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第 91 章
这话一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沈听宜却看向了对面的庆嫔。
因着沈媛熙招仇恨的话,她的脸色稍稍有些苍白。
莲淑仪开口,似乎是替庆嫔解围:“荣妃娘娘,这茶叶能久存,等明年庆嫔诞下了皇嗣,难道不能品尝吗?”
许贵嫔压了压嘴角笑意,觑着庆嫔,嘲讽意味十足:“可到了明年,便是陈茶了,庆嫔哪里还会喜欢?”
前两日,庆嫔以自己有孕在身、衣裳小了、旧了为由,在尚服局抢走了许贵嫔喜欢的两匹料子。
因为她有孕在身,许贵嫔不好与她计较,但不代表许贵嫔没将这件事记在心上。
这不,找到了机会就开始针对庆嫔。
众新人不知这话是何意,因此听得云里雾里。
恪容华也笑着道:“荣妃娘娘,妾身以为,比起茶,庆嫔当更喜欢酒。”
她说着,直直看向沈听宜,“昭嫔,你说是不是?”
她指的是上次在蓬莱岛上庆嫔为难她一事。
沈听宜微微一笑,摇头道:“妾身入宫时间短,不知庆嫔喜好。”
这话说的有意思,言外之意,就是与庆嫔不熟。
恪容华眉头微动,意味深长地收回了视线。
许贵嫔侧过身,浅笑道:“昭嫔不知,我却是知晓的,不说旁的,单说从前时,庆嫔哪里敢不知会我一声就将我的东西拿走?只是如今怀了身孕,人便金贵起来了。”
两位都是生育过的人,位分又比庆嫔高,见不惯庆嫔,许多话轻易就能说出口。
可余下的人不一样,她们要么没有生育过,要么没有庆嫔位分高,因此,都没有张口。
见庆嫔被说得一声不吭,郑初韫开始打圆场:“庆嫔有孕在身,仔细一些是应当的。年年都有进贡而来的新茶,何必急于一时呢?尚服局的料子既然给了庆嫔,许贵嫔,回头本宫就让人补给你。”
许贵嫔不依不挠,急道:“殿下,这可不是两匹料子的事,庆嫔怀着孕是不假,可那原是妾身的东西,她招呼都不打一声便拿走了,岂非失礼?”
“妾身当初怀孕,也没像她这样不知尊卑。”
她又拉上恪容华问:“是不是?”
恪容华想一想,皱眉道:“宫规森严,规矩分明,便是有孕在身,妾身们也不敢这样侍宠生娇,唯恐折了皇嗣的福分。殿下宽厚,以皇嗣为重,妾身自然无话可说,可庆嫔此举,难免叫人误会。”
两人一唱一和,向皇后表明自己的态度。
沈媛熙悠然自得地品着手中的香茗,仿佛挑起矛盾的不是她。
新妃们个个像锯了嘴的葫芦,默不作声地听着。
被许贵嫔拂了面子,郑初韫面色仍是沉静无波,只是语气稍重:“庆嫔,你如何说?”
庆嫔起身,垂首道:“殿下,妾身、妾身不知那料子是许贵嫔看上的,尚服局的人将那料子给了妾身,妾身也就收下了。”
许贵嫔立即冷笑:“庆嫔的意思是,尚服局的女史失职?”
沈媛熙闻言放下了茶盏,语气轻飘飘的:“庆嫔是觉得本宫掌管不善吗?”
尚食局归她掌管。
“妾身并无此意。”
庆嫔还算稳得住,慢慢解释:“只是,妾身身边的宫女去取料子时,也询问过,女史言语间并未提起许贵嫔。若非如此,妾身的宫女怎敢拿走?”
她语气还算恭敬,神色却有些散漫。
许贵嫔脸色一沉,“难道我还冤枉了你不成?”
庆嫔迎着她的目光,不卑不亢:“妾身只是实话实说,并无他意,贵嫔莫要误会。”
眼见两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场面一度剑拔弩张,沈听宜缓缓道:“妾身记得,嫔级的料子与贵嫔的不一样。”
她的眼中有些疑惑,“贵嫔看中的料子,尚服局怎会轻易转手庆嫔呢?”
许贵嫔眼睛瞬间亮起来,看向郑初韫道:“是了,昭嫔这话倒是点醒我了。殿下,您大可去查一查,那料子是否为贵嫔所用。”
若只是一匹料子,大可不必这样麻烦,可许贵嫔句句都是规矩,又是当着众新人的面,郑初韫自然不能行事偏颇,任由事情发展下去。
她看向庆嫔,询问一句:“庆嫔,你可看了那料子?”
庆嫔却嗫嚅着,答不上话。
郑初韫心里也有了底。
她眉目间带着寡淡的笑,目光环视众人后,凛然道:“庆嫔以下犯上,闭门思过半个月,罚抄宫规十遍。”
庆嫔身子猛然一颤。
这责罚若放在平时,是有些重了的。但皇后要在新人面前树立威严,其他嫔妃也没有求情的意思,庆嫔自知无法反抗,只好俯身道:“妾身遵旨。”
郑初韫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安抚许贵嫔,沈媛熙忽然提起了薛琅月:“怎么今日不见贞妃?”
郑初韫道:“贞妃要照顾二皇子,本宫已经免了她的请安。”
沈媛熙不由地挑眉,语气不善:“皇后的意思是,贞妃往后都不用来凤仪宫请安了?”
郑初韫一笑:“荣妃放心,本宫只是免了她一个月的请安,下个月是你的生辰,贞妃自然是要到场的。”
说到这里,郑初韫嘴角笑意更浓,望着众人,声调略高:“十月初八是荣妃的生辰,陛下的意思是要在安福殿举办宴会,诸位回去以后可要好好准备。”
众人起身称“是”。
沈媛熙却低眸,抚摸着自己的蔻丹,悠悠地道:“皇后今年的千秋宴也是在安福殿举办的,可惜,却出了事,也不知妾身的这个生辰宴,能否过的安稳。”
她淡淡睨了眼莲淑仪和胡婕妤,“这件事可就需要你们来操心了,本宫可不希望,宴会上再生一些事端。”
莲淑仪没应,胡婕妤却笑一笑,道:“妾等也是第一次筹办宴会,难免会有疏漏,荣妃娘娘若是不放心,不如与陛下说一说,换一个人来?”
