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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菉半睁开眼,迷糊地“嗯”了一声。

田酒:“松开我,困了去床上睡。”

嘉菉嘟囔:“不松。”

“松开,你怎么又不听话了?”

“不松,我是小狗,小狗就该和主人腻在一起。”

田酒被他的话噎住,好笑又无奈,他这是困了还是醉了,都说的是什么呀。

她又推了半天,推开他一只手,另一只手又攀上来,两条腿也牢笼似的圈着她。

田酒挣扎得气喘吁吁,最后放弃了。

算了,随他去吧。

田酒也累了,头一歪,往他肩上一靠。

嘉菉明明眼睛还紧闭着,手已经摸上来,把人压进怀里抱得更紧。

就这么靠在一起,鼻端充斥着对方暖融融的气息,田酒本来不困,这么靠一会,也开始打呵欠。

等她眯过去,原本闭着眼的嘉菉睁开眼,抱着人轻手轻脚去床上,脚步稳健,动作轻柔,哪看得出一点困意。

倒在床上,田酒咕哝一声,动了动。

嘉菉给她脱去鞋子,又赶紧抱住她,把她脑袋按进自己怀里,一下一下地顺毛。

田酒睡过去了。

嘉菉低头看了眼她红润的小脸,几根发丝凌乱落在面上,她眼睫不适地抖了下。

他轻轻拨开那几根发丝,在她脸颊上亲一亲。

还没躺回去,他忍不住又亲一口,再亲一口,还亲一口。

亲了好一会,脸蛋鼻子嘴巴都亲一遍。

嘉菉舔舔嘴唇,满足地躺回去,把田酒抱在怀里,也闭上眼睛。

这一觉睡得作息颠倒,两人第二天早晨都没起来。

既明一个人起床洗漱,早饭做好,堂屋的门居然还紧闭着。

他走过去,正要敲门,动作却停住。

既明定定望着木门,默然片刻,抬手推开掩住的门。

“吱呀”一声,晨光倾斜进来,明亮暖黄光线一点点倾斜进来,笼罩住床上的两人。

薄薄寝衣纠缠,两人相拥着入眠,睡颜都带着浅浅的笑,姿态亲昵像一对交颈鸳鸯,和谐美好。

晨光带着热度,照在田酒眼皮上,她睫毛动了动,眼睛缓缓睁开。

眼前是一片蜜色胸膛,肌肉隆起挤压着,线条分明。

她的脸贴着这片热烘烘的胸膛,鼻端都是嘉菉身上的味道,晒过太阳的暖暖味道。

迟钝的脑子转动,她怎么和嘉菉抱一起睡了?

田酒想起来,刚一动,嘉菉嗓子里哼唧一声,侧身压下来,把田酒完全笼罩在怀里,长手长脚牢笼一般困着她。

缠得那么紧,要是他没有骨头,恐怕还要把两只手两条腿打个结系起来才安心。

睡着的人死沉死沉,更别说嘉菉本来就重。

田酒推了推,没推开,她只好鼓涌着往上,从他肩头和枕头的缝隙里挤出来,冒出一颗毛茸茸乱糟糟的头,舒出一口气。

“……既明?”

田酒眨眨眼睛,门口逆着光的清瘦人影看不清面貌表情,静静地望着她,细看手臂还在微微发抖。

既明没说话,转身离开,“砰”地一声带上门。

嘉菉一弹坐起来,人还没完全清醒,眼睛已经警惕地四处张望。

“没事,是既明。”田酒摸摸他的头。

“原来是他啊。”

嘉菉一低头,看见躺在他被窝里的田酒,瞬间清醒了,耳朵轰地一下红透,眼睛想看不敢看似的。

“你怎么在我床上?”

田酒摊手:“你说呢?难道还能是我强行上你的床?”

“不用强行,你想上就上,”嘉菉说着,脸上带着点羞涩,“我求之不得。”

“是吗?”田酒爬起来,抓了抓头发,歪头看着他,“你还记得昨天晚上,你说要给我当狗吗?”

