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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vintage古着衣15 鲛人哼哼唧……

鲛人哼哼唧唧半天,就差色诱。

但也只是想想,他要真敢色诱,爽到的那刻控制不住传到银清那,他的寿命也到头了。

去头油炸、红烧、煲汤、焖煮、醋溜……

中华上下五千年,总有一个银清喜欢的做法。

鲛人都能想象到以银清那隐藏在清冷温雅表象下邪恶病态的内心,绝对会把他做成满汉全席,然后诱哄着岑让川吃下去。

别以为他不知道!

千年以前银清就不止一次想这么干过!

“现在宅子里什么情况?”装哑巴装了半天的岑让川问道。

她更担心她的四百万尾款还付不付的出来。

说到这,鲛人已经用半边被单把自己弄干,正往地上挤水。

他一边用力挤一边说:“你亲的那个现在被银清吊在树上做风干腊肉,不知道死没死,我和他感官不互通。”

岑让川霍然睁眼,一骨碌爬起来:“等等?!你们感官互通?”

她以前没接触过非人的玩意,根本不知道他们居然还有这个设定。

那她每次和银清那个……他们不会都知道吧……

“时断时续。不过,只有主体通分身,分身之间不互通。”

鲛人想认真解释,岑让川直接上手往他尾巴上摸了一把。

滑溜溜的,鳞片紧密,跟摸鱼没什么区别,只是他的体温似乎更凉一些。

鲛人:?

岑让川:?

两人面面相觑。

鲛人咬牙:“你在干什么!”

岑让川:“你们不是感官互通吗?这样子呢?”

“你觉得呢?他最防着的分身就是我。”鲛人越说,嗓音越抖,“他现在从我的头发丝到尾巴尖都重点监视着,生怕你把我睡了,现在我就是半个银清,你居然还敢这么摸我!”

“啧,就摸个尾巴。不碰你行了吧。”岑让川收回手,在被子上蹭了一把,鱼特有的黏液沾手上,又黏又滑。她清了清嗓子,支吾其词:“那……我和他那个的时候,你们知道吗?”

她更想知道这个!

要是知道也太丢人了!

鲛人不明白她说的话,疑惑道:“那个?哪个?”

“就……那个?”

“哪个?”

岑让川无语看他,鲛人眼里全是不解。

靠,不会真没开过荤的吧?

她决定换个明确点,但又委婉的说辞:“亲完嘴之后生命大和谐的动作。”

“……”鲛人脸色爆红,“你,你怎么……下流!无耻!”

岑让川裹着被子又躺下了,眼看就要继续装死。

鲛人忙说:“你别睡啊,快起来。就……你们那个,银清控制不住的时候……我们能感觉到一点……就一点!”

“……”

她还能不能有点隐私?

孩子大了,给条裤子穿行不行?

岑让川想到自己和银清搅在一块酱酱酿酿他无数分身都能感知到就想死。难怪黑衣银清即使自己没有那部分零件也想着交媾的方式,还说出也想要试一试……

敢情他们都知道!

她做的不是一个人,是千军万马是吧?

岑让川恨不得给自己一榔头,问那么仔细干什么!

现在知道了又恨不得自己不知道。

鲛人絮絮叨叨半天,见她没听,赶紧把话题拉回来:“其实你现在回去哄哄银清,他也没有余力对你怎么样,你考虑下?明天跟我回去?银清真的蛮好哄的,你对他好一点,他就原谅你啦。”

“没有余力?我看他挺有力的,能把我俩都捆起来绞死,和我亲过的那个一块挂银杏树上做腊肉。”

岑让川话里的阴阳怪气鲛人怎么会听不懂。

他放下手里拧干到一半的床单,犹豫道:“你走了之后,他把黑衣服那个吸食过去一半,分裂出来另外一个没穿衣服的。没穿衣服的那个先醒,差点把银清杀了,银清现在失明又失聪,你完全可以拿捏他!”

趁人之危是吧?

她喜欢。

岑让川脸上不自觉带了点缺德的笑容:“把他差点被自己分身宰掉的事放出来,详细讲讲,我听着开心开心。”

“……他虽然失明又失聪,但我看到听到的,他能知道。”鲛人不得不提醒她,“你确定要开心开心?”

“早不说!”

“我跟你说了我们感官共通!”鲛人发现这人听话从不听全,光听重点词。

但鲛人没撒谎。

岑让川走后,宅子内当时银清的处境其实很危险。

黑衣银清脱离他们太久产生易变,如果没有她那一瓶死马当活马医的除草剂,现在宅子里他和银清都得死翘翘。

解决掉这个大麻烦后,那个从银清身体里再次分裂出的家伙就好对付多了。

当时银清昏迷着,新家伙却要下手,被鲛人用鱼尾扇出的水刃掀飞,银清这才得以保全性命。

不然以银清的性格,在他虚弱到五感失三感的情况下铁定要把鲛人这个储备粮弄死。

“要不是我救了他,你现在都看不到我嘤嘤……”鲛人说起几日前的经历,越说越委屈,眼泪变珍珠,“咔哒咔哒”往下蹦。

为什么他哭起来有音效了?

鲛人擦干眼泪低头去看,岑让川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床头柜的烟灰缸放在他下巴处接珍珠。

鲛人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想用大尾巴拍死这个女人,又怕银清报复,窝囊地吞下这口气:“我说这么多,你有没有听进去!”

“哭完了?这么快?”岑让川坐起来跟奴隶主似的数珍珠,“一颗,两颗,三颗……才七颗,有点少,算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鲛人目光不善盯着她。

岑让川把珍珠收好又躺下:“行了,听进去了。要我回去可以,第一,跟我道歉。第二,我要精神损失费。第三,给我能制约他的东西,少了其中一个,我、都、不、干。”

鲛人作为传话筒,立刻传达银清的回答:“第一,对不起。第二,可以,回宅子就带你到金库中,要多少拿多少,但提醒一句,你这个月漏财。第三,同意,已经放在宅子门口,随时可取。”

“行,那你等着吧。姑奶奶心情好了再回去。”岑让川暗爽,完全忽略了银清的提醒,“对了,警局里有个老头给你送信,说认识你。”

她爬起来,去抽屉里找那封信。

月色明亮。

将室内照得半是昏暗半是朦胧。

白色被子被掀开一角,长发散落,光洁的蝴蝶骨清晰可见,在黑夜中无端多出几分旖旎。

约莫是在下层抽屉,身躯往下弯曲,露出半边看似细瘦实则有力的腰。

“找到了……”她话音未落,背后贴来一具寒凉的身躯。

鲛人声音变了,不再高扬,反倒无限接近银清的声线。

低沉喑哑,如清泉流淌过山岩。

“回宅子,让川……”

岑让川慢慢回头看去。

鲛人长发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连同眉睫都晕染墨色。银白色双眸泛起金黄色光芒,流光溢彩。

清冷如霜雪的容颜胜过无边月色,眼中盛满的欲色如湖面的碎光金箔,潋滟盈润,满到快要溢出。

“让川,我想你了。原谅我好不好?”被银清上身的鲛人用眼神勾她,握着她的手却没有向以前那样贴近自己的皮肤,“明天回宅子……我想……”

“要”字还未说出口,重点部位猛地被击中。

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几欲昏厥。

墨色与金色迅速消退,整个房间都充斥着鲛人的哀嚎。

“痛痛痛痛痛——”

隔壁立时传来拍墙声:“大半夜的做什么呢安静点!”