沈媛熙眉头一横,哼了哼声:“陛下将此事交由你们,又让你们协助本宫管理后宫,你们若是连筹办宴会这等事都办不好,不如趁早让位算了!”
莲淑仪不甘示弱:“荣妃娘娘既然也说是陛下的意思,那娘娘若是不满意,大可找陛下说理去,现在与妾等说什么?”
她的语气也重了些:“娘娘觉得谁有能力让您满意,不妨说来给妾等听一听。”
郑初韫淡漠地看着这一幕,并不阻止。
沈媛熙微眯眼,面露不悦,还未说话,便听许贵嫔道:“妾身相信,两位娘娘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定然将宴会办得漂漂亮亮。”
沈听宜也开了口,声音柔和:“两位娘娘当与荣妃娘娘同心协力,管理好后宫才是,何必说一些戳心窝子的话?荣妃娘娘方才只是关心两位娘娘,吐露了一些担忧罢了,两位娘娘切莫误会。”
她停一停,话锋一转:“新妃妹妹们刚入宫呢,娘娘们这样,岂不是闹了笑话?”
莲淑仪倒是很给面子,缓了缓神情,起身道:“若是如昭嫔所说,倒是妾身误会荣妃娘娘了,妾身向您赔个不是。”
胡婕妤也道:“请荣妃娘娘放心,这次的宴会,妾身自当尽力而为。”
沈媛熙沉着脸,看着她们,却一个字也没说。
莲淑仪朝沈听宜看过来,点了点头,沈听宜也冲她一笑。
郑初韫将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目光游移在莲淑仪和沈听宜身上,眼底闪过一丝疑虑。
许贵嫔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小声问道:“昭嫔,你和莲淑仪怎么回事?”
沈听宜瞟了眼胡婕妤,这才悄声解释:“妾身与莲淑仪,冰释前嫌了。”
许贵嫔不由咋舌:“可是莲淑仪不是和荣妃娘娘——”有怨吗?
她吞了吞口水,换了个说法:“荣妃娘娘也知晓此事吗?”
沈听宜弯了弯眉眼,冁然一笑:“这几日,我日日都去玉照宫,贵嫔竟不知吗?”
宫中嫔妃应当都得到了消息。
许贵嫔自然不例外,只是她没敢相信,因此定定地看着她,神色难掩诧异,“昭嫔,你……”
她压低了声音:“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沈听宜怔一怔,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虽然她误会了,但是——
她心神一动,掩唇轻声:“若有需要,妾身定当告知贵嫔。”
许贵嫔点点头。
新妃们的初次请安很快落下了帷幕。
过程虽有曲折,但到底没让新人沾染分毫,她们之中不免有人觉得失望。
谁知,她们刚刚走出凤仪宫,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动静。
许贵嫔等庆嫔失魂落魄地走出来,故意扬声道:“庆嫔,不是你的东西,何必强求呢?那料子,你暂时用不上,待会儿别忘了叫人送来景阳宫。”
庆嫔咬着牙:“贵嫔放心,等妾身回宫,便叫人给你送去,不会耽误时辰的。”
许贵嫔继续冷嘲热讽:“庆嫔,你也莫要觉得是我小气。若是旁的东西你想要了,便同我说一声,我必定拱手相让,毕竟你如今可是金贵之人。可,坏了规矩就不好了。”
恪容华也在旁附和:“庆嫔,你我都是四品,你若喜欢我的料子,便一并取了去,这不算逾矩。”
庆嫔白着脸,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许贵嫔“哎呀”了一声,抚着胸口道:“庆嫔是不是昨日没睡好?这脸色实在不大好看,可要我替你去请太医瞧一瞧?”
“不劳烦贵嫔了。”
庆嫔抚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强撑着脸色:“近来腹中皇嗣有些闹腾,妾身乏的很,就先行告退了。”
胡婕妤拦住她,好心道:“庆嫔,你坐本宫的步辇回去吧。”
庆嫔并不领情:“不必了,多谢婕妤娘娘好意。”
她说完,扶着宫女的手慢慢走远。
胡婕妤笑容不改,扫了一眼今日请安并没有多少存在感的新妃们后,走向莲淑仪,“淑仪娘娘,妾身可否与您同行?”
莲淑仪等会要与她商议筹办宴会一事,点头应下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看向沈听宜,笑问:“昭嫔今日可有空来玉照宫?”
沈听宜眼波盈盈,俯身道:“淑仪娘娘好意,妾身本不该拒绝,只是,妾身还未用早膳。宫务繁忙,妾身今日就不打扰娘娘处理宫务了。”
莲淑仪颔首:“无妨,昭嫔下次得空过来就是了。”
沈听宜抿唇一笑:“是,妾身明白。”
莲淑仪和胡婕妤相继离开,沈听宜从几位新妃中找到徐梓英,和婉道:“徐选侍,快随我回昭阳宫吧。用过膳,还要去长乐宫拜见荣妃娘娘呢。”
几位新妃听完,不无羡慕——搭上了昭嫔,就等于攀上了荣妃。
荣妃,不仅家世高,有权又有宠。
可以说是如今的后宫第一人。
目送沈听宜和徐梓英离开,虞御女小声道:“徐选侍真是好运气,竟分到了昭阳宫。”
不像她,被分到了恪容华的翠微宫。
云意愤愤不平道:“是啊,都是良家子出身,王常在就罢了,徐选侍凭什么比我们高了一阶?”
唯有姜瑢,横了一眼众人,嗤道:“昭嫔罢了,没了荣妃,她算什么?”
第092章 第 92 章
从位分定下来那日起,姜瑢就一直不服气:凭什么沈听宜一入宫就是昭嫔,而她,连个贵人都不是。
本以为有表姐在,入宫以后,她可以肆意一些。谁知,表姐竟被褫夺封号,还禁了足。
都是荣妃的错!
她心里怨恨荣妃,却更加厌恶昭嫔。
云意觑着她,叹惋道:“姜良人,可是荣妃娘娘愿意护着昭嫔,不论如何,昭嫔都是我们得罪不起的。”
姜瑢瞪了她一眼,“得罪不起?我的表姐也是妃位,并不比荣妃矮一截。当初若非徐氏,表姐怎会被责罚?”
