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 151 章
雅嫔离她们坐的近,自然听全了这些话。
她的目光闪了闪,慢条斯理地道:“姜御女出身比你们高,初封时就是良人,正如你们当下的位分。可谁能想到,姜御女却不在了呢。”
裴惊澜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白氏会为自己说话。
她与白氏从刚进毓秀宫开始就一直被人拉出来比较,因此她悄悄观察过几日白氏——白氏是个性子清冷之人,独来独往,从不与任何人有所交流,对于所有人都保持着疏离的态度。而她呢,也从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所以与白氏并未发生龃龉。
入宫后,她被遗忘在长乐宫,白氏却得了圣宠,成了新人中位分最高者。
宫里嫔妃私下都说白氏最是清高孤傲,不好相与,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
王翩若足足看了好一会儿雅嫔,几个呼吸后,正欲说话,耳边却传来了一阵响声,她寻声望去,竟是庆容华与莲淑仪撞上了。
“娘娘没事吧?”庆容华满脸歉意,伸手扶住莲淑仪,“妾身方才一时没注意,惊扰娘娘了。”
菘蓝在莲淑仪背后,因而她只是踉跄了一下,发髻上的流苏轻轻晃了晃,没反应过来,手腕已经被庆容华捉住。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莲淑仪不动声色地抬起了眼眸,看了庆容华一眼。
庆容华一身素净,简单的发髻上只插了两支银簪。脸上施了薄薄的一层粉黛,一双眼睛却是清晰可见的红肿,可见方才是哭过了一场。
至于为什么哭,不用问也知道是因着三公主之事。莲淑仪抿了抿唇,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无妨,本宫无事。只是想近来庆容华还是多注意自己的身子,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她的话似乎只是单纯的安抚,庆容华犹豫着点点头,收回了自己的手,垂到了袖子下。
王翩若看着她们相安无事地回到各自的座位上,瘪了瘪嘴,人多口杂,方才的话题她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了。
裴惊澜看着庆容华,不由地暗自叹息。
三公主之事,她察觉了一些,却只来得及隐晦地告知于昭婕妤。时间紧迫,她也没想到三公主一夜之间就殁了。
等沈听宜来到御花园时,几张桌子的座位几乎已经坐满了。
唐文茵举杯贺她:“恭贺昭婕妤。”
沈听宜喝不得太多的酒,也不喜米酒,因此早就嘱咐了尚食局给她桌子上的换成了青梅酿。听说是去年酿制的,这会儿正好可以品尝,饮入口中,起初带着微微的涩意,还未入喉,却有了三分甜意,恰到好处地合她的口味。
“多谢唐妃娘娘。”
对于唐文茵和沈听宜的亲近,众嫔妃心里有些不解。
唐文茵与沈充仪因着宫权并不和睦,且败在了沈充仪手下,如今怎的与沈充仪的妹妹昭婕妤走得这样近?
莲淑仪从二人脸上看不出端倪,似是不经意地道:“唐妃娘娘真是不计前嫌呢。”
唐文茵笑意微淡,看向她,似是不解:“本宫从前与昭婕妤是有什么嫌隙吗?莲淑仪不妨说一说,也好叫本宫想起来。”
莲淑仪掩唇,只是笑:“此事妾身如何能说的清,娘娘心里清楚便是了。”
唐文茵却不想叫她就这样轻易地绕过这个话题,定定地注视着她,不紧不慢地道:“本宫心里还真是不清楚,还请莲淑仪今日当着各宫姐妹的面说个明白,免得日后有人与你这般以讹传讹,平白叫本宫心里不痛快,最后失了后宫和睦。你说是不是,莲淑仪?”
莲淑仪神色微诧,没料到唐文茵这般不饶人。
又恍然记起来,先前她在凤仪宫时便也是这般,寥寥几句话,就惹得王翩若被殿下闭门思过。
当时她还未放在心上,可现在看着,唐文茵确实与从前大有不同了。
而这时,下方的庆容华开了口,语气并不和善:“唐妃娘娘何必让人说个明白?”
她绕了绕鬓间的碎发至于耳后,不疾不徐地继续说下去:“从前沈充仪是如何对你的,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若非沈充仪陷害,你如何会失了宫权?又如何会被陛下禁足了这么久?连姜御女也因此受了牵连。姜御女是如何死的,娘娘如今倒是全忘了。”
听她提起姜瑢,唐文茵眸色一沉,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沈听宜看了过来,轻飘飘的眼神里落在庆容华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打量和不明的情绪,嗓音却是一贯的温和:“庆容华的意思是,陛下不分是非,明知唐妃娘娘是被充仪娘娘陷害,还要将唐妃娘娘禁足?姜御女死在了长乐宫,便是充仪娘娘让人害的?”
又转向了莲淑仪,问道:“淑仪娘娘还未解释方才的话呢,妾身不知从前与唐妃娘娘有何嫌隙,还是娘娘觉得,妾身不配与唐妃娘娘来往?”
她弯了弯唇,看着像是在笑,可眼眸却深得辨不出情绪:“娘娘难道是见不得旁人与妾身交好吗?妾身从前对娘娘也是万分尊敬,可娘娘呢,是如何对待妾身的?”
这话的语气有些重,听得莲淑仪怔愣了良久没缓过来。
所以,沈听宜并不相信她。
沈听宜见她不说话,又看回了庆容华,催促她回答:“庆容华方才说得这些话可有什么证据吗?若没有,便是造谣生事,不敬上位。”
庆容华被问得哑口无言。
确实没有证据表明尚食局的贪污是沈充仪做的局,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此事受益最大的就是沈充仪。还有姜御女的死,谁有那么大能耐将冷宫看守的太监毒杀。说不准,姜御女就是察觉了什么,才逃出来的,想要已死为代价,曝光沈充仪的所作所为。
可这些,都是她们的猜想,通通没有证据。
郑初韫眼见场面一度难堪,连忙转移话题,打圆场道:“昭婕妤,本宫敬你一杯,贺你大喜。”
若是往常,沈听宜就顺着这个台阶下去了,可现在,她淡淡地看向郑初韫,竟起了身,在她不明的目光下缓缓出声:“殿下,妾身身子不适,就先告退了。”
郑初韫一脸错愕,举杯的手也停顿在了半空中。
胡婕妤叫住她:“昭婕妤。”
她有些不悦:“这宴会可是殿下特意为了你办的,还未开始你就要走了?”
沈听宜冲她一笑:“当真是为了我吗?”
胡婕妤毫不迟疑地点头:“昭婕妤,今日是你的册封礼,各宫姐妹聚在这里,便是为了给你庆贺。”
沈听宜眸色略深,笑意不减:“胡婕妤,这既是为我贺喜的宴会,诸位姐妹是否该和和气气的,与我同乐呢?若不能和乐,何必强留在这里?早知如此,我便不该来。你说是不是?不过我现在走,也不算晚。”
胡婕妤顿时一噎。
“昭婕妤娘娘,您这般对殿下,实在有些无礼。”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俱是投向了雅嫔。
雅嫔依旧是平静如常的神色,叫人看不清她这句话是有心还是无意。
沈听宜微微侧过脸,看向她,淡声:“无不无礼的,自有殿下定夺,你有什么可置喙的?”