楼上楼下被隔壁带动,纷纷开窗声讨深夜扰民行为。

岑让川咬牙切齿裹着被子,随手拽了片布料往鲛人嘴里塞,怒吼道:“给我闭嘴!”

鲛人痛得在地上翻滚,地上全是从他眼里流出的珍珠。

绮丽长尾拍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声响。

岑让川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忙摁住他说:“小点声!”

鲛人疼得激出血液中的三分兽性,一口咬在她手背上。

尖牙从两端生出,陷入皮肉,在即将咬穿她掌心时,那双银色眼眸再次晕出金色,压制下兽类杀意。

她趁此机会忙把手缩回,却一不小心碰到冰凉湿润的东西……

屋子顿时陷入死寂,半点声响都听不到。

连窗外吹入的风也在此刻静止。

两道人影在地上无限拉长,一动不动。

岑让川大脑宕机,机械般转动眼珠子去看。

就看到鲛人鳞片分布下凸出来的一大块泛滥白肉,顶端是和银清一样的浅粉。因为刚刚被粗暴对待,从鲛人手缝中依稀可见深红色淤痕。

“岑让川,不许看!”虹膜银金色交替,愤怒的神情如出一辙。

说不清究竟是鲛人还是银清。

岑让川忙别过脑袋,却控制不住思绪翻滚,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黄色废料,重新躺在床上也都在想既然前面那啥,那后面是啥样……

鲛人的具体构造究竟是什么样子?

好奇心驱使下,她慢慢伸出手去触碰坐在床边边捂着受伤部位边单手拆信的鲛人。

近了……

更近了……

信封被拆开,展开发黄的信纸,当看到上面的字体,鲛人愣住。

与此同时,一只手贴上了布满鱼鳞的屁股。

鲛人拿着信面无表情地缓慢回头,夜晚虹膜灿若金乌,发丝如墨。

“诶?你怎么又变了?”岑让川没话找话。

第42章 vintage古着衣16 俗话说,老……

俗话说,老虎屁股摸不得。

也没人告诉她,鲛人屁股也不能摸啊……

也怪她。

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呢?

岑让川惆怅,听到旁边时不时传来呜咽声和“吧嗒吧嗒”珍珠掉桶里的动静,默默在心里叹口气。

鲛人的小小鱼折了,各种意义上的折了。

问题是……

“他是不是有病?脑子分裂坏了……你俩在一块的时候又没用前面,他折断我前面有什么用……早知道不来宅子了,都是一群脑子有病的……银清脑子有病,岑让川脑子也有病……踹他踢我干什么……我明天就走,再也不来这,呜呜呜——好痛——”

岑让川背对他,听鲛人在后边鬼哭狼嚎大半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个房间闹鬼。

她正要闭上眼睛,眼角余光却扫到黑暗处有个小小的人影似要朝自己爬来。

睡意朦胧一下子被驱散,她定睛去看,原来是门边放置的架子。

鲛人还在念念叨叨,岑让川烦了:“喂,传说你们鲛人能靠歌声迷惑水手是不是真的,是真的我明天去对面医院给你拐个男科医生过来行了吧。”

“男科医生?”鲛人停止哭泣,转过头问,“那是什么?大夫?”

“……你多久没上岸了解现代社会了?”

鲛人掰着手指数:“两百年?不对不对,最近的一次你们这还在打仗,在岸边看了两眼不算上岸。大概是你们这开始派人探索别的地方,那个人叫什么和来着?我听渔民说了两句。”

岑让川眼皮一跳:“郑和?”

“应该是吧?”太久了,鲛人也记不清。

他们世界不相通,鲛人也只是偶尔来有她的世界。

最近一次上岸竟然是六百多年前……

岑让川闭上眼:“你要是能像传说那样迷惑人,我就去给你拐一个男科医生过来给你看看。我们现代社会的大夫、郎中、杏林,能治病的那种。”

鲛人钻进半边湿乎乎的被子,爬到她身边问:“你真的愿意帮我?”

“走开走开,他要是感知到又要没完没了折腾。”岑让川赶他,“我要是不帮你,你能自己复原?”

“不能……但留着似乎也没多大用处,我不是真正的鲛人,就算回了深海也不能跟其他鲛人那什么……跟陆地上其他人更不可能,我不太喜欢你们人类的交媾方式。想来想去……”

没等他说完,岑让川闭眼打断他:“那就别治了!”

鲛人急声道:“不行!时间久了淤血发黑,色泽不匀,形状歪的不好看!”

岑让川真的服了。

她没想到鲛人卷外貌不够,居然还有丁貌焦虑。

“知道了,睡了。”她无语半晌,只吐出这句话。

“等等,明天帮银清回个信。”鲛人见她要睡,忙叮嘱她。

警局里的老头到底写了什么,岑让川无从知晓。但听鲛人说,那老头是除了张奶奶外第二个能看到银清真正容貌的人。

身居高位,约莫是隐约知晓他的非人身份。

今日艳阳高照。

宾馆内从六点钟就开始有舂臼声,一阵又一阵。

陆陆续续有其他病人入住,呻吟声、哭声、说话声汇聚成不大不小的噪音。

小孩啼哭乍响,岑让川蓦地睁眼,吓出一声冷汗。

胸口以下部位又湿又闷,几乎快透不过气。

她做梦梦到自己怀孕,从肚子里挣扎出的婴儿却是招待所里曾经见过的婴孩鬼魂。

身上已经没了气力,躺在棺材里,身下垫布都浸透羊水和血迹,却还在一个接一个的生,肚子高高肿起又陷落,无穷无尽……

不能再想下去。

再想下去她要头要炸了。

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今天还要给银清送信。

那个完蛋玩意……

岑让川刚想起身,发现不对劲。

她身上似乎趴着什么这么重?

