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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庆宫偏殿

雅嫔稳稳立在窗前,淡淡道:“焉知陛下不是去问罪昭婕妤的呢?”

也不知是说又菱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又菱舒气一笑:“是啊主子,陛下方才责罚了沈家,昭婕妤这时候过去,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雅嫔眺望着远处的风景,一时没有接话。

陛下对于昭婕妤的宠爱,她看在眼里,可她不相信,陛下会如此偏爱昭婕妤。满宫的嫔妃,又差在了哪里?

她自认不输给昭婕妤半分,可帝王偏偏更加宠爱于昭婕妤。

又菱安慰道:“主子,若非您受了贞妃娘娘的牵连,陛下也不会冷落您的。”

是啊,若非贞妃失宠,陛下不至于不踏足衍庆宫,她也不会见不到陛下。雅嫔闭了闭眼,如是想着。

又菱微叹:“娘娘若是不住在衍庆宫就好了。”

雅嫔诧异地看向她,“又菱,我能换个宫殿吗?”

又菱“啊”了一声,不确定道:“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奴婢记得许贵嫔从前便是住在永和宫偏殿,后来得了陛下的恩典,搬去了景阳宫。”

她停一停,“主子不妨去请求皇后殿下?”

雅嫔一顿。

先不说她以什么理由去请求皇后?若是皇后应允了,代表着什么?宫中的形势尤其分明,依附皇后的人众多:胡修仪、庆容华、恪容华、王美人。

若是不依附于皇后,就只有莲淑仪和昭婕妤可选择。

昭婕妤与唐妃、许贵嫔和徐选侍走得近,而莲淑仪拉拢了颖嫔。

桑才人与王美人交好,隐隐也算是皇后一党,云选侍和虞御女与桑才人关系尚可,同时与昭婕妤也走得近。

说来,只有她独来独往了。

……

各宫嫔妃各怀心思,此时的沈听宜却心无旁骛地和闻褚在用膳,同从前没有什么分别——还是坐在一张桌子前。

沈听宜眉眼低垂,慢条斯理地喝了一碗鱼汤。负责御膳的厨子手艺自然是不错的,不仅卖相好看,尝起来也颇有滋味。

她这个不喜欢喝鱼汤的人,用完了一碗后,还意犹未尽。

她安安静静地用着膳,闻褚也没说话。

立在一旁的刘义忠低着头,心里琢磨着事儿。等他反应过来,帝王已经搁下了玉筯。

他一惊,忙合掌让内侍们端来漱盂和茶水侍奉帝王漱口。

沈听宜也适时地放下玉筯。

漱口、净手后,闻褚道:“跟朕过来。”

沈听宜看了他一眼,赶忙跟上。

穿过游廊,二人到了乾坤殿后院的小书房。

沈听宜见他从桌案上抽出一卷案簿递过来,“听宜看看吧。”

她心有准备,轻轻接过簿子翻看起来,才看了两页,她就蹙起了眉头,惊愕地看向闻褚,“陛下?”

闻褚伸手,示意她坐下,“这是宫正司审问出的结果。你身边的汝絮,听命于沈庶人之命监视你,并伺机而动。上次你中毒,便是她下的。”

沈听宜心下一松,眼眸里露出两分讶然,好似是不敢相信:“可妾身全心全意信任她,她怎会?”

闻褚拉住她的手,温声宽慰:“你也知晓汝絮与常尚仪的关系吧?常尚仪倒卖宫物,被沈庶人察觉后以此要挟,有把柄在人手里,汝絮不得不听命于她。只是你待她甚好,她心中动摇,那毒,只下了三分便停了。”

“幸好如此,否则……”

他抚摸着沈听宜的手背,渐渐的,沈听宜缓过来些,闷声道:“妾身自问待她不薄,万万没想到她竟如此狠心对妾身。”

闻褚的声音很是温柔,“宫正说,汝絮还想再见你一面。”

沈听宜忖度了一瞬,轻轻道:“主仆一场,妾身去看看她吧。”

“也好。”闻褚信手为她扶正了步摇,语出惊人,“朕打算给你晋一晋位分。”

沈听宜先是一愣,继而从榻上站起来,脱口而出:“陛下,是否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

“妾身的父亲受了罚,姐姐也犯了错,妾身、妾身何德何能——”

沈听宜轻轻摇头,“陛下如此厚爱妾身,妾身怕是当不起,还请陛下三思,妾身……”

不及她说完,闻褚失笑:“听宜如何当不起?”

他道:“沈钟砚是个有才能之人,朕视他为左膀右臂,倘若没有赵家扶持,他能更进一步。听宜是他的女儿,朕爱屋及乌。”

沈听宜眼中困惑更甚,“陛下的意思是?”

闻褚凝视着她,再度失笑,“沈河已经招供,与常氏倒卖宫物是赵锦书的主意,沈钟砚被瞒在鼓里,并不知情。”

他不知情?

沈听宜自是不信。

明显是帝王要舍弃沈河和赵锦书,来保住他。

她想一想,道:“所以,妾身的父亲并没有犯错。陛下罚他,是因为父亲未能约束、管教好三叔和母亲,以至于他们犯下如此大错。”

闻褚颔首,“如此一来,听宜不必担心了。”

至于沈媛熙被废,他如此说:“沈庶人谋害皇嗣,乃大罪。听宜清清白白,朕岂会是非不分,迁怒于你?”

沈听宜与他对视,笑意漫开,直达眼底,“陛下公允,妾身感激不尽。”

按照宫人和常尚仪吐露出的证词,二皇子几次受寒都是因为冬也所致,后来得了呆病,谣言传遍后宫也是沈媛熙所为;而三公主,则是因为沈媛熙从钦天监那儿查到了八字与她相克,之后便不让嬷嬷给三公主喂奶,而所谓的桃花癣,应当是闻到了桃花气味的熏香。

只能说,这证词处处都是纰漏。闻褚明知,却视而不见。

沈媛熙间接害死了二皇子,可对三公主下手之人,显然不是她。

然而沈媛熙已经被废,他们无所顾忌地便将脏水都往她身上泼。

他们难道以为将所有的罪名都归到沈媛熙身上,自己就能逃过一死吗?

沈听宜暗自摇头,恐怕没过多久,他们这些人就要命丧宫正司了。

说得越多,犯的错就越大。无论沈媛熙做错了什么,他们作为侍奉的宫人,都不该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这没有道理可言,但上位者要的,只是一个态度。

沈听宜没问闻褚会给她晋到什么位分,因此她不知道自己回昭阳宫以后,孟问槐就奉命到了凤仪宫。

这时候,胡修仪在同郑初韫汇报宫务,二人见到孟问槐都有些惊讶。

郑初韫含笑问:“孟总管,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孟问槐作揖行礼,恭敬道:“回殿下,奴才奉陛下口谕,即日起将昭婕妤的份例提拔为妃位。”

胡修仪明显一怔。

郑初韫露出得体的笑容,温声:“只是将昭婕妤的份例提拔?陛下可有别的吩咐?”

孟问槐笑笑:“是,殿下放心,陛下没有旁的吩咐了。”

胡修仪抿了抿唇,涩声询问:“不知陛下可吩咐尚服局赶制吉服了?”