她半分不给雅嫔留情面,转开眼,问郑初韫:“殿下觉得妾身说得话可有何不妥吗?”
郑初韫的视线掠过她,敛下思绪,脸色如常,“昭婕妤既是身子不适,便先回去歇着吧。”
沈听宜福了福身,应声离开了御花园。
唐文茵默了稍许,也起身告退:“殿下,妾身今日也乏了,可否先行回宫?”
这样的态度已经让人了然,不管她与沈充仪之间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影响她与昭婕妤的关系。
她要与昭婕妤站在一处。
郑初韫按了按额角,示意她退下。
余下的嫔妃见皇后脸色不大好,也没这个胆量请辞,默默坐了一会儿,许贵嫔也以要照顾两位公主为由离开了。
胡婕妤看向郑初韫,情不自禁地拧了拧眉头。
昭婕妤如今风头正盛,且今日之事本就错不在她,因而皇后能容忍她这样。可好端端的宴会,若是这样荒唐地结束了,置皇后的脸面于何地?
她便温声提议:“殿下,晚膳时辰也要到了,不若先用膳吧?”
宴会是郑初韫要办的,自然不能还未开始就结束,她点点头,传尚食局的人来上菜。
皇后情绪不佳,要被庆贺的昭婕妤也不在,因此不过两刻钟,这宴会便草草结束了。
*
乾坤殿,闻褚正手执朱笔,伏案批阅折子。
孟问槐侍奉在侧,刘义忠忽然走进来为帝王呈上了一盏热茶。
闻褚听见动静后停下了笔,揉了揉手腕,睨了眼窗外的天色,“御花园的宴会可是开始了?”
一边问着,一边收起了朱笔。
余光瞥见刘义忠欲言又止的神情,闻褚眼眸微眯,声平:“出什么事了?”
刘义忠讪笑,忙将御花园的事情说了出来。
末了,他觑了眼帝王的脸色,小心地说完:“因而宴会还未开始,昭婕妤娘娘就因着身子不适先离开了。”
闻褚轻轻抿了一口茶,只是问:“昭婕妤既是身子不适,昭阳宫可有请太医?”
太医们去后宫给主子们把脉都会经过乾坤殿,可以说,谁请了太医,帝王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刘义忠摇头:“尚未请太医。”
“也没叫人传膳?”
“没有。”
闻褚挑了挑眉,将茶盏搁下,不知是不是被茶水润过,他的声线格外清朗,似乎还含着浅淡的笑意:“正好朕也还未用膳,让御膳房将朕的晚膳送去昭阳宫吧。”
刘义忠领命退下:“是,奴才遵旨。”
“孟问槐,请今晚当值的太医去昭阳宫给昭婕妤看看。”
孟问槐刚要应声,听闻褚继续说:“摆驾昭阳宫。”
第152章 第 152 章
沈听宜从御花园离开后,知月心中十分解气:“娘娘早该如此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有些困惑:“娘娘今日为何要在她们面前维护沈充仪?”明明那些话,有些并非谣言。
沈听宜笑着向她解释:“她们有资格议论沈充仪的是非对错,我却不能,毕竟,我可是沈充仪的妹妹。”
沈媛熙毕竟还没有真正倒台,她们还是“一路人”,私底下如何想都不重要,只是表面上她对于沈媛熙还要是一如既往的态度。否则,旁人便会觉得她背叛亲姐姐,利用沈媛熙上位。
这样的名声并不好听,对她以后要走的路不利。所以人前,她会一直维护沈媛熙。
这一招,与闻褚对那些世家的处置有异曲同工之处。
后面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声,沈听宜转头一瞧,便见着面带笑意的唐文茵阔步追来:“昭婕妤与我顺路,一道走吧。”
“娘娘怎么也出来了?”
沈听宜有些惊讶,这可是唐文茵第一次这样强硬地和她站在一起,可以说是直接落了皇后的脸面。
唐文茵与她并肩往前走,声音淡淡的,却透露着一股失望:“殿下希望后宫和睦,本无可厚非,可如今殿下对她们实在是太宽容了。若是从前,谁敢对荣妃和贞妃这样说话?她们还不是仗着殿下的纵容,才这般口无遮拦?”
沈听宜笑一笑,并不接话,听她继续抱怨:“看殿下这样抬举她们,我便想到了去岁时,殿下对我的宽厚,给我宫权,让我处理宫务,又让我全权负责采选之事。我犯了错,殿下还会替我遮掩、求情。原先我以为殿下这样做是看重我,可现在想一想,殿下不过是想让我对上当时的荣妃,与她争权夺利罢了。”
当时贞妃有孕,莲淑仪不得宠,林婕妤身子常年抱恙,能与荣妃相争的不过她与胡婕妤。而胡婕妤位低于她,所以这重担便落在了她身上。
皇后不想荣妃独大,所以抬举她来制衡。
唐文茵不禁苦笑:“世上除了血脉相连的亲人,谁会对我这般好心呢?只怪我当时太相信殿下,被蒙蔽了双眼,看不清这些。”
如今也是一样的道理。
荣妃被褫夺封号、降了位分,又被禁足,失了势;贞妃因二皇子之殇郁郁寡欢,在衍庆宫待着不出来;后宫之中,昭婕妤独占圣宠,这样的场面并不是皇后乐意看到的——当初荣妃与贞妃彼此制衡,如今却无人比得过昭婕妤,这怎么行?
潜邸旧人都不得宠,唯有提拔新妃。而新妃中,势头最猛的莫过于雅嫔、王翩若、桑才人三人。王翩若最是亲近皇后,皇后自然最是抬举她。
沈听宜侧眸看她,“娘娘既然都看明白了这些,此时便更应该明哲保身,而非与我这般亲近。”
“昭婕妤,你觉得如今的我还在意旁人的眼光吗?”唐文茵摇头,自问自答,“我是明妃时,她们对我只是有些出于礼节的尊敬,可如今呢,连表面的尊敬都没了,当我看不见她们的心思吗?只是从前我不想计较,也没法计较。”
她对上沈听宜的眼眸,认真地道:“宫里最重要的就是陛下的宠爱,没有宠爱,哪怕你身处高位,也会被人怠慢和轻视。昭婕妤,这是我亲身经历所能教给你的道理。”
“除了陛下的宠爱,再重要的便是子嗣。你瞧许贵嫔和恪容华,即使她们不受宠,可膝下有子嗣,谁敢为难她们?”只要她们安安分分的,不要奢求更多,不惹是非,便能稳稳地将日子过下去。
看着唐文茵,沈听宜微微垂下了眼帘。
其实有些话,唐文茵说得不无道理,可有一句话,恕她无法苟同。
稍许,她掀眼望着唐文茵,试探似的问:“唐妃娘娘心里,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家人吗?”
