女儿演示了一遍,皇帝沉吟片刻说道:“大格格这样也好,订金给得多,回头对方要反悔了,不想要了,中间错过了很多客人,货就砸手里了,实在可惜。”
“尤其买的人多,可能早些下订的价钱要低一些,后边来问的人给的价钱就高了。却因为有人先下订,不好卖给别人,回头这人却不要了。到头来哪怕对方留下订金,却也是亏大了。”
皇帝忽然抱起女儿,在怀里颠了颠,扭头问李德全道:“户部尚书还在外边候着吗?”
李德全连忙答道:“皇上,尚书大人还在外头等着。”
闻言,皇帝点头答道:“那就好,叫他去御书房,朕有事商量。”
李德全忙不迭过去了,皇帝抱着云岚就去了御书房。
云岚刚被放回小床,户部尚书就进来行礼。
这几天皇帝都避着他,户部尚书也是心知肚明。只是自己也不敢放弃,逮着机会就过来找皇帝哭穷。
没想到今天他等了一会,皇帝居然叫自己进来了,还说有事情商量?
皇帝不会有想到什么事情,需要户部出钱去办吧!
户部尚书默默酝酿了一下,等会是不是得泪洒满面来劝阻皇帝呢?
没等他酝酿出眼泪来,就听皇帝说道:“朕想着港口很快修缮好就要开了,应该有海商来打听?”
提起正事,户部尚书急忙点头答道:“回皇上的话,确实有不少海商来问,各个国家的都有。有些是传教士帮着问,也有滞留在台岛的海商过来问询。”
因为沿海这边封禁多年,不少海商转头就去台岛做买卖。
但是台岛也不过偷偷把这边的货物带过去卖,价钱还要得极高。
不过西洋海商也没得挑了,毕竟之前除了台岛,也没地方有这些货物。
台岛被收复后,这边的海禁要解开了,海商立刻派人来问,就怕落后于其他人。
皇帝听*后微微颔首道:“海商们提到过,买卖是什么章程?”
户部尚书迟疑了一下说道:“回皇上,海商们想按照他们平常买卖的方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皇帝看了过去:“爱卿看着似是有什么棘手之事?”
这话让户部尚书苦笑道:“皇上,微臣不擅长买卖之事。却也知道,海商们如今一窝蜂来了,这边准备的货物必然不够。”
到时候这货物要先给谁,后给谁,那就有的扯皮了。
这价钱该怎么定价,定高了会不会让这些海商却步。定低了,他们这边就要吃亏。
户部尚书又道:“微臣想推荐一人,是吏部郎中宜尔格图,他祖父曾是皇商,对买卖一事上颇有见地。”
官员们要么出身太高,压根就不愁钱,更别提是做买卖了,根本不可能做的。
要么就出身低一些,过得紧巴巴的,就不可能去经商了。
加上经商在这时候的地位并不高,一般人更想走仕途,不会从商。
唯独宜尔格图这人的家族世代从商,到了祖父这一辈的时候还成为皇商。
有钱就会想要更高的身份了,自然要扶起家里的子孙走上仕途。
寒门很少有人能当官,也是因为供一个读书人实在是非常费钱的一件事。
家里没点财产,根本就支撑不住,所以寒门才难出贵子。
但是身为寒门,却也比一般百姓的日子要好一些,起码是家里有些薄产的小康水平了。
不然读书人需要大量的笔墨纸砚,还有买书,这些全是消耗品,都是需要花钱的。
普通百姓温饱都吃问题,哪里还有闲钱去供孩子读书呢!
话又说回来,户部尚书显然早就琢磨着给皇帝推荐适合的人选,朝廷当中也就只有这个宜尔格图家里有几代从商的经验。
皇帝点点头,让李德全把宜尔格图叫了来。
云岚在小床里偷偷抬头张望,宜尔格图瞧着三四十岁的模样,下巴留着小胡须,进来的时候明显有点紧张。
皇帝直接说道:“朕打算让你当海关总督,暂时管着跟海商的买卖之事。”
宜尔格图面露喜色,当然不会拒绝,立刻跪下谢恩。
皇帝又问道:“你来说说,跟海商这买卖要如何做?”
宜尔格图早就得知皇帝要开港口之事,跟海商做买卖也曾琢磨过,这时候只略作思考就答道:“皇上,微臣认为货物应该分成上中下三等。上等品的价钱是最贵的,其它稍微减一些。”
“至于货物不够,海商又人数众多,该跟谁做买卖着实很难公平,可以让海商价高者得。”
海商谁出的价钱最高,这稀少的上等品就跟谁做买卖。朝廷虽说定下价钱,却是最低价,海商想要就得彼此之间给出最高的价钱来才可能得到。
云岚躺在小床,听着宜尔格图的话,只感觉户部尚书推荐的人选不错,确实是个会做买卖的苗子。
她又偷偷看向皇帝,自己刚才那么卖力表演了一番,也不知道皇帝有没领会那意思。
皇帝听后只颔首道:“你这个想法可以,价高者得,就不用担心其他人会有所怨言了。但是只口头上答应出最高的价钱,却也不够稳妥。”
“朕的意思是,不管上中下什么等级的货物,海商都必须先给所有的货款来下订。”
宜尔格图听后都惊住了,忍不住问道:“皇上,这样一来,货物要是不足,对方又要给全部的货款,兴许没这个魄力做这个买卖。”
云岚听得好笑,这人说话还挺委婉的。什么没有魄力,对方压根就不敢做这个买卖吧?
要是朝廷拿到货款不给货,海商岂不是亏大了?
他们又不可能逼着朝廷给货,只能吃闷亏,当然不会乐意了。
海商不乐意做买卖,货物再多岂不是砸在手里了吗?
宜尔格图刚被提拔负责买卖之事,就已经开始担心这差事要做不下去了。
皇帝抬眼瞥了他一下,显然不大高兴道:“是海商主动要跟朕做买卖,并不是朕求着他们过来,你得记住这一点。”
听见这话,宜尔格图吓得又跪下了,生怕皇帝要怪罪。
他却忽然听见桌子的另一边传来孩子“咿呀”的含糊声音,又吓了一跳。
皇帝低头看见女儿对自己笑,还“咿呀咿呀”两声,好像在赞同他刚才的话,不由跟着笑开了:“连朕的女儿都知道不能惯着那些海商,你倒是向着他们。”
宜尔格图更是吓得匍匐在地,都不敢抬头了。
云岚却觉得,她刚才表演那么久,是想让皇帝多收海商的订金,再慢慢交货,那国库就能很快接收一大笔钱了。
谁知道皇帝似是领悟了,却比她要狠多了。
原本云岚只觉得海商人傻钱多,要五成的订金就不错了。
皇帝就更厉害了,直接要了十成。先给钱,再交货。货不够,那就慢慢给,反正钱是都要先给才行。
云岚就没见过这么做买卖的,这个新上任的海关总督宜尔格图说得其实也是实话,一般的商人为了资金流通,根本不可能一下子给出一大笔钱来。
对方要是跑了,那么他们就人货两空了。
可惜实在话都不太好听,皇帝听后就不大高兴了,宜尔格图不会刚被提拔就给撸成白身吧?
