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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 111 章

沈听宜笑一笑,颇是善解人意:“陛下对于后妃,应当雨露均沾,这个道理妾身明白。”

闻褚注视着她的眼睛,“昭贵嫔不想知道朕为什么冷落你吗?”

“陛下若是想告诉妾身,妾身洗耳恭听,若是不想告诉妾身,妾身便是再三追问,陛下也可以缄默不语。”

沈听宜说着,垂下眼眸,看着杯盏中漂浮的茶叶。

她姿态闲适,看不出一丝从前与他相处时的拘谨。

对于她的改变,闻褚像是被拨动了心弦一般,心底缓缓流淌起一股细微的暖流,还有一丝隐秘的欢喜。

他不禁喟叹:“朕不去找你,你也不知道主动来找朕。”

沈听宜抬眸反问:“陛下希望妾身去找您吗?”

闻褚抿了口茶,笑道:“朕自然是希望的。”

沈听宜心中微动,黛眉却轻蹙,“陛下忙于朝政,妾身怕打扰了陛下。”

闻褚看着她,唇角微扬,溢出一道低沉悦耳的笑声:“自天冷之后,你就一直待在昭阳宫里,很少出去。想来是惧冷,不愿走动。”

这倒是。

虽说她现在是贵嫔,离婕妤只有一步,可在待遇上却差了很多。

尤其是贵嫔没有步辇和轿子,每日出行,都甚是折磨人。

也幸好,皇后免了晨省。

正想着,闻褚突然拊掌道:“无妨,朕已经让尚仪局给你准备了一顶轿子。”

闻言,沈听宜愣愣地望着他,诧异极了:“陛下?”

“你身子弱,若是出来受了寒气,就要喝药,你又怕苦——”闻褚摇一摇头,语气里带着怜惜和宠溺,“轿子就在外面,等会你就坐轿子回去吧。”

沈听宜观他神情,他的眼眸里没有不动声色的试探,唯有浅浅的笑意。

她心头一动,起身谢恩:“妾身多谢陛下恩典。”

……

今微送沈听宜出了浮生阁,便见汝絮和陈言慎笑吟吟地站在轿子旁。

陈言慎道:“主子,奴才奉陛下之命给您取轿子去了。”

轿子是由梨花木打造而成,外面是用金丝线绣着繁复的花纹,有团花祥云,还有月季花,绛红色的帘子里面则铺着蚕丝软垫,四壁垂挂着流苏和香囊。

轿身内大约能容下三人,最左侧还摆着一个红漆木的小案几,上面能放置一套茶具,巧妙的是,小案几下还有一个小屉子,可以抽出来,看大小,夏日时还能往里面放置冰块,或者平常放几碟果脯、糕点。

婕妤之位位列正三品,有两名小太监抬轿,二品妃位才有四名小太监抬轿。

可给沈听宜抬轿子的,却有四人。

对于这个配置,沈听宜感到一丝惊讶:“今微姑姑,这也是陛下的意思吗?”

今微含笑道:“是陛下的旨意,贵嫔主子放心坐吧。”

沈听宜仍是担心:“可以我的位分,若坐了进去,岂不是逾制了?”

今微笑着,说出来的话与从前别无二致:“贵嫔主子,规矩是陛下定的,陛下觉得您担得起,您便没有逾制。”

她伸出手,一边亲自将沈听宜扶进去,一边扬声道:“奴婢恭送昭贵嫔。”

沈听宜半推半就地坐在蚕丝垫子上,帘子一合上,遮住了所有的寒冷。

她怀里抱着闻褚送的手炉,背后靠着软枕,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

坐着轿子从浮生堂回到昭阳宫,一路上经过了皇宫东面的六座宫殿。

沈听宜坐在里面,旁人不知是何人,但宫中能坐这个规格轿子的,不过四人而已。偏偏跟在轿子两侧的,不是这四位娘娘身边的宫人,而是昭贵嫔身边的汝絮。

近来宫中的日子平淡如水,昭贵嫔得陛下赐轿的消息就像是往这水里面投了一颗石子,荡起了一阵涟漪。很快,一传十、十传百,传进了各宫之中。

这是二品妃位才有的待遇。

帝王哪怕是简单的一句话,或是随心的一个举动,都会让人格外深思。

可见,这段时日帝王虽然冷落了德馨阁,但昭贵嫔并未失去圣宠。

沈听宜一回到德馨阁,便见到了候在院子里的徐梓英和云意。

“妾身给昭贵嫔请安。”

“云御女怎么来了?沈听宜往殿内走去,却不留痕迹地瞥了眼徐梓英,徐梓英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云意跟在后面,娇音曼曼:“沈姐姐,妾身都和徐选侍聊了好一会儿,您方才是去哪了?”

殿内生了炭,并不冷,沈听宜解开鹤氅,坐到上面的椅子上。

“和荣妃娘娘一起去安华堂给淑妃上了柱香。你特意从玉照宫过来,可是找我有什么急事?”

汝絮接过鹤氅,去送回里屋。

云意有些为难地道:“沈姐姐,我原是不想找你的,可是这宫中我没有信任之人,唯有沈姐姐你……”

沈听宜点点头,“到底什么事,你说就是了。”

云意看了眼徐梓英。

她大抵是想让徐梓英出去,可沈听宜却没顺她的意,直截了当地道:“你与徐选侍一同采选入宫,她如今与我都住在昭阳宫,没什么可避讳的。”

云意咬着唇,忽地往地上一跪,“还请沈姐姐救我。”

沈听宜装作吓了一跳的样子,立即叫她起来:“好端端的怎么跪下了?快起来。不管你有什么话,起来说。”

云意却摇头,颤抖着身子道:“沈姐姐,您救救我吧,有人要害我。”

沈听宜眉梢一蹙,肃声道:“这说得都是什么胡话!在玉照宫,谁敢害你?”

云意眼里含着泪水,哀哀凄凄地说:“我不知晓,只是,有人在我的早膳里下了毒,若非身边宫女警惕,拿了银针试毒,我……我只怕是再也见不到沈姐姐了。”

由于吃惊,沈听宜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有人往你的早膳里下毒?”

云意点头如捣蒜,“是。”

“你可告诉荣妃娘娘或胡婕妤了?”

“没有,我太害怕了,我只想到了沈姐姐,只敢来告诉姐姐……”

云意说完这句话,膝行几步,爬到沈听宜脚边,哽咽着:“沈姐姐,您救救我吧……”

沈听宜扶起她,声音温和:“这可是大事,我怎能做主?不过你放心,有荣妃娘娘在,必定为你查出真凶。先起来吧。”

徐梓英神情思忖:“云御女,那有毒的早膳可还在你的屋子里?”

云意被沈听宜扶起,拭了拭眼角的泪,“应该还在的。”

徐梓英道:“既然还在,那便是证据。荣妃娘娘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云意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忽然面露不安,“都怪我,方才太害怕了……我若是以这副模样去见荣妃娘娘,恐怕有所失仪。沈姐姐,不知可否借妆奁一用,让我补一补妆容?”