唐文茵脱口而出:“家人自然最是重要。”
说完,她又想起来沈听宜的家世,连忙揉了揉脸颊,故作轻松地问:“昭婕妤呢?昭婕妤心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沈听宜毫不犹豫地告诉她:“是我自己。”
“每个人心中最重要的应是自己。”
她是为了自己而活。
唐文茵若有所思了片刻,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我自己虽重要,可若没有父亲和母亲,就没有我,他们于我,才是最重要的。”
沈听宜望着她,笑而不语。
她们并没有谈论那晚发生的事,对于唐文茵的变化,彼此心知肚明,却缄默于心。
对于帝王来昭阳宫的消息,众人并不惊奇。今日是昭婕妤的册封礼,帝王若是不去,才奇怪呢。
她们关心的是,陛下会如何看待御花园发生的事。毕竟宴会还未开始,昭婕妤就早早地离了场。
说是身子不适,可谁不知晓她是因着莲淑仪和庆容华的话才离开的,甚至隐隐有不满皇后的意思。
沈听宜当然是不满的:“妾身明明是实话实说,可没有仗势欺人。殿下却想让妾身小事化了,妾身自是不愿。”
她不仅不藏,还将心里话都宣之于口:“妾身与唐妃娘娘不过是走得近了一些,难道妾身以后与谁说个话,都要经过淑仪娘娘的同意不成?陛下,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闻褚被她扯着袖子,见她这样气恼,一时失笑:“是是是,听宜说的是。”
沈听宜得寸进尺,继续问:“那陛下是不是要为妾身做主?”
闻褚点头,顺势将她的手握住,“朕为你做主。”
沈听宜狐疑地看着他,默了须臾,追问:“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她们?”
她的手指纤长细嫩,骨节分明,此时被他的手裹住,白里透出一点粉。闻褚摸了摸她干净的指甲,头也没抬,语气更是慵懒散漫:“莲淑仪和庆容华疏于礼教,言行有失,即日起闭门思过,抄宫规百遍。”
“孟问槐,让她们抄完后送来昭阳宫给昭婕妤过目。”
孟问槐微诧,不动声色地觑了一眼帝王,点头如捣蒜,“是,奴才遵旨。”
沈听宜心下微惊,忙道:“陛下,莲淑仪位分比妾身高,这如何使得?况且,她也对唐妃娘娘不敬。”
闻褚抬眼看她一瞬,沉吟了一会儿,改口道:“那就送去承乾宫给唐妃过目。”
沈听宜这才展颜,不吝夸道:“多谢陛下,陛下最是宽厚,明??辨是非。”
闻褚紧紧盯着她的指甲,一时没有说话。
沈听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手刚缩了缩就被他攥住。
“陛下?”
“听宜的指甲上怎么没涂蔻丹?”
沈听宜被他问得有些莫名,但如实回答:“妾身见指甲太长,便修剪了一下,蔻丹也洗掉了。”
闻褚见她目光闪躲,忽然会意,随即朗声笑道:“不长。”
“以后还是留着吧,朕瞧你很喜欢长指甲。”
沈听宜长睫颤颤,嘟囔道:“太长了不方便。”
闻褚眼色忽地变得一深,抬起手抚上了她的后背,摩挲了两下,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哑:“方便,朕觉得很方便。”
沈听宜面容一烧,耳垂渐红。这话里的意思,她如何听不明白。
闻褚目色沉沉地看着她,蓦地俯下了身子,往她唇上一硺。
沈听宜心下一动,主动缠上了他的脖颈。
夜色浓稠,昭阳宫的窗帘上散落着忽明忽暗的烛光。
翌日是个极好的天气,清风送来一阵花香,树梢上的鸟雀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却不叫人厌烦。
沈听宜起得有些晚了,照常没有去凤仪宫请安,等她用膳时,才得知了凤仪宫发生的事。
知月讲得绘声绘色:“孟总管去凤仪宫传了陛下口谕,奴婢瞧着,莲淑仪和庆容华那脸色可一下子就白了。不过娘娘,还有一事——”
她顿了顿,“陛下给唐妃娘娘复了妃位的待遇,还将尚食局交给唐妃娘娘管理。”
沈听宜并不惊讶,她知道,只要唐文茵想开了,早晚会有这一天的。毕竟宫中的高位实在不多,如今能用上的,也少得可怜。
对于宫权,哪个嫔妃不想要呢,只是她现在还沾不得。
沈听宜漫不经心地想着,余光瞥见一旁心不在焉的汝絮,皱了皱眉,关心地问:“汝絮,你怎么了,可是昨日没休息好?”
汝絮勉强笑道:“是,许是昨日梦靥了,多谢娘娘关心。”
她去了尚仪局一趟,回来后便一直这副精神恍惚的模样。沈听宜看在眼里,却没问出口。
要么,常尚仪告知了她关于沈媛熙的事,要么,常尚仪说了其他的话,总之,与常尚仪脱不了关系。
“我准你休息两天,汝絮,你且回屋吧。”
汝絮顿时一脸受宠若惊:“奴婢多谢娘娘。”
沈听宜前脚刚打发了她离开,后脚就唤来陈言慎:“和尘近来如何?”
陈言慎一直观察着和尘,也明白自家娘娘恐怕是想培养和尘,便如实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奴才瞧着,孟总管待和尘不一般。可奴才在内侍省时,并未听说孟总管和和尘有过什么关系。”他有些纳闷。
沈听宜心里有了底,点头道:“他是主动来的昭阳宫,只要他用心做事,本宫也不想亏待他,你既查不出他的异样,以后,就让他代替汝絮去跑御膳房吧。”
“是,奴才明白。”
陈言慎想了想,又问:“和尘与曹内侍关系不同寻常,若是被人知晓,日后有人因此非议娘娘可如何是好?”
沈听宜笑道:“从本宫给他赐名的那时起,便想到了以后的非议,不过这有何妨,他在昭阳宫,是本宫的人,本宫会护着他。至于非议,只要陛下不在意,对本宫来说,都无伤大雅。”
陈言慎顿悟,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敬意,拱手道:“是,奴才明白了。”
约莫辰时,刘义忠匆匆赶过来:“昭婕妤娘娘,陛下请您去一趟乾坤殿。”
沈听宜见他额头上渗出了些许的汗渍,不由问:“可是出什么事了?”
刘义忠苦着脸,只道:“奴才也不知出了何事,只是方才陛下动了好大的怒气,庄敏长公主也被叫过去了。”
沈听宜颦眉颔首:“劳烦刘总管稍等片刻,我换一身衣裳。”
刘义忠自无不应。
陈言慎将刘义忠请到外间喝茶,知月和繁霜则进了屋子给沈听宜换衣裳。
知月不解:“娘娘,这是出了什么事,让陛下传您和庄敏长公主过去?”
沈听宜心下思忖,却没什么头绪。倒是繁霜略略想了想,道:“娘娘,是不是因着齐国公世子之事?”