【作者有话说】
[撒花][撒花][撒花]
第34章
皇帝明显还是想用宜尔格图,打算再给他一次机会。
而且他刚金口玉言要提拔人,转眼就撤掉,身为帝王实在不能短时间内出尔反尔。
于是宜尔格图保住了他的新官职,然后被皇帝挥挥手打发下去开始他的新差事了。
敲打提醒得差不多了,要是宜尔格图还不知道怎么办这个差事,那确实在这个海关总督的位子上也做不久了。
云岚是看出来了,皇帝似乎更喜欢说实话的人。
不过也是,皇帝估计最怕臣子有疑问当面没开口,回头就自作聪明地胡来,还不如一开始就提出来。
宜尔格图可能看过祖上做买卖留下的记录,耳濡目染,对这里面的门道有些认识。
但是朝廷跟海商做买卖,就不能像普通商人之间那样。
商人之间做买卖要的是长久,更多的是以和为贵,轻易不会掀桌子撕破脸。
如今朝廷是主,西洋海商只是客,根本没必要迁就他们。
宜尔格图的担心也不存在,他们有的嫌弃要提前给全部货款太贵了不肯买,却必然有人愿意。
云岚见事情顺利,不由松口气,不枉她之前那么卖力表演。
皇帝不但看明白了,还举一反三,让这个操作更骚……啊不,是更强势更稳妥了!
宜尔格图被皇帝敲打后,马不停蹄上任,立刻召了这些西洋海商来见面。
他甚至懒得办酒席,去订了一家茶馆,直接跟海商宣布朝廷的举措。
西洋海商听到后一个个都惊呆了,从来没听过哪家做买卖,竟然要先给全部货款,但是货物却不一定立刻全部都有。
这简直离谱,谁会愿意做这种买卖啊!
果不其然,起初就跟宜尔格图预料的那样,西洋海商抗争了几句,见他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一个个陆续离席,显然不打算做这个买卖了。
宜尔格图早有心里准备,并不着急,人都走了,他就施施然回去府邸。
就跟皇帝说的那样,这些货物只有这边才有,西洋人缺不了茶叶、丝绸和瓷器,别的地方都买不到。
他们只能选择跟朝廷做买卖,不然就是再也不做这个买卖了。
别人不清楚,宜尔格图却是知道,这买卖的利润究竟有多大。
这边买的价钱,等海商运送到西洋,足足翻好几倍。
要黑心一点的,还能翻十倍甚至几十倍!
这么庞大的利润,西洋海商真的能彻底放弃吗?
宜尔格图回府后,淡定召管家准备吃食。他没打算招待海商,只喝茶,早就饿了。
谁知道宜尔格图只吃了一半,管家就来报,说是有西洋海商上门来商议,他听得不由挑眉,这也太快了!
宜尔格图很快又来御书房跟皇帝禀报,云岚刚睡醒,还有点懵,躺在小床昏昏欲睡。
她却听见宜尔格图激动说道:“皇上果真料事如神,那些西洋海商刚听说要给所有货款的时候,群情激昂,一个个都说不同意,最后不欢而散。”
“然而微臣刚回府不久,就有西洋海商陆续登门来,说很愿意跟朝廷做这个买卖,甚至还带上了金子。”
西洋海商过来,根本来不及换银票。金子是硬通货,哪怕没有当地的货币,带上这个最合适,哪里都能用这个做买卖。
宜尔格图也没料到西洋海商表面各种不乐意,暗地里却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他想到几个西洋海商陆续登门,在前厅互相碰见的时候,彼此的脸色都有点尴尬,就有点想笑。
但是在御前不好失礼,宜尔格图低着头努力维持表情,却被位置更低,在小床的云岚看了个一清二楚。
云岚:看得出宜尔格图多高兴了,憋笑得一张脸都有点扭曲起来。
不过她想想也觉得挺爽的,这些西洋海商前脚还嚷嚷着不公平不乐意,后脚就跑去宜尔格图的府上要交钱,仿佛精分一样。
还不止一个人,而是相当多。
宜尔格图递上了折子,里面有西洋海商的名单,后边还跟着交的金子数量。
他们听宜尔格图说,现有的货物不多,价高者得,于是一个个都疯了。
手里头的金子不够,立刻让侍从去搬过来,差点把宜尔格图那府邸的门槛给踩烂了。
宜尔格图还第一次知道,有人想做买卖,货物都没看见,竟然就开始拼命给自己塞金子,也是长见识了。
他稳了稳心神继续解释道:“微臣说价高者得,这些西洋海商跟疯了一样拼命送金子来。微臣特地请户部尚书派人来称过,金子如数送进宫里来。”
户部尚书早就跟皇帝提起此事,还要了一队御林军去宜尔格图的府上搬金子。
他原本以为宜尔格图说金子比较多,也就那样了。
毕竟见过金子最多的,估计就是户部尚书了。虽说不是他的,但是能在国库里天天见无数的金子!
但是谨慎起见,户部尚书还是跟皇帝借了人马,把金子送进宫里安置。
等到了宜尔格图的府上,看着两个房间塞得满满当当的金子,户部尚书当场险些被闪瞎眼,更是目瞪口呆。
他是知道这些西洋海商手里有钱,却不清楚居然这么有钱!
难怪朝廷要跟这些西洋人做买卖,确实人傻钱多啊,怎能错过这样的肥羊?
户部尚书先在宜尔格图府上称过一次金子,送进宫里来后又重新称过一次。
对比两次,就知道金子有没少了,也是再次确认才更稳妥一些。
皇帝早就看过户部尚书递来的折子,宜尔格图要晚一些,更侧重的是西洋海商买的货物,又是谁买得更多等等。
这些西洋海商买的最多的是茶叶,买的却都是正山小种。
云岚抬头偷看了一会,忍不住翻身到小床边缘,最靠近皇帝的地方仔细看了看。
海商怎么只买一种茶叶,难道他们不知道其它种类吗?