若非徐氏以自缢自证清白,惺惺作态,故作清高,表姐怎么会失去宫权,她又怎么只会是良人?而这个贱人,还踩着她封了选侍。着实可恶!
姜瑢并不遮掩自己的情绪,冷冷一笑:“宫里人还说昭嫔颇得圣宠。我看,不见得。细细算来,这昭嫔入宫都快半年了,若是得宠,怎么还是嫔位?”
她这样说,显然不知道在后宫中晋位有多难:许贵嫔和恪容华若非诞下皇嗣,只怕现在也只是嫔位呢。
但几位御女却隐隐相信了这句话。
因为在她们的认知里,得宠便会晋位。
云意眼波流转,朝四周看了看,小声提醒:“姜良人,圣意不可揣度。”
姜瑢昂着头,神态骄矜,“昨日我们入宫,谁知道昭嫔使了什么手段,竟让陛下将她召去了乾坤殿。一次便罢了,难道今夜陛下还会不管我们这些新人,继续召见昭嫔吗?”
云意忙笑着恭维:“良人说的是,陛下万万不会忽略了我们。”
可心里却在想,即便不是昭嫔,也会是两位贵人之一,再不济,也是王常在,怎么会轮到她呢?
*
沈听宜和徐梓英到了长乐宫。
沈媛熙坐在榻上,手里捧着一个簿子,立在一旁侍奉笔墨的,却不是绯袖,而是裴贵人。
沈听宜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笑着看向沈媛熙,指着徐梓英道:“娘娘,妾身带着徐选侍来给您请安。”
徐梓英也上道,立即跪下:“妾身给荣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
这话可是说到了沈媛熙的心坎儿上。
她放下簿子,抬一抬手,“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
徐梓英缓缓抬头,却守着规矩没有直视她。
能选入后宫的,姿色定然不会差,虽比不得王常在的娇俏,眉眼却是清秀、婉约。
沈媛熙看了两眼,道:“起来吧。”
算是接受了她的投诚。
沈听宜坐下后,装作不经意地问:“娘娘,裴贵人怎么在这儿?”
沈媛熙睨了眼裴惊澜,淡淡道:“听闻裴贵人在家中便协助母亲掌管中馈,本宫让她在这儿,也是想考较考较她。”
沈听宜微微垂下长睫,语气艳羡:“娘娘心善,这样看重裴贵人,连妾身都不及。”
“你从前没学过,若是急着上手——”
沈听宜忙打断沈媛熙的话:“娘娘,妾身才不想管理这些事情呢。”
怕她不信,她急得连连摆手,“妾身连德馨阁的事务都管不好,全交给了掌事宫女负责,哪里看的明白宫务?”
沈媛熙眉头微松,诧异道:“德馨阁到底是你的寝殿,你连那些宫人都不管,日后怎能帮衬本宫?”
她言语间是担忧,亦是试探。
沈听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娘娘,妾身不耐看那些,若是让妾身管理事务,还不若去抄经念佛来的痛快呢。”
沈媛熙审视地看着她,沉声道:“你连自己宫里的事务都放手不管,让底下的人如何信服你?她们跟着的主子是你,而非掌事宫女。”
沈听宜低眸,怯怯道:“娘娘说的是,妾身明白了。”
“可如今汝絮受了伤,在静养,妾身只有掌事宫女可以用。”
至于知月,她不提,沈媛熙也没将一个婢女记在心上。
“本宫记得,你的掌事宫女出自尚宫局。”
“是,娘娘好记性。”
沈媛熙微微沉吟:“青鸢虽说出自尚宫局,却待本宫忠心耿耿,不若本宫将她调给你用几日?”
沈听宜大惊:“这如何使得?娘娘,青鸢现在是您的一等宫女。”
以她的位分,哪里配得上?
沈听宜有理有据:“娘娘如今处理宫务,本就疲乏,身边若是少了得力的宫女,岂不更是劳累?望娘娘三思。”
沈媛熙蹙起眉,想不出好主意。这时,徐梓英忽然轻轻道:“荣妃娘娘,妾身以为,从长乐宫出去的宫女,不论是何人,都足有震慑力。”
沈听宜合掌一笑,“徐选侍说的极是,娘娘随意从长乐宫找一个宫女给妾身镇一镇场子,有娘娘的威严在,妾身必定能事半功倍。”
“妾身虽不善管理事务,却也是正经主子,底下的宫人便是不服,也不敢违逆妾身,妾身别无他求,只要她们不生事,安分守己,忠不忠心于我倒是不重要。”
一直沉默的裴惊澜却开口道:“昭嫔,妾身以为您这样想,却是有些不恰当。对于主子来说,宫人的忠心才是最要紧的。”
沈听宜笑一笑,“或许对裴贵人来说,宫人的忠心最要紧,可对我来说,知心才是。身边有个知心妥帖的宫女,比什么都好。”
“就如娘娘和绯袖,妾身和汝絮。娘娘,您说是不是?”
沈媛熙打量着沈听宜的神色,语气平淡:“对本宫来说,有用才是最要紧。”
说着,她朝外唤来周长进:“将长乐宫的宫女都叫来。”
按照规矩,妃位配十二名宫女。因此,除了绯袖和青鸢,还有十位可以挑。
衣色各异的十位宫女分成两排走进来,恭顺地请安后,都低下头。
沈听宜看花了眼,含羞道:“娘娘宫里的,都是极好的,妾身不知如何选。”
周长进觑着沈媛熙的脸色,躬身道:“娘娘,这是在打扫院子的宫女,名唤浮云,也是出自尚宫局。”
“说起来,昭嫔先前还见过她。”
沈听宜看向那人的面容,似乎有些印象,“妾身记得,娘娘让她来照顾过我。”
沈媛熙道:“偏殿里生事,让你受惊,本宫本该要将她杖毙的。”
但还没等她下令,沈听宜就去求见了闻褚,还将闻褚引了过来。于是,她便一直没发作浮云。
但这件事一直在她心里,抹不平。故而,她对浮云实在是不喜。
“一个扫地的宫女,上不了什么台面,哪里镇得住什么场子?”