孟问槐一顿,“奴才不知,修仪娘娘恕罪。”

郑初韫沉吟须臾,笑容不改,“好,请陛下放心,本宫这便吩咐下去,给昭婕妤将份例补上。”

孟问槐拱拱手,退了下去。

胡修仪眼底情绪莫名,声音也有些低哑:“殿下,陛下好端端怎么会给昭婕妤晋位?”

还可能是妃位。

她才进宫一年多啊。

郑初韫看着她,微微摇头:“圣意如此,本宫如何能揣测?”

今儿她们还在谈论昭婕妤会不会失宠,没想到,昭婕妤不仅没有失宠,反而要晋位了。

“殿下可要去劝一劝陛下?”胡修仪迟疑道,“昭婕妤资历尚浅,若是此番晋为妃位,怕是太过招眼了。何况,昭婕妤未曾有孕,来日等她诞下皇嗣,各宫嫔妃即便心中不满,看在皇嗣的面上,也无话可说,那时候,给昭婕妤晋妃位也不算迟。”

郑初韫如何不知她的意思,当下,她只是叹了一声:“胡修仪,你难道不知陛下的性子吗?本宫若是能劝得动,就尽量去劝,若是不能,也只好随陛下心意了。”

“好了,你今日也乏了,且回去吧。汪勤——”

她一扬声,将汪勤叫进来吩咐:“给六局的掌事传达本宫旨意,给昭阳宫补上妃位的份例。”

汪勤应声退下。

六局掌事得知此事,纷纷忙了起来。

这样大的动静根本瞒不过后宫嫔妃,更何况,皇后本就没有隐瞒的意思。

离得最近的玉照宫率先得知此事。

莲淑仪愣愣地看着眼前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姚公公高声重复道:“娘娘,凤仪宫传来消息,陛下将昭婕妤的份例提到妃位了。奴才听闻,尚服局那儿也在赶制吉服了。”

怎么如此?

昭婕妤不该失宠吗?

怎么会!

第167章 第 167 章

到了最后,沈听宜反而是最晚知道自己的份例被提拔成妃位的人。

送走六局的人之后,知月又惊又喜,差点蹦起来,“娘娘!”

“陛下要晋娘娘为妃啊。”

她紧张地搓了搓手,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还拍了拍胸脯道:“奴婢还以为她们在开玩笑呢,方才差点儿在她们面前失礼了。”

刘总管透露出自家娘娘要晋位的消息后,她也只敢往从二品的位分上上想一想,哪能想到是妃位呢?宫中的妃位如今不过贞妃和唐妃二人,娘娘若是晋为妃位,又有封号在,就仅次于贞妃了。

沈听宜眼眸一颤,缓缓笑道:“好了知月,只是妃位的份例罢了,陛下可没说给我晋妃位。”

闻褚今日只是简单提了一句罢了。这可是妃位,如此高位,怎会轻易就给她了呢?他能给,旁人会让她得吗?

知月没察觉出她的复杂情绪,声音里带着轻快的笑:“娘娘,您的份例都是妃位了,再如何,您也会被晋为从二品。”

沈听宜笑笑没说话,心下思忖。

在这个时候,帝王传出有意将她封妃的消息,只怕是别有用心。

若她猜的不错,他大抵是等沈钟砚一个表态。

他想要沈钟砚心甘情愿地为他所用,并亲手割断与赵家及其他世家之间的关系。

傍晚时分,沈听宜去了一趟宫正司,见到了奄奄一息的汝絮。她不知受了什么刑法,身上看不出伤痕,却是一副精神恹恹,有气无力的样子。

她屈膝一福,“奴婢给娘娘请安。”

四下脏乱,气味冲鼻。沈听宜恍若不觉,静静地看着她,“你想与我说什么?”

短暂的一息沉默后,汝絮道:“奴婢已经认罪,望娘娘得偿所愿。”

她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响头。

沈听宜没说话。

汝絮等了一会儿,面显复杂,“奴婢以为娘娘会问奴婢为什么。”

问她为什么揽下了那下毒的罪名,或是问她为什么要将沈媛熙的所作所为都吐露出来,为什么背叛沈媛熙等等。

知月皱着眉,下意思地白了她一眼,“你想让娘娘问你什么?都是你自作自受,娘娘待你还不够好吗?你如今回报娘娘一二不是应当的?”

汝絮不禁苦笑:“你说得对,是奴婢想多了。”

沈听宜来得快,走得更快,只是两句话的功夫,就离开了宫正司,像是当真只为了来看汝絮最后一面。

汝絮抬起头,愣愣地注视着沈听宜的背影,只觉得恍然如梦。

“奴婢,恭送娘娘。”她再次磕了一个头,声音逐渐消散在风中。

暗中候着的人见状,快步走出来,将她关回了黑漆漆的屋内。

汝絮知道,帝王大概是不会留下她的性命。或许,在昭阳宫时,她也有过一瞬间的后悔吧……

出了宫正司的知月跟着沈听宜走了好一段路,才缓缓问:“娘娘,您没事吧?”

沈听宜摇摇头,“只是唏嘘罢了。”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想到了从前与汝絮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也想到了汝絮给她的致命一击。她原来一直想着只有亲手杀了绯袖和汝絮,才能解下心头大恨,可这会儿却忽然放下了。

放下了那些仇恨,她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沈听宜看一看满面担忧的知月,展颜一笑:“有你在身边,我觉得什么都好。”

她们都不值得她一直怨恨,她也不必一直困在前世的仇恨里。

她该向前看了。

*

两三日后,宫中关于昭婕妤封妃的消息传得愈演愈烈,请安时,众嫔妃看沈听宜的眼神多了些探究和打量以及隐隐的嫉恨。

庆容华忽然病了,不知是避让沈听宜还是真的病了。

这日请安后,沈听宜如常坐上步辇,准备回宫,刚过了御花园,忽然被人叫住:“昭婕妤娘娘留步。”

轿辇停下,沈听宜垂眼看向来人,“奴婢给婕妤娘娘请安,贞妃娘娘您来一趟净心堂。”

她将话带到,就躬身告了退。

浮云不由地问:“娘娘要去吗?”

“走吧。”沈听宜没有犹豫。薛琅月等了这么久才见她,怕是准备收手了。

薛琅月如上次两人见面时那样跪在蒲团上,沈听宜上了柱香后,就站在了她身侧。

良久,薛琅月站起来,淡淡地看向她,“听闻昭婕妤要封妃了,恭喜。”

沈听宜轻笑,“以讹传讹的谣言罢了,陛下并未下旨。”她顿一顿,转移话题,“今日娘娘的母亲不是入宫吗?时辰快到了吧,娘娘怎么不回宫?”

薛琅月没有想象中那般高兴,语气也没什么情绪:“是该回了,多谢昭婕妤提醒。”

她说着便转了身,却没立即离开,而是迟疑了一阵,问道:“昭婕妤当真不在乎沈家吗?”