皇帝看完后折子微微颔首道:“爱卿做得不错,之后这些货物如何交接,还得你来。”
宜尔格图忙不迭应下,又表了一回忠心,这才高高兴兴去联系货源,回头给一部分西洋海商送去。
正山小种大多在建府,那边茶山多,这个品种最是合适种下。
而且长得快,出产的茶叶也多。
当然最上等的茶叶是送到宫里来的,次一点的才会出一部分来卖给自己人,更次一等的才会拿去跟西洋海商做买卖。
宜尔格图退下后,皇帝注意到挨着边缘想贴向自己的女儿,于是笑着把她抱到自己怀里,让云岚看得更清楚:“你也好奇西洋海商喜欢买什么吗?这正山小种是他们最喜欢的茶叶,买回去后说是会放牛奶一起喝。”
传教士进宫后,也曾在皇帝面前这样喝。
皇帝尝试了一下,味道也就那样了,牛奶的味道完全覆盖的茶叶的香气,这种喝法实在太暴殄天物了。
要是上等的茶叶这么喝,完全是糟蹋了。
不过皇帝也敏锐察觉得到,西洋人并不会品鉴茶叶,压根分不清上等和次等的茶叶。
他们买最贵的茶叶,也不过是为了卖给那些喜欢彰显身份的贵族而已。
索性宜尔格图把茶叶分了三个等级,但是最高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正山小种的产量大,茶香适中,不会太淡太浓,跟牛奶混合后的味道最好,也就最适合卖给西洋人了。
果不其然,西洋海商选择的都是正山小种这个茶叶。
云岚注意到海商们还买了丝绸和瓷器,丝绸是按照匹来买的,一匹就要十金。
瓷器就更贵了,巴掌大小的就要一百金,大的就要上千金了。
但是漂流过海回到西洋,这些瓷器未必都能好好的,不知道要碎掉多少。
碎掉的那些钱,海商肯定要补回来,完好的瓷器只会卖得更贵。
反正不管多贵都有贵族愿意埋单,所以这些西洋海商倒是十分大方,每一个后边都跟着二三十件的瓷器。
云岚粗略算了一下这些西洋海商买买买的数量:皇帝要发大财了吧!
这还是第一批来的西洋海商,等消息传出去,闻风而来的海商只会更多。
云岚:皇帝这是要一夜暴富了!
户部尚书看到那么多金子,估计都要喜极而泣,后边就不会再跑来御书房跟皇帝哭穷了吧!
但是第二天,云岚就见户部尚书雷打不动跑过来哭穷了。
她仔细听了听,才得知金子前脚进国库,后脚就被皇帝划拉出去给靳辅建堤坝。
云岚有点同情户部尚书了,他亲眼看见那么多金子进国库,转眼就要从自己手里又花出去了。
没有就算了,最惨的是曾经有过。
于是户部尚书的欢喜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又跑来御书房哭穷了。
毕竟这还是花的第一笔钱,建第一座堤坝,后边至少还有好几座,户部尚书能不哭吗!
皇帝安抚了这个老臣几句,得知西洋海商后边会源源不绝过来下订金,金子也会不断进国库,户部尚书这才稍微安心退下了。
云岚伸出小手忍不住拍了拍皇帝的衣襟,他这个一国之君不穷,但国库是真的没钱啊!
皇帝的私库里全是几代帝王的宝物,当然不缺钱,不过他也绝不会用自己的钱来补贴国库,因为根本补不完。
各处的支出实在太多了,就跟深不见底的悬崖一样,砸多少钱丢进去甚至都听不见一点响。
皇帝这时候敢拿出私库来补贴国库,多少钱都不够补。
而且他只要起了头,后边就根本拒绝不了,户部尚书就能一天三顿跑到御书房来哭穷!
到时候皇帝是给,还是不给呢?
所以皇帝还是很聪明的,不管户部尚书怎么哭,完全不提私库,只想办法在别处挣钱了。
这不西洋海商一个个送钱上门来了吗?还不是一个,而是一群。后边还络绎不绝,根本不用担心国库只有支出没有收入了!
为了尽快凑够茶叶,卖给更多的西洋海商,皇帝还增加了茶引。
茶叶分为三种,第一种是贡茶,不用说,自然是最好的茶叶,只上贡给宫里。
第二种是官茶,只专门跟西边少数民族交换来用,换的大多是马匹。
第三种是商茶,也就是商人贩卖的茶叶,官府再收取税银。
这时候的茶叶和盐一样,都需要有官府发的正式茶引和盐引才能贩卖。
私自贩卖可是大罪,被发现后不止自己,一家子都得赔进去。
官府发放的茶引是有限的,也是限制商人,不让他们大肆贩卖茶叶。
如今朝廷跟西洋海商做买卖,朝廷起了头,不可能一个个去茶山谈,或者让人直接送过来。
不说茶山那么多,不熟悉的话根本走不完。另外就是茶山上茶叶的成色不同,茶农炒制的手法也有区别。
一家一户没多少,收起来特别麻烦。
尤其如今传播消息的手段太落后也太慢了,让茶农都知道这件事,不知道要费多久的功夫。
朝廷还不如跟茶商直接订茶叶,然后茶商再私下去收。
毕竟茶叶那么庞大的数量,只靠朝廷的官吏来区分这些茶叶的好坏,还要分开等级,那简直是焦头烂额的事。
不说他们对茶叶没那么熟悉,分辨起来也慢,就得耽误事了。
索性这事就交给商人来办,茶商买卖茶叶多年,眼力劲好,谈价钱也老道。
他们能区分各类茶叶的好坏和品级,还能压低价钱,一次□□付给朝廷。
朝廷就能直接用这批茶叶卖给西洋海商,不需要费时费力。
茶商比起茶农,消息要灵通多了。
一听说官府要增加茶引,他们立刻想到最近港口在修缮,不少西洋人的陌生面孔在沿海附近的城市出没,又有人曾见过官府跟这些西洋人接触。
于是宜尔格图这边还没找人跟茶商通通气,就已经有茶商代表送请帖和礼物来,想登门询问了。
只能说不愧是商人,果真敏锐。
两边一聚头,都不需要多久,立刻就达成了合作的意愿。
宜尔格图很满意,很快就能给西洋商人交货。
茶商也很满意,毕竟这是一笔大买卖,后边这些西洋人还源源不绝过来,还是一门长久的买卖了。
能挣钱的事,作为商人如何不欢喜?
加上官府给的价钱并不低,又要这么大的数量,茶商怎么都有赚头。
当然了,宜尔格图不得不敲打茶商一番,免得他们在茶叶里动手脚。
品级不对的,缺斤少两的,这买卖就做到头了。
茶商就差发誓,绝不会弄虚作假。
宜尔格图写折子来禀报进度,皇帝看着还算满意。
只是皇帝粗略看完就放下了,伸手轻柔拨开女儿的手指。
云岚这几天感觉牙床痒痒的,总想啃点什么东西。
她又不是真正的婴儿,看见什么就抓起来啃,于是就只能啃手指了。
皇帝每次见了,都轻轻拨开云岚的手指,只是这两天次数多了,不由疑惑地问苏麻喇姑道:“大格格最近是怎么了,之前都没那么喜欢啃手指,这会儿一不留神就啃上了。”
苏麻喇姑想了想答道:“皇上,大格格兴许是快长牙了,所以有点痒,总想啃点什么东西来止痒了。”
这话叫皇帝恍然大悟,女儿长得快,这都快要长牙了!
他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不知道小孩子长牙居然会发痒,还会想啃东西。
总让女儿啃手指是不行的,皇帝也担心云岚会抓起别的东西来啃。
但是太硬的东西,女儿的牙床娇嫩,啃久了会疼,甚至可能磨出血。
皇帝一时苦恼下来,感觉女儿这事比折子更难处理。
他这边皱眉思索,苏麻喇姑在旁边提醒道:“皇上,不如去请教主子?”