这么一说,沈听宜倒是想起来了。
之前听沈媛熙提过一句,说是庆阳大长公主想要为齐国公世子求娶定国公宋家的三小姐。
齐国公世子,也就是赵辞让。而定国公宋家,则是帝王生母的母家。宋三小姐,是帝王和庄敏长公主嫡亲的表妹。
但此事,与她有何干?
第153章 第 153 章
乾坤殿内的香炉里点着帝王常用的龙涎香,香气缭绕,可在闻缨看来,这味道有些浓了。因此,她坐在椅子上极力压抑着内心的不适。
“陛下今日让我过来,便是想同意这门婚事吗?”
闻褚按着自己的鼻梁,语气略显疲倦:“赵家的聘礼已经送到定国公府了。”
闻缨看着与她相貌有几分相像的闻褚,听完这话,也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她不禁摇头:“先前顺康郡主便向我旁敲侧听了这件事,只是我一直没有明说,原以为她们会等陛下赐婚。只是,如今怎的这般着急呢?”
先斩后奏?还是笃定了定国公府一定会与她赵家联姻?
然而无论什么原因,这个举动已经深深让人感到厌烦,也触及到了他们的底线。
“所以陛下今日叫昭婕妤过来,是想通过昭婕妤来劝动顺康郡主吗?让她们改变这个想法吗?”
不过,昭婕妤虽是沈家女,如何有这个能耐?闻缨心里有些怀疑,但并未说出来,毕竟她瞧着,自己的弟弟对这个昭婕妤很是宠爱。
闻褚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皇姐以为齐国公如今是谁做主?”
闻缨淡淡道:“应当是庆阳大长公主。我想,此次与定国公府联姻也是她的主意。”
齐国公身下残疾,其夫人也是个柔弱、不堪重担之人,这偌大的国公府一直是庆阳大长公主来掌管。她并非愚笨,哪里看不出这位好姑母的意图呢?
“赵家于我大陵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大张旗鼓对定国公府下聘,朕若是不同意这桩婚事,皇姐以为能善了吗?”闻褚勾了勾唇,“恐怕朕这位好姑母早就有所准备,否则,她不会在没求到赐婚旨意后就这么急不可捺地下聘。”
闻缨眼神变化了几番,忽地一凝:“陛下的意思是,这婚事没法子不结?”
闻褚对上她的眼睛,几不可察地摇头:“所以朕今日叫昭婕妤过来。”
闻缨见他笃定,躁动的心也稍稍安定下来。她倒是真想看看,这个昭婕妤有什么能耐改变当下这个情况?
沈听宜被刘义忠请到乾坤殿时,闻褚和庄敏长公主正坐在案几旁喝茶。
“妾身给陛下请安,给庄敏长公主请安。”
闻缨朝她微微颔首,闻褚伸手请她坐到身侧。
“不必多礼,来坐吧。”
“谢陛下。”
因着闻缨在,沈听宜看着倒是有些拘束,迅速抽回了被闻褚握着的手,交叠在膝盖上。
闻褚见她这样,不禁哑然失笑:“这是雨后龙江,江都新上贡的茶,听宜尝尝。”
沈听宜接过他递来的茶盏,撇沫吹了吹,却没急着品尝:“陛下召妾身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吩咐?”
闻褚“嗯”了一声,问:“赵家欲与宋家联姻,此事听宜如何看?”
沈听宜微微一惊,忙道:“陛下,此事妾身不敢置喙。”
闻褚笑道:“沈夫人是你的嫡母,赵家说来也是你的外祖家,这是家事,你如何论不得?”
沈听宜看他这副态度,显然是执意要她参与进来,便故作犹豫了片刻,才缓缓道:“在年宴上,妾身见到了齐国公世子,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后来在长乐宫,妾身去拜见嫡母,也遇到了世子。”说到这里,她停顿了声,“妾身以为这位世子不是良配。”
“哦?”听到这里,闻缨不由地有些好奇,“你并未见过宋三小姐,如何觉得齐国公世子不是她的良配?”
“妾身虽未见过宋三小姐,可端看长公主,想来宋三小姐也是位窈窕佳人。”沈听宜看着她,眼眸蓦地一沉,“但妾身以为,宋三小姐值得更好的郎君。”
她的话里有话。
闻褚知晓长乐宫那晚发生的事,当下便垂下了眼帘,掩去眸中的冷意。
闻缨坐直了身子,听沈听宜继续说:“若是不好拒绝,不妨拖一拖。”
她微微一笑:“妾身想,应当仔细查一查世子。”
赵辞让敢在宫里对宫女动手动脚,除了胆子大,有恃无恐外,想来不是第一次这样做,宫里毕竟还有宫规和忌讳,可在宫外呢,在北城呢?
只要他做过这种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哪怕有赵家在背后给他处理,可一定就能擦得干干净净吗?况且,北城的几个世家都不是吃素的,若有机会摆在他们面前,他们难道不会不遗余力地将赵家拉下来吗?
这与后宫嫔妃之间的争斗本质上别无二致。
闻缨抿了口茶,声音却带着凉意:“昭婕妤,赵家若与宋家联姻,对沈家来说,应当是好事,你身为沈家的女儿,怎的不为沈家考虑呢?”
她的眼神直直地看着沈听宜,仿佛要看进她的心里。
沈听宜收敛了神情,垂眸看着飘荡在上方的茶叶。茶盏里的热气上腾,渐渐氤氲了她的面容,一时之间,殿内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闻褚眉头一皱,朝闻缨看了一眼,刚要说话,便见沈听宜抬起了头,嘴角还抿起了一丝笑。
她的嗓音是柔和的,说出口的话却几近淡漠:“长公主,我如今是陛下的昭婕妤。沈家,与我何干?”
闻缨心神一凛,忽然明白闻褚为何这样宠爱她了。
沈听宜静静地看着闻褚,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嗓音曼曼:“妾身记得,六月底就是庆阳大长公主七十寿诞。当初,大长公主赏了妾身一支金步摇,精美华丽,妾身今年也该为大长公主送上一份贺礼。不过,妾身的好东西都是陛下赐的,陛下可否帮一帮妾身?”