她也听说了沈家受罚一事,却没听到沈听宜向陛下求情,每日除了请安,就一直待在昭阳宫。

薛家出事后,即使生了稷儿,她也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怕听到薛家的消息,更怕听不到薛家的消息。

先前她还觉得唐文茵对家族冷漠,说得话也都冠冕堂皇,没想到,昭婕妤比唐文茵还要稳得住。

沈听宜有些错愕地转过脸,“娘娘,妾身先是陛下的昭婕妤,再是沈家的女儿,沈家受罚,妾身去求情便有用吗?”

薛琅月一噎。

沈听宜又问:“在娘娘心里,薛家胜过一切吗?”

这话,她先前问过唐文茵,得到的答案与她心中所想截然相反。

“胜过一切么?”薛琅月微微沉吟,而后摇摇头,“倒也胜不过一切,却也是很要紧的。”

她道:“没有薛家,我如何能有今日?”

世间的女子都仰赖于家族的培养,依靠着家族嫁入好人家,自然要反过来给家族助上一份力。

“我不是薛家长房一脉,可薛家这一辈只有我与陛下年纪相仿,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侍奉在陛下身边。”薛琅月浅叹了一声,“昭婕妤问我这个做什么?莫不是在你心里,沈家不重要?”

这话自然不能对她说。沈听宜笑了笑,索性不语。

目送她离去后,沈听宜回头望了一眼佛祖。

金身塑造的佛祖慈眉善目,眼神中含着怜悯众生的模样。

与这庄严肃穆却喜欢粉饰太平的皇宫格格不入。

*

安福殿宴会将近,皇宫里的气氛也渐渐变得微妙了起来。薛家夫人奉帝王圣旨,进宫得见薛琅月的这一天,唐家夫人也递牌子请见了唐文茵。

妃位娘娘,有权传见自己的家人,一品诰命夫人也有权请见宫中娘娘。

靖安侯夫人楚氏是一品诰命夫人,女儿是唐妃娘娘,因而每个月她都能向皇宫递牌子请见唐文茵。

承乾宫内,唐文茵见到母亲自然十分欣喜,一如往常地与母亲坐到了榻上,这回,她却被母亲说出来的话惊住了:“母亲,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楚氏长吁一口气,解释道:“你父亲从北城调过来,举家迁入了长安,可你以为长安是那样好住的吗?左邻右舍都是朝中显贵,人情来往,到处都需要打点,没有银子怎么成?”

唐文茵闻言,心下了然,却隐然蹙了眉:“即便如此,母亲执掌中馈多年,这会儿怎么会缺银子?”

楚氏不愿多说,只道:“这银子是额外给你父亲的,府内一时出不了这么多。”

唐文茵无奈,招手让长清将自己存下的银子取来。

“女儿去岁罚了俸禄,份例也被降到了婕妤,还往尚食局那儿投了一千两,这儿统共就这些了,母亲若是不够,还急着用,女儿现下便找昭婕妤去借一些。”

楚氏接过红匣子数了数,面露为难之色:“怕是……不大够。”

唐文茵起身道:“母亲且稍等片刻,女儿亲自去一趟昭阳宫。”

楚氏点点头。

听唐文茵说明来意,沈听宜一脸诧异:“借银子?”

唐文茵没提父亲和母亲,只是问:“是啊,昭妹妹,不知你手上可有多余的银子,能否借我用一用?”

沈听宜没多问,让知月取来五百两银子。

这都是今年沈家陆陆续续送进来的,她本就有月俸,再加上闻褚时不时的赏赐,倒也没用多少,银子便存了下来。

唐文茵颇是感谢,再三道:“多谢昭妹妹。”

唐家的事,沈听宜了解得不多,也没打算去了解,因此给了银子后,她便没管了。

唐文茵将五百两交给楚氏后,不免叮嘱了几句:“母亲,万请父亲小心行事,莫要得罪了人,或是出了差错。”

楚氏叠声称“是”,“放心吧,我会转告你父亲的。”

送走了楚氏,唐文茵心绪一时有些复杂。

“娘娘,夫人怎的走得这么快?”长清不满地嘀咕道,“奴婢听闻薛夫人进宫待了两个时辰才走的呢,夫人待了半个时辰都不到。”

短暂到让唐文茵怀疑,母亲请见她就是为了要银子。

“罢了,总归每个月都能与母亲见上一面,下次再问问母亲吧。”唐家搬入了长安后,她与母亲见面也方便了起来,不急于这一时。

这样想着,她便将心里隐秘的担忧抛在了脑后。

长清抿了抿唇,轻声道:“娘娘,府上的二小姐今年也及笄了,可还未定亲呢。”

唐文茵略觉意外:“怎么提起了此事?”

长清将心底的担忧说出口:“二小姐会不会入宫?”

唐文茵蓦然失笑:“怎么会?每三年一次采选,去岁不是才选了吗?再过两年,二妹妹都十七了。”

大陵女子十五及笄,之后便会相看人家,准备定亲事宜。十七岁,女子大多已经嫁人。

参加采选的良家子年岁都是十五到十七之间,大多都是十六。因此,唐家二小姐去年并未参加采选。

长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奴婢只是有些担心。”

唐文茵点头,将此事记在心上,“无妨,下回我问问母亲对于二妹妹的婚事是如何打算的。”

衍庆宫

薛夫人离开后,薛琅月骤然沉下了脸色。

身边的冬也、琼玉、芜梅都去了宫正司,现下服侍她的都是尚仪局新送来的宫女,办事还算稳重,却过分谨慎。薛琅月瞥了她们一眼,就让她们退下去了。

薛夫人的话犹在耳前,如此刺耳,如此令人痛心。

二皇子的死能怪她吗?

帝王为了保全皇家脸面,将稷儿赐死了,她还不能怨恨帝王吗?

每每见到帝王,她都会想起那惨死的稷儿,这叫她如何面对帝王,如何去争宠?

没有人懂她的悲痛,即使是母亲也不能理解她。

薛琅月眨了眨眼睛,眼泪扑簌簌地流下。她死死咬着唇瓣,用尽力气让自己不发出一丝声音,将所有的怨怼都咽到了肚子里。

这时候,门外传来宫女的禀告声:“娘娘,雅嫔求见。”

薛琅月抹了一把眼角,哑声道:“不见。”

她坐到镜子前,准备将脸上擦干净,外头却响起来雅嫔的声音:“贞妃娘娘,妾身有话想对您说。”

薛琅月深深呼了一口气,冷着脸将门打开。

“雅嫔想与本宫说什么?”

雅嫔深深福了一礼,“还望娘娘屏退左右。”

薛琅月眉目一挑,到底听了她的意思。

雅嫔走进她的寝殿,开门见山地问:“娘娘想要沈庶人的命吗?”

薛琅月静静打量着她,并没接这话,而是等着她的下文。

“庆容华同娘娘一样,都想要沈庶人的性命。”雅嫔眉眼一如既往的清冷,面色也颇是沉静。

她一字一句地将话说完整:“妾身有法子,让娘娘得偿所愿。”

她似乎很笃定薛琅月会迫不及待地询问她是什么法子。

第168章 第 168 章

偏偏薛琅月不按常理出牌,直言拒绝:“雅嫔怕是找错了人。”

“贞妃娘娘。”雅嫔凝眉不解,“娘娘心中不想吗?”