宫里养过孩子,还不止一个孩子又长大成人,经验最为丰富的,必然是太皇太后了。
听到这话,皇帝立刻抱着云岚去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有点惊讶皇帝这时候带着大格格过来,等落座后,皇帝就提起女儿总爱啃东西的事。
这话一出,太皇太后立刻就明白了,笑着说道:“也是我疏忽了,小孩子到这个年纪确实嘴里发痒,总想啃点什么。有时候痒得难受,还会发脾气。”
“大格格的性子好,倒是依旧安安静静的样子。这事也不难,让小厨房用老面做馍馍,不用太大,做得细长又稍微有点硬实的样子就行,却也不能太硬了。”
云岚在皇帝怀里听得一愣一愣的,馍馍做成细长,跟磨牙棒一样,她还能理解。
但是这馍馍做得又要软一点又要硬一点,这跟五彩斑斓的黑有什么不同?
云岚大为诧异,而且很疑惑小厨房里的御厨听了,真能做出来吗?
皇帝听着也有些疑惑,不过他相信皇祖母的判断,只管等着就是了。
等着的时候,太皇太后问起云岚最近的胃口如何,入睡如何。
得知云岚之前尝过林檎后有点不爱吃奶,不过几天后就好了,她很是欣慰,只觉得大格格这孩子十分好带。
云岚:她能不好吗?都被山楂刺客酸得快掉牙了,虽然她还没有牙!
皇帝还跟太皇太后分享云岚平日的事,比如还用珍珠和布老虎跟自己交换着玩儿。
两父女玩了一会,还叫皇帝灵光一闪,想起跟西洋海商做买卖的事。
太皇太后知道皇帝其实早有这个想法,只是可能一时没想起来,被云岚无意中提醒才记起来:“大格格年纪小小的,就已经琢磨着给皇上分忧了,真是个好孩子。正好我刚得了一盒子黑珍珠,都不大,送给大格格玩儿好了。”
云岚来慈宁宫一趟,磨牙的东西还没收到,又收到太皇太后送的一盒黑珍珠。
比起白色的珍珠,黑珍珠更难得,哪怕个头不大,圆润度也不如白珍珠。
却因为十分稀少的缘故,这黑珍珠就更是稀罕了,价值也比白珍珠更高。
云岚嘿咻嘿咻用小手打开锦盒,看着里面装满的黑珍珠,顿时两眼放光:嘿,她又发财了!
见女儿宝贝地把锦盒捞到自己怀里抱着,显然很喜欢,皇帝就笑了:“给苏麻喇姑收着,不会少了你的。”
云岚听后,这才依依不舍松开手,让苏麻喇姑拿着锦盒了。
那边小厨房已经做好馍馍,还稍微放凉了一会才送上来。
要是太热了,烫着大格格就不好了。
云岚好奇看着面前的馍馍,还真是长条的,她的小手也能拿得住。
她伸手拿过来,稍微捏了一下,还真的是软的。
云岚低头啃了一口,发现完全啃不动,这馍馍做得特别有韧性。
这还真是完全符合太皇太后说的要求,既是软的,又是硬一些,不会叫她能轻易咬下来。
毕竟云岚这年纪还没长牙,肠胃也没有长好,不能吃太多东西,容易消化不良。
她吃点果泥这种辅食还好,吃面食暂时还不行。
要是啃下来一大块,还容易卡住喉咙,那对小孩子来说就很危险了。
所以得硬一点啃不下来最好,又不能太硬叫云岚娇嫩的牙床啃得疼,还得软和的。
云岚真没想到这么离谱的要求,御厨居然真的做出来了!
果然能活到如今的御厨,还能进慈宁宫的小厨房,那就不是一般人。
除了御医,御厨估计也是宫里最危险的职业之一了。
但凡主子们吃着味道不好,吃完有点难受,御厨都不会有好下场。
能看见的老御医和老御厨,基本上都是死剩的,能力和经验,甚至运气都无人能及了。
云岚啃了两下,感觉牙床没那么痒了,而且馍馍并不是完全没有味道,有种很淡的清甜,还挺喜欢的。
这玩意儿跟磨牙棒差不多,主要还是用天然食材做的,完全是健康食品了。又不怕会啃下来,相当安全了。
皇帝抱着女儿,低头看着她专心致志啃着手里的长馍馍。
太皇太后瞧着也笑了:“让小厨房的御厨等会跟着去乾清宫,回头专门给大格格做这种馍馍,每天得做新鲜的才好。放的时间长了就没那么软,大格格啃着就太硬了一点。”
云岚一愣,她不但收到珍珠,还收到一个御厨当礼物吗?
皇帝笑着道谢:“那孙儿替大格格多谢皇祖母愿意割爱了,回头朕在御膳房再挑一个御厨送过来。”
太皇太后摆手道:“皇上跟我客气什么,我如今牙口不好,早就不怎么吃这些,倒是浪费了那御厨的才能,在小厨房里只能无所事事。正好大格格需要,让他过去是再适合不过了。”
能留在慈宁宫多年的御厨,自然不管身家、品性还是手艺都极好。
皇帝用着也放心,笑着答应下来,就带着云岚回去了。
云岚后来才发现,自己每次啃完的长馍馍,等她睡醒后就会换成新的。
她还以为这新御厨到乾清宫来,每天做一次馍馍就行了。
原来太皇太后的意思是,云岚啃几个小时,就得换新的吗?
如此一来,馍馍确实都还在口感最好的时候。
她不由感叹,这实在太讲究了!
【作者有话说】
[猫爪][猫爪][猫爪]
第35章
云岚能立刻发现手里头的馍馍换了,也是因为这位慈宁宫过来的御厨,可能在那边小厨房无所事事久了。
难得他过来乾清宫,终于有用武之地,恐怕不想被退回去,于是使出浑身解数做各种花样馍馍。
没错,就是各种花样。
要不是他每次做的馍馍样子不同,云岚也不会马上发现这磨牙棒被换掉了。
只能说能进慈宁宫的御厨,果然是个能人,做出来的各种馍馍实在太好看了。
云岚的小手今天捧着新的磨牙棒,居然是布老虎形状的。
御厨应该是过来乾清宫后,得知大格格喜欢布老虎,于是今天就用面团做出了一个布老虎出来。
除了没上色之外,简直跟床榻上那些布老虎玩偶几乎是一模一样。
唯独尾巴是直的,方便云岚用手抓住。
云岚:倒也不用那么逼真!
如果她真是个小孩子,看见自己最喜欢的布老虎居然要吃,不是惊讶就得吓哭了。
换做云岚,她抓着布老虎犹豫一下从哪里开始下嘴,然后对着老虎耳朵就开始啃啃啃!
皇帝看见布老虎馍馍的时候,也有点担心女儿那么喜欢布老虎,会不会舍不得下嘴。
要是她吓到了,还吓哭了,自己要怎么哄女儿?