嘉菉:“额……”

夜晚总让人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但如果每天一醒来能看见田酒的脸,当狗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田酒似乎只是这么一说,没等他再做出承诺,她已经下床,梳头洗脸去了。

早饭是香喷喷的鸡蛋面,田酒照旧吃得很香,嘉菉把自己碗里的鸡蛋都夹给田酒,田酒照单全收,吃得更香。

大黄趴在狗碗前,吧唧嘴吃面条,吃饭动静太大。

嘉菉笑它:“你吃个饭,全村都知道咱家开饭了。”

没提它名字,大黄也知道它在说他,抬起头朝他不满地吠叫两声,才低下头接着吃。

田酒帮大黄说话:“它又不是人,吃饭声音大点怎么了?要你管,别忘了排起来它是大哥,你是二哥。”

她学他昨晚的话,故意招他。

嘉菉听得嘿嘿一笑,这样的调侃带着亲密意味,他一点也不反感。

既明一早上都没怎么说话。

如今算是秋天,但树叶还没黄透,天气也依旧炎热。

如今田酒每个月拥有稳定的进项,而且进项还不少,生活自然变得闲适许多。

若是按照往年的节奏,这会田酒该带既明嘉菉一块下田,帮李桂枝割水稻打稻谷,再分来一些稻米过冬。

这是个很辛苦的活计。

但现在她手上有钱,直接雇人来处理秋收的一系列农活。

因此村里人最忙最累的秋收,成了田酒这一年来最悠闲的时光。

田酒很大方,给出的铜板比镇上招工还多,因此农活全被村里人给包揽,大家分着干,你一

天我一天,这样不至于耽误自家的秋收,还能赚到钱。

每天下午热度消散时,田酒回去地里转一圈看看情况。

除此之外,她专心收拾家里的小菜园,顺带出门又打了一趟栗子。

这次没有人再摔进刺球堆里,他们来回好几趟,攒下来几麻袋的栗子,剥掉刺球,堆在堂屋角落里阴干,板栗会变得越来越甜。

秋天的脚步很慢,如同眼前美好的夏天无限拉长,长到永远没有尽头。

自从见到嘉菉田酒在一张床上醒来之后,既明的话比以前少了些。

这几天三人都闲着,嘉菉又把长刀翻出来,兴致勃勃地要教田酒耍刀。

太阳落山时,晚风阵阵,正好是练刀的好时候。

嘉菉先畅快淋漓地耍了一通,身段漂亮利落,出了一身汗,他洗把脸,招呼田酒。

“酒酒,来!”

田酒啃掉手里最后一个栗子,是既明做的糖炒栗子,香甜粉糯。

正要起身,既明忽然拉住她的手,用布巾擦她的手。

“弄脏了。”他说。

田酒大大咧咧:“没事,我去洗个手。”

既明没应声,只垂着脸,细致擦过她每一根手指。

田酒只好任由他擦,等他擦完松开,田酒立马如同放出去的小鸟,欢快飞到嘉菉身边。

“今天教什么?刀花我已经会了!”

嘉菉微沉面色雪融般化开,带上明朗的笑。

“真学会了?你耍一遍我看看?”

“你瞧好了!”

田酒接过刀,唰唰转动,动作灵活干练。

嘉菉拍手,夸道:“酒酒好厉害呀!”

清风吹拂过田酒鬓边碎发,她眼里尽是笑意。

既明坐在廊檐下,小桌上那盘刚出出锅的糖炒栗子,在清凉晚风中慢慢变冷,鼓起来的栗子壳一点点瘪下去,了无生气。

既明安静坐着,面色平静,狭长眼眸更静,像是冻结的冬日湖面。

他看着院中两人嬉笑玩闹,手中用力,捏破一只瘪掉的栗子,焦黑的栗子壳边缘尖锐,划过他白皙手指,留下脏兮兮的痕迹。

而栗子壳包裹下的香甜板栗,已经被他捏成一团烂泥。

黏黏糊在指尖的触感,让他不适。

既明起身去洗手,水面波动摇晃,倒映出的他的影子,拉扯着变形。

即便如此,他也能看见自己阴沉的眼神,像尊被摔碎的端严木像。

他不甘心。

他看得越清,越不甘心。

凭什么要喜欢嘉菉。

凭什么。

在叶家,嘉菉做不到的事,他能做到。

田酒不该选嘉菉,她选错了人。

没关系。

他可以纠正她。

晚饭是既明嘉菉一块做的,虽说做饭时常热得满头大汗,但嘉菉从不放弃,坚持每顿都做两个菜。

不止如此,他每次还为难田酒,非要让她猜哪道菜是他做的。

最开始,要么是凭着口味,要么田酒看他推荐哪道菜最积极,就猜哪道菜。

后来嘉菉发现她的窍门,开始一道菜一道菜地夹给田酒,等她吃完再问。

“你说,哪道菜是我做的?”