沈媛熙挥挥手,“换一个吧。”
沈听宜看着身子发颤的浮云,抿了抿唇,不忍心地道:“娘娘,便是她吧。妾身未入宫前,她到底伺候过妾身,也算是与妾身有缘分。”
沈媛熙皱眉不语。
周长进却乐呵呵地道:“娘娘,奴才也觉得昭嫔说的是,浮云虽是扫地宫女,却也是长乐宫出去的,旁人怎敢看轻?”
沈听宜不留痕迹地瞥了眼周长进,袖子下的手指微微弯曲。
沈媛熙这才不耐烦地道:“罢了罢了,你既然选中了她,本宫就将她送给你了,日后,你就是她的主子。”
沈听宜起身道谢:“多谢娘娘恩典。”
浮云也跪下来谢恩。
……
走出长乐宫,浮云立即道:“奴婢浮云,给主子请安。”
沈听宜将她扶起,笑吟吟道:“你既来了我这里,也不好再当一个打扫的宫女,便升为二等宫女吧。”
浮云感激之情无以言表,眼中含泪,“主子大恩,奴婢必当全心全意侍奉主子,。”
是昭嫔解救了她。
若是再来晚一点,她恐怕撑不下去了。
浮云默默地想着,并没有发现沈听宜眼中闪过的笑意。
浮云,你还活着,真好。
沈听宜和徐梓英一走,沈媛熙看着裴惊澜,也没了磨人的兴致,将人打发下去后,揉了揉眉心。
周长进跪在地上,替她捏了捏腿,“娘娘,浮云一走,您就再无顾虑了。”
沈媛熙掀眼看他,朱唇微微上扬:“本宫再是不喜她,也不能让她死在长乐宫。”
周长进赞同道:“娘娘说的是,浮云如今去了昭嫔身边,若是不慎丢了性命,旁人也不会想到是娘娘出的手。”
“她既要,本宫给就是了,至于后果如何,她该自己承担。”
沈媛熙细眉紧拧,盯着身上的襦裙,忽地冷笑一声:“陛下昨日召她侍寝,已经打了所有新人的脸,这样的恩宠,若再没有本宫庇护,她能活下来?本宫这样,也是为了她好。”
她想要沈听宜争宠,想要她得宠,最好再诞下皇嗣,但她却见不得陛下为她破例,真的为她上了心。
“她这几日去玉照宫比来长乐宫还要勤快,你可查出什么来了?”
周长进忙道:“回娘娘,奴才一直让人盯着昭阳宫,昭嫔去玉照宫,都是莲淑仪相邀,除了莲淑仪,还有胡婕妤。昭嫔去玉照宫,一待便是一下午,却不知是在里头做什么。”
“莲淑仪打的什么幌子,本宫心里一清二楚。”沈媛熙眼底凝起一片晦暗,“她以为拉拢了昭嫔,便在打本宫的脸面吗?”
“周长进。”
“奴才在。”
沈媛熙扬起下巴,面上浮起几分笑容,“继续盯着玉照宫,至于浮云,就交给汝絮处置了。”
“奴才明白,请娘娘等着好消息。”周长进露出笑容,思索一番,“娘娘今日可要奴才去乾坤殿请陛下来?”
沈媛熙想一想道:“往常这个时候,陛下都会叫御膳房做一些菊花鱼,你去问问,今日可做了,若是做了,给本宫也送来一份。再备一些燕窝鸡丝汤和蟹黄酥,送去乾坤殿。”
周长进会意:“娘娘放心。”
第093章 第 93 章
沈媛熙并没有隐瞒让人去乾坤殿送糕点和汤水的消息。
久在宫闱的嫔妃们听闻以后都还能按捺住,才进宫的新妃们却有些蠢蠢欲动了。
若是陛下今晚去了长乐宫,她们何时才能出头啊?
只是不等她们有所动作,又传来了衍庆宫贞妃去乾坤殿请陛下的消息。
众人这才歇了心思,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态度。
薛琅月和沈媛熙对上,谁会更胜一筹呢?
端看陛下的态度了。
乾坤殿
孟问槐赔着笑脸送走衍庆宫的人,将食盒提着走进殿内,苦着脸道:“陛下,贞妃娘娘派人来说,想请陛下去衍庆宫用膳。”
闻褚掀眼瞧一瞧,未置一词。
孟问槐不得不继续问:“午膳时辰要到了,陛下去哪用膳?”
是长乐宫,还是衍庆宫呢?
孟问槐私心想着,应该是衍庆宫。毕竟,这是贞妃诞下二皇子后,第一次让人来乾坤殿请陛下。
谁知,闻褚两个都没选:“去昭阳宫。”
“啊?”
孟问槐诧异之色溢于言表,见闻褚起身朝外走去,忙弯腰跟上,请示道:“那奴才现在可要去告诉昭嫔一声?也好叫昭嫔准备准备。”
闻褚却道:“不必告知昭嫔,朕直接去。”
他顿一顿,又叮嘱:“让人将御膳送去昭阳宫。”
“是,奴才明白。”
孟问槐打发小太监去御膳房告知陛下的安排后,不由地抬头望了望日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陛下这样,岂不是将昭嫔推到了风口浪尖?
陛下必然知晓这样的举动会给昭嫔带来什么。那,他是想给昭嫔荣宠,还是给她招仇恨呢?
孟问槐想到昭嫔,又摇摇头。
但陛下的荣宠,谁能推拒,谁敢不受?
昭嫔能走的多远,能站的多高,又能在陛下的心里留下多少痕迹,得看她自己的能力和手段,这一点,没有人能够助她。
除非她有本事,能够让陛下乐意,并主动奉上。
“陛下驾到——”
外面传来细而长的声音,惊动了昭阳宫众人。
沈听宜腾地起身,向院子走去,却见闻褚被宫人簇拥着,缓步走来。
一身杏黄色绣着团花龙纹衬着他身姿如青松挺拔,周身气势虽冷淡,眉眼间却含着笑意。
沈听宜当即一愣,忘了行礼。
等回过神,闻褚已经朝她伸出手,温声询问:“昭嫔,可用膳了?”
沈听宜咬唇笑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妾身今日没什么胃口,还未用膳,陛下怎么来了?”