尤其云岚看着手里的布老虎馍馍,似乎还愣了一下,迟疑了一会没下嘴。
皇帝就更紧张了,牢牢盯着女儿,生怕她会哭。
幸好云岚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很快还是跟之前那样开始啃了起来,皇帝这才松了一口气。
尤其看女儿啃得欢快,看来挺喜欢这个布老虎馍馍,皇帝就笑着吩咐李德全道:“小厨房的御厨做得不错,该赏。”
李德全笑着应下道:“皇上,这御厨确实用心,每天做的馍馍都不一样。”
何止每天不一样,每一顿都有所不同,确实是尽心了。
皇帝点了点头,他每天看着女儿啃不一样的馍馍,每一个都做出花样来,云岚看着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恐怕御厨也担心大格格每天只啃一样的馍馍,久了觉得无趣就不爱啃了,去啃别的东西,那就麻烦了。
另外这样一来,御厨岂不是毫无作用,要被退回去吗?
乾清宫退回去的话,他未必能回到慈宁宫。
毕竟在慈宁宫的时候,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吃不动,很少用这白案的面食,这御厨就已经很久没派上用场了。
要不是他在慈宁宫的时间长,太皇太后又是个仁慈的,觉得要是把人打发走,估计没什么好去处,索性就暂时留着。
还是等大格格需要磨牙馍馍的时候,太皇太后才做主把御厨送去乾清宫。
小厨房里不知道多少人羡慕这御厨,毕竟除了白案,红案的御厨也是没有多少用武之地。
毕竟太皇太后啃不动面食,也不爱吃荤菜了。
所以白案的御厨没有选择,更没有后路,被退回去肯定要被扔在哪个犄角里。
在慈宁宫虽然没事干但是待遇却一点都不差,换来乾清宫也一样好,换个糟糕的地方,他哪里能受得了!
于是御厨为了在乾清宫站稳脚跟,他把毕生所学都使出来了,就怕大格格不满意,皇帝也就跟着不满意的。
幸好大格格看着对这些馍馍挺喜欢的样子,皇帝颇为满意,还打赏了御厨。
御厨稍微松口气:这波暂时是稳了!
他尤其庆幸自己做的是白案面食,要是做红案的话,这机会就怎么都落不到他头上,看红案御厨还在慈宁宫的小厨房里蹲着呢!
云岚每天努力嘿咻嘿咻地啃啃啃,牙床舒服了,渐渐没那么痒了。
不过她啃着这些每天不同的花样馍馍都啃习惯了,尤其啃着面食虽然不能啃下来,却能尝到一点面食的甜味。
这比每天只能吃一点辅食来打牙祭,能一整天各种啃,不让嘴里淡而无味,云岚还挺喜欢的。
她这也算是画饼充饥,还是望梅止渴?
虽然饼和梅子都在手里,云岚却依旧只能看不能吃,就能啃两口解解馋了。
在她努力啃磨牙棒的时候,皇帝每次看着都觉得女儿实在太可爱了,不记录起来就太可惜。
但是如今没有录像机没有相机,除了文字记录之外,就只能留下画像了。
可是如果让画师过来,未必能画出女儿的精髓不说。有外人在,云岚就不一定表情会那么放松,能做出平日那么可爱的动作和神态来。
画下来的话,女儿的形象肯定要拘谨很多,那就违背皇帝的初衷了。
皇帝希望留下女儿最舒服最平常的样子,以后再翻看的时候,就能立刻回忆当时的情景来。
要是带着长大点的女儿一起看看她小时候的样子,那就更好了。
而且皇帝也有私心,不太想让人整天过来盯着自己的女儿。
他的女儿那么好看,是谁都能随便过来看的吗?
画师要知道肯定冤枉极了:不亲自看两眼怎么画画啊!
皇帝不想让外人过来,苏麻喇姑和于嬷嬷又不会画画。
苏麻喇姑帮着记录还行,画画确实不擅长。
于是皇帝打算自己来,每天寥寥几笔画下女儿,等回头有时间再精修一下,甚至补上颜色。
他把每个记录和画作都写上日期,还让人用锦盒郑重收好。
那以后自己再翻的时候,心里就有数了,能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画的,画的又是女儿多大的时候等等。
云岚:皇帝倒也不用那么认真记录!
她无意中偷看过,皇帝竟然连自己玩小脚丫的样子都画进去了!
这大可不必!
甚至云岚以为*皇帝没看见,还尝试把自己的小脚丫折上来,看能不能把小身板折叠成一个U字。
反正每天小手小脚都要被苏麻喇姑洗好几次,她又不下地,压根就不脏。
这时候不试试,长大点,柔韧度没那么好,云岚就做不到这个高难度的动作了!
以前她还尝试做过瑜伽,柔韧度不行,这个动作早就想做了,却一直没能实现。
如今身体变小了,还特别柔软,怎么凹身体都行,说什么都要试试啊!
然而云岚偷偷做这个动作,却被皇帝偷看到了。
皇帝正巧进来,看见女儿这个动作,还以为她想啃自己的小脚丫,赶紧上前拦下了。
不过皇帝感觉女儿这个小动作很有趣,尤其云岚看见自己后,小脸通红的样子。
女儿都知道害羞了,皇帝恨不得当场用笔画下来!
云岚:皇帝这个画女狂魔真是没救了!
她刚开始感觉羞耻度爆棚,一见皇帝就想翻身捂住脸,不让他画了。
后来云岚居然慢慢习惯了,毕竟皇帝每次把她都画得可可爱爱的。
她能怎么办,只好原谅皇帝,并让他继续画了!
在皇帝短短一段时间,就记录和画下了厚厚一叠关于女儿生活点滴的时候,对外贸易进展相当顺利。
西洋海商果然消息灵通,很快又陆续有人赶过来做买卖。
宜尔格图在这段时间把部门组建起来了,因为办差不错,皇帝还拨了些人手给他。
于是宜尔格图终于不是光杆司令了,手底下有不少人,也不用亲自跟那些西洋海商接触了。
但是他却觉得,不能来一个西洋海商,朝廷就要接触一二,实在太掉价了。
所以宜尔格图特地来御书房禀报皇帝,想要改变一下方式,让西洋海商选出一个代表来,帮其他人一起商议,这样就不用一个个来谈那么麻烦了。
这就跟商会一样,只是里头的人都是西洋人而已。
但是这中间会有一个问题,西洋海商大多数时间在海上,压根不可能一直留下来做这个所谓的代表,难不成他们就不用干活了吗?
不过西洋海商比宜尔格图更迫切有个人专门去商议,这样就能整合消息,不至于有人不清楚价钱把价格谈得更低,更吃亏云云。
于是他们比宜尔格图更想要有这么个代表,也很快选了出来。
云岚趴在小床听了一会,也挺诧异的,不知道这些西洋海商选的什么代表,让其中一个人留下来吗?
但是这也有个弊端,海商不出海,时间长了,手里头的买卖就要废了,谁会乐意呢!
宜尔格图拱手说道:“皇上,这些西洋海商委托传教士成为代理人,帮忙商议。”
闻言,云岚恍然大悟。
这些西洋海商不可能留下,还得漂流过海回去做买卖呢!