嘉菉期待等着田酒的回答。

田酒把桌上的菜尝了个遍,说实话,如今只凭味道,还真分不出来既明和嘉菉的手艺。

田酒观察嘉菉的面色,可他只盯着她,田酒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道蘑菇炒鸡?”

嘉菉的笑收了,田酒瞬间知道自己猜错了。

“不对,那炒鸡那么油,怎么会是我做的?”嘉菉不满,顺带诋毁既明做的蘑菇炒鸡。

田酒尴尬地舔舔唇角,心道,哪里油了,明明又香又嫩,桌上这道菜她吃得最多。

“酒酒,你再猜,”嘉菉又催促她,眼睛亮晶晶的,“你肯定能猜对的!”

田酒挠挠头,这怎么猜呀。

正这时,眼角余光中,既明手指在桌面无声点了点,指尖对着一个方向。

田酒精神一振,立马道:“我知道了,是豆腐汤!”

“对!就是豆腐汤!我就知道你能猜对!”

嘉菉神采飞扬,还得意地朝既明飞了个眼神。

既明淡笑不语。

田酒快速吃完饭就溜了,生怕嘉菉又让她猜他做的第二道菜。

夜里洗过澡,许是日子悠闲,睡意来得没那么早。

田酒点了灯,摸了块木头出来刨刻,随手做点小物件。

木头清香随着刨花散开,田酒整颗心沉浸其中,专心致志地雕刻,甚至没注意到窗户轻轻一响。

烛火在微风中轻轻一晃,带动影子摇晃,在木料上投出变幻的黑影。

田酒皱眉,心想她忘了关窗吗?

正要回头时,一双手忽然揽住她。

田酒正要惊呼,一张清俊面容蛇一般游上来,雪白下巴轻轻搁到田酒肩上,微凉侧脸贴住田酒的脖颈,呼吸微微。

田酒声音断在喉咙里,惊疑道:“……既明?”

后背紧贴着的胸膛震动,轻笑声响起。

“是我呢。”

第67章 爬窗脱衣摆尾,向她乞怜。

田酒转头,既明分毫不退,她的唇几乎擦过他面颊。

“你……”田酒瞥了眼紧闭的房门和半开的窗户,惊讶道,“你是从窗户爬进来的?”

她居然没发现?

田酒又想到,她还没见过既明爬窗户的样子呢。

既明幽幽看她,神色似哀怨似愁闷。

“嘉菉门神似的守着你,我想来陪你,自然只能偷着来。”

田酒迟钝的神经一跳,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太对劲?好像她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一样。

既明贴着她手臂,将白皙手掌举到她面前,掌心一片通红,薄薄皮肤似要滴血。

“你瞧,为了爬你的窗,手都要擦破了。”

“额……”田酒看了眼他的手,又看他的脸,迷茫地眨眨眼睛,“那你可以不爬啊。”

既明:“……”

“你给我吹吹嘛。”

田酒沉默一瞬,低头鼓起腮帮子,朝他的手呼呼吹气。

吹了一会,她抬起头,用询问的目光看他。

看得既明心生无奈,谁叫他喜欢上一个可爱的傻姑娘呢。

既明垂眸靠近,温热气息呵出,潮热濡湿田酒的唇。

“小酒不想我吗?”

田酒张口想要回答,他已经迎上去,含住她张开的唇,轻轻地吮。

他吻得很动情。

睫毛乱颤,脸颊浮起红云,鼻尖也红了,呼吸慢慢急促起来。

很漂亮,漂亮极了。

他的吻也让人很舒服,像是泡在温水里,浑身舒展开,舌根微微发酸,连带着脸颊脖颈都泛起麻痒。

似乎是察觉到田酒的分心,既明抱她更紧,把她整个人嵌入怀中,手掌轻抚她的下颌,让她仰脸接受他的吻。

可他的手在细细地发抖。

田酒总觉得他很可怜。

她叹了口气,按住他的肩,微微退开。

两人都在轻喘,烛光光影颤动,在两人面上映出变幻光影。

既明雪白面颊染上潮红,嘴唇水润殷红。

“小酒,记得我说过的吗?”他嗓音低低的,温柔沙哑。

“什么?”田酒还按着他的肩。

既明手掌慢慢抚上她的手,轻轻捏了下她的手指。

“不喜欢也能亲的。”

他垂眸而笑,薄红眼尾斜飞,嘴角翘着,竟像是灯下避着光晕而生的艳丽鬼魅。

“不止如此,我们还能做更多的事情,小酒想不想试试”

既明揉捏着田酒的掌心,指尖来回轻

划,又攀过去,手掌搭在她肩上。

吻她的耳朵,湿湿地啄。

田酒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要和我做床上那档子事?”