闻褚笑了下,牵住她的手,领着她往后殿走去,嗓音里带着一丝懒:“正好朕也还未用膳,想过来陪陪你,顺便看看朕的昭嫔可有按时用膳。”
沈听宜当然没信这句话,面上含羞带怯,目光盈盈若春水,“妾身还以为陛下会去贞妃娘娘那儿呢。”
闻褚笑道:“贞妃要照顾二皇子,二皇子又不能见风,朕去了岂不是让贞妃分心?”
话里话外,倒是替贞妃着想。可他难道不知,贞妃便是故意在沈媛熙之后去乾坤殿请他,是在与沈媛熙一较高下?
沈听宜挨着他坐下,弯眸浅笑,“陛下思虑周全,是妾身所不及。”
至于沈媛熙,她就知趣的没提了。
无非是要说沈媛熙处理宫务,不让她增添负担云云。
都是借口罢了。
他不想在沈媛熙和薛琅月中二选一,索性来了她这里躲清净,也算是端平了水。可是,薛琅月会这样想吗?
她当然不会。
衍庆宫
回话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道:“陛下去了昭阳宫。”
薛琅月的眼神扫在他身上,“昭嫔?”
小太监愈发恭敬,生怕引起她的不悦:“是,奴才方才见到尚食局的人将御膳送去了昭阳宫,打听了两句,说是陛下昨日答应了今日要和昭嫔用膳。”
薛琅月眉目微沉,看着满桌的膳食,只觉得索然无味。
琼枝在一旁赶忙安慰道:“娘娘,陛下既然答应了昭嫔今日去昭阳宫用膳,便无不妥,左右长乐宫也没得了好。”
薛琅月气道:“那么多宫殿,可陛下偏偏去了昭阳宫!这和去长乐宫有什么分别?”
昭嫔与沈媛熙姐妹一心,昭嫔得宠,沈媛熙的地位只会更加稳固。
“自从承平行宫回来,满宫里就属昭嫔得宠最多,说是专宠都不为过!”
“娘娘,慎言啊。”
琼枝忙让小太监退下,放轻声音:“荣妃现在一心扑在了宫务上,庆嫔有孕,余下的人,陛下都不大待见,可不就是让昭嫔拔尖了?却也算不得专宠,否则,昭嫔如今也不会是嫔位了。娘娘如今有了二皇子,陛下迟早要来衍庆宫的。”
她又道:“陛下不来衍庆宫,也没忘了娘娘,您想想,陛下不是还让皇后免了娘娘的请安吗?陛下心里是担心二皇子,更是担心娘娘。”
薛琅月拧着眉,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娘娘,新人已经入宫,昭嫔如此显眼,难道不招人怨恨吗?娘娘,有新人分宠,奴婢以为,不出半个月,昭嫔必定失宠。”
她说得如此笃定,薛琅月听着,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她饮了一口汤,忽然问:“偏殿的那位白贵人如何?”
琼枝犹豫了片刻,道:“白贵人自从请安回来,一直在屋子里没出去,恐怕午膳也没用。”
薛琅月淡淡道:“叫她过来。”
琼枝不解:“娘娘让她过来做什么?”
白贵人昨日进来衍庆宫,主子也只是看了她一眼,早上白贵人来请安,主子甚至都没见。
她知道,主子对于白贵人住进衍庆宫一事格外排斥,然而,这是陛下的旨意,主子再不喜,也只能忍着。
本以为会这样相安无事下去,主子却改了主意?
薛琅月瞥了她一眼,“本宫是衍庆宫主位,白贵人既然已经住进来,本宫少不得要关照关照她。”
琼枝心神一凛,立即道:“是,娘娘,奴婢这就去传白贵人。”
……
用过午膳,闻褚又同沈听宜在榻上休憩了一会。
闻褚是搂着她睡的,沈听宜并无困意,但不敢乱动,只好闭着眼思索日后的规划。
浮云已经在她身边,只要好好护着她,到明年这个时候,真相就能大白天下了。
那时候,庆阳长公主和赵家的名声一落千丈,赵锦书和沈媛熙会如何自处……她真的很期待呢。
又想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实在算不上好。
然而这是闻褚希望她承受的,她自然不能露了怯。
圣宠,可是个好东西。
……
沈听宜醒来时,闻褚已经离开。
她揉了揉惺忪的眉眼,被知月伺候着喝了口蜜水,又见知月笑眯眯地道:“主子,陛下走的时候对奴婢说,今晚还要还要来主子这儿用膳。”
沈听宜手中动作一顿,望向她:“陛下当真这样的说?”
“是啊,主子。”
知月喜滋滋地道:“后妃之中,还是主子最得宠,连着两日,陛下都不召新妃呢。”
沈听宜凝了凝神,倒没有她这样乐观。
诚然,得宠是好事,然而,旁人会眼睁睁地看着她独得圣宠吗?
这消息若是漏出去,只怕明日的请安,又是她大出风头了。
沈听宜伸出两根手指,在桌案上有节奏地敲了几下,忽然将陈言慎唤进来,吩咐道:“将陛下今晚要来我这里用晚膳的消息传出去。”
知月大惊:“主子,您这是做什么?”
沈听宜继续说下去:“务必让满宫皆知。”
陈言慎没有疑问,躬身退下。
知月却急得团团转,“主子,您这样,岂不是给旁人机会?若是陛下在来的路上,被旁人拦住了,可如何是好?”
沈听宜注视着她,却笑:“若是陛下被人拦住了,不是一件好事吗?”
“正好,我想瞧瞧是哪位等不及了。”
“况且,她拦住了陛下,陛下便不会来我这里吗?”
都得看闻褚的心思了:是为了这个人下她的脸面,还是为了她,责罚这个人。
她相信,闻褚不会让她失望。
若是闻褚为了她责罚这个人,那日后,旁人再想对付她,也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风一吹,谣言便飞到了皇宫的每个角落。
白贵人从衍庆宫正殿出来时,正好见一位小太监匆匆从外面进来。
她不由地停下了步子。
很快,她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娘娘,奴才打听到一个消息:陛下今日晚上要去昭嫔那儿。”
余下的话,她就没听了。
“主子,陛下竟连着两日……”
白贵人冷冷地盯着她,“陛下如何,不是你能置喙。”
宫女连忙请罪:“是,奴婢失言了。”
她低着头,没有看见白贵人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
白贵人沉得住气,裴惊澜又在沈媛熙的眼皮子底下,姜瑢却是个忍不住的性子,她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兴冲冲地跑向正殿,去寻唐文茵。
“表姐,表姐。”
对于她这个不合规矩的称呼,唐文茵提醒了好几次,然而姜瑢总是听了就忘。她无奈地看着姜瑢,“怎么这么急,可是宫里出什么事了?”