闻褚笑起来:“朕当然会帮你。”
看着打哑迷的两人,闻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语气微恼:“陛下分明早有准备,今日却与昭婕妤在我面前演这一出,真是让我白白担心了一场。”
闻褚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讪笑道:“皇姐,朕只是想让你出来走动走动,莫要一直待在棠梨宫里,将人都闷坏了。”
闻缨神色一顿,“陛下放心,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罢了。”
闻褚心念一动,不疾不徐道:“去年倒是有一位进士相貌出众且文采斐然,朕瞧着很合皇姐的眼光,前不久,朕也着人去打听了,他并未娶妻,身边也没有人侍奉,家中父母双亡,与一位妹妹相依为命。虽说家境贫寒了些,人却是个上进的,皇姐若是有想法——”
“打住!”闻缨揉了揉额头,忙打断她的,“我尚无这个想法,陛下有这个闲情逸致,不若想想后宫皇嗣连连夭折一事如何与母后交代吧。”
说完,她就起身朝外走去,不忘给沈听宜递个邀请:“昭婕妤若是得空,不妨多来棠梨宫坐坐。”
沈听宜颔首应下:“承蒙长公主不嫌弃,听宜不甚欢喜。”
闻缨一走,殿内忽然静了许多。
闻褚低低叹了一声:“听宜,皇姐只比我大四岁,若非母后,我本该与她相依为命的。”
“父皇听信谗言,将她匆匆下嫁,这些年她受了很多苦,她不愿说,朕心里却知道,她只是不想让朕担心。”
“如今她终于和离了,朕便将她接入皇宫,想让她安稳自在。”他握住了沈听宜的手,用了些力气,“你若能与她合得来,便试着与她聊一聊,朕怕她憋在心里久了,憋出了心病。”
闻褚垂着眼,语气哽咽,似乎带着一丝恳求。
沈听宜目光微动,回握他的手,温声:“陛下放心,妾身很喜欢长公主。能得陛下的信任和长公主喜爱,是妾身的荣幸。”
闻褚摇头,将她拢入怀中,“能遇到听宜,是朕的福分。”
沈听宜察觉到他流露出来的脆弱,什么也没说,静静地与他相拥良久。
他是帝王,却也是活生生的人,只要是人,便会有感情,哪怕很淡薄。他所有的经历,她从来没有想要去了解过,很多都是他自己透露的,譬如对两位太后的情感。他在意自己的养母,其实并不能放下自己的生母。否则,他怎么会因着赵家求娶宋三小姐一事而难以压抑自己的情绪?
他只是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对于生母,对于宋家的感情。但正是这样,他保护了宋家。
宋家也懂这一点,所以保持了低调,不仅没有往闻褚的后宫里送人,也没有让家中的儿女与高门贵府联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可庆阳长公主偏偏要打破这样的局势。
赵家式微,她便想借着宋三小姐,搭上宋家这条船。
可她只想到了自己的好处,却忘了宋家的诉求。
宋家是大陵的老牌家族,定居北城数百年,定国公爵位更是世袭罔替。不然满是高门贵女的先帝的后宫,为何文懿皇后能稳坐后位多年,还平安诞下两位嫡子和一位公主?
宋家的底蕴深不可测,怎能是赵家所能匹敌的?
沈听宜不愿深想的是,庆阳长公主这般着急地对宋家下聘,难道事先没有与宋家通过气吗?况且,宋家不想与赵家联姻,没有回绝的理由吗?不,他有,那他为何还要告知陛下呢?
所以,明明是宋家挖好了这个坑,来等庆阳长公主入。
那宋家做的这件事,闻褚看不出来吗?
也不见得。
*
沈听宜在乾坤殿用过午膳才回到昭阳宫。
知月将她迎进寝殿,道:“娘娘,方才凤仪宫的安之姑姑来了。”
沈听宜扬了扬眉,心里有些意外:“说了什么?”
知月如实道:“沈夫人向宫里递了牌子,说是想看看娘娘。殿下问娘娘可要见,若是见,明日便安排沈夫人进宫。”
沈听宜了然:“知道了。”
“娘娘见不见?”
“见,为何不见?”
她也想知道赵锦书是为了何事而来——
是为了沈媛熙呢?还是为了与宋家联姻之事?
知月哼了哼,“从前都是娘娘却拜见她,现在却换成她来请见娘娘,奴婢心中真是畅快不已。”
沈听宜笑一笑:“这就畅快了?”
知月“啊”了一声,又惊又喜:“难道日后还有更畅快人心的事?”
沈听宜笑而不语。
更畅快的,自然留在后头。
第154章 第 154 章
沈听宜午憩时喜欢安静,便让昭阳宫的宫人都回屋休息半个时辰。
知月侍奉沈听宜上榻后,便准备回屋休息。此时烈日高照,风却无声,她大眼一瞧,便看见和尘穿过游廊往门外走去。
她留了个心眼,忙跟了过去。却见和尘径直出了昭阳宫,走过了衍庆宫,还继续向前走。看方向,似乎是去内侍省。
知月犹豫了一下,返回了屋子,将事情告知了繁霜。
“姑姑,你怎么看?”
繁霜给她递了一杯温水,和声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知月,相信娘娘,也相信和尘,不过此事可以先与陈公公通过气儿。”
知月点点头,“姑姑说的是,我相信娘娘。不过,我担心汝絮会给娘娘添麻烦。”这几日娘娘都没有让汝絮贴身伺候,汝絮闲暇之余,一次门也没出过。
“汝絮从尚仪局回来以后,就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知心里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繁霜哑声失笑:“她能打什么主意?你以为,娘娘为何放任她与旁人接触?”
知月似懂非懂地看着她,眨了眨眼睛,“为何?”
繁霜挨着她坐下,耐心地解释道:“娘娘是想引蛇出洞。如今沈充仪被禁足,长乐宫不能进也不能出。娘娘先前一直怀疑衍庆宫和太医院那边有庆阳大长公主或是赵家的眼线,听命于沈充仪,如今这种形势,可不是抓住她们的好时候吗?”
“娘娘是想通过汝絮找出这些人?”知月眼前一亮,“姑姑盯着汝絮,可发现了什么异样?”
繁霜摇头,叹了声:“除了常尚仪,汝絮并未与旁人接触过。”
“如今衍庆宫也一直闭着门,汝絮只怕是有心也无力。”
知月忧心地问:“若是汝絮并不知晓这些人的存在呢?”
偏偏绯袖已死,得沈充仪信任的只有青鸢和周长进二人,而他们都被困在长乐宫。她们不得不从汝絮的身上下功夫。
繁霜摩挲着杯璧,缓缓道:“倒也并非没有别的法子。”
知月有些茫然:“还有别的法子?”
“有。”沈听宜肯定地道。
用绢帕沾水擦了脸颊后,此时倒是清醒了许多,只是刚醒来,身子骨还有些懒意。听到知月疑问的下一瞬,她就笑了:“便想法子让贞妃主动出来。”
繁霜与她对视一眼,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知月又问:“如何让贞妃出来呢?”
沈听宜抿唇笑一笑,“事关二皇子,贞妃岂会不上心?”
薛琅月本就疑心二皇子的夭折与沈媛熙有关,只是没有证据,倘若给她一丝线索,她不会拼命去查个真相吗?这般想着,她在繁霜耳边叮嘱了几句。
知月瞧着,不由地心生羡慕。
*
晚间,御辇到了凤仪宫。
郑初韫正在教大皇子习字,瞧见闻褚时倒是有些意外,忙下榻相迎:“陛下万安。”
大皇子口齿清楚地请了个安,闻褚摸了摸他的脑袋,便让宫人将他带下去了。
郑初韫见他脸色如常,展颜温声询问:“陛下今日过来,可是有事要与妾身商议?”
毕竟今儿也不是初一、十五,且瞧他这态度,也不像是来留宿的。
闻褚在榻上坐下,方道:“朕听闻明日沈夫人要入宫来看昭婕妤。”
郑初韫微怔,“是,沈夫人递了牌子请见昭婕妤,妾身也问过昭婕妤的意思。”她觑了眼帝王的眼色,有些犹豫地问:“可是有何不妥?”