她说得粗直,既明俯在她肩上低低笑了声,脸往她温热颈窝里埋。

“对呀,我想和小酒交欢。”

他亲她的下巴,一点点蹭上来,吻到她的唇。

吻得很深,像是要把人一点点吃进肚子里。

这种感觉,让田酒想起来嘉菉。

此时的他,有些像嘉菉。

田酒抓紧他腰间的衣裳,回应他的吻。

既明浑身一震,湿润的睫毛睁开,蝶翅似的扇了下,嘴角撩起弧度。

他俯身抱起她,出乎田酒意料的是,他脚步竟很稳。

既明低头,脸贴着她的脸,一下下舔吻着。

“我习君子六艺,没你想得那么弱。”

他把田酒轻轻放到床上,再倒进床榻里,四处都是田酒身上的味道。

上一次他在这里,是为她按摩。

但这一次,是求她的爱。

既明吻她,贴过来时身躯雪白,浮着一层漂亮的红,他的衣裳像被风吹落的花瓣般,轻轻散开。

田酒的手被他拉着,贴上他的身体,温热带着韧性的胸膛在她掌心下急促跳动。

像是一伸手,就能轻而易举探进去,抓住那颗心,捏碎它。

“交欢,”田酒提起这个陌生的词,说起来有些拗口,“不喜欢也能交欢吗?”

“当然可以,只要我愿意,小酒也愿意,那就没什么不可以。”

既明侧脸贴着她的脸,薄唇含着她的发,拉扯得微微痛。

田酒皱了下眉,抬手捏着他的下巴,用了两分力,瞬间掐红那片皮肤。

“松口。”她说。

既明听话地张口,润红舌尖上,湿黏的一缕黑发滑落下来,耷拉在他胸口上,留下一片晶亮水痕。

他显得那么温顺,是那种暗藏勾引,却又楚楚可怜的温顺。

他用含着水光的眼睛在说,你什么都可以对我做。

他很漂亮,漂亮极了。

田酒端详着他,即便两人身体贴着,即便感受到他情热的躁动,即便他鲜红舌头耷拉出来,蛇信一样舔她的手指,她还在看他的脸。

那双澄明清澈的杏子眼,像一面水镜,倒映出他的所有模样。

既明在她那双眼睛前,莫名地自惭形秽。

“交欢?”田酒的手探下去,按住他抽搐的小腹,歪了下头。

“你喜欢我。”

她的语气很肯定。

既明跌在她身上,腰身拱着,像只乱扭发狂的野猫。

他亲她,可田酒躲开了。

他只好去含她的头发,凉而滑,带着她身上的香气,被他濡湿地咬住。

“喜欢,”既明含糊着说,嗓音低颤,“我喜欢小酒。”

“可我不喜欢你。”

田酒直接坐起来,乌黑长发如瀑,轻轻一荡,扫过他的面颊。

他像是追逐花瓣的蝴蝶,随之而动,又像一只柔软的藤蔓,缠绕攀爬,吻上她后颈。

“没关系的,不喜欢也可以做,我愿意的……”

既明细细吻着,急切地抱住她,去拉她的手,要她摸摸他的脸。

“小酒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田酒如他所愿,拨开他凌乱的头发,摸了摸他那张轻薄花瓣似的脸庞,尾指不慎碰了下他的眼睛。

既明眼睫受惊似的一颤,眼底湿润望着她,带着无声的引诱。

“对不住,我做不了。”

田酒收回手,语气平静:“你回去吧。”

既明紧贴着她的身体瞬间僵硬,潮红面庞惨白,眼底猩红。

“为什么呢,怎么会做不了?可以的,小酒……”

“不行就是不行,你知道我不说假话的。”

田酒拢起他四散开的衣裳,披上他的肩,遮住他雪白的肩膀。

这一刻,既明忽然觉得难堪。

他在做什么?