沈听宜自无不应,立即唤来知月,将云意带去寝殿整理妆容。

*

沈听宜带着徐梓英和云意到长乐宫时,还没进殿,便听有人来报:“莲淑仪中毒了。”

云意也听到了,有些惧怕地地往沈听宜这边缩了一缩,轻声一唤:“沈姐姐。”

沈听宜拍了拍她的胳膊。

莲淑仪和云意都住在玉照宫,看来是有人往玉照宫的膳食投了毒。

沈媛熙听了来龙去脉后,立即传了宫正司和太医去玉照宫。

沈听宜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在脑海里思索着这件事:莲淑仪被禁足,云意至今没有承宠,谁会给她们投毒?又是为了什么?

玉照宫发生的事情自然没有瞒住,沈媛熙也叫来胡婕妤一同调查。

一刻钟后,太医前来回禀。

听说是毒药,吃多了能要人性命以后,跟着太医一起前来的菘蓝立即道:“荣妃娘娘,奴婢和云御女身边的蒹葭一同去御膳房取的早膳,从御膳房到玉照宫,并无旁人经手。”

云意身边的宫女蒹葭也称是。

沈媛熙的眼神一下子沉下来,盯着她们,厉声道:“既无旁人经手,那这毒,岂不是在御膳房便下好了?”

那查起来,可要耗费不少时间。

“莲淑仪现在如何?”

太医道:“回娘娘,好在莲淑仪吃的少,方才催了吐,已经没有性命危险了。”

胡婕妤抚了抚胸口,连连道:“好在只是虚惊一场,莲淑仪无事便好。只是娘娘,既然御膳房有人投毒,必要彻查清楚,否则,各宫姐妹岂非惶惶不安?”

各宫嫔妃的三餐用度都是从御膳房取,下毒之人若查不出来,日后中毒的,谁知不会是在座的她们呢?

“自然是要彻查,只是此事还需告知陛下。”

这关乎众人性命,兹事体大。

闻褚从浮生阁回到乾坤殿,刚坐下没多久,便听说御膳房有人给玉照宫投毒一事。

他眉头一皱,“御膳房?”

宫中负责膳食的有御膳房和尚食局司膳司:御膳房是为帝王及后宫嫔妃烹饪膳食,而尚食局司膳司则是负责为宫中各种宴会、值班大臣提供膳食,同时还负责出宫采买食材。

刘义忠也是一副被惊到了的模样。

虽说帝王用膳前都有人试毒,可这是慢性毒药,防不胜防。

闻褚不假思索地吩咐:“即刻封锁御膳房,让宫正司的人去彻查,一有发现,立即来告诉朕。”

“是,陛下。”刘义忠迎着他不善的目光,又问:“陛下,那莲淑仪?”

闻褚揉了揉额头,只道:“让太医好生照料,等此事调查清楚再说。”

……

本以为是一番难查的事,谁料宫正司才提审了几人,便锁定了真凶。

下毒的小太监行事并不遮掩,甚至被带到长乐宫时神情也丝毫没有惧怕的模样,行了个礼,十分冷静地道:“是奴才下的毒。”

他一点也不含糊地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胡婕妤便问:“你一个小太监,哪来的毒?”

小太监道:“铁了心地想要一件东西,只要坚持,还怕得不到吗?”

沈听宜暗自点头。

他目光似淬了毒,望着菘蓝,恶狠狠地道:“一命偿一命!莲淑仪害死了小石头,还不允许奴才替小石头报仇吗?”

菘蓝气得发抖:“胡说八道!娘娘何时害死了小石头?分明是他陷害娘娘,还畏罪自戕。娘娘如今中了毒,你以为你能逃一死罪吗?”

他无所惧怕似的:“奴才若是怕死,现在就不会承认了。奴才敢作敢当,莲淑仪敢做不敢认,呸——”他往地上啐了一口,表达自己的不满和不屑。

沈媛熙不由地捏起鼻子,挥手让人将他带下去。

菘蓝见状,立刻跪到地上,脸色煞白道:“荣妃娘娘,这小太监的话不可信,我家娘娘……”

“好了。”

沈媛熙却不耐烦听她说下去,轻飘飘地下了结论:“人证物证都在,他自己也承认了,莲淑仪也无甚大碍,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第112章 第 112 章

莲淑仪中毒一事在宫中并未掀起太大的波澜。

沈媛熙将处理结果告知了闻褚,闻褚并无异议,除了让太医好生照料莲淑仪外,什么也没说,倒是云意,经此一事后被晋为选侍,以作受惊的补偿。

这就是一个无宠又失势之人的悲哀之处吧——

帝王不在意,旁人揣测圣意后,谁会去关心莲淑仪?满宫上下,恐怕也只有她的贴身婢女菘蓝了吧。

对于这个结果,知月总觉得心堵得慌,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她看向沈听宜,不由发问:“主子,真是那小太监下的毒吗?”

沈听宜遥望着远处在雾中重叠的山峦,不轻不重地道:“是与不是有什么重要的?荣妃觉得是,陛下也觉得是,便是了。”

知月颦眉,思忖道:“主子,他一个小太监,哪来的那样大的胆子?奴婢想不明白,他怎么轻易就能弄到毒物?”

沈听宜笑一笑,收回的视线落在知月的脸庞上,良久,才说:“胆子嘛,原先若是没有,难道不能再生出来了么?至于毒物,就如他所说,只要坚持,在这宫里,没有什么得不到。”

同样,人只要坚持,没有什么事做不到。

难的是坚持到底的决心。

*

腊月二十八,是腊八节。

沈听宜坐在榻上,看着窗外飘飘扬扬的如鹅毛般的大雪。今年的雪来得格外迟,接近年关,才下了这一场。

屋内炉火烧得旺盛,繁霜正指挥着知月和浮云给衣裳熏香,知月掀了帘子、捧着食盒走进来道:“主子,这是御膳房送来的腊八粥。”

沈听宜抬头看去,“腊八粥?”

繁霜笑着道:“这腊八粥也叫‘佛粥’‘福寿粥’,喝了腊八粥,能得到佛祖的保佑,保佑主子福寿安康。”

这也是近年才盛行的。

她又解释:“当今太后信佛,陛下登基后便会在每年的这一日给各宫分食腊八粥。”

原来如此。

知月停下手中动作,好奇问:“听闻太后去了国定寺祈福,来年春日便要回宫?”

繁霜道:“这消息也只是私下里传出来的,太后到底能不能回宫,还未可知呢。”

听她这样说,知月愈发好奇,“繁霜姐姐,太后能不能回宫这是何意?那可是太后,本就该住在皇宫里。”

不止知月好奇,浮云也眼巴巴地看着她。

汝絮却知道一些:“陛下刚登基那年,好似因为一些事与太后发生了冲突,太后凤体抱恙了半个月,便带着太妃们出了宫,去了国定寺。”

“奴婢当时在尚仪局,私底下听说是因为一个人。不过是谁奴婢却不知晓,尚仪大人说陛下下了禁口令,不可提。”

繁霜便笑:“都是以讹传讹的谣言罢了。”

沈听宜从未见过太后,先前闻褚对她说明年春天太后会回宫,可记忆里,太后直到五年也不曾回宫。

而且,根据闻褚当初的态度,对于太后,分明是孺慕、敬爱之情。那所谓的禁口令,又是什么呢?