掀开被子一看,望见那半黑半白的长发盘旋在身上时,她把脑袋砸回枕头。

岑让川动了动,感受到被子下束缚的力度和范围,总算知道为什么一晚上都在做噩梦。

鲛人直接把她当成盘龙柱,生怕缠不死她。

腰部以下都被鱼尾包裹,湿滑黏液渗入每寸缝隙,像躺进盛满水的盘子中。

来整理房间的阿姨看到怎么办……

不行,不能把鲛人留在这,这种非人的东西留在这太吓人了。

岑让川清醒过来,推醒鲛人:“醒醒,你今天跟我出去送信。”

“嗯……再睡会……”鲛人蜷缩在被子里哼哼唧唧,“好困……”

自从被银清分裂出来他就没早起过,都是睡到不困了才起来。

岑让川挣扎几下无果,起床气倒是上来几分:“你还想不想治你的小小鱼了?”

鲛人听到重点词,立即跟安了弹簧似的从被子里弹出银白脑袋。

楼下。

墙上老式钟表已经指向六点多钟。

这家便宜的小宾馆大部分人已经出门

在柜台舂香料的圆脸老板手下不停,望着岑让川进来又出去。

先是去外头最近的集市买了一套花里胡哨的长裙和休闲装,装在透明塑料袋里,还买了十几个大包子。

宾馆人来人往,半夜突然来人也不稀奇,于是老板无视了岑让川的异常举动。

但是第二次,她出门买轮椅放在楼下就有点奇怪了。

圆脸老板不自觉望向楼梯口,倒霉孩子估计是第一次照顾人,照顾腿脚不好的病人都不知道定个一楼。

等了一会,就听到楼梯口传来说话声。

“搂好,给我闭嘴。”

“你真的可以吗?不会把我丢下去吧?我这样子见人不会被发现吗?你看看我的头发……”

“你再多话我真要把你丢下去了!都说了不会了!这个年代的人会染发戴美瞳!”

“那是什么东西?啊啊啊,我不想从这摔下去。”

……

什么玩意?

宾馆老板放下手里的活计,喊了声:“姑娘,要帮忙吗?”

“不用!”两声回答,异口同声。

老板倒不在意,回去继续舂她的辣椒。

只是没刚刚专注了。

脚步声逐渐降落,木梯底部有灰尘落下。

穿着运动鞋的脚率先出现,随后是休闲裤。

平平常常的装束,看起来清瘦的姑娘,却没想到这么大力气,抱着身形比她要大的多的……呃,姑娘?

是姑娘吗?

宾馆老板不自觉又停止动作,好奇去看。

岑让川把鲛人放在轮椅上,和宾馆老板打了声招呼就把那高大的“姑娘”推出了门。

白T恤,拖地碎花长裙,用塑料蝴蝶鲨鱼夹半挽起银白长发,单看脸,是个清冷美人的模样。

偏偏骨架有点大,散去了几分羸弱,像一只腿脚不好的雪豹被迫绑在轮椅上。

六点钟的云来医院已经十分热闹。

中心大厅哪哪都是人,发药窗口已经排起长队。

岑让川轻车熟路把人往医院地图上画的男科诊室带。

这一片区域人骤然减少,甚至往来病患都躲着人走。

直到还剩几百米路程,往来男人都往这边看时,岑让川反应过来有点不对劲。

鲛人一把按住轮椅,思虑再三,说出自己的疑惑:“让川,我这样子……进这合适吗?”

“哪不合适……”岑让川话说到一半惊觉究竟哪不对劲了。

花裙子、银色长发、女性打扮……

看男科医生……

岑让川沉默,开始思考云来小镇出现一个喜欢玩cosplay伪娘看男科医生的离谱程度。

等身边走过第三个男人,向她们投来奇异的目光时,岑让川默默戴上口罩,并哄骗鲛人:“合适的,你放心,我们现代社会见多了。你这种叫伪娘,不奇怪。待会进去你就唱唱歌用点小法术知道了吗?”

“噢……好……”鲛人回头看她,狐疑道,“你带面纱干什么?”

“咳,你别管,我先去警局送信,你弄完了……就在医院门口等我。我一会就回来。”

“不行,你等我好不好?我一条鱼害怕。”鲛人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刚刚一路过来,路过的人看他眼神都怪怪的。

“一会,真的就一会儿。一刻钟就回来!”

“不行,你陪我!”

一人一鱼拉扯间,旁边走来两个穿警察制服的人。

岑让川定睛一看,有点眼熟,似乎曾经在审讯室见过。

他们看到岑让川也很意外,拖着左手拴在左脚上的朱矮子跟她打招呼。

岑让川忙把鲛人推进男科门诊,然后快步走出,朝那两名警察走去。

“正好,我们刚要找你你就出现了!”他们笑着和她打招呼。

岑让川注意到朱矮子正死死盯着一步三回头的鲛人,不动声色地挡在他面前,也回以笑容说:“我也正好要去趟警局。昨天老爷子托我把信给银清,既然遇到你们了,就托你们转交吧。我……表弟,咳,昨天摔到那里了,他父母没来,我得看着。”

“呃……你,表弟?”他们脸上带着惊愕,看看鲛人背影又看看头顶写着男科的指示牌。

岑让川默默拉口罩:“咳,年轻人有点特殊癖好……”

她正想好好编造一番,没等她说完。

她身前的朱矮子突然撞开她,锁链崩裂。

他像一颗炮弹,直直冲向鲛人。

第43章 vintage古着衣17 “他不是……

“他不是人!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朱矮子疯了般想要爬向鲛人方向。

医院周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他像一头凶猛的野猪气势汹汹呲着獠牙冲来,肮脏的指甲只碰到鲛人裙摆,就立时被按住,死死压制在原地。

岑让川惊魂未定,忙把鲛人推进科室,差点把出门看热闹的老医生撞倒。

已经秃成地中海的医生“哎哎”叫着,戴着副厚厚的老花镜,看了一眼轮椅上的鲛人就说:“我们这是男科!不是妇科!”