姜瑢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道:“我听说今晚陛下还要去昭嫔那里。”
唐文茵没放在心上:“昭嫔近来得宠,这算什么事?”
姜瑢气鼓鼓地道:“表姐,可是我都入宫两日了,连陛下一次也没见过。陛下就只传见昭嫔,我到底哪里比不过这个昭嫔了?表姐,你可要帮帮我。”
唐文茵摸了摸她的脸,叹息道:“瑢儿,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我现下正在禁足,连承乾宫的门都出不去,陛下好端端的也不会来承乾宫。你叫我如何帮你?”
第094章 第 94 章
姜瑢转了转眼珠,挽着她的胳膊撒娇道:“表姐,她们都看不起我,我就一定要做第一个侍寝的人,让她们好??好瞧瞧我的本事!”
“今晚??是个天载难逢的好机会。表姐,你就帮帮我吧,你一定能帮我。”
唐文茵皱了皱眉,不大赞同她的话:“瑢儿,你做了第一个侍寝的人又能如何?今晚陛下要去昭嫔那儿,你难道还能让陛下转变心思,来你这里?”
这是不可能的。
昭嫔时下正得宠,姜瑢只是刚入宫的嫔妃,退一步来说,即便昭嫔不得宠,可陛下已经决定今晚去她那里,便不会轻易改了心思。
否则,岂不是乱了规矩。
“瑢儿,这事我帮不了你。”
唐文茵正色道:“你万万不能做出这种事。”
姜瑢撇了撇嘴,松开她的胳膊。
“表姐不想帮我就算了。”
“瑢儿,你可知你这样做,会惹多少麻烦?”
她若成功,便成了荣妃和昭嫔的眼中钉,若不成功,便成了满宫的笑话。
唐文茵想对她细细解释,姜瑢却不耐听下去,转身跑了出去。
她不放心,忙对人吩咐:“长清,你去盯着瑢儿。”
长清皱着眉,不解:“娘娘,姜良人怎么敢这样想?”
这可是明目张胆的截寝啊。
后宫里,从前荣妃和贞妃斗的那样厉害,也从未这样做过。
主要是,陛下不给她们这样做的机会,譬如今日,两人都去请陛下,陛下呢,一个都没去,反倒去了昭嫔那儿。
这样争宠,却让旁人捡了便宜,得不偿失。故而,没有人效仿。
唐文茵忧心忡忡:“瑢儿性子冒失,若在宫里出了事,我如何对得起姑姑?长清,去拦着她点,万不可冲??动之下做了傻事、失了规矩。”
当初唐家内宅不宁,是她的姑姑将她带去了业州亲自抚养教导,没有姑姑,就没有今日的她。
姑姑于她有恩,姜瑢又是姑姑唯一的女儿,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表妹,于情于理,她都要照顾好姜瑢。
长清自幼跟着她,有同她一起长大的情分,也算是看着姜瑢出生、长大的,重重地点点头应下:“是,娘娘,奴婢知晓分寸的,一定会拦着姜良人。”
姜府后院没有多少侍妾、庶子和庶女,姜瑢作为唯一的嫡女,深受家人宠爱,性子便被养得有些纯真、随心,便也不知后宫争斗的可怖程度。
她不知道,一次的不谨慎,就会让她坠入深渊,生死难料;也不知道,她的表姐在宫里的这几年,每日都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大意,胆战心惊地活着。
为了唐家上下一百多口性命,也为了她的父母。
可哪怕她这样小心谨慎,还是被褫夺了封号,禁了足。
万幸的是,帝王并没有因她之事牵连唐家,也没有责怪她的父母。
唐文茵看的开,她不在乎权势,也不在乎位分。
只要好好活着,什么都是不重要的。
她活着,唐家就有一位娘娘,说出去,总归是一份荣光。
……
闻褚从昭阳宫出来,召见了几位大臣商议朝政,时至酉时才结束。
孟问槐送走朝臣们,接过小太监手中的茶水,递给闻褚,“陛下,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闻褚饮了一半,偏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太阳西坠,暮色四合。
他捏了捏鼻骨,驱逐身子的疲乏。
孟问槐立在一旁,不由地问:“陛下可要传膳?”
闻褚瞟他一眼,被他这么一说,也想起了沈听宜,起身道:“去昭阳宫。”
孟问槐乐呵呵地跟上,“是,奴才差点忘记了,陛下答应了昭嫔今晚要去德馨阁用膳。”
他哪里是忘记,不过是委婉地提醒罢了。闻褚心知肚明,却没追究他的意思。
御辇被太监们抬起,缓缓向昭阳宫行去。
乾坤殿到昭阳宫会经过长信宫和衍庆宫。
闻褚撑着下颌,遥遥望到了衍庆宫门前伫立的一名女子。
不用他开口,孟问槐就介绍了起来:“陛下,是衍庆宫的白贵人。”
闻褚对她有些印象,毕竟是白家的姑娘,也是这次淑女中册封的最高者。
白贵人是刚从衍庆宫出来,身上穿戴都极其素雅,眉目间,也没什么情绪,看着是个清冷之人。
她盈盈福身,嗓音空灵:“妾身贵人白氏,给陛下请安。”
孟问槐见闻褚没有让御辇停下的意思,便朝白贵人颔了颔首。
白贵人垂着首,余光里,御辇闪过。
她捏了捏手心,忍住心中的情绪,被宫女扶起身。
她望着走远的御辇,本想折回寝室,忽然看见前方一位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向她,停在了她的面前,对她打了个千儿道:“陛下说今日风大,贵人早日回宫歇息,莫要着凉了。”
白贵人的表情丝毫不变,嘴角却微微上扬,抬手让宫女递过去一张银票,微微颔首:“这是一点心意,劳烦公公替我向陛下谢恩。”
小太监喜不自禁收下了银票,恭恭敬敬地道:“是,贵人放心,奴才一定将贵人的话带给陛下。”
白贵人目送小太监走远,旋即回到了寝室。
“主子,陛下这是看见主子了!”宫女又惊又喜,“说不准,陛下明日便要召主子去乾坤殿。”
白贵人仍是一脸沉静,语气也是淡淡的:“陛下也只是瞧了我一眼罢了。”
然而,那漆黑的瞳孔中,却闪烁着点点光芒,暴露了她真实的情绪。
……
御辇继续往前走,听完小太监的回禀,闻褚什么也没说,静静合上了眼眸。
孟问槐觑着小太监,给了他一胳膊,示意他退下。
“孟总管,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孟问槐瞥向他的袖口,意味不明。
小太监忙将银票拿出来,递给孟问槐,讨好道:“这是白贵人的赏赐,小的孝敬给您。”
孟问槐看了一眼,却没接,只是道:“既然是白贵人给你的赏赐,你收下就是。”
这白贵人不愧是第一皇商白家的嫡女,着实大方,一出手就是二十两。
都抵得上采女一个月的月俸了。
小太监又笑着,小声问:“孟总管,陛下的意思莫不是明日要召见白贵人?”