事情发生在承乐元年或是闻褚未登基前,能知晓实情的,恐怕只有潜邸的旧人和贴身侍奉之人了。

午膳时辰,白小仪晋为雅嫔、王宝林晋为美人的圣谕传来。

雅嫔这个号少见。

雅,有高尚、文雅之意。倒是很符合白氏的性格。

汝絮诧异道:“入宫还未三个月呢,就晋了嫔位。”

她看看沈听宜,“主子,雅嫔当真好手段。”

沈听宜拢着暖手炉,毫不在意地道:“陛下宠爱她,便会给她晋位,如何称得上手段?后宫嫔妃,都要讨陛下的宠爱,她有这个本事让陛下欢心,都该向她学习才是。”

汝絮微微一叹:“可主子不想争宠,否则,哪里轮得到雅嫔呢?”

知月走过来瞪了她一眼,“汝絮,你怎么愈发管不住自己的嘴了?主子的事哪里轮得上你来议论?若是让人听去了,又要连累主子了。”

汝絮脸色一僵,立即请罪:“主子恕罪,是奴婢失言了。”

知月一向不待见汝絮,刚开始沈听宜还会打圆场,这场面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好了,在德馨阁待了这么久,你也闷坏了,汝絮,这会儿雪停了,你正好出去走一走。”沈听宜停一停,笑着让她起身,“先前不是说喜欢红梅吗?你也可以去梅园折一些红梅来,摆在屋子里。”

汝絮高兴地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知月立即提议:“主子,奴婢让人跟着她,看看她去了何处。”

沈听宜敛了笑意,点头叮嘱:“注意一些。”

知月笑眯眯地道:“主子放心。”

沈听宜在殿里翻看着未读完的书,沉浸在文字里,时间便无声无息地流逝了。等她抬起头,眼前却出现了一簇腊梅,她摇一摇头,含笑唤道:“知月。”

她拨了拨腊梅,后面果然露出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庞,不是知月又是谁?

她嘟囔道:“主子怎么知道是奴婢,而不是汝絮?”

沈听宜失笑:“她不如你这般活泼。好了,你怎么也去折了花?”

知月将腊梅插进白玉交颈瓶中,淡淡道:“奴婢觉得,主子的屋子里还需要一些腊梅来装饰。红梅虽看着喜庆,到底太艳丽,不如腊梅清雅,更适合主子。”

沈听宜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

知月将腊梅插好,拿起一把剪刀递给沈听宜,“主子,您来给腊梅修剪一下吧,奴婢还是学不会。”

沈听宜却没接,而是鼓励她:“你不是跟着兰因学了许久么,怕什么?你想怎么剪便怎么剪就是了,无需顾忌什么。”

知月看着她,刚想下手时,忽然听到一声尖细的声音,吓得她手一抖,将腊梅剪了下来。

听声音,仿佛是从衍庆宫传来。

沈听宜皱起眉头,叫来陈言慎询问:“陈言慎,你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知月也没了修剪腊梅的心思,忙将剪刀收好。

没一会儿,陈言慎躬身走进来道:“主子,二皇子高热了。”

沈听宜抬眼,疑惑道:“二皇子好好的,怎么会高热?”

陈言慎回答不出来,当然,沈听宜没有指望他知道这其中细节。

“罢了,你先去注意着衍庆宫的动静。”

孩童本就脆弱,二皇子又是早产,生来体弱,如今是冬日,生一场高热,若是不幸,恐怕会要了他的性命的。

到了晚膳时辰,陈言慎又带着消息进来:“陛下将伺候二皇子的宫人都打了板子。”

沈听宜问:“二皇子如何?”

陈言慎摇头:“奴才看太医院的人都来了,只是,二皇子的消息被瞒得紧,奴才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没有消息,好坏都难说。

虽离得近,沈听宜却没打算去衍庆宫看望。

二皇子不会平白无故的高热,她不想趟这趟浑水。

衍庆宫内,沈媛熙和胡婕妤得了帝王口谕,匆匆赶来。

主殿里,闻褚扶着哭晕了过去的薛琅月,将她送回寝殿的床榻上。雅嫔向二人请安:“参见荣妃娘娘、婕妤娘娘。”

沈媛熙没理会她,招手叫来一个太医,“二皇子如何了?”

分明是冬日,太医却冒出了一额头的冷汗,他苦涩道:“回荣妃娘娘,二皇子寒气入体,高热昏厥,微臣正在想法子让二皇子喝药。”

二皇子年幼,又昏迷着,如何喂进去药呢?

沈媛熙又问:“二皇子烧了多久?于身子可有碍?”

太医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这时,闻褚冷着脸走了过来,请安后,胡婕妤打量着他的神情,轻声问:“陛下,贞妃娘娘可还好?”

闻褚双手负于背后,声音微凉:“贞妃无事。”

沈媛熙靠近他的身侧,柔声道:“陛下放心,有章院使在,二皇子不会有事的。”

闻褚望着紧闭的门,语气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有劳爱妃了。”

沈媛熙温婉一笑:“妾身管理后宫,理应如此。倒是陛下,可用过晚膳了?妾身让御膳房给您煨了一碗汤,等会儿送来,您不妨用一些。”

闻褚点点头。

帝王没有坐下,沈媛熙、胡婕妤和雅嫔也陪他一起站着,望眼欲穿地看着那扇门。

好在并没有等太久,门就开了。

章院使在众人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地跪下:“陛下,二皇子这是——惊风啊。”

医书中记载:“小儿疾之最危者,无越惊风之证。”①

“小儿惊风,九死一生。”②

闻褚骇然大怒:“二皇子好好的,怎么会得惊风?”

迎着帝王的怒意,章院使战战兢兢地说了一堆话。

简而言之,此症状并不稳定,若是反复来几次,二皇子恐怕就回天乏术了。

“先前几次,二皇子的症状仅是受寒,并未出现惊风。二皇子先天不足,本就脾肾两虚,应当好生调养才是,可微臣却发现,二皇子常受惊恐,体内还有风邪之气。”

胡婕妤立即道:“那么多人照顾二皇子,怎么却无人发现吗?”