“他是男的!”岑让川对朱矮子嚎叫的内容感到心虚不已,一股脑把鲛人塞进科室,不管老医生怎么惊奇,她顺手把门关了。

“让川!”鲛人无助地喊了声,却得不到她回应。

门毫不留情地关了,暂时隔绝外界吵闹。

“他不是人!”朱矮子一声比一声嘹亮,似野兽濒死前的嚎叫。

矮胖的身躯拼命挣扎,眼白处俱是血丝,双腿猛蹬要朝科室内的鲛人扑去。

警察快速拿出手铐给他拷上,着急忙慌提起他要给他带回派出所。

却不知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双腿如同在地上扎根了般,拔都吧不起来。

朱矮子还在大声嘶吼,奋力想要挣脱。

“岑让川!我知道是你!小庙那天我就知道是你!这件事跟你无关你凭什么插手!”

“接运而已!都是刘庆远的亲人不算犯法!你等着,等着我回来找你!”

“岑让川,你坏我好事!你会有报应的!”

一声接一声。

一浪高过一浪。

整座楼都在回荡他的嘶吼。

未等岑让川反应过来,科室里的鲛人也传出一声似是痛苦又似是愉悦的哭嚎。幸好,他急促地嚎两声后再没动静。

前方是失控癫狂的朱矮子。

后方是情况未明,又怕被人发现是非人类的鲛人。

已经知道大半真相却依旧想不通关节的岑让川听到朱矮子的吼声,那些原本说不通的地方终于说通。

她脱口而出:“刘庆远他爸和他儿子其实是你杀的?!”

朱矮子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没有承认,也没否认。

就在这时。

身后门开了。

浓郁植物气息涌来,迅速将她包裹。

她回过头去,看到的是一片天青色暗纹锦缎面料,在白炽灯下微微反射出朦胧的光。上面散着几缕流光墨色长发,依稀有根白发混在其中,让人忍不住想伸手给他揪掉。

愣神间,熟悉的嗓音响起:“我跟你们去见吴老头。”

声线无限缓慢,透着丝虚弱。宛如清泉石上流,清晰又低沉。

岑让川抬头看看他,又看看他腰部以下的腿,迟疑问:“你能站起来了?”

银清动作一顿,隐含怒意:“你最好能尽快分辨出我究竟是谁。”

“……”岑让川盯着他的脸,黑发琥珀色双眸,身上有植物香气。

正主来了……

来得猝不及防。

还是从男科科室里出来的……

她眼神微妙,却发现不对劲。

银清像是看不见,眼神空洞洞的,失去焦距,没了以往灵动。

跟她说话时,需要偏到一边认真听。

他手腕上还有一圈藤条做的手镯,上面夹着三片银杏叶。

她耳边不由响起鲛人昨晚说的话。

“银清现在失明又失聪,你完全可以拿捏他!”

真看不到?

岑让川正想伸手在他面前挥一挥,银清已经站直身子。

他丢下一句:“我一会就回来,你必须等我,我们一起回宅子。”

话语里的强势怎么听怎么刺耳。

岑让川是叛逆的性格,吃软不吃硬,听到他这么说,回都不回一声,甚至翻了个大白眼。

“带我去见他。”银清知道她抗拒的态度,但现在这件事必须尽快摆平。

他走至警察面前,边说边拿出一个东西。

他背对着岑让川,她看不到,只看到两名警察的眼神变了。

连朱矮子看到时脸上划过错愕、惊异,最后变得灰败颓然,眼中恨意迸发,直直朝岑让川射来。

没等他看多久,银清伸手一耳光,带着十足的力度,“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

“练练手。”他打完,风轻云淡,“你胡茬好多,扎手。已经长得不像人了,不捯饬下?下去见阎王时这么邋遢可不行……啧,怎么这么油。”

说完,他抽出口袋里的帕子,仔仔细细擦手。

朱矮子仇恨目标转移,又开始跟个疯狗一样扑腾辱骂,比起刚刚似乎少了许多底气。歇斯底里的模样让岑让川想起过年杀猪时垂死挣扎的猪,当杀猪匠往它耳朵里灌热酒而它还未死透时,发出的声音就跟朱矮子如出一辙。

她目送银清和他们一块离开。

朱矮子奋力蹬腿的那几下被警察架着拖着,把沿途地板都拖干净了。

警局就在附近,甚至男科旁就是血液科,岑让川猜想朱矮子应该是用了什么办法从警局里出来,想到医院寻求脱身之法。

她正设想以朱矮子的性格会用什么办法,又想到朱矮子虽然是风水师但不过是一个三流神棍为什么能一眼看出鲛人不是人,甚至要向他扑来……

太多谜团没解开,她想得脑袋有点疼。

她打算去外边饮料售货机买个功能类饮料提提神,身后的门第二次打开。

岑让川左脚才迈出去一步,听到动静,下意识转身去看。

地中海医生看似正常,眼中瞳孔却如猫儿在黑暗中那般滚圆,温和地低头,失神地望着某个点说:“回去清淡饮食,四周左右拔除导尿管,记住一个月不能有性生活,有什么问题记得随时来就诊。”

鲛人坐在轮椅上,失神落魄,眼角还挂着几滴泪,一副被糟蹋的样子看得人莫名心动,想把他搂进怀里好好安慰。

几分钟前银清要是不出现的话,岑让川是会这么干的。

他出现后,见到在银清相似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她的心态变成幸灾乐祸。

从医生手里接下轮椅把手,和医生告别后去取药房取药。

两人准备离开,经过医院小花园,四周仅有几人在不远处溜达。

岑让川没忍住,嘴角的笑是怎么压都压不下去,询问他:“怎么了?看病不开心吗?”

鲛人捧着一堆药,迟钝地没听出她的嘲笑,虚弱地问:“你究竟给我看的什么医生……”

“啊?怎么了?不是男科吗?”岑让川呲着大白牙,乐颠颠的。

“……他,他上来……先看我那,叫什么指检……我还从没被人碰过那……银清大概以为我和你怎么着了吧……急吼吼过来……感觉到不是那样,他看都不看就出门找你……”鲛人说到这,发出响亮的嚎哭,眼泪像珍珠,一颗一颗往下掉。

“你们简直王八蛋……一个踹我,一个折我,做错事的又不是我呜呜呜……”

岑让川这回难得有点愧疚,默默合上嘴。

但……看男科为什么要指检?

她疑惑回头,望向男科方向。

小小的指示牌悬挂在二楼天花板下。

上面写着:泌尿外科、肛肠科……

诶?

肛肠科?

为什么会和男科混在一块?