薛琅月冷嗤一声:“雅嫔,你凭什么觉得本宫会想要沈庶人的性命?又凭什么觉得本宫需要你的帮助?”

她睇着雅嫔,语气里含着若有似无的嘲讽:“你有这个清闲功夫,倒不如去想法子争宠。本宫这儿不欢迎你,来人,送客——”

雅嫔呼吸一滞,到底没再多说,旋身退了下去。

薛琅月坐在榻上,眼角陡然沁出一缕冷意。

宫女战战兢兢地立在下方,听她厉声道:“自己去宫正司领十个板子,下次若没有本宫的允许,再让无关紧要的人进来,就不必在衍庆宫伺候了。”

宫女忙谢恩退下。

她一走,殿内又恢复了冷清。

薛琅月款款起身,从妆奁里取出一支簪子插到发髻上后,朝外扬声吩咐:“准备步辇,本宫要去静安宫。”

无人阻拦,也无人询问。她一吩咐下去,不多时,步辇就备在了门外。

她坐在高高的步辇上,可以将宫道两侧的风景尽收眼底。

妃位的仪仗招摇地从昭阳宫门前走过。

和尘瞧见后,跟了一段路,赶紧跑回来禀告沈听宜:“奴才瞧着,贞妃娘娘是要去静安宫。”

“静安宫?”沈听宜思忖了须臾,“静安宫落了锁,她进不去。”

门口有大量看守之人,即便她是贞妃娘娘,没有陛下的旨意,也不会放她进去的。薛琅月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那么,她是去做什么?

“和尘,你去瞧一瞧。”

只盼着她莫要做傻事才好。

贞妃的仪仗停在长乐宫门前时已是一刻钟之后,这期间,各宫嫔妃也都得了消息,都在暗中默默观察着,不知贞妃要做什么。

薛琅月从步辇上下来,平静地看着一眼“长乐宫”的匾额,而后将目光转向了看守的侍卫,开门见山道:“本宫能否进去看一看沈庶人?”

被她问到的侍卫有些为难,拱手道:“陛下口谕,任何人不得探视沈庶人。”

薛琅月莞尔一笑,再问:“任何人不得探视吗?你不妨去问一问陛下,本宫能否进去?”

到底是有机灵的侍卫,很快领命而去。长乐宫作为西六宫之首,距离乾坤殿很近,近到薛琅月还未到长乐宫,闻褚就得了消息。此时听闻侍卫的传话,他沉默了一瞬,摆了摆手道:“让贞妃进去吧。”

“刘义忠,你也去,告诉贞妃……”他停一停,改了主意,“罢了,不必多说。”

侍卫和刘义忠都作揖退下。

旁人不知晓帝王未尽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可太清楚了。只是,他心中仍然记恨着薛家折辱他女儿和女婿一事,只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左右是陛下的意思,只要保证沈庶人不会折在贞妃手里就行了。

长乐宫的门被缓缓打开。

薛琅月搭着一名宫女的手,身后还跟着两名太监和嬷嬷,几人大大方方地踏进了长乐宫。

侍卫觑了眼御前的总管孟问槐,见他老神自在,没有阻止的意思,便明白了帝王的态度。他就当作什么也没看到,退到了一旁。

薛琅月进了长乐宫的消息很快被宫人奔走相告。

传到郑初韫耳朵里时,她握着狼毫的手一顿,墨水迅速晕染在素白的纸上。

她拧着眉,恍惚了一会儿,慢吞吞地搁下了狼毫。

一旁的若素见她失神,忙问:“娘娘,可有什么不妥吗?”

郑初韫摇摇头,“本宫只是没想到,陛下会任由贞妃去出这一口气。”

若素被她这么一提醒,很快反应过来,错愕道:“贞妃是去报复沈庶人的?”

可她能做什么?而且,还这样明目张胆。

事实上,薛琅月的确想要了沈媛熙的性命,可在长乐宫敞开门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改了这个想法。

她知道,若是她要了沈媛熙的性命,帝王也不会让她一命偿一命,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真正害死稷儿的,是帝王啊!

他心怀愧疚,让她对沈媛熙发泄自己的怒火,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沈媛熙死了,稷儿就会回来吗?

是他,是稷儿的亲生父亲,下旨赐死了稷儿啊。

可是,她没有办法向他报复,甚至连怨恨的资格都没有。

何其可笑!为了所谓的脸面,亲手下旨赐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何其可笑!

薛琅月倏然冷笑一声,将心中的怒火化作一道道利刃,刺向沈媛熙的身体。

沈媛熙被两个宫女拉住了胳膊,狼狈地跪在她的脚下。

薛琅月从发髻上取出一支雕刻着杜鹃花的金簪。她微微俯下身子,抬起沈媛熙的下颚,目光一寸寸划过她的面容。

沈媛熙眼中迸发着冷意,因为被卸了下巴,这会儿并不能说出话来。

薛琅月垂眸注视着她,蓦地嫣然一笑,“沈媛熙,你我斗了这么多年,到头来,都是一败涂地。你说,可不可笑?”

“可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说来,算是我赢了你。”

沈媛熙察觉到她的意图后,立即露出惊恐的神色。

可薛琅月却仿若未见,一边说着,一边手上用力,锋利的金簪从眉眼下划起,一直划到唇瓣边。

娇嫩如花的脸庞刹那显露出一道血痕。

薛琅月神态平和地收了手,将金簪随意丢弃在地上。

她说:“可惜了,往后京城四姝再也没有沈媛熙之名。”

说罢,她直起身子,拢了拢肩膀上的披帛,缓而慢地走出长乐宫。

等孟问槐进来的时候,只看到了绝望地捧着脸、却发不出声音的沈媛熙。

而那张可以说是艳压群芳的脸,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他不忍心地转过身,对看守着沈媛熙的宫人道:“去请一位太医来给沈庶人瞧一瞧吧。”

既然贞妃没有要了沈媛熙的性命,那此事便过去了。

回到乾坤殿后,孟问槐将事情完完整整地回禀了闻褚。

闻褚神色冷漠地批阅着奏折,默不作声地听完后,只道:“朕知道了。”

孟问槐见状,静静地退立到暗处。

除了帝王,后宫没有人知道薛琅月对沈媛熙做了什么,只是继庆容华之后,贞妃也病了。

因着沈听宜要封妃的消息,各宫嫔妃本想借题发挥,或是搏一搏帝王的宠爱,却在此事后都不约而同地沉寂了下来。

一直到六月二十日,宫内的气氛才稍有缓和。

申时开始,宗亲勋贵携带家眷陆续到达安福殿赴宴。

后宫嫔妃离得近,因而到的略迟一些。

左侧的内命妇席位,唐文茵坐在首列,往后是莲淑仪和胡修仪。沈听宜坐在林婕妤的左侧,同她行了平礼后就落了座。

“过不了多久,昭婕妤就该坐在第一位了。”

林婕妤身体孱弱,与各宫嫔妃来往都不多,请安时也是个透明人,沈听宜同她唯一一次交际还要追溯到那一只白玉绞丝镯。

听她这么一说,沈听宜倒是有些惊讶:“林婕妤说笑了,宫中的传言如何能听?”