沈媛熙也道:“贞妃不是说二皇子身子康健吗?”她看着闻褚,慢慢道:“妾身还听闻,贞妃想带着二皇子去御花园赏花呢。”

雅嫔颦着眉,道:“妾身先前见了两次二皇子,并未发现有何异常,只是觉得,二皇子格外怕生,听不得太吵的声音。”

闻褚转动着手腕上的珠子,声音骤然一冷:“够了。”

“章院使,不论你使用什么法子,都给朕救治好二皇子,否则——”

章院使苦着脸,“是,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衍庆宫灯火彻夜未熄。

沈听宜难得起了个早,盥洗后,就传来陈言慎问询。

“陛下昨日一直在衍庆宫,方才去上早朝了,荣妃和胡婕妤在主子歇息后才离开的。”

他微顿,“但太医都没有离开。”

沈听宜深吸一口气,“看来,二皇子这次不是简单的高热了。”

她摆摆手,“继续盯着吧。”

不止有沈听宜盯着,各宫的眼睛也都放在衍庆宫上。

皇嗣本就金贵,更别说二皇子是当今陛下膝下仅有二位皇子之一,在满月之时,帝王就赐名“稷”,可以说是寄予了厚望。

他的生母还是圣宠多年的贞妃。

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很难想帝王和贞妃会如何悲痛欲绝……

可衍庆宫大门紧闭,除了帝王,无人能进。就连皇后凤驾,也被拦在了门外。

当日晚上,沈听宜刚刚睡下,就被一阵哭诉声惊醒。

她揉了揉眉心,便听陈言慎在门外低声喊道:“主子,不好了,庆嫔见红了。”

第113章 第 113 章

守夜的汝絮也被惊醒了,将蜡烛重新点燃以后,将沈听宜扶下了榻。

“庆嫔见红了?”

陈言慎听到她的声音,三言两句将事情解释清楚:“庆嫔的宫女一路跑来,现在正在衍庆宫外磕头请人,说庆嫔突然见了红,要请太医去长春宫医治。”

庆嫔才怀孕不到八个月,这个时候见红,可不是一个好征兆。

陈言慎继续说:“衍庆宫下了钥,直到现在还未开门呢。”

这两日,太医院的太医都在衍庆宫轮流当值,太医院恐怕只留了两个看守的太医。

沈听宜披上鹤氅,掀开帘子往外走。

汝絮扶着她,口上说着:“主子,您慢点。”

昭阳宫大门已经打开了,沈听宜走出大门,便见庆嫔身边的杨桃跪在雪地上磕头,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话。

她离得远,听得并不清楚。

可等她走近时,衍庆宫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出来的是帝王身边的太监刘义忠,他抬眼见到沈听宜,略感诧异:“昭贵嫔万安,您这会儿怎么在这里站着?”

还没等沈听宜说话,杨桃就迫不及待地道:“刘总管,庆嫔主子见红,奴婢是来请太医的,还望刘总管告诉陛下,命太医前来长春宫。”

刘义忠倒没多少惊讶,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又朝沈听宜解释:“昭贵嫔主子,陛下说,任何人都不能来衍庆宫,您请回去吧,奴才得去回禀陛下了。”

沈听宜微微颔首,温和一笑:“刘总管去忙吧,我知晓了。”

等刘义忠离开,沈听宜垂眸看着地上的杨桃,温声道:“庆嫔好好的,怎么会见红?”

杨桃这会儿有些六神无主,对于沈听宜的询问,丝毫没有隐藏的意思:“奴婢也不知,奴婢刚服侍主子睡下不久,主子突然腹痛不止,奴婢将主子扶起来,就看到了一摊血迹……”

她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好在厢房里有两位稳婆,已经在主子身边查看了。”

沈听宜又问:“你是庆嫔的贴身宫女,怎么不在庆嫔身边守着,而是亲自来请太医了?”

要知道,长春宫和衍庆宫一个在西面,一个在东面,这距离可不算近。

杨桃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有胡婕妤在主子身边,不会有事的。奴婢不放心旁人,便自己跑来了。”

沈听宜笑一笑,见她这样忠心,出声安慰道:“快起来吧,地上凉,你若是受了寒,可就没有人伺候庆嫔了。”

她又看向汝絮,吩咐道:“汝絮,你去拿一盏宫灯来给她,雪天路滑,得注意脚下,别摔着了。”

杨桃忍住情绪,从地上爬起来,面对沈听宜,再没有先前的敌视了,郑重地行了个礼:“是,奴婢多谢昭贵嫔关心。”

……

“主子,庆嫔——”

沈听宜瞧她一眼,摇头道:“别说了。”

汝絮立即闭上嘴巴,收了声。等到了屋子里,她继续道:“主子,莫不是有人要害庆嫔?”

沈听宜思忖道:“庆嫔这一胎有皇后和胡婕妤护着,一直都安安稳稳,按理不该如此。”

汝絮也道:“是啊,皇后早就派了稳婆和嬷嬷跟着庆嫔,这还未足月,只是见了红就罢了,若是早产……”生下来的皇嗣,岂不是和二皇子一样体弱多病?

这些话,汝絮不敢说出来,意思却表达得明明白白。沈听宜微叹一声:“这些事也不是我们能做主的,等到明日定会有结果传来,时辰不早了,先歇息吧。”

汝絮将她服侍着躺下后,便吹灭了蜡烛。屋子里一下子陷入黑暗,沈听宜还有些不适应,她偏头看着窗帘处的淡淡光亮,不知怎的,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一件事。

半夜里又下了一场雪,从廊下向远处望去,飞檐屋脊都覆了一层白雪。

沈听宜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正在堆雪人的知月和浮云,难得感受到一丝悠闲和欢愉。浮云自从来到她身边,倒不知为何,和知月意外的投缘,事事做伴不说,到了冬日,竟挤了在一张床榻上休憩。

一早出去打听消息的陈言慎这时候也回来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确认干净后才走到沈听宜面前,小声道:“主子,庆嫔昨日发动了。”

不出所料。

沈听宜敛眸问:“陛下可去过了?”

陈言慎摇头,快速说:“陛下昨日一直在衍庆宫,早上也是直接从衍庆宫去上朝的。皇后已经派了身边的安之姑姑去了,荣妃娘娘还没有去。”

庆嫔一直都是和胡婕妤与皇后更为亲近的,皇后派人去再正常不过。

“太医,都还在衍庆宫吗?”

陈言慎犹豫了一瞬,才道:“昨日去了一半的太医到长春宫,余下的还在衍庆宫。”

已经三日了,偏偏衍庆宫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出来。

二皇子恐怕是凶多吉少。

思及此,沈听宜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

“庆嫔正在生产,我也去瞧一瞧吧。”

知月和浮云闻言,都放下了手中雪,凑到沈听宜面前。知月急道:“主子,您要去看庆嫔?”

沈听宜当然知道知月想说什么,却道:“汝絮现在去取份例了,你和陈言慎陪我去吧。”

也没忘记关心浮云两句:“浮云,你进屋子休息吧,别受寒了。”

知月虽然担心沈听宜,但也见识过她的聪慧,且她自己又能跟着一起出去,便稍稍安了心,与浮云说了两句悄悄话,才跟着沈听宜出了门。

等沈听宜坐着轿子到长春宫时,闻褚的御辇也刚好落地。

她搭着知月的手,蹲身请安:“妾身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

闻褚伸手扶起她,语气温和:“怎么出来了?”