但是来这边的传教士,他们暂时不会回去,作为西洋海商的代理人是最适合不过了。
毕竟传教士不但熟悉西洋人,能彼此用母语顺利沟通,还都算是自己人。
要是换成这边商会的代表,肯定会向着朝廷多一些,让他们出让更多的利益,这就让西洋海商不大乐意了。
不管怎么说,这代表就得是自己人才能放心。
正好来这边的传教士不少,从中挑几个人,再让他们商量谁当这个代表跟朝廷的官员接触,这就稳妥了。
会选几个人,也是担心传教士只帮自己国家的海商,其他海商的利益就不管了。
几个人互相监督,哪怕有差异也不会太多。
云岚只感慨这些西洋海商果真是做买卖的,脑子就是灵光,这法子还谨慎稳妥。
既找了自己人,却又担心对方只帮熟人,一人独大,索性找几个人一起组了个利益共同体。
因为利益彼此帮忙,却也因为利益彼此牢牢盯着,实在有趣极了。
不过这样一来,确实让朝廷和西洋海商之间的商议变得简单又快捷起来。
宜尔格图为此还挺高兴的,差事更好办了啊!
皇帝听后微微颔首,表示对宜尔格图的肯定:“不错,代表西洋海商的传教士都是谁?”
虽然西洋人的名字十分拗口,不过宜尔格图早有准备,还特地问了对方改的汉名,这时候跟皇帝一一禀报。
皇帝听后只点点头,在旁边的云岚是看出来了,皇帝压根就没听过这几个传教士的名字。
不过也是,来这边的传教士人数不少,但是能混到皇帝跟前的却不多。
这还多给了传教士一条路了,他们不能混到皇帝跟前,更不能在朝堂上混个官职,好歹如今跟朝廷也算是扯上一点点关系了?
随着这买卖做得越大,西洋海商越多,西洋商会也会跟着壮大起来,这几个领头的传教士就不愁没地位和话语权了。
这也是他们愿意答应西洋海商,在这边作为代表跟朝廷接触的原因。
反正各有好处,不然谁会答应呢!
不止云岚,宜尔格图也瞧出来了,并没有多跟皇帝纠结这几个传教士的身份,转而提起另外一件事来。
“皇上,这些西洋海商私下互相买卖货物,微臣需要阻拦一二吗?”
云岚听得挑眉,看来先来的西洋海商先拿到货物,后边来的只能交钱等着。
实在不想等的,就想从前边先来的海商手里买一部分货物回去。
当然,想要买下现货,得给对方出的价钱更高才行。
宜尔格图有点担心西洋海商这么互相买卖,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得知消息后赶紧来禀报皇帝了。
皇帝听后,神色都没变,不在意道:“他们私下互相买卖,不过分就不要管。”
这过分的事不用说,那就是可能以次充好,然后加价卖给同行。回头把问题推到朝廷这边,说是朝廷给的货物就这样。
对方不可能跑来质疑朝廷,但是消息一传开,朝廷就要背锅了。
除非出现这种事,这些西洋海商彼此之间想怎么高价互相倒卖,皇帝都感觉不需要管。
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出高价卖,一个捏着鼻子掏钱买,何必去管呢!
唯独有一点,他们的价格要高一些,这是人之常情,却也不能太高了。
不然这价格一出,很容易扰乱市场。
宜尔格图被皇帝交代后,心里安定了不少,知道这事只要在规矩之内就不需要阻拦,回头跟西洋商会的代表提一提,不要太过分就行了。
他松口气,正准备退下,皇帝却忽然叫住宜尔格图问道:“爱卿接触西洋商会的传教士,是不是也认识了不少他们之外的人?”
这话问得宜尔格图都有点紧张了起来,毕竟他还真的跟商会以外的传教士有所接触。
这些传教士有些想借着宜尔格图进商会,也有想法多的,打算为皇帝效力。
宜尔格图想着商会里只有几个传教士实在太少了,很容易联合起来,打算多物色几个不同国家的传教士推荐进去,搅浑西洋商会里的一池水。
他们内斗越厉害,对朝廷才是最有利的。
这些想法宜尔格图原本还在酝酿当中,也是因为不少传教士从各种渠道找上来,才叫他灵光一闪有了这念头。
只是还没思考得太成熟,于是宜尔格图暂时还没说,被皇帝一问,他就跟倒豆子一样什么都说了。
云岚一边翻身一边听着宜尔格图哆哆嗦嗦的话,感觉这人都快要吓哭了,恨不得都要掏出心来给皇帝看看,好表忠心。
但是她明显看的出来,皇帝刚开始问的时候,压根没有别的意思。
云岚估摸着皇帝是想问传教士里头,有没会做玻璃的。
皇帝还惦记着这个呢,谁知道刚开口问,宜尔格图就吓破胆,什么都说了呢!
刚开始听见的时候,皇帝挑了挑眉,显然也有点惊讶。
等宜尔格图说完,皇帝却点头道:“爱卿这想法不错,仔细想好后,写折子里头呈上来。”
皇帝居然赞同自己的想法,这让宜尔格图十分激动,恨不能立刻回去把折子写好递上来。
然后皇帝才问出自己想要的:“爱卿知道这些传教士里头,谁是会制作玻璃之法?”
宜尔格图跟西洋海商打交道,自然也知道这些玻璃制品,还见过几回。
皇帝想让人在这边做玻璃,就不必以后只能从西洋海商手里买,宜尔格图还是很赞同的。
他回去打听了一番,没多久就给皇帝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传教士里有个给自己起了汉名叫纪理安的人,确实会做玻璃。
不光嘴上说会,还带来他自己做的玻璃制品。
一堆彩色的玻璃球,以及一个不大的望远镜。
皇帝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腿上一沉,云岚已经熟练翻身,还会趴着了,这会儿正隔着小床的栏杆,伸手放在他腿上,想扒拉那些彩色玻璃珠。
见女儿喜欢,皇帝有点担心玻璃珠太小,云岚要是塞嘴里就麻烦了,于是低声安抚道:“等会再给你玩儿,朕先看看。”
云岚也想看,皇帝索性把女儿抱在怀里,一起看这些东西。
望远镜的镜片显然是手工磨的,皇帝举起望远镜往外看了看,清晰度还不错。
他还托着望远镜,让云岚也跟着看了看。
云岚察觉这望远镜能看的地方不是特别远,清晰度算是一般。
不过这传教士估计是海上坐船过来的时候无聊,手工搓的望远镜,镜片全是亲自手磨的。
没有机器,全靠手工就做到这个份上,他确实很厉害了。
纪理安也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刚接触宜尔格图没多久,就被宜尔格图推荐到御前。
能漂洋过海来这边当传教士的,出身都还算不错,学识都挺好,各有才能。
只是纪理安来得实在太晚了,最早来的传教士已经站稳脚跟,有些已经到皇帝面前混了个熟脸,甚至有进宫当官的,比如南怀仁。
哪怕没能当官,皇帝召了几个学识好的传教士去宫里教授数学、天文等等的知识,收到皇帝打赏的金银不知道多少,甚至还有宅子,能在京城定居。
这让纪理安羡慕坏了,他来的时候,朝廷已经开放港口,跟西洋海商开始做买卖。
比他早到的传教士甚至都成立了西洋商会,纪理安其实最早的预想是打算进这个商会分一杯羹的。
没料到会得到这么大的惊喜,纪理安对着皇帝行礼,特地被教导过这边的礼节,却因为不熟悉,有点不伦不类的。
云岚看着有趣,纪理安这人长得极为高大,还金发碧眼,皮肤白皙,高鼻梁深眼窝,长相可以说是十分出色了。
人的眼睛在前,对人的第一印象大多会先从外貌开始。
纪理安明显给皇帝留下的第一印象还不错,皇帝示意他起身后就问道:“听说你会做玻璃?”