岑让川迅速回想刚刚地中海老医生的胸牌,她拿出手机和浅淡印象中的名字一对比,蹦出的第一个姓氏就对不上号。

“……”

完了,把人送肛肠科了……

她心虚地去搜刚刚医生的名字,看他擅长的方向。

捕捉到关键字,吊在喉咙口的心倏然放回胸口。

过程虽然曲折,结果还是对的。

“没事。”到底是底气不足,她安慰起人来多少能听出点心虚,“这不是,挺好的吗!放心,医生说四周后就能好,别担心。”

“你没看过你怎么知道挺好……”鲛人语气幽幽,“它现在皱皱巴巴像沙虫……今天你回宅子,给我准备麻沸散之类的汤药,再要一把刀,我不许这么丑的东西长在我身上!”

岑让川惊了:“啊?”

自宫?这么极端吗?!

他们在说着话,不远处忽而传来一句:“让川?”

两人抬头,见隔着三两花圃那端走来两个人,一大一小。

是严森和白芨。

“你们醒了?”岑让川微微吃惊,自己醒后还没来得及去看这两人,她便推着鲛人往他们那走,想要寒暄两句。

对面二人目光原本还在岑让川身上,在看到鲛人后视线直接定住。

白芨脸上的震惊掩都掩不住,看看他又看看岑让川,欲言又止。

严森朝他们挥挥手,眼睛望向轮椅上的人不过三秒,明显愣了一瞬,然后可疑地开始脸红,目光躲闪又忍不住看鲛人。

鲛人一把按住岑让川放在轮椅把手的手,提醒道:“你跟那小子说话小心点,银清想过在山上那会杀了他。”

岑让川在距离只剩一个花圃时顿住。

早在银清把严森单独带上山挖刘盈坟头时她就觉得整件事都不对劲。

可是。

“为什么?”

鲛人放下手,回头看她:“你不知道吗?银清要是不出现,他就是你未来丈夫。”

岑让川倒吸一口凉气,瞪圆眼睛去看严森。

那研究生看起来老实木讷,戴着黑框眼镜,一副书读多读傻了的样子。

他居然……是自己官配?!

没等岑让川接受这件事,鲛人皱眉,轻声问:“我怎么感觉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而此时,迎面走来的二人已至近前。

严森羞涩地伸手到鲛人面前,完全忽视了其他人:“你好,我是让川的朋友,严森。”

岑让川和白芨同时觉出不对味来,两人眼睛跟探照灯似的扫在他们身上。

第44章 vintage古着衣18 严森白芨……

严森白芨今天也要出院,他们四个一块看望完秦叔后便叫了一辆网约车准备回去。

镇子上干滴滴的有限,等了十几分钟才有人接单。

鲛人死死挨着岑让川,生怕被严森推进小树林。他现在坐轮椅就跟坐在岑让川用来运快递的小推车上一样,轻而易举就能把人带跑。

他对自己美貌程度心里有数,千年前,身为主体的银清之所以能到帝君手下成为第一谋士,除去智谋,容貌也是压过一干才俊。

身为他的分身,虽然因为掺了点鲛人血导致两人有点不一样,但也是雌雄莫辨的漂亮。

指检已经玷污了他纯洁的身心,不能再鱼节不保。

最重要的一点,他不接受龙阳!

死也不接受!

岑让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随手把从宾馆收拾出来的杂物用塑料袋装起来丢在鲛人腿上,直接把他当成了运货架。

“姐,既然你现在不回宅子,又没地方住,去我那住一段时间呗?”白芨仰着脑袋问。

实际是她亲眼看到刘庆远父亲脑袋摔下来时太害怕了,急需拐个人跟她一块住。

那些婶子阿姨都有家庭要照顾。

整个镇子上找来找去就岑让川是熟悉的单身贵族,她还是风水师,听严森说胆子还挺大,怎么想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岑让川也没多想,招待所她不想住,宅子也暂时不想住,干脆同意。

“我呢,我呢!”鲛人觉得自己再不出声就要露宿街头了。

“咳,我带我……”岑让川瞥眼仍在少男心动的严森,憋着笑问白芨,“我堂弟能和我一块去你那住几天吗?”

“堂、堂弟?!”严森表情跟被雷劈了似的,不敢置信地望过来。

“对啊,他就是上次我买了十几个包子才跟你出门的社恐堂弟。”如愿以偿看到自己想象中的表情,岑让川笑得极其开心,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

“噢对了,他平时最喜欢玩cosplay,最擅长cos美人鱼,可会游泳了对吧!”

鲛人发现岑让川不论转世几轮都有个最大的特点:心肠不好。

这辈子更是贪财好色,偶尔还贱嗖嗖的。

长了张灵秀的脸,尽不干人事。

严森脸色霎时惨白,目光从鲛人清冷俊雅的脸到他宽却单薄的肩,再到各种塑料袋遮掩下……

鲛人恼了:“看什么看!非要我脱裙子你才相信吗!”

“你腿脚什么毛病?”白芨扯他裙子问,“奶奶教了我一套针灸疗法,你要不要试试?”

花裙子被用力扯回,鲛人捂住裙子,咬牙道:“不用了!我这天生的!”

“小儿麻痹?肌无力?”白芨还想再猜,眼角余光有灰影飘过,就听到岑让川念出车牌号后嚷嚷道“车来了车来了”。

“白芨你和我坐后边。”岑让川忙分配座位,然后气沉丹田,用力把死沉死沉的鲛人抱起来。

司机师傅忙下车帮忙,和严森一块把轮椅放进后备箱。

白芨一晃眼,看到岑让川堂弟上衣与长裙露出的腰有几点光亮闪过,没看清楚就被长发掩盖。

“不等银清一起吗?”鲛人挂在她身上连忙问,“他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让他去死。车里空座就四个人,他来了坐哪?车顶车底还是后备箱?他又不会开车,难道让他坐驾驶位?”岑让川可还记着那完蛋玩意要取自己狗命这件事。

道歉给钱有毛用,自己这口气还没消下去。

鲛人还要说些什么,就被一把塞进车里。

他感受到一道穿透力极强的视线,灼热地吓人。

偏过脑袋一看,是那个叫白芨的小姑娘。

她正盯着……

长裙下,干涸的鱼尾露出一个小尖尖,和裙子内衬的蕾丝叠在一块,看起来不伦不类。

“这是……”白芨关上车门,虎视眈眈地要上手掀裙子。

鲛人死死捂住裙角,狠瞪这没边界感的小姑娘。

坐副驾驶的严森系上安全带,往外看去时看到了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挠挠头问:“让川,那是你表弟吗?”