“况且,贞妃娘娘的份例从的是贵妃呢。”

贞妃只是病了,又不是没了,再怎么说,她都是妃首。

林婕妤掩着泛白的唇,只是笑了笑。

今日是庆阳大长公主和两位公主的生辰宴,林婕妤同沈听宜一样,都穿着婕妤位分的吉服。只是她的身子过分单薄,吉服穿在身上,还宽出来一大截。

此时宴会还未开始,内外命妇彼此走动、寒暄着。唐文茵身边有唐夫人,林婕妤身边则是恭亲王侧妃。

沈听宜无意听她们的交谈,便出了内殿,站在台阶上眺望着远处的灯火。

恭亲王侧妃落落大方地坐在林婕妤身侧,“娘娘近来玉体可好些了?”

林婕妤勉强笑道:“一直如此,劳侧妃记挂了。”

恭亲王侧妃名唤玉烟,生得娇媚,眼波流转间,带着万种风情,一颦一笑,都叫人挪不开眼睛。她年岁看着不过二十左右,在林婕妤的衬托下,却格外光彩照人。

“一直不见好吗?记得娘娘在林府时,身子十分康健,从小到大都很少生病,怎么到了宫里,这病这般严重了?不知太医如何说?”

林婕妤半垂着眼眸,呐呐道:“心病罢了,无碍的。”

玉烟仍是笑:“心病?娘娘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年纪轻轻,怎么会得了心病呢?”

林婕妤身后的宫女绷着脸,并不客气地道:“侧妃何必问得这样清楚?我家娘娘的事,与你无关。”

玉烟笑声一顿:“与我无关?”

“既是如此,从今往后,娘娘便与我再不相干了。”

她骤然沉下了脸色,搭着婢女的手站起来。

林婕妤却拉住了她的衣袖,声轻得几乎听不见:“是我对不住你,你若想撒气,便冲我来,不要说这些戳心窝子的话。”

她停一停,软声道:“这些年你送来的花,一直都是我亲手照料。”

云烟没有反应。

“你想让我怎么做?”林婕妤压着声,近乎乞求地询问,“当年的事情是我错了,可已经如此,你还不肯原谅我吗?玉烟姐姐,我听闻恭亲王一心一意待你,这样的宫宴,连王妃都不带在身边,你为何还是不能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呢?”

玉烟嗤地一笑:“原谅你?”

她俯下身,附在林婕妤耳边,一字一句道:“除非你死。”

……

等沈听宜回来时,就见到了魂不守舍的林婕妤以及心不在焉的唐文茵。

她又朝外命妇那儿看了几眼。

今日宴会,沈钟砚倒是来了,可赵锦书却不见人影。

见沈听宜看过来,沈钟砚招手吩咐身后的婢女两句,不多时,那婢女来到沈听宜身后,道:“参见婕妤娘娘,老爷说娘娘不必担心,沈府一切安好。”

沈听宜点点头,“老爷无事就好。”

婢女笑着继续说:“娘娘放心,丛姨娘身子好了许多,老爷已经将后院之事交到了丛姨娘手上,还有件喜事要告知娘娘,府上的张姨娘怀上了身孕,大夫说极有可能是个男胎,老爷打算等孩子生下来就交给丛姨娘抚养。不知娘娘以为如何?”

沈听宜心下冷笑,面上却十分柔和,“本宫知晓了。”

她给知月递了个眼神,知月忙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婢女。

“劳烦你来禀告本宫,请老爷放心,宫中一切有本宫在。”

婢女笑意愈深:“是,多谢娘娘。”

她将沈听宜的话带给了沈钟砚,沈钟砚听完,心神猛然一松。

他已经听到了帝王要将二女儿封妃的消息。

被罚以后,他渐渐揣摩出了帝王的心思。

帝王不会因为大女儿的所作所为,而迁怒于二女儿。甚至,他要扶持二女儿取代大女儿。

关于此事,他如何作想呢?

两个女儿都姓沈,都是他的女儿,本质上根本没有区别。而且,二女儿背后只有沈家,一心只会向着沈家。

沈钟砚将所有的想法在心底过了一遍,渐渐安了心。

既然如此,那赵锦书,就不能留了。

这边,知月小声抱怨:“老爷这会儿倒是想起了丛姨娘。”

沈听宜将沈钟砚的沉思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茶,才悠悠道:“娘亲本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从前他为了权势将娘亲贬妻为妾,今时今日,怕是也能做出相同的事。”

“娘娘的意思是,老爷会休了赵氏?”

“那得看赵家了。”沈听宜环顾了一下左右,轻声说着,“只是休妻怕是不能,但是让人无声无息地死去却未必做不到。”

沈听宜相信,只要利益足够,沈钟砚能下得去手。

知月捂住了嘴,继续道:“若是如此,丛姨娘是不是能扶正啊?”

“怎么不能呢?”沈听宜慢慢搁下茶盏,用帕子点了点唇。

先帝都已经去了,赵锦书一旦身死,丛钰为何不能成为沈夫人?

赵锦书占了这位置二十多年,不过是还给丛钰罢了。

或许,丛钰还不稀罕呢。

“可奴婢记得,张姨娘自从流产后不是失宠了吗?这会儿,怎么又有孕了?”

沈府的事,沈听宜也不清楚。这时候,她还不能光明正大地见到丛钰,也不能了解到沈府的事。

但若是丛钰成了沈夫人,就不一样了。

知月道:“奴婢担心,丛姨娘不会想要抚养张姨娘生下的孩子。”

自家小姐是丛姨娘的亲生女儿,在府上时也不见她暗中关照。虽说那时候赵锦书掌管了后院,可丛姨娘,对小姐不闻不问了十五年啊。

她不知道沈听宜入宫前见了丛钰一面,因而心里对丛钰还有些怨。

沈听宜笑一笑,“她会想的。”

平白得一个孩子,又不需要她操心,为何不要呢?

第169章 第 169 章

今日是两位公主和庆阳大长公主的生辰,可隆重的程度丝毫不比年宴差。

满宫嫔妃除了被禁足的几人都到齐了,而右侧宗亲之下便是京城内三品之上的朝臣极其家眷,偌大的大殿空无一席。

然而一直到帝后二人落座,庄敏长公主上方那处属于庆阳大长公主的座位都还空着。

闻褚稳稳坐下后,朝右侧瞟了一眼,问道:“庆阳大长公主还未来吗?”

闻缨摇了摇头,“并未瞧见,许是在路上被耽搁了吧?”

闻褚于是扬声一唤:“齐国公何在?”

然而却无人应答。

这个时候,众人也察觉到了什么,纷纷敛了神色,静候帝王安排。

帝王施恩于齐国公府,让庆阳大长公主进宫和两位公主共同庆贺生辰,这消息在座的无人不知。况且,在帝王派人去北城后,还传回来齐国公世子强抢民女一事,近来又有齐国公世子当街纵马伤人的消息,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齐国公下一代只有世子赵辞让一个男丁,因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此事定是针对赵氏一族去的,至于是何人所为,各有各的猜测,毕竟,哪个大家族没有仇家呢?