之前已经通过气了,纪理安早就打好了腹稿,这时候皇帝一问,他连忙答道:“尊贵的皇上,我会做玻璃,我父亲就是做玻璃的。”
他在来之前苦练了汉话,虽然音调有点古怪,会的用词也不多,皇帝还是听懂了纪理安的意思。
纪理安的父亲开了一家玻璃制造厂,做一点小玻璃制品,所以他也会做玻璃,甚至对玻璃制造的流程十分熟悉。
云岚心想他这能不熟悉吗,完全是厂二代啊!
尤其玻璃制品如今是个稀罕物,不是一般的商人能随意办厂的。
纪理安的身份不一般,高低是个贵族,还是有钱有权有人脉那种!
皇帝一问,纪理安立刻就答应为他做玻璃。
估计因为家里不缺钱,另外就是他当传教士,在这边有所作为,以后回去了,才能走得更高。
只说出玻璃制造的法子而已,对纪理安来说,献出法子,后边得到的东西只会更多,他当然愿意了。
他和皇帝一拍即合,皇帝立刻命人选了地方做工坊,让纪理安挑几个帮工进去做玻璃。
纪理安也明白皇帝的意思,他会做,也得教会身边人做玻璃才行。
不然等哪天纪理安一走,工坊就废了,玻璃就再也做不出来了,皇帝的投入等于是打水漂,自然不乐意。
皇帝给的也大方,先赏了一点金银,还有一大包茶叶和一个巴掌大的瓷器。
这对纪理安来说,茶叶和瓷器都不容易得到,作为赏赐是再惊喜不过了。
他欢欢喜喜去工坊,后边还有个院子,是给自己暂时居住的。
等工坊后边走上正轨,就不需要纪理安每天去坐镇,也就能换个更宽敞的地方住了。
至于纪理安想要得到更多,那就要使出真本事给皇帝看才行了。
纪理安高高兴兴退下后,皇帝就问起李德全道:“给他赏的茶叶是正山小种?”
李德全低头答道:“回皇上,确实是正山小种。宫里并没有多少这个茶叶,是奴才特意派人在宫外采买的。”
云岚:就说皇帝那么大方,直接送纪理安一大包的茶叶,敢情这茶叶还不是贡茶,而是从宫外随便买的吗?
她忍不住好奇,皇帝赏给纪理安的那个小瓷器,不会也是宫外买的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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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在宫外采买茶叶,估计是怕西洋人不懂茶,糟蹋了宫里上好的贡茶,也是情有可原。
要赏赐的瓷器也从外边买的,那就有点过分了。
不过好在皇帝没那么丧心病狂,云岚得知这小瓷器还是宫窑出的,心里顿时一松。
但是很快,她就回过味来了。
皇帝会赏宫窑的瓷器,是因为宫窑出的瓷器底部都会盖上宫里的印记。
换言之,这玩意儿只能赏人,拿到的人只能供着,是不能做买卖的。
要卖掉这瓷器,不说没人敢买,被官府发现,那就是不敬皇帝,是死罪。
这边自然没人敢买卖皇帝的赏赐,就是架不住西洋人,尤其是这些商人都钻钱眼里了。
皇帝防着他们呢,反正纪理安一直在这边办差,那就绝不能把手里的瓷器出手了。
所以这瓷器的赏赐,纪理安就只能放家里欣赏,最多给别人炫耀一下,是荣耀的象征了!
另外一个层面来说,纪理安得了皇帝的赏赐,又有皇帝允许去办玻璃工坊。
要是其他西洋商人有意见,想针对纪理安,也得掂量一二了。
毕竟玻璃制品这门生意十分挣钱,西洋海商漂流过海送过来,就能卖上十倍甚至百倍的价钱。
如今皇帝居然要自己办玻璃工坊,以后工坊真能做出玻璃制品来,西洋海商还怎么从本国带玻璃制品过来高价卖,还怎么赚钱?
本地都有玻璃制品,还不用在海上飘很久。不会碎,又不用等。
因此玻璃制品必然会降低价钱,西洋海商当然不乐意,必然想要阻挠。
明面上不敢,暗地里还能动动手脚。
如果皇帝以纪理安自己的名义办这个工坊,西洋海商就能装作不知情,带人去砸了。
不过这工坊却是皇帝亲自派人建的,完全挂在自己名下,再交给纪理安打理而已。皇帝又直接赏了宫里的瓷器,就是看重他的意思。
当然了,也是敲打其他人。
西洋海商要是敢对纪理安动手,这跟间接打皇帝的脸面有什么区别?
西洋海商还想过来做买卖,就不敢直接得罪皇帝。
云岚仰头看向皇帝,果然皇帝的心眼才是最多的。
这下子西洋海商谁敢对纪理安不利啊,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然后火速跑回国,趁着皇帝的工坊还没做出玻璃制品来,赶紧多卖点来换钱!
但是他们送来的数量多了,物以稀为贵,玻璃制品的价格一样会降低,这很可能才是皇帝的目的。
一石三鸟,皇帝真有你的!
皇帝察觉到女儿看过来的目光,不由低头一笑道:“怎么,你这是饿了,还是困了?”
云岚默默收回视线:胡说!她也不是只会吃和睡的!
她的小手拍着桌子,“啊”了一声表示抗议,被皇帝眼明手快抓住了小手。
皇帝看着小手心里有点泛红,不由皱眉道:“桌子多硬呢,你这拍着手疼吧?”
云岚都怀疑她要点头,皇帝就要把桌子换成软的,内务府的工匠这下子是真做不出来的吧?
她把小手放进皇帝的掌心里,皇帝顺势轻轻摸了摸,见女儿没有皱眉,应该不疼,他还是叫李德全送来药膏,给云岚在手心轻轻涂抹上。
皇帝又吩咐李德全送来新鲜的水果:“朕记得瓜果该上了,挑个小点的西瓜送过来。”
李德全应了,很快手里捧着一个不大的西瓜进来。
他先是把西瓜送上来,云岚不由好奇看了两眼。
皇帝就介绍道:“这西瓜是京郊的园子种的,如今正是收成的时候。”
云岚才知道,京郊还有个专门供宫里的果园,送应季的水果过来。
这还是前朝的时候就有的瓜园,先帝后来就找人打理,每年给宫里送瓜,多是西瓜和香瓜等等。
只是园子不算大,种的瓜数量有限。
宫里虽说暂时人不算多,皇帝却十分怕热,夏天最爱吃西瓜。
言下之意,皇帝感觉不够吃,正打算拓宽瓜园。
就是京城寸土寸金的,周围还有很多沾边的皇亲国戚和臣子的住宅,拓宽的面积也有限。
于是皇帝就想了个法子,等施琅回去后,派人去台岛种西瓜,种好后再送上京城来。
比起别的水果,西瓜要好保存一些,一路从海路送上来,也不需要费太久的时间。
云岚心想皇帝为了能多吃到西瓜,想得还挺好的!