从前种种竟像个遥远的梦,他此时脱衣摆尾,向一个不喜欢他的姑娘求欢,百般诱哄千般恳求,可人家连送上门的肉都懒得啃一口。

从没有哪一刻,能让他如此清楚地感受到,她不喜欢他。

如果可以,他的姿态还可以更低。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他从小习得无往不利的招数。

可是田酒说完那句话后,他沉默地下了床。

或许是他知道没有用,也或许是他不想让自己更难堪。

既明快步走出几步,带动烛光乱跳,墙上的漆黑影子挣扎摇晃着。

他停住,回过脸:“如果今日在这里的是嘉菉,你还会拒绝吗?”

床帐给田酒的脸笼罩上一层摇曳的朦胧轻纱,如在梦中。

她抬起眼,看着他,回答道:“不会。”

毫不犹豫,简单直白。

田酒从来都是这样。

既明知道的,正因为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因而短短两个字,如同一把尖刀刺进胸膛,扎破那只方才还在欣喜跳动的心脏,搅得粉碎。

喉口似有甜猩味道,既明恍然不觉,僵直站着,像田野里摇摇欲坠的稻草人,连一只雀鸟的重量都快要承受不住。

他清楚记得嘉菉前段时间那么失落,是她亲口说她不喜欢嘉菉,不是吗?

既明嘴角无力翘了翘:“原来小酒也会撒谎啊,只可惜你从来不肯骗骗我。”

田酒听不明白他的话,但看得出来他很伤心。

“你没事吧?”

“应当是没事的,若是叶家大公子心碎而死,那该有多荒唐。”

既明又笑了,笑容昙花似的短暂一瞬,整个人又像雪落满山般沉寂下来。

他慢慢转过身,打开门走出去。

外面传来嘉菉怒声的质问:“你什么时候进了酒酒的房间,你衣带怎么是散开的,我问你话呢!”

没有回答。

既明沉默走了出去,游魂似的。

田酒垂眼,瞥见被褥上一根黑发。

她拈起那根头发,细软纤细,漆黑如墨,就像既明这个人。

田酒揉了揉胸口,堵堵的。

可她真的做不到。

既明亲她抱她,漂亮到让人恍神的脸任她予取予求,她也会升起欲望,也会有触碰他的想法。

可是,在那些时刻,她总是会想起嘉菉。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起他。

想到他吻她的时候,想到他为此愤怒的表情,想到无数的他,就像有无数个嘉菉在看着她。

所以她无法和既明交欢。

她不希望嘉菉伤心。

田酒忽然发现,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就像她幻想中的巧珍阁,就像既明每一次的亲吻抚摸。

可动摇她的心,并不需要那么多的欲望。

她安于这个小小的家,安于茶山。

同样,安于眼前的嘉菉。

既明在田酒面前,整个人像是被砸裂的冰,几乎要碎成一地。

可翌日清晨,他已经恢复原样。

嘉菉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情恼怒,但他没来问田酒,只一味地找既明。

“你到底是怎么进去的,难不成你是从窗户爬进去的?”

既明不置可否,懒得理会他。

嘉菉看向田酒,田酒心虚地移开目光。

嘉菉瞬间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暴跳如雷:“你还要不要脸!”

既明不语,只随手拉散衣襟,白皙胸膛暴露在天光之下,几条纤细红痕明晃晃地招摇。

田酒想不起来怎么搞的,但他皮肤太白,确实碰一下就会有痕迹。

嘉菉眼

里几乎喷出火来,死瞪着既明。

如果不是理智还在,他咯咯作响的拳头已经砸在既明脸上了。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既明似笑非笑,明明是在对嘉菉说话,眼睛却看着田酒。

他的手一路向下,停在小腹上,嘴角一勾。

“这里,也有小酒留下的痕迹呢。”

既明笑得挑衅,像是故意激怒嘉菉。

这不像平时的他。

既明虽然在笑,但内里就像一座待喷发的火山。

他并不比嘉菉平静多少。

即便田酒的选择嘉菉不知道,既明仍旧妒火中烧。

他乐意看到嘉菉发疯,看到嘉菉嫉妒他,甚至看到田酒在他们之间焦头烂额,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还没有出局,他还能牵动她的心思。