闻褚摇头,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便转了个话题:“这几个月有胡婕妤协助皇后处理宫务,皇后可是轻松些?”
郑初韫诧异了一瞬,笑道:“胡婕妤聪慧,有她在,妾身着实轻松了不少。”
闻褚“嗯”了一声,端过宫人奉上来的热茶,掀开茶盖轻轻拨了几下茶叶。
郑初韫见他这般,咽了咽声。
不知从何时起,她与他之间除了汇报宫务外,再也没有话题可聊。
明明他们以前也是这样相处,可现在她忽然想起了昭婕妤。她有些好奇,他和昭婕妤共处一室时,是什么样的相处方式呢?
她将这份好奇掩在心底,也慢慢喝了一口茶。
“胡婕妤这些年行事还算稳重妥帖,先前,她便求着妾身想抚养三公主,不想陛下下了旨意……”她顿一顿,不动声色地说下去,“如今三公主夭折,对庆容华打击很大,胡婕妤也十分伤心,如今也卧病在床了。妾身便想着,若是哪位妹妹将来有了身孕,可否交给胡婕妤来抚养?”
闻褚皱了下眉,随即松开。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他淡淡地看着郑初韫,语气不轻不重,“既然皇后觉得胡婕妤勤勉恭顺,便晋为修仪,日后让她多协助皇后处理宫务。”
郑初韫一时怔住,半晌才回过神,俯身谢恩:“妾身替胡修仪多谢陛下恩典。”
陛下对于嫔妃的位分一向给的吝啬,婕妤之上更是如此,如今怎么轻而易举地给胡婕妤晋了位分?
等闻褚离开,安之将这个疑问问出了口:“殿下,陛下不是说无功无妊不得晋位吗?怎么因着殿下的一句话,就给胡婕妤晋了位分?”
郑初韫对着镜子拆下凤簪,心绪倒是平静,“圣意不可揣测,不过这样倒也好。”总归胡氏是向着她的。
“从二品如今有了三位,只缺两位便满了。”
安之为她梳了梳乌发,笑问:“殿下瞧着,谁能坐上?”
“除了昭婕妤,还能有谁?”
“昭婕妤入宫一年便是一宫主位,无功无妊,只凭陛下的宠爱便能上从二品吗?”安之吃了一惊,“殿下,陛下岂会让昭婕妤的位分高于沈充仪?”
郑初韫反问:“为何不能?安之,你看陛下对昭婕妤可比对旁人更上心?”
安之一时呐呐,说不出话。可仔细想一想,陛下对昭婕妤的宠爱确实不逊色于从前的贞妃和荣妃。
不,何止是不逊色啊,应当是无人能及。当初陛下可不曾一连多日去贞妃和荣妃宫里。
荣妃和贞妃是平分秋色,昭婕妤却是独占圣宠。如何能比?
“陛下还将乔颂声送回了本宫身边。”郑初韫微叹,“陛下这样,难道不是不相信本宫,以为本宫是让乔颂声去监视着昭婕妤吗?”
“殿下莫要多虑了,陛下怎么会不信任您呢?”安之干巴巴说了一句,下意识地往镜子里看了一眼。
她俯下身,刻意压低了声音:“只是,陛下若是宠爱昭婕妤,为何会赐下避子汤?”
赐了避子汤,昭婕妤就不能有孕,于后宫所有嫔妃来说,这都是致命的。
郑初韫闭着眼,没有回答她的话。
为何呢?她也想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从来没有对谁赐下过避子汤。
半晌,她淡声:“许是念着昭婕妤身子弱,不宜有孕吧。”
安之猛一屏息,这怎么可能?后宫嫔妃,本就要为陛下延绵子嗣,子嗣可比她们金贵。
郑初韫搭着她的手臂站起来,坐到了榻上,缓声:“只是常久用这种寒凉之物,于身子不益,说不准日后再也不能有孕了。”
所以,对于昭婕妤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然而帝王的赏与罚都是恩赐,无人可以拒绝。
“恐怕昭婕妤还被蒙在鼓里呢,倘若知晓了……”安之打了个寒颤,没有说下去,但未尽的意思,谁都能明白。
衍庆宫偏殿
雅嫔放下手中的针线,忽然问:“陛下今晚去了何处?”
身后的又菱猛地回神,颤巍巍道:“陛下先去了凤仪宫,方才又到了昭阳宫。”
雅嫔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脸上仍是没有什么情绪,“安置吧。”
又菱侍奉她上了榻,刚将蜡烛吹灭,却听雅嫔低不可闻地问她:“陛下已经连着多长时日没有来衍庆宫了?”
又菱浑身一震,恨不得装作没听见。深吸一口气后,她刚准备回答,雅嫔已经自问自答了:“太久了,久得我都快记不清了。”
又菱等了一会,见她没有旁的吩咐,悄悄退出了屋子。
她下意识地往主殿看了一眼,此时的主殿仍旧是灯火通明。
自从二皇子夭折以后,贞妃闭门不出,陛下再也没有踏足过衍庆宫,这也苦了自家主子。明明主子是新妃之中位分最高的,也最受陛下宠爱,可现在,却无辜地受了贞妃的连累。
她不由地短叹一声。
这样的日子可要熬到什么时候啊?
翌日的天色清明,如洗涤了一般,很像沈听宜进宫的那一天。
从凤仪宫请完安,沈听宜拢了拢垂落的发丝至于耳后,抬头看了看澄澈的长空。
“沈姐姐。”
沈听宜转过脸,带上了一副笑脸,“云妹妹,怎么了?”
云意靠近她,柔柔一笑:“不知沈姐姐今日可有空,妹妹想同姐姐说些体己话。”
知月瞥了她一眼,毫不客气:“云选侍,等会沈夫人就要入宫了,你难道不知晓?”
云意先是一愣,后手足无措,急急忙忙道:“沈姐姐,我不知道。”
见她她急得眼里都冒出了泪花,沈听宜拍了拍她的手背,笑说:“无妨,我现下得空,云妹妹随我去凉亭那边坐一坐?”
云意送了一口气,隐晦地瞄了眼知月,跟着沈听宜往凉亭走去。
知月瘪了瘪嘴,扶着沈听宜坐在石凳上。
沈听宜温声:“不知云妹妹想与我说什么?”
云意看向知月,咬着唇没有说话。
沈听宜会意,让知月退到亭子外。
“沈姐姐,这件事我也是从虞御女那儿听来的。”她拧了拧手中的帕子,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虞御女昨日去太医院取药,不慎听了一嘴,说三公主是得了桃花癣才夭折的。”
她看着沈听宜,隐隐地局促不安:“当日除了陛下,只有沈姐姐与三公主接触过。”
沈听宜眸光一凝,尚未开口,云意又急急说:“妹妹自然是相信姐姐的,陛下也是相信姐姐 ,所以陛下杖杀了绯袖,并未问罪姐姐。”
真相竟是如此。
沈听宜掐了掐手心,不由地去想:此事闻褚并未告知她,是不怀疑她还是另有原因?