沈听宜朝他一笑:“妾身昨晚听见了庆嫔见红的消息,今日便想来看看庆嫔。”

昨晚在衍庆宫外的动静并不小,她不说,刘义忠也会告诉他。她明知道庆嫔见红,却无动于衷,这让他会怎么想。

然而,对于知晓庆嫔早产的消息,她却没说。

闻褚眉头微蹙,“天冷,你何必过来这一趟?”

听着他看似关心的问话,沈听宜浅浅笑了下:“庆嫔怀着陛下的皇嗣,妾身怎能不关心?”

闻褚看了她一眼,却没再说什么,只是牵住了她的手,往殿中走去。

殿内,庆嫔的疼痛声和宫女的安抚声混合在一起。胡婕妤站在门外,见了二人,忙俯身:“妾身给陛下请安。”

沈听宜侧过身子,也向她问安。

闻褚瞧她一眼,脚步未停,“庆嫔如何?”

胡婕妤起身时,视线不偏不倚落在了闻褚和沈听宜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上,她微顿,忙跟上道:“回陛下,庆嫔正在生产,太医说,庆嫔的身子康健,虽未足月,现下生产却也算顺利。陛下放心,庆嫔和皇嗣必定平平安安。”

闻褚坐到主位上,手却未松开,刘义忠有眼力见地着人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帝王身侧,请沈听宜坐下。

沈听宜看了眼胡婕妤,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却见胡婕妤冲她温和一笑,主动在下面寻了个座坐下。

沈听宜微微颔首道谢,这才坐了下来。

闻褚冷声质问:“庆嫔怎么会早产?”

庆嫔在里面生产,太医都候在屏风外,给闻褚请完安,为首的丁实逸上前两步回话:“回陛下,庆嫔腹中皇嗣较寻常月份体量要大一些,微臣听婕妤娘娘说,庆嫔这段时日,又从未出过长春宫……”

简而言之,她并非是受到了旁人的陷害而早产。

胡婕妤听完,有些愧疚地道:“陛下,这两个月时而冷时而热,庆嫔担忧皇嗣受损,便不敢出去走动,也是妾身无知,没能劝劝她。”

闻褚缓缓抬手,淡声道:“此事与你无关,不必请罪。”

话音才落,里面便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沈听宜不由地攥紧了手,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道被关上的门。

无怪世人都说女子生产,像是走了一趟鬼门关。

光是听着声音,就足够让人胆战心惊。

闻褚以为她被吓到了,紧紧回握住她的手指,垂眸轻声:“怕了?”

沈听宜往他身边靠了靠,颤着声:“是,陛下,妾身有些害怕。”

她并不掩饰自己的害怕,柔柔地抬起眼眸凝望着他,眼中含着怯意和不安。

她不过及笄之年,从前哪里瞧见过女子生产这种事。心生惧意,在所难免。

闻褚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和声道:“不会有事的,若实在害怕,就不要听了。”

他说着,忽然站起来,对胡婕妤道:“朕和昭贵嫔去暖阁等。”

胡婕妤虽然有些奇怪,却没问出口,目光从沈听宜略显苍白的脸上划过,顿时了然:陛下,原来是在心疼昭贵嫔。

对于闻褚的体贴,沈听宜心中却没多少感动。

他确实该心疼人。可该心疼的不应是她,而是庆嫔。

庆嫔此时在为他生孩子,他却因着另一个女人说了一声害怕而离开,若她是庆嫔——

沈听宜这般想着,不由地闭了闭眼睛。

帝王,当真是无情之人啊。

今日,他能为了她丢下庆嫔,来日,何尝不会为了旁人而丢下她。

她心思一沉,神情也冷了几分,手心也变得愈发凉。闻褚只当她在害怕,并没有发觉她的心绪变化。

闻褚和她坐在软垫上,伸手捏了捏她身上的白狐裘,笑道:“这白狐裘很衬你,如何,穿着可还喜欢?”

他大抵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沈听宜如他所愿,抿了抿唇,低眉瞧了眼白狐裘,才道:“陛下的眼光一向好,妾身穿得很合适,也很喜欢。”

闻褚又道:“你若喜欢,下次狩猎,朕再给你猎一条。”

“多谢陛下。”沈听宜微微屏气,故作轻松地看着他,也笑起来,“下次狩猎,陛下可否带妾身同去,妾身也想给陛下猎一条。”

闻褚见她平静下来,微松了一口气,满口答应:“好。等明年,朕带你一起去北城那边的围场狩猎。”

沈听宜定定地看着她,眼尾微微泛红,眼中也闪烁着盈盈的泪光,“陛下,谢谢您。”

闻褚看着她的模样,漆黑微冷的眉眼,也染上了几分温柔。

他不由地伸手,抚上她的眼睛。

同从前一样,他的动作轻柔,甚至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仿佛她是易碎的珍宝。

沈听宜眼睫微颤,目光潋滟又多情。

如蝶翼一般的睫毛扫在他的手背上。

他忽然觉得嗓子发痒,微微滚动了下喉咙后,手指从她的眼睛一寸一寸地往下滑,落在唇边时,手指停下来,声音却发了出来:“听宜。”

第114章 第 114 章

后宫嫔妃几十人,能让他记住闺名的,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因而,闻褚通常都会喊她们的位分,很少会唤闺名。即便是面对皇后,他的结发妻子也一样。

或许刚成婚那会儿,他想过与妻子琴瑟和鸣。可他的妻子,是出身高门世家的郑家嫡女,极其重视规矩,向来尊称他为“王爷”、“殿下”,现在则是“陛下”,从无逾矩。

除了皇后,他身边侍奉的人都是父皇和母后挑选赐婚的,爱慕有之,惧怕有之,却都让他觉得亲近不足。即便是沈媛熙和薛琅月,也从未和他提过唤“闺名”之事。

只是偶尔,他来了兴致会唤一唤。

对于沈听宜,他一向照旧称呼,从“沈二小姐”到“昭嫔”、“昭贵嫔”。这会儿,却情不自禁地唤了她的闺名。

唤出来后,他也怔了一怔。

沈听宜快速眨了眨眼,眼波流转,看着他的眼眸却微微发亮,音调止不住地上扬:“陛下,您方才唤妾身什么?”

闻褚往后仰了仰,手也松开。他摸了摸鼻尖,竟有些逃避:“没什么。”

沈听宜却不依不挠,扯住他的衣袖,力道却很轻,“陛下,您再唤一声好不好?”