岑让川看也不看,当机立断:“师傅开车。”

灰色轿车踩上油门,迅速驶离医院门口。

车轮碾过水泥路,卷起小片灰土,飘散在风中消弭,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他们刚走,医院接到电话,马不停留来了个白发苍苍的医生进警局。

看到的群众很疑惑,明明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警局里有人出事为什么不赶紧送去医院?难道警局还有更齐全的设备?

银清站在警局门口,目送那一行人远去,无心去管身后纷扰。

朱矮子死了。

死在警局。

这件事算告一段落。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银清活了上千年,很少因为这些事情绪波动。

除了他的帝君,还有这一世的岑让川。

她无论前世今生,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人,热热闹闹,如众星拱月般明亮。

而他,不论从前还是现在……

独身一人,踽踽独行。

“请问,需要我们这边送您回去吗?”警员恭敬地问。

银清叹口气,扫他一眼,却问出跟这毫不相干的问题:“怎么讨人欢心?”

警员一愣:“啊?”

“算了……”银清颇有些泄气,“我自己回去。你最近注意些,有破财相,不要借钱给亲近的人。”

他说完,慢慢往前走去。

警员望着他的背影离开,发现这人走路姿势和常人有点不一样,他的背挺得很直,看起懒散悠闲,有股矜贵公子哥的优雅。细看下,又有点像盲人行走,总是走歪几步后回到正路。

真是个奇怪的人……

局长为什么会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警员摇摇头回了局子,并不把银清的话放心上。

而在回去路上,银清静静思索这整件事经过。

这是一件涉及到三代人的借运史册。

刘庆远这一家活在最为封建迷信的地区,从小耳濡目染下绝不可能真心疼爱刘缔,他们像豢养猫狗那样对待她,刘缔再怎么傻也是能感觉到的。于是她选择了一条三代人中没有人走过的路,报复、反杀回去。她与朱矮子合作,想把刘家气运都夺到自己身上,如果朱矮子和前几任风水师一样老实,她说不定就成功了。

可惜,她合作对象选错了人。

朱矮子因侏儒症和丑陋的外貌被歧视多年,他渴望能过上正常男人的生活,娶妻生子。他答应帮刘缔,只因刘缔说这件事如果成功,她会和他在一起。

于是朱矮子告诉刘缔是他把刘庆远父亲做成了活死人,为了把年轻貌美的刘缔留在他身边,朱矮子在那位人瑞没了价值,要刘缔继任成下一个供养者时做了些手脚。果然,刘缔衰老的很快,她慌慌张张找他商量解决办法。

朱矮子心里清楚刘缔绝不可能喜欢他,更清楚刘缔私底下是怎么跟那些正常男人说自己。

想把两个人都捆在一起,牢不可催。

只有利益。

他们共同把尖刀对准刘盈,这个脱离出宗族观念,要独自生活的女人。

她像泥潭中开出的野山菊,灿烂耀眼地刺痛了刘缔的心。

谁不想脱离宗族?

可一旦脱离,意味着没了庇护。

刘缔不允许自己陷入困境,她要取代刘庆远家主位置。

他们原以为能成功,可惜事与愿违。

刘缔弟弟发现了他们的目的,慌慌张张爬出杀人现场要去告诉刘庆远。他们不得已,把他也杀了。

同时杀了两个人,朱矮子没那么大能耐能同时把二人的魂魄作为养料供养刘家。刘盈死时怨气过大,朱矮子根本压不住,又怕反噬到自己身上,只能牺牲刘缔后把刘盈的尸身裹满黄符带到刘庆远那交差。

而刘家姐弟,被他埋在山上香樟树下,随时准备被他用来当东窗事发后应对的工具。

以刘庆远的个性,为了挽救日渐颓败的家族生意,牺牲一双儿女而已,又算得了什么,他小三肚子那还揣着一个男宝,总归不是绝后。

一切都在朱矮子计划中,即使有小插曲他也摆平了。

可就在这个当口,有个穿黑色衣服的青年出现,告诉他,岑让川发现了刘缔的墓。

朱矮子慌神间,又得知刘家有个远亲在云来镇,那人就是张奶奶张瑜。

生前行医的人福德深厚,朱矮子原以为能得到祈福牌,再为人瑞续续命,当个备用器具。

没想到祈福牌早被拿走。

朱矮子没了办法,只能尽快上山去刘盈的墓,把她残余精魄提取出来注入进人瑞体内。

如果没有银清插手,一切都会按原计划进行。

可在银清眼中,如果没有他的分身插手这件事,他不会让岑让川去冒这个险。

他的分身,游荡在外已久的分身,想要取代主体。

现在威胁到了让川。

他不由想到感应到不对匆匆回宅子时看到的那一幕……

网约车猛踩刹车,发出尖利刺耳的噪音。

司机愤怒地降下车窗骂道:“拦在路中间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回家治!龟孙子我这车上四个人都差点被你吓死龟孙的短命玩意!”

车内四人正聊得火热,谁都没注意到车前什么时候多了个人,脑袋砸在前座上,嗡嗡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严森扶好眼镜,定睛一看,不确定地问:“让川,那是你表弟吗?”

不知何时出现的银清面对司机谩骂无动于衷,径直走上前来轻轻敲了敲车窗,语气放缓对岑让川说:“下来。”

第45章 vintage古着衣19 停车的地方……

停车的地方距离老宅还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足够银清说清楚事情经过。

和岑让川被关进棺材里,刘盈告诉她的没差。

当问到中途插入的黑衣银清是怎么回事时,银清便不肯那么直白了。

刘盈几次求助岑让川,都未曾做出伤害她的行为,只是吓人了些。

但出现雷击木那次,她想要杀掉岑让川这个举动,实际幕后指使是黑衣银清,刘盈并未想要伤害她。

那次借尸杀人只是试探。

他想要替代银清,成为主体。

银清一直没跟岑让川说过,游荡在外的分身是会渐渐生出自我意识,为了不被某天主体吞噬,自然而然会生出这个念头。

但分身打不过主体,就跟枝条难以撼动树干。于是黑衣银清便用调虎离山让银清因为朱矮子和张奶奶的事分身乏术。然后去色诱岑让川,刺激银清分裂,好趁此下手。

“他为什么不亲自动手,用宰了我的手段刺激你?”岑让川疑惑。

银清语气很淡:“人类是上古之神女娲的孩子,自有天神护佑。他对你下手,会遭天谴。而且……”

他看过来,眼神幽怨:“你不是中招了吗?他的味道跟我一样吗?你喜欢他的声音吗?他摸着手感有我好吗?零件都没配齐,光一具皮囊就能引你上钩?”