先帝和当今圣上对于赵氏一族何其信任和重用?不仅下嫁了公主,还许下了三代不降的齐国公爵位。

树大招风,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赵氏一族。可接连两任的齐国公都战功显赫,稳妥端持,愣是挑不出一丝差错和逾矩之处。如此一来,倒叫不少人失望。

但谁能想到,物极必反,下一代的继承人这般纨绔呢?

除了被曝光的强抢民女和纵马伤人之外,私下里的行径更是荒唐。这些事从前不是没有人查到,只是他们没有贸然上奏,而是观望帝王的态度。若是帝王偏宠于赵家,他们做这些不过是无用功,还会得罪了赵家。况且,赵氏的姻亲也不是吃素的。

闻褚皱了眉,吩咐身后的孟问槐:“去宫门那儿瞧瞧。”

又指派了几个御前的侍卫,去大长公主府看看。

是的,庆阳大长公主虽然嫁去了赵家多年,但在京城仍然有府邸。

郑初韫心中隐约有些猜测,瞧了眼闻褚,笑吟吟道:“陛下,也不好叫诸位久等,宴会不妨先开始吧。等庆阳大长公主和齐国公到了,让他们自罚三杯就是了。妾身怕耽误了吉时,两位公主都要歇下了。”

闻褚举杯一笑,“皇后言之有理,今日是朕膝下两位公主的生辰,诸位爱卿不必拘束。”

殿中众人纷纷举杯,开口庆贺。

两位公主也被嬷嬷带着到了闻褚身侧。

陛下膝下只有两位公主和一位皇子,如此稀少,子嗣自然都是金贵的,可相比于大皇子,两位公主明显更受重视,哪怕大皇子如今是皇后抚养,也没得过这样隆重的庆生宴。

许贵嫔看着被帝王抱在怀里的两位公主,一脸与荣幸焉,对于身边敬酒之人来者不拒。

郑初韫慈爱地看着两位公主,“许贵嫔将两位公主养得极好,妾身瞧着,大公主比年宴那会儿长高了许多,二公主也长胖了。”

闻褚脸色温和,摸了摸两位公主的脸颊,点头道:“嘉熙和嘉桐也三岁了,倒是可以找些侍读,再过几年,便能去国子监了。”

皇子和公主六岁开始入学,在此之前,会有六局的女官对他们进行启蒙。皇宫内,也有供未出宫立府皇子和公主们的住处,名唤“祥安所”,六岁以后,皇嗣们便要入住祥安所。

郑初韫含笑:“不知陛下心中可有人选?”

闻褚沉吟道:“皇后可知长安中哪家有适龄的女儿?”

郑初韫略一踌躇,说了几个世家贵女:“妾身只记得章家似乎有位五岁的女儿,卫家也有与两位公主年岁相仿的女儿。”

闻褚听完,不可置否,却显然不大满意。

大皇子比两位公主大一岁,其实也该找侍读了,可闻褚似乎忘了这事,郑初韫见状,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也没主动提起。

帝后相处一向和气,嫔妃们看在眼里,虽听不到他们的交谈,也不由得有些羡慕。

谁不想与郎君琴瑟和鸣,可她们有什么资格呢?皇后是陛下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们在这后宫里,位分再高,再得宠,也只是侍妾。唯一能指望的,不过是得一些恩宠,光耀门楣,再盼着得个子嗣,不至于年老色衰后孤苦无依罢了。

雅嫔瞧着,独自闷了一口酒,心里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颖嫔与她坐在一处,见她饮尽了一杯酒,不由地道:“雅嫔的酒量倒是不错。”

雅嫔没理会她。

恪容华笑道:“若说酒量,满宫谁能比得上许贵嫔?”

裴惊澜被转移了注意,忙朝许贵嫔看去,却见她桌上的瓶内,已经空了一大半。

她咋舌道:“许贵嫔好酒量,不过今日是两位公主的生辰,当心喝醉了。”

恪容华保持着笑容,“颖嫔放心,许贵嫔有分寸的。”

平平淡淡过了两刻钟的宴会被匆忙走进来的侍卫打断:“陛下,大长公主府出事了。”

闻褚诧异地问:“出了何事?”

侍卫嗫嚅着,去没吭声。然而帝王问话,他不得不回。闻褚看出他的顾虑,忙让刘义忠下去。

侍卫对刘义忠耳语了一番,殿内虽静,众人侧耳只能依稀听到“大长公主”、“世子”、“状告”的字眼。

而听完消息的刘义忠脸色大变,躬身回到帝王身后,传达了消息。

只见帝王怫然拂袖,沉声道:“将人带到偏殿。”

众人心里惴惴不安,又听帝王指了几个宗亲和包括沈钟砚的朝臣出来,最后,闻褚看向沈听宜,稍缓了语气,“昭婕妤也来”。

“皇后,这里就交给你了。”

郑初韫应了一声。

他没有安抚众人的意思,带着点了名的几个人去了偏殿。

沈听宜平静地起了身,带着知月落在了最后。

“娘娘,陛下怎么会叫您过去呢?”知月惊疑不定,“莫不是——”

沈听宜握了握她的手,想缓解她的紧张,“不会有事的,知月,这是我送给庆阳大长公主的寿礼。”

知月显然愣住了:“寿礼?”

沈听宜没有再多作解释,紧紧握着她的手到了侧殿。

殿内的气氛很是压抑,闻褚高坐在上首,而不曾出席的庆阳大长公主却被人搀扶着站在下侧,除了她之外,地上还跪着几个妇人和穿着官服的男子。

闻缨主动站到她身旁,似是宽慰:“昭婕妤不必担心。”

沈听宜谢过了她的好意,将目光看向闻褚。

行礼问安后,众人都没有被赐座,闻褚开门见山道:“今日朕召诸位来,有一事要告知。”

他看向那跪在地上的妇人,“当着宗亲和众臣的面,你且说吧。”

说话的妇人白发苍苍,约莫五十年岁,口齿却十分清晰:“奴婢原是齐国公府的孙嬷嬷,今日,是为了告发庆阳大长公主混淆齐国公血脉而来。”

沈听宜手指一缩,静静听下去。

孙嬷嬷徐徐道:“事情要从二十年前说起,那时候老夫人病逝,奴婢被调到了大长公主身边伺候……”

“齐国公战死沙场后,大公子继承了爵位,也失去了性命,府上便由二公子来继承,不幸的事,不久之后,二公子失去了双腿……”听到此处,无人不默叹。

齐国公有今日这份荣光,都是拼了性命换来的。

“大夫说,二公子日后再无法行房事,偌大的齐国公府,竟无人能承袭,这该如何是好啊?”孙嬷嬷悲痛欲绝,音调骤然拔高,“可幸运的是,上天垂怜于齐国公府,二夫人竟被诊出了喜脉。”

众人点点头,这后来的事他们也都知道了,她口中的二夫人就是如今的齐国公夫人,所生的孩子便是世子赵辞让。莫不是,这世子的身世有问题?