她的眼眸一如既往,好像将融的初雪,柔和又多情,顾盼生辉,盈盈动人。

从初见开始,闻褚就被她的眼睛所吸引。她生着一双杏子般的眼,黑白分明、澄澈明亮,凝望着一个人时,总会将人的全部身影映进去,仿佛,她眼中的人,就是心中的人。

然而,他却清楚地知晓,她的心里并没有他。

他见过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的样子:心悦一个人,爱意会从眼中流露出来。她装得再像,笑得再温柔,却不是真真正正的将他放在了心里。

闻褚没说话,沈听宜也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固执地不肯松手。

“听宜。”

他注视着她,手指从她的手背抚过,嗓音低沉:“你若喜欢,朕以后就这样唤你。”

看着她微愣的表情,他又唤:“听宜。”

沈听宜定定地看着他,从前怔愣中回过神,嘴角弧度流畅地往上一弯,露出一贯的笑容,声音却是欢喜清亮:“陛下,妾身很喜欢,陛下一言九鼎,以后可都要一直这样唤妾身。”

她这话可以说是大胆了,闻褚瞧着,却觉得她的模样格外娇俏和灵动。

她和在长乐宫偏殿时一样,说出来的话很大胆,动作和神态却都小心翼翼,带着一丝惧怕和紧张,许是怕他会责怪她无礼,怕他心生不悦,又或者是怕他弃了她。

“从前朕便和你说过,和朕私下里相处,尽管由着你的性子来。”

他喟叹着,将心里话脱口而出:“朕是帝王,也是你的夫。在朕面前,你不需要拘束着自己。”

他是她唯一的夫,她却是他众多妾室之一。

沈听宜长睫微垂,掩去眼眸中的情绪,声音却低了些:“妾身怕陛下觉得妾身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闻褚咀嚼着这四个字,忽地展颜一笑,“这宠爱既是朕给你的,朕又怎会怪你?”

沈听宜缓缓抬起眼,语气里尚且有几分怀疑:“陛下当真这样以为吗?”

闻褚笑道:“如听宜所说,朕一言九鼎。况且,朕何时诓过你?”

沈听宜想一想,摇头:“陛下未曾诓骗过妾身。”

这样说着,她很快又笑起来,两眼弯弯如弦月,“是,妾身明白了。”

闻褚眉梢微挑起,不知她这句明白是什么意思,心中却莫名期待着她“恃宠而骄”的表现。

又过了半刻钟,婴儿的啼哭声才响起。

闻褚抬眼看向门外,不一会儿,刘义忠弯腰走了进来,恭贺道:“恭喜陛下,庆嫔为陛下诞下了一位公主,母女均安。”

按照序齿,这是三公主。

闻褚脸上没有什么欢喜和失落的情绪,语气也是淡淡的:“按照规矩赏赐吧。小公主,先让胡婕妤抚养。”

“是,奴才遵旨。”

刘义忠一走,沈听宜起身,笑着道:“恭喜陛下喜得公主,陛下不去看看吗?”

闻褚也站起来,却说:“她是早产,见不得风,朕就不去看了。”

沈听宜见他情绪不高,一时间也没想明白原因,只好道:“是,陛下思虑周全。”

闻褚偏头看她,“天冷,回去的路上让抬轿子的小太监慢一些、小心些,朕还有政事要处理,晚膳过来陪你用。”

沈听宜点点头,这回却没有低头,而是直视着他,笑声温软:“是,陛下也要注意龙体。”

……

庆嫔平安诞下一名公主,帝王只是依照规矩给了赏赐,各宫嫔妃见状,都以为帝王在失望——毕竟宫中仅有两位皇子,比起公主,帝王更期盼得一位皇子,便只让人送了贺礼,都不约而同地没有亲自前去。

沈听宜从长春宫回去后,又下了一场大雪。

长春宫离昭阳宫之间,隔了一座御花园,沈听宜精挑细选了两件贺礼,因为担心宫人,便想着等雪停以后,她亲自将贺礼送过去。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好多天。

雪一直下了两天两夜,仿佛是给皇宫盖上了一层厚厚地白袄子。

庆嫔生下公主后,太医们也渐渐地都从衍庆宫离开了,大抵是二皇子身子无碍了。期间,闻褚又去了两次衍庆宫,每次都待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德馨阁。

之后,因为大雪的缘故,沈听宜再未见到闻褚。

一直等到了年宴。

年宴,也称为“团圆宴”,是“国宴”,也是“家宴”。

年宴每年正月初一都会在安福殿设宴,除了后宫嫔妃与皇子公主,还有宗亲王室,同时,还会宴邀三品及以上的朝臣及有诰命的家眷。

后宫嫔妃,从前能参加这样宴会的只有主位上的娘娘,而当今陛下后宫高位嫔妃虚悬,因此下了令,让正六品之上的嫔妃都能参加。

如此,能参宴的也不过十人。

德馨阁

繁霜、汝絮、知月、浮云和兰因都聚在屋子里,给沈听宜梳妆打扮。

衣裳是贵嫔制度的香叶红宫装,配偏橘色的披帛。

繁霜道:“殿内人多,待久了便会闷热,主子不必多穿,奴婢给您备着白狐裘,等宴会结束,您出来了,再披上。”

沈听宜看着镜中人露出一抹笑,“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宫中的年宴,你见得多,做主就是。”

知月在妆奁里挑选着,忽然奇怪:“主子,那支石榴发簪怎么不见了?”

妆奁里首饰众多,虽分着摆放,却不是每一件都能记清。可石榴发簪不同,它是沈听宜进宫第一日,皇后赏的贺礼之一,且沈听宜常常佩戴。

浮云负责整理首饰,闻言立即过去察看:“怎么会不见了?奴婢先前将它和月季发簪放在一起呀。”

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她脸色顿时一变,朝沈听宜请罪道:“主子,发簪不见了,奴婢、奴婢有罪。”

汝絮立即皱眉道:“主子的寝殿只有我们能进来,旁人进不得,好好的一支发簪,怎么会丢失呢?”

她目光落在浮云身上,语气里带着怀疑:“浮云,你当真收好了吗?”

浮云被她这么一问,便有些慌张了:“是,奴婢记得,就放在这里……”

可那里面,却只有陛下赏赐的月季发簪。

知月忙道:“不会丢的,浮云你再想想,说不定落在哪里了。”

兰因也安慰着:“没事的浮云姐姐,我和你一同找一找。”

沈听宜笑意淡了两分,不动声色地与繁霜对视一眼。

梳妆完毕,沈听宜扶着繁霜的手到了东侧的小书房里。

“主子,奴婢以为,浮云不会将发簪丢失的。”

沈听宜没说话。

“只是,主子的寝殿,只有她们能进出——”

繁霜一顿,补充道:“再加上陈言慎公公。”

一共六个人而已。

沈听宜坐在书房的桌案前,淡淡开口:“不会是浮云。”

繁霜看着她的神情,犹豫道:“莫不是汝絮?”

沈听宜思忖须臾,却摇头:“也不是她。”

她弯了弯唇角,看着繁霜,心中仿佛有了确定的人选。

繁霜忽然想起来:“主子,还有云选侍,先前她来补了妆容。”

沈听宜点点头:“不错。”

所以,她心里的疑虑现在终于有了解释。

兰因背后无人,浮云虽是长乐宫出来的,却不是沈媛熙的人,而汝絮,就更不会了。

那支石榴发簪,是皇后的赏赐。她拿了,有何用处?

沈媛熙现在对她,信任多于猜忌,不会想对她下手。

那么,便只有云意。

沈听宜眸色渐深。

可是云意,为何要偷偷拿走她的发簪呢?