孟问槐拢了拢宽大的袖子,语气冷漠:“陛下的心思,岂是我能猜到的?”
语毕,他轻声提点一句:“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一句,作为御前侍奉的太监,后宫嫔妃的赏赐,不论数额,你都可以收着,可凡事,要以陛下为主,莫要因小失大了。”
最后一句,他格外加重了语气。
小太监也是个机灵的,否则孟问槐也不会向他说这些话。
“孟总管放心,奴才明白。”
犯了帝王忌讳的太监,向来没有好下场。
小太监往后退了两步,忽然看着前方道:“孟总管,那前面仿佛是哪位主子。”
孟问槐眯着眼一瞧:嚯,还真是。
他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闻褚的身侧,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闻褚听见:“陛下,姜良人在前面。”
和白贵人不一样,姜良人站在了宫道上的最中间,拦住了御辇前去昭阳宫的路。
“妾身承乾宫良人姜氏给陛下请安。”
姜瑢面带笑意地蹲身请安。
她不信,陛下会对她视若无睹。
御辇如她所愿停了下来,闻褚也掀眼向姜瑢看去。
她着一身珊瑚粉色的齐胸襦裙,乌发未绾,披散在两侧的肩上,露出雪白的脖颈,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闻褚注视着她,眉眼沉静,一时没有出声。
空气中弥漫着静谧,连风也停止了。
孟问槐屏住呼吸,目露惋惜地看着姜良人。
姜瑢却一无所知,被闻褚看红了脸颊,露出一个笑容。
她刚想说话,长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跪在了她的身侧,砰砰砰地磕头:“陛下恕罪,姜良人年岁小,方才入宫,不是有意触犯宫规,还请陛下看在唐妃娘娘的面子上宽恕良人吧。”
姜瑢还沉浸在羞赧的情绪中,乍一看到长清,心里便有些不满,在听到她这话以后,更是蹙起眉头,不管不顾地训斥一声:“长清,你在做什么?”
闻褚难得没有耐性,鼻腔里发出低沉的声音:“让唐妃好好教导姜良人宫里的规矩,带下去吧。”
长清忙不迭谢恩:“多谢陛下宽恕,多谢陛下。”
孟问槐招了招手,便有两名宫女来到姜良人面前,毫不客气地将她架起来,往承乾宫走去。
姜瑢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猛然被人钳制住了双臂,不由挣扎起来,喊道:“陛下,妾身不知做错了何事——”
长清被吓得想要捂住她的嘴,可惜她不敢,也来不及阻止,这番话便飘进来帝王的耳中。
她闭了闭眼,听到了帝王一声短促的轻笑。
少顷,帝王不容置疑道:“姜良人御前失仪,即日起禁足一月,唐妃约束不当,罚俸一月。”
长清当即感到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可她只是一个奴婢,此时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能说,唯有叩谢:“多谢陛下。”
姜瑢却被这话刺激到了,倏然顿住动作,眼睛通红地望着御辇中的闻褚。
或许,这个时候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
御辇重新被太监抬起,渐渐地从她视线里消失。
姜瑢一下子瘫软了身子,倒靠在宫女的手臂上。
长清虽想责怪她连累唐文茵,可是看着她呆愣的模样,终究是于心不忍,叹了一口气,将她扶起来道:“姜良人,娘娘还在承乾宫等着您呢,我们先回去吧。”
她又看向两位御前的宫女,语气颇是恭敬:“劳烦两位姑姑。”
第095章 第 95 章
承乾宫就在昭阳宫的东面,隔的距离并不远。因此,姜瑢一从承乾宫出来,沈听宜就得到了消息。
她料到有人按捺不住,没想到这人会是姜瑢,本以为有唐文茵在,不会让姜瑢出风头的,却没料到唐文茵竟没本事将人管住。
陈言慎赶在闻褚前面回到德馨阁,将姜良人拦住御辇并受罚的事情向沈听宜简单道来,末了,还替唐文茵感到惋惜:“因着姜良人,唐妃娘娘也受牵连,被陛下罚了俸禄。”
沈听宜淡淡笑了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罢了。只是,姜良人刚入宫就被禁足一个月,这可不是好兆头。”
禁了足,就无法侍寝。
一个月后,该侍寝的只怕都轮过了。
那时候,姜良人该如何立足呢?
她抬手抚上鬓间的石榴花簪,朝前院走去。
不过,她并不在意姜良人。姜良人是死是活,都与她无关。
值得她在意的人是姜良人的表姐唐文茵。
昔日的明妃,如今的唐妃。
……
闻褚与沈听宜用完晚膳,理所应当地歇在了德馨阁。
沈听宜忽然轻声问:“陛下,您明日朝政可繁忙?”
后宫不能妄议朝政,因此闻褚眉峰一挑,饶有兴致地问:“怎么了?”
她仰着头看他,嗓音清软:“明日,陛下还让妾身侍膳吗?”