云意怯怯地看着她,“沈姐姐,妹妹不敢声张,也让虞御女不要告诉旁人,姐姐放心。”
沈听宜点点头,朝她微微一笑:“多谢云妹妹告知。”
同云意分开后,沈听宜就快速回了昭阳宫。
唐文茵站在听风阁上,眯着眼目送云意离去。
长清收回视线,略带担忧:“娘娘,是不是昭婕妤出了什么事?”
现在昭婕妤可是与自家娘娘是站在一处的,她自然盼着昭婕妤好。
唐文茵垂眸弹了弹蔻丹,神色有些凝重,“让白洪涛这几日盯着些云选侍。”
“云选侍和虞御女走得近,当初在梅园,虞御女应当和桑才人站在一处。”她没有忘记这一点。
芳菲背后之人,无非就那几位,她逐一查就是了。
这几位新人,虽位分不高,却都是不可小觑的,她也不能忽视了她们的作用和能力。
长清迟疑了一阵:“奴婢听闻云选侍与昭婕妤情意深厚,娘娘当真要查云选侍吗?”
“情意深厚?”唐文茵念着这四个字,蓦地笑出了声,“本宫怎么没瞧出来昭婕妤待她的情意?”
她觉得,昭婕妤对她都比对云选侍好。
第155章 第 155 章
从凉亭离开,沈听宜就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娘娘,云选侍同您说什么了?”知月见她这样,心里不免有些担心,斟酌了一会儿,才小声地问出口,“发生什么事了?”
沈听宜抬起宽袖,遮住从树叶间的缝隙里洒落下的阳光,略作迟疑:“知月,我忽然有些头疼,等会让和尘去太医院请位太医来给我看看。”
知月闻言脸色一变,哪还记得方才的疑问,忙道:“娘娘头疼了?可是热着了,要不您先坐下歇着,奴婢去传步辇抬来。”
沈听宜见她这样紧张,一时哭笑不得:“知月。”
她按住知月的动作,笑了笑,声音低了下来:“我没事。”
知月恍然大悟,顿时心神一松,“娘娘,您可吓死奴婢了。”
“不过,娘娘要请哪位太医?”
“我记得,中毒那会儿是那位叫丁实逸的太医给我把的脉。”
沈听宜语气轻缓:“若是丁太医在,便请他来一趟吧。”
知月点头应下。
路走了一半,她忽然想起来什么,往四周看了看,轻声:“娘娘,奴婢记得这位丁太医是负责给三公主看脉象的。”
她抬头看着自家娘娘,却见娘娘冲她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知月了然。
丁实逸是太医院正五品同知,职位并不算低,且在太医院里他很得章院使看重,所以在帝王面前也能叫得上出名字,但此次因着照料三公主不周,被帝王狠狠罚了几个月的月俸,又被章院使耳提面命的嘱咐了良久。
和尘来时,他正在埋头写药方。
“丁太医,昭婕妤不知怎的有些头疼,想请您过去看一看。”
此话一出,座位上几位太医的目光瞬间看了过来。
丁实逸感受到了他们的注视,面不改色地看向和尘,拱手道:“烦请公公稍等片刻。”
和尘笑着点头。
此时当值的太医约莫数十人,若无其事地等他们离开后,才面面相觑了起来。
后宫中的主子和娘娘们,大多会有自己惯用的太医和医女,昭婕妤正值圣宠,且身边并无常用的太医,私下里他们早就有了搭上的想法,可现在看来,要被丁实逸捷足先登了。
不免叫人惋惜。
没有人发现一位原先正在称药材的太医盯着丁实逸的桌子久久未动,漆黑的瞳仁里闪着莫名的情绪。
丁实逸来得不巧,沈听宜刚回昭阳宫没多久,赵锦书就来了。
汝絮听说赵锦书要来的消息,倒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出屋子。兰因从她的屋子前经过,见她躺在榻上似乎睡着了,摇摇头便离开了。
汝絮在她走后,慢慢睁开了双眼,她看着床帐,思绪纷飞。
眼前闪过常尚仪的脸,闪过沈媛熙的脸,闪过沈听宜的脸……一时间,万千情绪涌上心头。
主殿里,繁霜和知月给沈听宜和赵锦书分别上了一盏香茶。
“雨后龙井一贯是母亲最喜欢的茶,母亲尝尝吧。”
沈听宜的态度极其和煦,仿佛这儿与沈府无异。
这虽是赵锦书第一次进昭阳宫,然而她不是没见过世面之人,更是如此,她才能看出昭阳宫隐藏的奢华。这规格和布置,哪里是小小婕妤就能拥有的?
恐怕,与长乐宫比都不逊色了吧。
时至今日,她才真正的有所感触:沈听宜,再也不是后院里那个任由她拿捏的区区庶女了。
当初谁能想到她有如今这样的造化呢?
不论她想不想承认,沈听宜得圣宠,这是不争的事实。
雨后龙井是江都盛产的茶叶,除了进贡,便只能去江都采购。沈钟砚每年都会得到帝王赏,沈媛熙知道她爱喝,每每得了都会让人送到沈府。
而今,这茶却被沈听宜拿出来招待她。
赵锦书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沈听宜见她不语,笑吟吟地对知月招了招手:“陛下赏了许多这茶叶,女儿都给母亲留着的,等会母亲出宫时,可得带上。”
知月将早就准备好的茶叶取来,递到赵锦书的面前。
赵锦书看着面前这一罐茶叶,强笑道:“好,听宜有心了。”
繁霜扬了扬眉,没想到赵锦书竟是这样称呼自家娘娘。
沈听宜仿若未闻,笑道:“母亲喜欢就好,女儿也没什么可给母亲的,这段时日有些忙,倒是把抄经一事落下了,是女儿的不是,母亲放心,您下次进宫时女儿一定给您补上。”
赵锦书略有变色:“听宜侍奉陛下要紧,若是不得空,便不要抄经书了。”
沈听宜顺势应下:“多谢母亲,那女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知母亲今日过来,是有何事要吩咐女儿?”
说到正题,赵锦书神色微敛,朝繁霜和知月身上扫了一眼。
沈听宜却装作没看见,低眸抿了一口茶。
赵锦书见状,只好道:“此事关系重大,听宜不如让伺候的人都退下吧。”
沈听宜这才挥手,让她们离开。
“母亲,什么事叫您这样急?”