孙嬷嬷抹了一把泪,声音开始颤抖:“十月怀胎,二夫人生下了一个女孩儿。”

“可是女孩继承不了国公府,大长公主便将暗中早就准备好的几个孕妇催了产,抱了个男孩,当成二夫人的孩子。当时二公子在病中,二夫人诞下小姐后又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此事只有大长公主身边的奴婢和接生的稳婆知晓。”

“为了隐瞒此事,几个稳婆都被喂了哑药,还按了手印,而知晓真相的奴婢都是大长公主身边人,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大长公主手中,而奴婢,又是齐国公府的家生子。因此,大长公主对奴婢们还算放心。”

“到底是赵家的血脉,大长公主便让奴婢们带着小姐去了永州。大长公主在永州有宅子,又有看守之人,奴婢们便安心抚养着小姐。”

“可没过多久,永州发生叛乱,加上水灾来势汹汹,一起照料小姐的几个奴婢都走散了。奴婢带着小姐,几经辗转到了业州,遇到了奴婢的熟人木棉——奴婢当时受了重伤,无法照料年幼的小姐,又不敢回国公府,只好乞求她将小姐带走。”

“过了几个月,奴婢身子好转,迫于生计,就嫁了人。后来,奴婢打听了许久,只听说木棉跟着主子进了宫,却不知将小姐送去了何处。”

说到这里,她已然泣涕涟涟。

周遭此时一片寂静,大约是在消化这个故事。

沈听宜悄悄看向庆阳大长公主,她却是一脸平静的样子。

而殿中其他的人此时都已经目瞪口呆,闻缨尤甚。她步子不稳地往后退了退,被沈听宜扶住后,才堪堪低喃道:“这可是她的亲孙女……”

闻蕙不慌不忙地道:“一派胡言!”

“这些不过你的一面之词,又有什么证据?你说世子不是齐国公血脉,那他是何人?而你口中的小姐,如今又在何处?”她冷冷一笑,“总不能已经死了吧。”

众人默然不语。

闻褚淡淡道:“大长公主不必心急,且听嬷嬷继续说下去。”

孙嬷嬷有了帝王给的底气,深吸一口气道:“二夫人怀胎六个多月后,大长公主带着二夫人去了国定寺祈福,名为祈福,其实是找了人来相看二夫人所怀胎象是男是女。得知是女胎后,大长公主便想了以子换女的法子。”她停一停,忍着泪光道,“大长公主派人去民间搜寻了几位家世清白却贫寒的孕妇,将人养在外头的宅子,派人仔细照看着。若是二夫人生了男孩,便将她们送回去,若是女孩,便让她们催产,将男孩带到国公府。”

“四年前,奴婢在国定寺遇到了木棉,彼时她是唐太妃身边的婢女,奴婢问了她小姐在何处。她说——”

“当初奴婢没有告诉她小姐的身世,所以木棉将小姐送到了皇宫,并托了人看顾,想来小姐现在正在皇宫吧。”

她抬头,看向闻蕙,一字一句道:“大长公主,除了证据,奴婢还有证人。”

第170章 第 170 章

直到此时此刻,闻蕙的脸色才微有变化。

孙嬷嬷眼中泛着冷光,紧追不舍:“小姐福大命大,有齐国公的庇佑,一定不会死的。大长公主,您呢?您说世子是齐国公的血脉,又有什么证据?”

“奴婢知晓,二公子和夫人都还活着,您说世子是他们的血脉,不妨将他带过来,验一验血脉???”

验亲的方法有很多,最受人所推崇的就是“合血法”。①

所谓合血,顾名思义,便是将认亲之人的两滴血滴入盛着清水的碗中,若是两滴血血相融,则为亲生,不融则没有血缘关系。

当下,闻蕙铁青着脸色没有说话,闻褚却开了口:“众卿家以为如何?”

众人觑着帝王面无表情的脸色,一时犯了难,帝王的意思莫不是相信孙嬷嬷所言?可此事,又与他们有何干?

在场的宗亲虽说是宗亲,可不论辈分还是爵位,都不高——先帝的几个封了亲王的儿子,如今都不在京城,而先帝的兄弟们,活在世上的已经所剩无几,且都不在场。因而他们虽是宗亲,却与皇帝不算亲近。若非如此,每逢宫宴,也不会轮到庆阳大长公主坐在首位了。

而此时,沈钟砚上前道:“回禀陛下,臣以为,不若将孙嬷嬷口中的小姐和赵辞让一同带来吧,齐国公行动不便,就请赵夫人前来。”

言下之意,他是支持滴血验亲的,甚至对齐国公世子的称呼也变成了赵辞让。

闻蕙忍不住乜了眼沈钟砚,心下冷嘲。

他的提议得了帝王的认可,闻褚看向孙嬷嬷,温声:“如你所言,那位小姐是如何模样,唤什么?”

沈听宜垂下了眼睑,不让人看出她脸上的神情。

孙嬷嬷慢慢道:“小姐身上没有胎记,只是下唇中间,有一颗黑痣。小姐入宫后的名字,唤作浮云。”

浮云?

听到这个名字的那一瞬间,知月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了自家主子。

难道是她所想的那样吗?

闻褚当即下令:“孟问槐,彻查后宫名册,找出此人。”

这时候,沈听宜动了。

她抿着唇,脸上带着些许的茫然,走到殿中,朝闻褚福了福身,“陛下,妾身身边有一位名唤浮云的宫女,她的名字并非妾身所取,而下唇中间,正好有一颗黑痣。”

话音落地,孙嬷嬷猛然看过来,嘴唇张了又合,大抵是震惊,一个字竟也说不出口。

她的话一刹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是在这个时候,众人才明白了帝王将昭婕妤唤过来的原因。

亦或是说,帝王早知此事,甚至于今日之事,都是帝王一手策划。

若是如此,他们不免多想,帝王是何时知晓的呢?将大长公主召进长安,也是为了揭露此事吗?

众人不禁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深想下去。

闻褚摆了摆手,“既是如此,便将她传过来吧。”

而这话,更是佐证了众人方才的猜想。

“孟问槐,去传齐国公夫人过来。”

沈听宜福身退回原先的位置,目光转向知月,轻声道:“知月,你同和尘一起将浮云接过来。”

步辇就停在安福殿不远的宫道上,除了抬步辇的小太监,和尘也候在那儿。

知月听懂了她的意思,匆忙退出侧殿后,找到了和尘:“和尘公公,娘娘说回昭阳宫将浮云接过来。”

和尘怔愣了须臾,便反应过来:“知月姑娘同我一起吗?”

知月点点头。

趁着这个时辰,她正好可以理一理自己的思绪。

“接”的意思是让浮云坐着步辇过来。

和尘和浮云行走在宫道上,晚风徐徐,将知月的话带到了和尘耳中:“浮云,仿佛是齐国公的小姐。”

这话从和尘心里滚过了一圈后,他笑了起来:“知月姑娘,浮云若是齐国公的小姐,这对娘娘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你怎么瞧着闷闷不乐呢?”

知月看着眼前的路,长叹一声,道:“我只是没想到,大长公主竟然为了权势,宁愿抚养一个毫无血缘的陌生人,也要抛弃自己的亲孙女。”

只是因为孙女不能继承国公府。

“浮云在宫里这么多年,受了多少苦,我都不敢想。还有年宴那晚,浮云还差点遭了赵辞让的——”她倏然止住了话头。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家小姐是何时知晓这件事的?若是年宴之前,小姐就知道了浮云的身世,那么在发现赵辞让对浮云差点做出的不轨行为后,小姐心中是如何想?