闻褚抚着她的眼角,嗓音柔和:“朝政自然是忙的。”
闻褚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意思,本不打算再和她继续这个话题,但看着她咬着唇,露出的不安模样,漆黑的眸子里晕染几分笑意,又道:“只是,朕还抽不出一点时间来陪你么?”
沈听宜这才笑起来,眼中弥漫着柔情,“陛下说的是。”
闻褚抱着她,主动提起了白贵人和姜良人。
“朕在来德馨阁的路上,遇到了白贵人和姜良人。”
沈听宜哼一哼,不满道:“她们怕是听说了陛下要来妾身这儿的消息,想要将陛下从妾身这儿抢走吧。”
“抢走?”
闻褚眸色一暗,眼睫微垂,凑近她发烫的脸颊。
沈听宜深吸一口气,手指抵在他的胸膛,躲避他的亲热。
她不肯,他却偏要离她更近,一只手将她的手捉住,一只手握住她的纤腰,倾身而下。
察觉到他的意图,沈听宜颤声一唤:“陛下……”
闻褚凑近她的耳边,触到了她的耳垂,发出一声轻笑:“昭嫔放心,没有人能从你这里抢走朕。”
静夜沉沉,窗外,弯月高悬,叶影婆娑。
如银的月色撒在帷帐上,映出两人的身影。
翌日卯时,闻褚醒来,没惊动沈听宜,由孟问槐穿戴整齐后,走出屋子。
他看到了候在廊下的知月,仔细叮嘱:“不用叫醒你的主子,朕会让人告诉皇后,今日免了昭嫔的请安。待会你主子醒了,立即叫人来乾坤殿告诉朕,朕让人给她送来补汤。”
知月心里一喜,连忙道:“多谢陛下恩典。”
昨夜疲乏,沈听宜一觉醒来,已经到了早膳时辰。
知月听到动静,立即进屋将沈听宜扶起,欢喜之色溢于言表:“主子可醒了,御膳房已经将主子的早膳送来了。”
沈听宜看着外面的日光,蹙了蹙眉,“什么时辰了?”
"快要巳时了。"
知月雀跃地道:“主子放心,陛下吩咐奴婢莫要吵醒您,今日您也不用去凤仪宫请安,主子且安心用膳。”
若无大事,这时候凤仪宫的请安也要结束了。
沈听宜揉了揉眼睛,没再说什么。
如今既是宠妃,便也无需苦着自己。这是闻褚想要的,那便照做就是了。
浮云领着两位宫女进来伺候沈听宜盥洗后,陈言慎忽然悄步来传:“主子,玉照宫的云御女在昭阳宫外面求见。”
“云御女?”
这可是沈听宜的熟人了,她略一抬手,“将她带去正殿吧。”
知月自然也记得云意,当初沈钟砚在北城为官时,云意居住在安平侯府上,因着两个府邸离得近,她倒是时常与沈听宜来往。
“奴婢还以为不是安平侯府上的那位云小姐呢。这都进宫两日了,云御女才想起来给主子请安?主子当初可没少护着她。”
无事不登三宝殿。
沈听宜自然知道云意今日来目的不纯,不过这有何妨,宫里从来只有敌人,只有利益,人与人之间,讲情意也太可笑了。
她心里这样想,面上丝毫不显露。
“好了,知月,到底是我们的一位故人,如今也同我一样是宫中嫔妃,你不可无礼。去将皇后昨日赏的那新茶拿出来沏了,给云御女奉上。”
知月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下,正欲退下,忽然想起帝王早上的吩咐。她私心里想给主子一个惊喜,也顺便在云御女面前彰显帝王对主子的宠爱,便忍着没说出来,到院子里招手叫来一个小太监,附耳细细叮嘱一番。
沈听宜不急不忙了地换了件襦裙、上完妆。
浮云默默地站在她的身旁,见她走向正殿时,才开口询问,语气里充满了关心:“主子不用早膳了吗?”
沈听宜瞧她一眼,温声道:“等我去正殿了,你再问。”
浮云愣了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正殿里,知月已经给云意斟了两次茶。云意不好拒绝,两盏茶下肚,还不见沈听宜的身影,她便时不时往殿外看去。
沈听宜穿着上次闻褚送来的云锦襦裙,白与红两色相配,齐胸处绣着两条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锦鲤,臂弯搭着一条同色的披帛,轻盈飘逸地走进殿内。
云意看着她,不由自惭形秽,面上的笑意却是温柔:“妾身给昭嫔请安。”
沈听宜伸手将她拉起,亦是轻声细语:“你我好久不曾见了,不必这样生疏。”
“这几年一切可都好?”
沈听宜没有坐上主位,而是挨着她在案几旁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略感心疼:“瞧着你,倒比从前清减了许多。”
云意不想她的态度这样和气,一时松了口气,笑意更浓:“妾身一切都好,只是从北城来长安,路程遥远,一路上没休息好罢了。”
沈听宜弯了弯眼眸,“如此,我也放心了。”
云意点点头,捏着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感慨道:“原以为能在北城见到沈姐姐,没想到我们竟是在长安相见。”
沈听宜也叹息:“是啊,若非进了宫,我现在已经在北城了。”
云意动作一顿,没想到她会接下这句话。
若没有进宫,她这会已经是安平侯世子夫人了。这可是皇宫,她这样说出来,不怕犯了忌讳吗?
沈听宜却没察觉她刹那间的失神般,继续唏嘘道:“没想到,你也被安平侯府送进了后宫,真是世事无常。”
云意回神,浅浅一笑:“妾身自幼父母双亡,既得了安平侯府的庇佑,便该听从夫人的安排,就算不入宫,今年也是要嫁人的。”
安平侯夫人会将她送入皇宫?沈听宜并不信这句话,以她对侯夫人性子的了解,她做不出这样的事。
“身不由己罢了。”
沈听宜不动声色地道:“你如今在玉照宫,莲淑仪待你可还好?”
云意苦笑:“有什么好不好的,莲淑仪忙着协理后宫,连每日的请安都没让我去。”
“她不磋磨你,你也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这已经是极好的了。”
若是换成了长乐宫,她可没这个福气。
然而这不是云意所想要的,莲淑仪虽然位分高,又协理后宫,可她没有圣宠,没有办法让她见到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