……

沈听宜坐着轿子到安福殿时,殿内已经坐满了宗室朝臣和他们的家眷。彼此寒暄,好不热闹。

见过礼之后,有宫女将沈听宜引着到她的座位上坐下。

后妃、皇嗣和宗亲、朝臣是分席而坐——帝后二人坐在上首,左侧是后妃、皇嗣,右侧则是宗室和朝臣家眷,大陵朝民风还算开放,这样的宴会,男女之间并没有设防。

嫔妃们这边的头桌是荣妃、贞妃仅次之,胡婕妤和林婕妤再次之,她们是第一排;沈听宜和许贵嫔、恪容华、雅嫔、裴贵人、王美人则在她们后面的第二排。

嫔妃这边,只有荣妃和贞妃二人未至。

彼此见完礼,沈听宜装作好奇地向对面看去。

对面头桌坐着一位锦衣华服、鬓发高绾、气质雍容典雅、但上了年纪的妇人,看眉眼和侧脸,和沈媛熙、赵锦书都有几分相似,大抵是那位传说中的庆阳大长公主了。

而她身后的那一桌子,想必都是赵家的人吧。

这时,她却突然察觉到一道炽热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抬眸看去,却见到一位长相出众、面容娇媚的女子。

那女子见她看过来,似乎有些惊讶,轻轻挑了下眉头后,纤纤玉手勾起一缕散落在耳畔的鬓发,朱唇轻启,似乎在对她说话。

只是沈听宜并不能读懂,但出于客气,沈听宜还是朝她颔了颔首。

她今日只带了繁霜进殿,收回视线后,她手指在桌子下悄悄一指,低声问道:“繁霜,你可知那位是谁?”

繁霜朝她指的方向看去,仔细辨认了一番,回道:“主子,奴婢瞧着那是恭亲王府的位置,但奴婢先前见过恭亲王妃,她并不是恭亲王妃。”

沈听宜微微有些惊讶。

一般这种年宴,王府里能来参加的都是王妃。

若不是王妃,那最有可能的就是侧妃。

恭亲王侧妃?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却发现脑子里对这个人没有丝毫印象。

但不知为何,沈听宜从她的笑意里,察觉到了一丝危险,还有明晃晃的敌意。

而她明明没见过她,也不认识她。

第115章 第 115 章

沈媛熙的位置正好在沈听宜的正前方,她悄声叫了绯袖:“绯袖姑姑。”

绯袖闻声便走了过来,恭敬道:“昭贵嫔,您有何事吩咐?”

沈听宜轻声问:“姑姑,你可知晓那是何人?”

绯袖飞速地往她所指方向看了一眼,笑道:“是恭亲王侧妃。”

“昭贵嫔怎么问起这个?”

沈听宜笑得纯良:“她频频看过来,我有些好奇罢了。”

绯袖闻言,目光微闪,颔首退回沈媛熙的身后。

确认了她的身份,沈听宜便格外关注她。

等帝后二人携手而至,宴席便在帝王的一声令下开始了。

皇嗣中,穿着喜庆的大皇子和两位公主被嬷嬷带着给帝后请了安。

沈媛熙瞧了眼薛琅月,抬了抬下颌,“怎么不见二皇子?”

薛琅月今日穿着嫣红色的宫装,领口处绣着杜鹃团花纹,上了妆,面容却仍有些憔悴。

二皇子出事这段时日,想来她也睡不安稳。

听完沈媛熙的话,她的视线在闻褚笑容满面的脸上收回。

“劳荣妃惦记,二皇子年幼,已经睡下了。”

沈媛熙掩唇道:“真是可惜了,宫中还有许多人未见过二皇子呢。”

的确,二皇子只在满月宴出现了一次。

见皇后看过来,薛琅月淡声道:“等开了春,妾身自会带着二皇子去凤仪宫给皇后殿下请安。”

郑初韫端着笑,温言:“不必着急,一切以二皇子身子为重。照顾二皇子不易,贞妃你可不要忘了顾及自己的身子。”

薛琅月颔首,“是,多谢殿下关心。”

沈媛熙见郑初韫开口维护薛琅月,暗自嗤了一声,却也没再说下去。另一边,庆阳大长公主正在向帝王敬酒。

闻褚语气客气又关怀:“姑母近来身子可好?”

庆阳大长公主名唤闻蕙,她举着酒杯,慈爱地笑道:“多谢陛下惦记,老身一切都好。”

她顿一顿,面露难色:“只是辞让已经到了娶亲的年纪,老身有些担忧。”

闻褚不动声色地笑道:“姑母说的是,世子年岁已经不小,也该成婚了。不知姑母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闻蕙望着他,叹了一声:“辞让也是个命苦的孩子,父亲折了腿,母亲又体弱多病,老身这个做祖母的少不得要操心一些。他性子跳脱,若能娶一位贤良端庄的妻子,管一管他也是好的。”

话说到了这里,闻褚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便继续道:“姑母尽管说,若是可行,朕为世子赐婚。”

闻蕙抿了口酒,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定国公府的三小姐,温婉娴静,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闻褚捏着酒盏的手指微微一紧。

郑初韫诧异地看了眼庆阳大长公主:定国公府宋家,是文懿皇太后的母家,也是帝王的外家。

那位三小姐,说来正是闻褚的嫡亲表妹。

闻褚不说行,也没说不行,脸色丝毫没有变化,只笑着说:“此事,朕会去问一问定国公的意思。”

闻蕙当即连连道:“是,老身也怕唐突了定国公,多谢陛下。”

郑初韫觑着闻褚的神情,明显察觉到了他的不悦,心蓦地一沉,却也没多问。

世子虽然纨绔、不着调,却是齐国公唯一的孩子,日后要继承齐国公府,多少人想攀附都攀不上,可庆阳大长公主偏偏选中了定国公府的小姐。

赵家与宋家都是北城大姓世家,势力本是旗鼓相当,只是赵家人英勇,在战场上立下了赫赫战功,且战死了许多人,在北城,赵家受到了无数人的尊敬和爱戴。然而,赵家虽然现在看着风光,但偌大的国公府却后继无人。

庆阳大长公主的担忧她能够理解,但为何是定国公府?

陛下的生母虽然看着出自宋家 ,可陛下的养母是秦家,登基以后,比起宋家,帝王明显更亲近秦家。

闻蕙的话让闻褚的心绪一时难以平静。

这时,庆阳大长公主下桌的恭亲王懒散地开口:“陛下,太后何时回宫啊?”

他的声音不小,足够让前面的人听见。沈听宜向他看去,他的眉眼生得昳丽,唇红齿白,与闻褚的模样一点也不同。

他怀里拥着那位侧妃,灯光之下,他面色如雪,嫣红的嘴角噙着笑意,朱红色锦袍的衬托下,更添了几分艳丽多情。

闻褚是先帝第六子,恭亲王则是先帝第四子。

宴席之中,无人如他这般无所顾忌。闻褚扫了一眼便蹙起眉,没答反问:“恭亲王,王妃今日怎么没来?”