不过也跟如今种植业全靠人工,效率低,收获也不高有关系。
一片土地又不能反复种,还得轮种,不然可能长不出瓜,或者瓜又瘦又小还不甜!
这种不好的瓜根本无法送进宫里来,索性多个地方种,每年就能多吃到一些了。
皇帝轻轻抓着女儿的小手摸了摸西瓜,让她感受一下。
毕竟有些东西光看还不行,摸一摸,闻一闻,就能知道是什么,是对这个世界的探索。
女儿年纪还小,对什么都好奇,与其学得杂乱,还不如皇帝带着学。
皇帝给云岚摸了几下西瓜,李德全就捧着西瓜进去后边了。
等李德全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小碗,里面是切得碎碎的西瓜,西瓜籽都被挑走了。
皇帝接过小碗还仔细检查了一下,没有一点西瓜籽,免得刮了女儿的嗓子,这才用勺子给云岚喂了。
云岚张嘴吃了一口,只感觉这西瓜真甜!
她吃多了酸酸甜甜的苹果,还是感觉西瓜这甜丝丝的更好吃。
等云岚吃完小半碗西瓜,苏麻喇姑递了帕子来,帮着她擦了嘴巴,李德全又送来一大碗切成小块的西瓜出来。
这是给皇帝的,还备了牙签,他一口一块,吃着一点都不会脏了手。
云岚虽然吃过了,小肚子是饱的,眼睛却还馋,盯着皇帝吃,口水都要下来了。
皇帝吃得很快,还一点都没有溅出一点汁水脏了衣服。
他三两下吃完后,接过李德全递来的帕子,一边擦手一边问道:“这西瓜还不错,慈宁宫那边送上两筐,皇后那边也送一筐。”
皇帝顿了顿,又交代下来,给怀孕的后宫嫔妃每人送去一个西瓜。
李德全等了一会,见皇帝没有别的吩咐,就赶紧退下去办了。
云岚:看来除了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后之外,只有怀孕的嫔妃能吃到西瓜了。
不过西瓜的数量太少,其他人只能眼馋了,比她还惨一点,好歹自己吃到了一小碗!
皇帝忽然想到什么,低头对云岚说道:“来,张嘴给朕看看。”
云岚乖乖“啊”一声张嘴,皇帝凑近看了看,惊喜道:“果然开始长牙,已经露出一点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让苏麻喇姑捧着玻璃镜过来给云岚看。
云岚就看见自己粉嫩的牙床里,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牙齿长了出来。
要不是皇帝提醒,咋一眼她真没发现,毕竟这乳牙刚长,只长了一丁点!
之前云岚每天牙床痒要啃磨牙的馍馍,皇帝就隔几天让她张嘴看看,如今这第一颗乳牙总算是长出来了!
云岚都能猜得出皇帝想做什么,她学会翻身都要庆祝,长出第一颗乳牙当然也要庆祝了。
果不其然,皇帝正准备带着她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看看云岚刚长的小乳牙。
他的动作却忽然一顿,伸手摸了摸云岚的额头,迟疑道:“苏麻喇姑来看看,大格格这是额头是不是比平日要热一些?”
苏麻喇姑顿时紧张了,连忙上前来,小心翼翼用掌心覆上云岚的额头,脸色很快就白了:“皇上,大格格这确实是发热了!”
一时乾清宫是兵荒马乱,李德全连滚带爬出去请御医,皇帝抱着云岚赶紧去后头的房间,一时想把她放在榻上,一时又不放心想抱在怀里,急得是团团转。
苏麻喇姑也很担心,手里拿着帕子,用温水沾水后给云岚擦脸,然后盖在额头,想着能不能让发热的温度降下来。
宫女们有去打水来的,有送温水来给大格格等会喝的,反正各有各的慌乱。
这里面最淡定的人,估计只有云岚了。
毕竟她是知道,小孩子刚长牙的时候会有点发热,还是低热,过半天就好了。
云岚伸出小手拍了拍皇帝的胳膊,可惜嘴巴不利索,无法跟他解释,只能张嘴“啊”一声,然后“嘛”一下。
皇帝听得一怔,似是怀疑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问道:“苏麻喇姑,刚才怎么仿佛听见大格格在叫朕?”
苏麻喇姑也惊喜道:“是,皇上,奴婢也听见了!”
闻言,皇帝也有点激动,低头看着云岚的眼神却更担心了。
云岚:皇帝不愧是脑补帝,两个音节隔那么远,还能直接组合在一起。
算了,她看在皇帝那么担心自己的份上,就让他高兴一下又如何?
于是云岚憋了一会,又开始喊“啊嘛”,叫了几声,听着越发像是“阿玛”了。
其实也不过是小孩子暂时能发出的音节,所以后世的时候,孩子第一次叫人,一般都是叫“妈”,因为“ma”这个音节更容易喊出来。
如今误打误撞的,加个“啊”的音,听着就像是在喊皇帝了。
皇帝越听越高兴,搂着云岚的胳膊紧了紧,又忧心催促道:“御医到哪里了?赶紧让他过来!大格格这是难受极了,才会一直喊朕吗?”
云岚无语:还真不是!
不过她那么卖力喊,没让皇帝多高兴,反而更担心,简直是白喊了!
老御医几乎是被两个太监架着进来的,估计走得太慢了,李德全太着急,于是带人把御医抬进来。
一路上老御医都要吓坏了,生怕走慢点,大格格出什么事,皇帝就要他九族的小命了!
所以一进来,老御医都顾不上喘口气,匆匆行礼后就上前来检查大格格的身子骨。
得知大格格刚长乳牙,老御医这才松口气说道:“皇上,孩子第一次长牙的时候会稍微发热,并不厉害,第二天就能好了。”
皇帝听后,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了一点。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孩子长牙居然会发热的吗?
因为是长牙的关系,也就没必要用药了,不过皇帝还是把老御医留下来,在偏殿候着,回头随叫随到来给云岚看看。
谁知道云岚除了发热,会不会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等她发热褪下后,老御医再走也不迟!
老御医没留多久就被打发去偏殿坐冷板凳了,皇帝却依旧不大放心,索性让苏麻喇姑去慈宁宫走一趟,去请教太皇太后。
毕竟宫里养孩子经验最丰富的,莫过于这位皇祖母了。
云岚在皇帝怀里有点瞌睡,听见他的话,就知道皇帝对宫里御医的信任度大打折扣。
毕竟儿科实在太难了,孩子太小不会说话,不能说出哪里难受。
身板又太小了,检查的时候最多就只能看看脉搏和心跳什么的,摸摸肚子会不会有硬块,再多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