“别给我扯东扯西,要不是你管不住你的分身我会这么辛苦?”岑让川指了指自己耳朵,“进蛆了,现在还疼呢。还有,人家严森怎么惹你了,你就把他拐上山挖坟头?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的分身,他不出现严森死定了。还好人家福大命大,你知不知道我们在庙里开棺朱矮子还带着枪,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怎么逃脱的。”

“能怎么逃脱……”银清目光移向一边,“命好,刘盈也帮他了……”

银清给严森留了三件事,最后一件是报警。

他本来想着让警察去给严森收尸,顺带洗脱岑让川的嫌弃。

谁知道这个傻小子被刘盈救了。

第一层厚重棺材板挡住子弹,直接把朱矮子压得快断气,等到警察到来。

没弄死严森……

真是遗憾……

岑让川看到他眼中的惆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怒道:“以后不许对他下手!现代社会,杀人犯法!”

“死于意外的话,就不关我事了……”他小声嘀咕。

“你!”岑让川气得疾步向前走去,根本不理他。

一路上,往来的人络绎不绝,时不时响起车铃声。

夏末的风已经带点凉意,路边垂下的柳条像青色帷幔,扫过路人的头顶。

下午正是热闹的时候,路旁的店都开着,有些卖乐器书画的店人不多,年老的店主们便躺在门口躺椅上吹着小风喝着茶,望向远处金灿灿的夕阳慢慢靠近绵延不绝的山。

大人们带着孩子出门,去给她们买糖画或是冰糖葫芦之类的小零食。

银清在身后一声不吭,岑让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跟着,走出没多远,她拐了个弯,没有朝老宅方向走。

身后在拐角处传来闷响,她没有回头,反倒加快脚步走远。

银清看不见,听力也不好,被石子绊倒也不知道疼,只是感觉膝盖有点麻。

真狠心,又一次把他丢下……

银清想着,摸着手边墙壁慢慢站起,丝毫不关心膝盖被磕破,青绿色濡湿裤腿,在往外渗出汁液。

他就这么一瘸一拐跟着。

直到十五分钟后,抵达一家特产店。

“婶子,明空在吗?秦叔让我来看看她闺女。”

“让川啊,小秦跟我说啦,她在那玩橡皮泥呢。”

岑让川顺着店家指去的方向看去,一张大大的鹅黄碎花垫布上,放满玩具。

小小的女孩扎着漂亮的辫子,上面还夹着毛绒发夹,穿着浅蓝色七分袖灯笼裤,套着小马甲。她没有穿鞋,一双脚白白嫩嫩的。看着白净又乖巧,像个裹满椰蓉的糯米团子,又软又甜。

“明空?”岑让川脸上不自觉带上笑容,夹着嗓子说,“我是让川阿姨,在玩什么呢?”

苏明空听到有人喊她名字,抬起头来看她,复又低下头,闷闷不乐道:“我要捏一个爸爸。”

“她想她爸爸了。她妈去世后,小秦就一个人带她,可黏人了。”店主倒了杯水给她,“小秦还好吧?我听他说再过个三四天就回来。”

“恢复的还行,就是行动不便,腿给撞骨折了。婶子,谁撞的他?赔偿了没?”

“你不知道啊?”店主惊讶,“你和小森前几天大雨天要上山,他担心你们追上去,结果刘庆远那狗爹养的雨天不减速给人撞了。现在他被逮警局,赔偿款都不知道有没有着落。”

闹了半天,秦叔被撞跟自己还有关系?

岑让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好这时有客人进店,她们窝在角落里又往后退了退。

“明空,想不想见爸爸?打个视频电话好不好?”

不知道在捏腿还是捏手的苏明空抬起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用力点点头:“要见爸爸!”

银清晚了十分钟才跟到特产店。

他隐隐约约闻到店里传出的味道,是云来镇特有的松茸饼味,掺了些药材,苦甜苦甜的,又裹着奶油香。

店主接待完客人,见他一身狼狈的暗绿色汁液,不由嚷道:“让川,你表弟是不是摔哪个草堆了,怎么浑身都是草叶汁?”

岑让川翻了个白眼,苦肉计是吧?她现在不吃这套。

“没事的,他就是爱玩。”

语气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银清站在店外,捂着感到有点凉的手肘礼貌道:“我没事,我在这等她。”

店主一看就知道这俩姐弟在闹别扭,倒也不说什么,自顾自去忙。

明天就要进入七月初秋,天气应该会迎来一次明显降温。

他已经能感觉到脚下有寒气升起,流入经脉。

千年前,他死时就是在冬天的雨里,血液从身体里流出的感觉不太好受。是以银清格外讨厌冬天。

但……银杏树会在十月慢慢变黄,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来。

严寒的冬季,有她在似乎也没那么让人厌烦。

等到秦叔和女儿视频结束,外边天空已铺满落日余晖,半边橙黄半边雾紫,层层叠叠的云被染上色泽,暗沉沉的,似油画上凸起的颜料。

往来人群渐渐减少,河边的钓鱼佬们也陆续收杆回家。

岑让川和她们告别收起手机走出店门,去的却是另一个方向。

“你去哪?”银清抓住她的衣角问,“家在这边。”

岑让川以为视频通话二十多分钟他早已离开,谁知道他还等在这,刚刚面对明空时还算温柔的态度霎时不耐烦:“关你什么事?还家,那就是个暂住地。你要是不拿尾款要挟,我早跑了。”

银清敛下眸,抿唇不说话。

岑让川拍开他的手,要往白芨住的方向走。

“我带你去看宅子的金库,你也不跟我回去吗?”银清使出杀手锏,“这一次你要多少,就拿多少。”

刚刚还誓死不回头的人脚尖转了一圈,朝他走来。

岑让川脸色很臭:“走。”

银清嘴角不由露出笑,想去拉她的手却被无情甩开。

“表弟不许拉表姐的手。”

“……”

总归是先把人哄回去了。

只是走到半路。

银清忽然抱住自己,没来由一股恶寒。

他拉住岑让川,面色铁青道:“打电话给严森,让他不许抱我!”

“啊?”岑让川愣住,转身注意到他米白裤子上自膝盖下几乎要染成绿色,乍一眼还以为是破洞扎染裤。

“等等……”银清左手几乎掐进肉里,脸上尽是嫌弃,“好恶心……”

岑让川莫名其妙,但看他裤腿下还在不停淌汁,有点急了,“我抱你回去处理下伤口?”