恭亲王摆摆手,不甚在意地道:“王妃啊,她近来病重,身子未愈,不宜入宫。”

郑初韫见状,笑着道:“四皇嫂何时病了?可要请太医去瞧瞧?”

恭亲王声音里含着笑:“多谢皇后好意,王妃这是老毛病了,不必劳烦太医。”

他又将先前的话重复一遍:“陛下,太后都出宫三年了,今年也该回宫了。”

这话说的,好似是帝王不让太后回宫。

闻褚脸色一沉,“恭亲王,你醉了。”

恭亲王大笑两声:“是啊,这宫里的酒实在是太香了,臣都喝醉了。陛下可不知道,臣啊,现在看见了母妃呢。”

他晃着脑袋,指着半空中道:“母妃,儿臣在这里,您是来带儿臣走的吗?”

“哈哈哈……”

他又哭又笑,模样似疯癫。

殿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朝臣们都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着眼神。

闻褚目光冷寂,一声令下:“带恭亲王去偏殿休息。”

孟问槐忙指挥着两个小太监,强硬地将恭亲王扶起,往偏殿走去。恭亲王侧妃却没跟上去照顾恭亲王,而是稳稳地坐在位置上,理了理散落的鬓发,一双眸子凝望着上首。

恭亲王被带了下??去,殿内又渐渐恢复了谈笑声。觥筹交错间,每个人的眼中却都带着不易觉察的深思。

沈听宜也在思索恭亲王的那些话,慢吞吞地进了两口菜,便放下了玉箸。

她思索出了一些结果来,随意瞧了眼恭亲王侧妃后,准备收回视线时,动作却陡然一僵。

她发现,恭亲王侧妃的视线时不时地往上看。而在她那个位置,能看到的人只有——

沈听宜抬眸往上看,恰好与闻褚四目相对。

恭亲王侧妃在看他。

闻褚心绪不佳,便较往日多饮了几口酒,视线往后宫嫔妃那儿一扫,意外地落在了安静用膳的沈听宜身上。

沈媛熙见他瞧过来,立即扬起了笑:“陛下,妾身敬您。”

闻褚捏了捏眉心,面含倦色,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视线,淡淡道:“今日是年宴,爱妃少喝些酒吧。”

沈媛熙脸上的笑容一顿。

郑初韫忙道:“陛下可是累了?”

闻褚淡淡“嗯”了一声,起身道:“朕出去透透气。”

沈媛熙也站起来,“陛下,妾身让尚仪局准备了一场烟火,您可要去看看?”

郑初韫笑着道:“既然准备了烟火,陛下不如带嫔妃们一起去看看吧?”

“也好。”

闻褚点点头,吩咐了刘义忠两句。

不一会儿,就见刘义忠走到殿中,扯着嗓子道:“陛下口谕:请诸位爱卿移步殿外共赏烟火。”

殿内众人欣然起身,跟着闻褚到了安福殿外。

安福殿外空阔,成百人站在这里,都不觉得拥挤。西侧的湖水上放着许多宫灯,照的湖水波光粼粼。冰雪已经消融,外头的风吹在身上格外刺骨。

从暖和的殿内出来,便更觉得寒冷。甫一出来,林婕妤就捂着嘴巴,咳嗽了好几声。

沈听宜跟在林婕妤的后面,忽然见恭亲王侧妃向这边走来。

她脸上含着温婉的笑意,停在林婕妤眼前,嗓音柔和:“婕妤娘娘,您要注意玉体啊。”

面对她,林婕妤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多谢……关心。”

“咻——”

“轰——”

爆炸声一声一声地响起,震耳欲聋。烟火冲天而起,随即炸开。升腾在空中的烟花,绚丽的颜色交织在一起,徐徐绽放,宛如一幅璀璨瑰丽的画卷。

漫天的烟花散发出硝磺的气味,火星稀稀疏疏窜向四周,旋即消失。

美丽虽转瞬即逝,却刻骨铭心。

沈听宜看完这场烟火,不知怎的,竟有些伤感。

烟花放完,宴会也结束了。沈听宜扶着繁霜的手,走在玉屏桥上。

“繁霜,你可否与我说一说恭亲王?”

繁霜低声道:“主子,恭亲王生母是先帝的贵妃顾氏。”

沈听宜记得这个人:“是那位追随先帝而去的敬纯贵太妃?”

繁霜点头。

沈听宜便想起来一件事:“我记得,初次请安时,林婕妤赏给了我半斛螺子黛,说是敬纯贵太妃赏的。”

当时,皇后的脸色就有些不对劲,她还以为是自己瞧错了。

繁霜并不隐瞒,环顾四周后,声音愈发低:“主子,私下里也有人说,敬纯贵太妃是被太后下旨赐死,给先帝殉葬的。”

赐死殉葬,这种制度在前朝流行,但本朝时已经被废黜了。何况,她是贵妃,膝下又有皇子,怎么会呢?

沈听宜眼中划过一丝骇然。

繁霜道:“恭亲王大抵是听信了这些谣言,心中怨恨太后殿下。”

原来如此。

沈听宜心里有了底,便吩咐着:“那位恭亲王侧妃,你去查一查。”

繁霜并不多问:“是,奴婢明白。”

不论是后宫,还是宫外,世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沈听宜并不是事事都会关心、在意,只是她直觉这位恭亲王侧妃是个不简单的女子。

而且,她好似与林婕妤相熟。

当初,她摔碎林婕妤的白玉绞丝镯子,被闭门思过后,她还让汝絮将沈媛熙给她的那对白玉镯送到了永和宫。

只是,在这之后,她再也没见林婕妤手上戴镯子了。

她又道:“再去查一查她和林婕妤的关系。”

第116章 第 116 章

每逢年宴,嫔妃们都可以与亲眷相见,不仅如此,位列二品的嫔妃还能将亲眷们接到自己的寝宫进行一个时辰的团聚、叙话。

沈听宜坐着轿子去长乐宫的路上,碰到了沈钟砚。

她撩开帘子,唤住他:“父亲。”

见到她,沈钟砚毫不犹豫地拱手行礼:“臣参见昭贵嫔。”

沈听宜下轿,亲手扶起他,轻声细语:“父亲真是折煞女儿了。”

沈钟砚嘴上说着“礼不可废”,起身的动作却不含糊。

看着面容姣好、笑容恬静的沈听宜,再看看她身后的轿子,沈钟砚脸上的笑意愈深:“听宜,你在宫中一切可都好?”

通常情况下,后宫中的消息并不会传出宫外,沈钟砚上次见她是在承平行宫。那时,她是圣宠正浓的昭嫔。时隔几个月,她已经是昭贵嫔。

沈听宜笑笑:“劳父亲挂心,女儿一切都好。”

沈钟砚得帝王信任与重用,时常出入紫宸宫,在帝王近侍的只言片语中能探寻出帝王对她的宠爱。

他愈发得意与满意:“不愧是我的女儿,听说陛下十分宠爱你,为父现在只盼着你能为陛下诞下皇嗣,不要像你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