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站起来,拔出墙上挂着的腰刀,冲出去大喝一声:"都给朕住手!"
抢粮的士兵吓得跪倒在地,怀里的糙米撒了一地。
吴三桂看着那些饿疯了的士兵 —— 他们中有汉人,有苗人,还有几个印度雇佣兵,此刻都像野狗一样盯着地上的米粒。
他的刀慢慢垂下,忽然说:"把米收起来,煮成稀粥,大家分着喝。"
回到殿内时,方光琛看着他湿透的背影,忽然说:"陛下,张又鸣派人送来封信。"
"念。" 吴三桂的声音疲惫不堪。
"信上说,只要陛下降明,可保宗室性命。"
"放屁!" 吴三桂猛地转身,刀鞘重重砸在方光琛身上,"朕是大周皇帝!怎么可能降明?!当年朕叛明降清,已经背了骂名,现在再降明,九泉之下怎么见列祖列宗?"
方光琛捂着胸口,咳了几声:"可陛下,那些士兵......"
"士兵?" 吴三桂走到窗前,望着雨幕中巡逻的哨兵,他们的影子在火把下摇摇晃晃,像一群鬼,"他们跟着朕,就该有死的觉悟。传朕旨意,明天开始,每家土司再征两百壮丁,敢违抗的,烧了他们的寨子!"
孟养土司的寨子建在半山腰的竹林里,竹楼的柱子上还刻着当年吴三桂帮他们击退莫卧儿军队时的功绩。
可现在,这些功绩成了催命符 —— 吴三桂的亲兵正举着火把,把寨子里的青壮年往囚笼里赶。
"土司大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老管家拉着孟养往密林深处跑,身后传来竹楼燃烧的噼啪声。
孟养回头望去,看见自己的小儿子被亲兵按在地上,哭喊着要娘。
他猛地挣脱管家,抽出腰间的长刀就要冲回去,却被管家死死抱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大人!"
他们躲在雨林的树洞里,听着外面的惨叫声渐渐平息。
孟养的指甲深深掐进树干,树汁混着泪水流下来:"我给了他五百兵,为什么还要烧我的寨子?"
"因为他早就投降野蛮人了,他早就不是大明的总兵官,而是建奴一样的野蛮人。" 管家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块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后是半张烤饼,"这是从明军营里偷偷买来的,听说张又鸣的军队每天都能吃饱饭,还教士兵认字。"
孟养咬了口烤饼,眼泪掉得更凶了。
他想起三年前,吴三桂刚到南亚时,骑着白象,带着火器营,帮他们打跑了莫卧儿的骑兵。
那时他以为来了救星,把女儿都嫁给了吴三桂的侄子。可现在...... 他摸了摸怀里的密信 —— 那是琅勃国国王派人送来的,约他里应外合,推翻吴三桂。
"去告诉琅勃王," 孟养把烤饼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愿意带路,只求...... 只求别伤害我的百姓。"
同一时刻,曼德勒的行宫里,吴三桂正看着亲兵送来的人头 —— 那是不肯征调士兵的景栋土司的首级。
他把人头踢到阶下,对瑟瑟发抖的其他土司说:"谁要是学他,这就是下场。"
雨还在下,行宫的漏雨越来越严重,水滴在龙椅上,把新雕的龙纹泡得发胀。
吴三桂忽然想起年轻时在山海关的日子,那时他还是大明的总兵,穿着明光铠,跨着千里驹,以为自己能保家卫国。
后来叛明降清,成了人们口中的大汉奸。
"陛下,张又鸣的联军开始往山区运炮了。" 亲兵的禀报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吴三桂抬头望向殿外,雨幕中仿佛能看见联军的火炮正缓缓推进,炮口对准了这座破败的行宫。
他忽然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到殿角的神龛前 —— 那里供奉着他从云南带来的关帝像,泥胎已经开裂。
"关公保佑," 吴三桂跪下磕头,额头撞在冰冷的地砖上,"若能渡过此劫,朕愿......" 他想说 "愿皈依佛门",却终究没说出口。
殿外的雨更大了,像是要把整个掸邦高原都淹没。
吴三桂知道,这场雨过后,真正的厮杀就要开始了。
他的手里只剩下最后一张牌 —— 那些被强征来的土司兵,还有这片能吞噬一切的热带雨林。
"传朕旨意," 吴三桂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让所有士兵都换上土司的衣服,混进雨林里打游击。告诉他们,谁能杀一个联军士兵,赏银子十两......"
方光琛看着他疯狂的眼神,忽然觉得一阵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