她唤得亲热,脸上除了笑再不显露别的情绪。赵锦书瞧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个人的变化当真会这般大吗?明明年宴那会儿,她还是战战兢兢、恭恭敬敬的态度,这会儿瞧着态度温良与从前无异,可她能感觉到,她变了。
然而此刻,她却不能深想,毕竟她入宫的时间有所限制。
“听宜,你父亲去前段时日去了云州巡察。”
赵锦书长话短说:“去年云州水灾后,陛下命人重建了云州。今年,陛下听说那儿有山匪横行,还抢劫了官银、刺杀了云州的刺史,前不久便派了你父亲去巡察。可如今你父亲去了这么些日子,一直没有传信回府。”
她停一停,语气焦急:“昨日,你三叔告诉我说,你父亲遇了险,深陷土匪寨,如今生死不明。”
“听宜,此事还被瞒着,尚未告知陛下。”
沈听宜眼中掠过一丝错愕,“父亲怎么会——”
赵锦书掩面道:“消息是你三叔传的,你三叔什么人你也知晓,他怎会糊弄我呢?”
“当及时告知陛下啊,母亲。”沈听宜当即说,“让陛下派人去救出父亲吧,父亲是朝中重臣,岂会丧命于土匪之手?”
“听宜!不可。”赵锦书却急着拦住她,“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于你父亲的名声有碍,万万不能声张。”
她凄婉道:“若是叫人知道你父亲被土匪抓了去,岂不让人笑话?”
沈听宜便问:“那母亲以为该如何?”
赵锦书嘴角嗫嚅了几下,道:“听宜,不如你去劝一劝陛下,私下里派人去寻就是了。我也传信给了齐国公府,想来能有所助益。”
沈听宜定定地看着她,惊道:“母亲,此事我如何能干预?父亲是我的父亲,更是陛下的臣子,这不是家事,而是国事。母亲,听宜怎能劝得了陛下?”
“听宜,你如今正得圣宠,只是在陛下面前说上几句话罢了,哪会如此严重?”赵锦书不禁拔高了音量,“那可是你的父亲,听宜,你难道要让你的父亲颜面尽失吗?”
唐唐户部尚书,却被土匪擒了去,古往今来,又有多少?若是帝王以此厌弃了他,这仕途可全都完了。
沈听宜当然不想沈钟砚现在出事,至少现在不能。但她心里仍是有些怀疑,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只是隐隐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不过眼下,她还是应了:“母亲放心,女儿会尽量劝说陛下的。”
赵锦书点着头,声音弱了下来:“听宜,充仪娘娘如今被陛下禁足,沈府只有靠你了。”
沈听宜眼眶骤然一红,眼泪险些落下,声音带着颤意:“母亲放心,娘娘不会有事的,父亲也不会有事的,还请母亲振作起来,莫要悲哀过度而伤了身子。”
“听宜放心,母亲知晓。你父亲的事,就交给你了。”赵锦书拍了拍她的手,哽咽不已。
知月看着这母慈子孝的一幕,悄然撇过了头。
送走了赵锦书,沈听宜很快调整了情绪,用绢帕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才缓缓问:“丁太医可还在?”
知月忙将丁实逸请过来。
“微臣给昭婕妤请安,娘娘万安。”
沈听宜笑着给他赐了个座,伸手道:“本宫身子有些不适,劳烦丁太医给本宫瞧一瞧。”
丁实逸迅速瞧了眼她的脸色,又垂下了头,开始凝神把脉。
知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很快又捧着插满了桃花枝儿的白玉交颈瓶走了进来。
她笑意盈盈地道:“娘娘,这是刚从桃林摘下来的桃花,娘娘喜不喜欢?”
沈听宜偏头,笑道:“自是喜欢的,不过你得小心些,有些人碰不得这桃花。丁太医,你说是不是?”
话都说得这样直白了,丁实逸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意思。
“回娘娘,世上确实有许多人碰不得桃花,一碰便会起红疹,医书上叫桃花癣。”
沈听宜拨弄了两下桃花的花蕊,端的是漫不经心的态度,“丁太医在太医院待了也有许多年了吧?想来应当知晓,这后宫里有多少人碰不得桃花。”
这涉及了主子们的隐私,若是寻常时候,他都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可当下,他却低下头,道:“微臣只知晓庆容华碰不得桃花。”
“只有庆容华一人?”
“是。”
沈听宜若有所思:“此事太医院的人都知晓?”
丁实逸想一想,道:“只有正六品院判以上的太医知晓。”
太医院的官职分为正四品院使一人,正五品同知两人,正六品左、右院判各一人。所以,能知晓的此事的不过五人而已。
沈听宜睫羽眨动,微微笑道:“本宫知晓了,多谢丁太医。”
丁实逸收回自己的手,躬身道:“娘娘因着一时受惊才引发的头疼之症,微臣这就写一道方子为娘娘调理。”
“好,劳烦丁太医了。”她略一扬声,“和尘,替我送一送丁太医。”
和尘应声进来,将丁实逸送出昭阳宫后,不动声色地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荷包,塞到丁实逸怀里。他笑道:“这是娘娘的一点心意,丁太医收下吧。”
丁实逸面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却没推拒。
知月替沈听宜揉了揉额角,“娘娘,这丁太医可不可信?”
“他的官职仅次于章院使,你说可不可信?”
知月一时没明白:“这不就是说他医术好,与可不可信有什么关系?”
繁霜暗暗叹了一声,“知月,章院使是何人?”
知月眨了眨清澈的眼眸,不确定地回答:“陛下最信任的御医。”
繁霜又问:“丁太医呢?”
“啊?”知月皱了皱鼻子,拖长了尾音,“丁太医也得陛下信任——”
繁霜也不难为她了,直言:“你以为丁太医为何会将这种私密的事告诉娘娘?”
若非提前得了陛下或是章院使的吩咐,他敢告知于人吗?
三公主的死因,陛下可没有公布呢。
知月顿悟:“丁太医既是陛下的人,那说出来的话便是可信的。”
沈听宜笑了笑,不可置否。
当真可信吗?
只不过是闻褚想让她知晓罢了,若是他不想呢?
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绝对可信的。尤其是帝王的话,更不能深信。
第156章 第 156 章
午膳时辰,沈听宜到了乾坤殿。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见着她,颇有难色道:“昭婕妤娘娘,陛下正在和几位大人议事,不得空见您。”
沈听宜点点头,正准备离开,刘义忠却走出来叫住她:“娘娘。”
“娘娘留步,陛下请您去偏殿稍等片刻。”
他恭敬地道:“娘娘,陛下说和您一起用午膳。”
沈听宜微不可察地觑了眼主殿,什么也没说,跟着他到了偏殿。
她掀帘进去,将知月留在了门口。
乾坤殿的偏殿倒不算小,打扫得一尘不染。落地屏风后摆着香炉、软榻、桌案和书柜。满满一柜子的书摆得整整齐齐,桌案上的笔墨纸砚也是一应俱全。与其说是偏殿,不如说是小书房。
地上的香炉里点着香,却不是龙涎香,而是淡雅的花香。
沈听宜环顾了一周,便坐在了榻上。少顷,今微捧着茶点和一碟荔枝进来。
“婕妤娘娘,陛下还有政务要处理,您且在这里填一填肚子。”
沈听宜微微颔首,瞧见了那些个头都圆嘟嘟的荔枝。
今微笑道:“这些荔枝是方才运送来的,陛下还没尝到呢,娘娘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