即便她不喜欢他,他也不绝不肯丢掉她的注意力。

可嘉菉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发怒。

嘉菉拳头捏得那么紧,眼底一片红,面色难看到极点,却没有再追问,更没有找田酒质问。

即便暴怒,但他接受了这件事情。

他转身离开,背影如风。

田酒看了既明一眼,没有责怪他。

她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她不发一言,脚步不停,去追离开的嘉菉。

第68章 石榴“你更重要,我不想要你伤心。”……

这一回,田酒甚至不用去菜园里找他。

嘉菉没走远,就在门口外的那棵石榴树下站着,像是生怕没有人来寻他。

红石榴压弯枝头,小灯笼似的坠下来,绿叶葱绿。

熹微晨光中,绿叶间投出几缕淡而直的金黄阳光,洒在他面上,鼻梁侧影高而挺,嘴唇紧紧抿着。

田酒在门房下看着他,看了好一会。

他的头发长了些,在脑后随意扎了小揪揪,额前碎发凌乱遮挡眉眼,沉郁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锋锐。

嘉菉抬眼:“怎么不过来?”

田酒慢吞吞走过去,石榴树下,风也是翠绿的,带着清晨的凉爽。

“你生气了吗?”

田酒拨开一截绿枝,仰头望着他。

她的眼睛总是纯净乌黑,让人联想到草垛上歪头看人的小鸟,让人不忍说一句伤她心的话。

“没有。”

嘉菉别过脸去,从她脸上移开目光,只望着她头顶的红石榴。

石榴裂开一条细缝,露出晶莹红润的石榴籽,莫名叫他想起她被吻红的唇瓣。

这么一想,怒气又升腾起来,胸腔里酸涩得像是能拧出一把水来。

因为上一次吻红她唇瓣的人,并不是他。

“真没有吗?可你的眉头皱得紧巴巴,像缩起来的袖子缝线。”

田酒跳了下,背着手探出身子,仰头去看他的脸。

嘉菉抬着下巴,没忍住,眼尾瞥过去,正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嘉菉,嘉菉!”

她唤他,像只早晨欢快的小鸟儿。

嘉菉胸口堵住的地方,悄然松动。

即便再气恼,看到她的笑,他也会下意识感到快乐。

“你和既明……你们……”说到一半,嘉菉又停住,眼里流露出懊丧,“我不该问的。”

自从那次谈话过后,他应该摆正位置,而不是像要独占田酒的妒夫一样,天天为既明和她争吵。

他这么劝自己,可眼睛却不自觉望向田酒,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期盼。

他期盼能听到田酒的解释。

田酒发觉他的不安,她抬手摸上他的脸,指尖揉着他的耳垂。

在那片耳垂红透之前,她说:“没有你想的那些事,既明是上了我的床,但我只亲了他。”

听到这样的解释,嘉菉心中那口气松了一半,不上不下地难受。

没有自然最好,天知道他多怕既明又用什么方式来勾引田酒。

可“亲”这个字,落在耳中仍旧很尖锐。

嘉菉努力压下情绪,扯起嘴角,脸颊蹭蹭她的手。

“只要你开心就好,不用管我的。”

田酒摇摇头:“我不会不管你。”

“酒酒,”嘉菉抱住她,脸埋进她的肩,忍不住说,“不要再亲既明了,好不好?”

明明反复劝说过自己,可听到她一句在意,他就像支渴望水源的枯木,无法抑制地想得到更多。

再在意我一点吧。

田酒抚着他的后脑,答应得很快:“好。”

嘉菉骤然抬头,直直望着她:“你答应了?”

“我答应了,”田酒点头,又笑了:“你是笨蛋吗?”

嘉菉被巨大的惊喜冲昏头脑,在喜欢田酒这件事上,他的心越明确,他得到的拒绝就越多。

此时此刻,即便田酒不喜欢他,只是答应不再与既明亲吻,他都得激动得无以复加,万分雀跃。

“你真的答应了?可是,你不是说……”

他们迟早要离开,他们都是无意义的,不是吗?

田酒眉眼带笑,坦然道:“早在你第一次发脾气那天晚上,我就说过,如果你不高兴,我再也不亲既明了,你忘了吗?”