浮云被人打了头部,昏迷不醒后,小姐当时是什么反应——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小姐疑心了汝絮,并派陈言慎以牙还牙,差点要了汝絮的命。而后让她纵火紫竹林,将事情闹大,让沈媛熙调查。最后的结果虽然是莲淑仪失了宫权,并被禁足。可沈媛熙,却风头无两。

小姐看似为沈媛熙做了嫁衣,可沈媛熙得到了什么呢?得了协理六宫之权,却没了帝王的宠爱。而小姐却避了所有风头,甚至因为不争,在深得沈媛熙信任的同时,更得陛下宠爱。

沈媛熙却因为处理莲淑仪的事,让嫔妃们颇有微词。

之后发生的种种,二皇子、唐妃、姜御女、常尚仪……让宫中的局势陡然一变,沈媛熙从荣妃降成了充仪,而小姐却成了婕妤娘娘。

思及此,知月顿了顿。

那么,浮云从长乐宫被调到昭阳宫是一场意外吗?

一路上,和尘都没有打扰她,直到步辇落地,他才出声提醒:“知月姑娘,你先进去跟浮云说一说,让她心中有所准备,免得御前失仪。”

知月霎时间收拢了所有的心思。

……

得知真相的浮云还有些浑浑噩噩,虽说一路上有知月和和尘再三的叮嘱,可到了侧殿时她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第一时间看向了闻蕙。

而见到浮云的第一眼,孙嬷嬷就泪如雨下,口中不停地念道:“是,是小姐,是小姐……”

闻蕙也定定地看着浮云,有一瞬的恍惚,可眼眸中却显露出异样,甚至隐约有些愠色。

浮云很快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奴婢昭阳宫二等宫女浮云参见陛下。”

“平身,想来你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闻褚淡淡说着,语气中不免惋惜,“齐国公为大陵立下了汗马功劳,若血脉都叫人混淆了,不免让人寒心。今日,当着众爱卿的面,朕定要查个清楚。庆阳大长公主,你如今可有什么话要说?”

他看似还在给闻蕙机会。

闻蕙已经七十岁,早前经历了丧夫丧子之痛,身子本就不大好,这些年虽然一直被调养着,可一直没有静养过,再加上多年操持齐国公府,劳心劳力。今日站了这么久,加之情绪的大起大落,在看了浮云后,心口忽地一阵一阵剧痛传来,脚下再也站不稳了。

她身子一歪,闭上了眼直直向后倒去,幸而身边有侍女,没让她摔到地上。

这场面一下子让众人慌了神。好在闻褚早有准备,怕闻蕙身子承受不住,特意带了今微在身侧以防万一。

今微蹲在闻蕙身侧,给她按压了几下胸口,顺上了气,又叫宫女奉上一杯温水,喂入她的口中。

如此反复了几次,闻蕙惨淡的脸色才稍稍缓和。

安顿闻蕙坐到椅子上后,孟问槐来报:“陛下,齐国公和夫人来了。”

余下的发展,已经没有什么意外。

齐国公和浮云的两滴血融合在了一起。

一向柔弱的齐国公夫人红着眼冲到了闻蕙面前,哭的肝肠寸断:“婆母,您好狠的心啊。”

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来来回回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却听得人难过不已。

被养了十几年的孩子突然有一天被告知不是自己亲生,哪个母亲能接受得了?

浮云愣愣地看着融合在一起的血,一动也不动。

坐在轮椅上的齐国公仔细端详着浮云,眼眶瞬间湿润了:“像你祖母。”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孙嬷嬷口中所谓的证人和证据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了。

沈听宜面无表情地看着闻蕙,心中竟没有一丝波动和畅快。

从她知晓这个真相开始,就猜到了今日的结果。这场风波,最大的受害人就是浮云,其次是齐国公夫妇。

闻蕙已经七十,她的这一辈子已经到了尽头,而浮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所以哪怕闻蕙今日就死了,也无法弥补浮云这十几年所遭受的伤害。

若非她重生,知晓此事的真相,想利用浮云扳倒庆阳大长公主,即使真相大白,浮云也无法与亲生父母相认——像前世那样,浮云死了,悄无声息地死在了长乐宫,尸首也被随意地丢弃到了乱葬岗,被鸟兽虫蚁所瓜分。

……

后续对于闻蕙和赵家的处置,沈听宜没有再听。

她重新回到了正殿。

殿中人见她回来,都有些好奇,但见她脸色不好,都识趣得没有凑上来问。

唐文茵心里装着事,也顾不上沈听宜。

又过了一刻钟,孟问槐传来帝王口谕,结束了此次的宴会。

作为过寿的庆阳大长公主,却始终没有露面。众人心里犯着嘀咕,但也不敢耽误,陆陆续续出了宫。

沈听宜仍旧坐在位置上,看着一下子变得空荡的大殿,才微微放松了身体,动了动蜷缩的手指。

殿内寂静无声,来往的宫人也没发出声响。

沈听宜侧过头,看向知月,轻轻地问:“知月,你有话要问我吗?”

知月摇摇头,慢慢地蹲在了她的腿边,用更轻的声音回她:“知月没有话要问小姐,知月只知道,小姐从今往后,再也不怕她们了。”

沈听宜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颤,没料到她这般回答。

知月心中定是有疑虑的,只要她问出来,自己一定会如实告知。

沈听宜垂眸,迟疑地道:“知月,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不会瞒着你。”

知月笑一笑,语气柔和不乏坚定:“或许等到很多年以后,奴婢会问小姐。可是现在奴婢什么都不想问,小姐,你不要告诉奴婢,好不好?这是小姐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奴婢不想让小姐为难,也不想给小姐增添麻烦。”

沈听宜注视着她,失神半晌,明白了她的意思:“知月,我答应你。”

……

这一晚平静地过去。

然而宫内宫外,参加过宴会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假象。

果不其然,翌日的早朝上,就有人弹劾齐国公府,弹劾庆阳大长公主。

除此之外,齐国公也上表,请求辞去齐国公的爵位并废去府上的世子之位。

不知情的人不由地去看沈钟砚的表情,他出身寒门,因为背靠齐国公府,受益最多,当下听着弹劾的齐国公府和庆阳大长公主的消息,他却一言不发,实在古怪。

而聪明的人已经联想到了前段时日,沈充仪和顺康郡主接连被废这两件事。

高坐在上首的帝王听完,去没有立即做出定论,而是在下朝后,将一些朝臣留了下来:三省六部的长官和御史台的御史大夫。

他们之中有半数人是昨晚事情的知情者,被留下来以后心里也有了猜测。

大抵是对庆阳大长公主和齐国公府的处置吧。

朝廷上发生的事,并没有传到后宫之中。

但备受瞩目的昭阳宫,却在这时候将一名宫女大摇大摆地送去了棠梨宫。

棠梨宫是何处?

庄敏长公主的宫殿。

昭婕妤将自己身边的宫女送去棠梨宫是何意?

她们还没猜测出什么结果,一道圣旨忽然降了下来,对此做出了解释:昭阳宫二等宫女浮云,乃齐国公嫡女。今认祖归宗,改名赵幸,加封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