银清仔细感受了下鲛人现在的位置和处境,确认严森只是把人放回轮椅,鲛人安全回到宅子后,这才乖顺地伸手搭在岑让川肩膀上。

已经快到凶宅,这条路上五点过后几乎没人。

他们走在路上也不会被异样眼光盯着。

银清将脑袋轻轻靠在她肩上,发出微不可查的叹息。

而岑让川被他浑身浓郁植物香气勾得心痒,想起和他吻在一起时入口的绵软甘甜,那点气又不知不觉消下去大半。

她没话找话:“你今天去警局做什么?”

“给你争个风水师的特殊身份,以后你要是遇到类似的事就不会束手束脚,会有人替你摆平。”银清想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顺嘴提了句,“刘盈尸体和张瑜同一天火化,刘盈希望你有空可以送她最后一程。”

岑让川本就想去送送刘盈,倒没反对。

念头一转,她想起白芨的遭遇,琢磨等会看完金库说什么都要去白芨那住一晚。

倒霉孩子被无辜牵连,心理阴影估计有大平层那么大。

张奶奶人都去世了,自己孙女还要遭遇这出,要是泉下有知估计要心疼坏了。

银清知道她在想事,本不想打扰,但他想起岑让川和明空说话时的语气,通过手腕上藤条准确无误传来的是她少见的温和。

他不由问道:“你喜欢小孩吗?”

“一般。”岑让川心不在焉,“女孩子的话喜欢点。”

银清按住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指尖顿时泛出莹白。

他用鼻尖撩开垂到她耳边的碎发,声音很轻:“我给你生一个好不好?”

岑让川刚开始还没回过神来,等反应过来时当即愣住。

发出难以置信的一声:“啊?”

第46章 vintage古着衣·终1 岑让川在……

岑让川在原地愣了足足五秒,整个人像冻住了般无法思考。

她怀疑自己幻听了:“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他看出她的震惊,一点点吻上她的唇,湿漉漉的舌尖深入缠住柔软,勾着她,想让她像以前那样发起进攻。

把他弄得浑身湿透,从大雨池塘中捞出来那般,尽兴到毫无廉耻可言。

太久没做,她靠近抱起他那刻就难以忍耐地想要……

想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

想让她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

想被她一遍又一遍地占有,从天黑到天亮,再从白昼到黑夜,纠缠到失去所有力气,阖上双眸相拥卧在银杏树下。

等到落叶将他和她覆盖,腐烂成泥。

千年万年,再不分你我。

但在那之前……

他要她,心甘情愿爱他。

扭曲阴暗又怎么样?

总归他会得到这一切……

“我给你生一个女孩……”

他抬起头,落下的长发在她锁骨处扫过。

那双琥珀色浅色眼眸里泛出奇异的斑斓光彩。明明看不见,却如秋日寒潭,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脸,像满心满眼都是她。

又或者是……在透过她望着千年前的另一个人。

岑让川的反应呢?

她跑了。

头也不回地跑了。

甚至是跟被恶狗撵着那样惊慌失措地……跑了。

没找任何借口,连金库的诱惑都没能把人留下。

银清坐在桥墩上,匀称莹润指尖抚过唇瓣上刚刚被咬了一口的地方,倒是没破皮。

可是为什么……

他困惑地想。

岑让川怎么一提到小孩就跑了呢?

是他生,又不是她生。

她只要给自己一滴血就好了呀?

自从他上网以来,推给他的帖子五花八门。

银清最感兴趣的还是小地瓜的那篇,怎么拴住一个女人的心。

不是婚姻,不是家庭,也不是男人。

而是孩子。

他没做错啊?

难道是岑让川觉察到自己心思了?

不要孩子就不要,跑那么快做什么……

啧,又要想别的办法了。

银清拿出手机,继续上网搜寻答案。

看来看去还是那些回答……

要不自己发帖问问?

岑让川跑出老远才敢喘口气,她想起给白芨打个电话,确认白芨没吃晚饭后打包了两份晚餐还有两瓶饮料。

刚走近,就听到张氏民居里传出洗涮声。

灵堂还布着,棺材里的尸身已经送去殡仪馆用冰棺冻起来,再过两天就要送去火化。现在围在棺材周围的花圈已经撤下去几个,显得没那么拥挤。

离棺材近处的地面撒着些草木灰,没能清理干净百岁老人的身体碎片中依稀有几条白蛆在里面蠕动,在灰中无力地探出脑袋。

白芨撸起袖子和裤腿,猛地往地上倒下一盆肥皂水,那些藏在草木灰里半死不活的蛆虫顿时蹦跶起来,被大浪冲入天井处下水道。

小小的人拿着和她一样高的洗地刷奋力刷去那些残余的脏污,地上被她擦出泡沫,被一股脑推进低处。

岑让川进来时正好看到白芨已经收拾完,一番劳动下热得小脸红扑扑的。

她不由提高嗓音:“白芨,吃饭了!”

白芨早在她进门就看到她,一边累得直喘气一边点头。

两人就在刚刚清理完的灵堂桌案上吃饭。

头顶明晃晃的白炽灯不甚明亮,光线里似掺杂雾气,导致看哪都是灰扑扑又朦朦胧胧的。灰色水泥地被淋黑,倒映出灯泡形状还有两人的残影。

肥皂水的味道散去后潮腥气刚要漫出,就被凉风吹散。

透明塑料盒打开,香料味扑鼻,整个灵堂被这股麻辣烫的味道占领,倒是显得温馨了些。

啤酒和草莓牛奶相继打开,放到桌上,气泡翻涌至表面破灭的细响像在拿煎锅预热食物。

“吃啊。”岑让川催促。

“不健康……”白芨嘴上这么说,到底还是小孩,手上诚实地掰开了一次性筷子。

“给你选的番茄汤底,微微辣,吃吧。我亲眼看她做的,没用高科技。”岑让川没管她,自己呼噜噜先吃了口豆皮,“靠,好烫。”

白芨疑惑:“高科技?”

“就是预制菜汤包之类的玩意,你今年几岁,读小学还是初中?”岑让川边吃边问。

白芨慢吞吞吃了口没吃过的食物,只吃一口眼睛就发亮,然后摸向岑让川给她买的草莓牛奶,甜丝丝的。

她满足地眯眼说:“十四岁,初三了,今年过完我就要去市里读书。”

“看不出来啊。”岑让川揉揉她的脑袋。

小白芨瘦瘦弱弱的,头发枯黄,约莫是先天不足所以看起来不过十岁,没想到已经十四岁。

白芨抗议道:“别摸我头发,两天没洗了,头皮屑要掉进去了!”

“这不正好加料。”岑让川不厚道地笑,被瞪了才收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