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不容乐观(2 / 2)

“公务紧急,耽误不得”段柳摇头拒绝,径直朝着王清晨的公房走去。

“那小吏去给大人们准备些热茶”那书吏同样匆忙施礼转身离去。

段柳穿过回廊,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院子,那几棵平日里开得繁盛的石榴花,此刻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

朱红的花瓣混在泥泞里,被来往的脚步碾成糊状,显得格外凄凉。

恍惚间他竟想起昨日在黄河岸边看到的景象,心头不禁一阵悲凉。

那条凶狠的黄龙中潜藏的凶险,与眼前这凋零的海棠何其相似。

值房内,王清晨正伏案批阅文书。

案头的烛火已经燃了半截,烛泪凝结成蜿蜒的琥珀色,如同凝固的时光。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来,这些时日的劳神也让他身上多了难以抹去的疲惫。

“下官段柳,参见侍郎大人。”段柳躬身行礼,雨水顺着他的衣角滴落,在青砖地上汇成一小滩水洼,很快又漫延开去。

王清晨放下手中的毛笔,指节因为长时间握笔而微微泛白。

他的目光如炬,落在段柳身上,带着急切,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免礼。京师上下游的堤坝,你可都巡视清楚了?具体情况如何?”王清晨急忙从桌案之后走出将段柳扶起。

段柳直起身子,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卷文书。

油布解开时,发出轻微的窸窣声,仿佛怕惊扰了这室内的凝重。

“大人,情况不是太妙。”他的声音低沉得像窗外的雨幕。

“这是下官沿途记录的堤防状况,请您过目。”

王清晨接过文书时,指尖触到纸页上的潮气,心头便是一沉。

他快速浏览着,眉头随着目光的移动越皱越紧,到后来,那两道浓眉几乎拧成了疙瘩。

“这些堤坝,竟溃败到这种地步?”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多数堤坝都是陈年坝体,修了补,补了修,早已是强弩之末。”段柳的声音里满是无奈。

“尤其是大人特意叮嘱要重点查看的那几段,更是不堪一击,稍有不慎便有溃堤之危。”

早在几日前,王清晨查看水部呈递的公文时,就从那些看似平稳的字句里读出了暗藏的危机,特意标出黄河中段的几处隐患,派段柳亲自前去查验。

可如今看来,实际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郑县段至少有三处在下官查看时就已经出现渗漏。”段柳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压抑的愤怒。

“更荒唐的是,当地官员上报说早已完成加固,可下官到那里时,别说加固,连最基本的维护都没做。那些朝廷拨下去的银两,恐怕早就进了私人腰包。”

王清晨猛地合上文书,纸张碰撞发出的脆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刺耳。

他的脸色阴沉得如同外面的天色,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你可查实了?“

“下官亲自沿着堤坝一寸寸查验,还找了几个在附近劳作的河工细细询问。"段柳说着,从袖中取出几张折叠整齐的纸。

“这些是他们按了手印的证词,请大人过目。”

纸上的墨迹有些晕染,显然是被雨水打湿过,可那一个个鲜红的指印,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发疼。

“他们说,官府只派人去堤坝上草草转了一圈,连夯土加固都省了,拔了几丛野草就回去报功了。”段柳的声音里带着痛心。

恰在此时,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惨白的光芒瞬间照亮了王清晨铁青的脸,将他紧抿的嘴角和凸起的青筋映照得格外清晰。

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隆炸响,仿佛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助威。

“混账!“王清晨一掌拍在案几上,案上的茶盏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泼洒出来,在公文上洇出深色的污渍。

“黄河水患关乎京师安危,他们竟敢如此玩忽职守!”他猛地站起身,袍袖带起一阵风,将烛火吹得剧烈摇晃。

王清晨极少动怒,可此刻,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段柳垂手侍立,不敢接话。

他比谁都清楚黄河水患的可怕。

与长江水患不同,史册上关于黄河水患的记载不仅密密麻麻,而且每一笔都浸透着血泪。

小主,

那奔腾的浊流一旦失控,所过之处便是千里泽国,其发生频率和破坏程度,都远超长江。

这也是工部历年防患的重心所在,更是眼下继江南梅雨季之后工部的头等大事。

而且他们早在五月初便做了准备,但是下边官员却真的敢阳奉阴违。

而王清晨自入职工部以来,便对黄河水患多有关注,尤其是上次梁朝特意点出几处急需修复的堤坝。

他便立刻安排水部紧急筹备修复。

虽然此时并非大修大补的最佳时节,但简单加固、临时应急总还是能做到的。

可谁能想到,那些地方官员竟敢如此胆大包天,连防洪的救命钱都敢伸手。

“大人”段柳斟酌着词句,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

“眼下正值汛期,水位一日高过一日。若是不及时处置,一旦决堤......”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那后果,两人都心知肚明。

“我知道!”王清晨烦躁地打断他,在堂内来回踱步。

官靴踩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与窗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他猛地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案头那卷标注着“郑县段”的文书上,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你且先回去休息,换身干净衣裳,喝碗热汤暖暖身子。”王清晨的声音恢复了几分镇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这就进宫,请命拿下这些蛀虫!”

说着,他便一把抓起段柳呈递的公文和证词,连披风都顾不上披,撩起衣袍便大步向外走去。

雨丝斜斜地打在他的脸上,可他浑然不觉,脚步急切地消失在回廊尽头。

段柳望着那道决绝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变得急促起来,密集的雨点击打在屋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如同催征的战鼓,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

雨势渐增,对农人这可能是个好消息。

但是对于工部,对于朝堂而言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