“我……”

嘉菉仔细回想那个混乱的晚上,那棵开满粉扇的合欢树,终于想起来,田酒真的说过这句话。

“可后来你也说过,既明勾引你的时候,你会忍不住。”

“是说过,”田酒挥挥手,坦然道,“此一时彼一时嘛,现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嘉菉立马追问。

“你更重要了,我不想要你伤心。”

田酒坦率又真诚,眼眸专注望着人,像是全世界只剩下一个你。

嘉菉沉重压抑的心脏瞬间注入一汪活泼山泉,叫他彻彻底底活过来,带着涌动的欢快激流,为她而生。

这样就足够了。

有时他很贪心,有时他又很容易满足,只要这么一句话,什么都可以。

“酒酒,谢谢你。”

嘉菉用力抱住她,田酒脸蛋艰难地在他紧实压迫的胸肌里转了个圈。

她抬手拍拍他的手臂,豪气道:“跟我客气什么。”

“我……”

话还没说完,“砰”一声,嘉菉轻嘶,松开田酒。

一颗裂缝的石榴从他头上,滚到了地上。

田酒乐了,揉揉他的脑袋:“石榴可没那么容易落果,被砸说明你要走好运了!”

嘉菉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说法,但此时他心情极好,头被砸疼了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快活。

他歪着头,让田酒揉得更顺手。

“这石榴能吃了吗?”

“都落果了,早就能吃了。”

田酒把地上的石榴捡起来,顺着裂缝一掰,石榴裂成两半,淡淡的水果甜香蔓延开来,石榴籽密密挤着,晶莹透亮红宝石似的。

“分你一半,等会我们把裂了缝的石榴都摘下来,省得全喂了鸟。”

田酒说着,随意啃了口石榴籽,眼睛弯成月牙。

“好甜呀,你快试试。”

嘉菉喉结滚动,目光黏在田酒的唇上,红润唇瓣溅了鲜艳的石榴汁。

石榴甜香更加浓郁,嘉菉握着半个石榴,像握着半颗乱跳的心脏。

他低下头,轻轻吻上她的唇。

石榴真的很甜呢。

晨光,微风,树叶轻摇,鸟儿啁啾。

沙沙作响的石榴树下,少男少女亲吻,发辫随风轻摇,衣袂扬起纠缠,难分彼此。

嘉菉手里的石榴捏紧,鲜红石榴汁淌出来,一滴滴落进土地里。

来自土地深处的种子,在夏日摇曳,终于又在秋风中回到土地。

田酒啃桃子似的啃着石榴,刚走到门口,大黄摇着尾巴冲出来,狗脸贴着她的腿,哼哧哼哧地吐舌头。

“你也想吃?”

田酒又啃了两口,剩下小半放到地上。

大黄凑上去闻了闻就开始舔,吃得很香。

田酒摸摸它的狗头,一抬眼,既明正在灶房门口,静静看着她和狗。

“……你想吃的话,门口树上还有很多,自己去摘。”

既明点了下头:“好。”

脚下却没动,眼神也没移开。

田酒不明所以,起身回堂屋,接着刨木头去。

她才走开,既明朝大黄走去,在它面前蹲下。

大黄开心啃着石榴,头都不抬。

既明看了会,突然低声骂:“小畜生。”

大黄圆溜狗眼一翻,给了他一个有力的白眼。

嘉菉也就罢了,如今连狗都要越到他前面去,真糟心。

早上悠闲度过,下午阳光热度消散时,田酒正打算摘石榴去。

还没出门,刚走到院子,大黄突然狂吠着冲出去。

田酒奇怪,探头一看,正好和狼狈躲避狗嘴的白衣人黑衣人打了个照面。

黑衣人

指着她,惊诧道:“是你?!”

白衣人也脸色一变,明白眼前人就是那个传闻中的田酒姑娘。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嘉菉拎着凳子出来,倒不是要打人,凳子用来踩着摘高处的石榴。

“他们来了。”田酒下巴一指。

嘉菉抬眼一看,脸色沉下来:“你们又来干什么?”

主人对来人态度不好,大黄吠得越发起劲,追着两人咬。

隔壁大黑听见动静,也冲出来,嗷嗷嗷狂叫,加入驱赶不速之客的战场。

两只狗分工明确,你追这个,我追那个。

那两人话都没法说,在门前一阵狂奔,飞檐走壁,躲避屁股后的狗嘴。

嘉菉就这么干看着,完全不想开口为他们解围。

最后还是田酒看不下去,再耽搁一会,他们就要爬上石榴树了。

“黄哥,回来!”

嘴巴大张的大黄遗憾地闭上嘴,垂下尾巴回来。大黄撤了,大黑也摇着尾巴回了隔壁。

既明声音幽幽响起:“没事,他们要是连狗都躲不过,也不用再来了。”

刚走到门口的两人:“……”

公子还是那个公子,够狠。

“见过大公子,二公子。”

两人整理衣服,抱拳行礼。

嘉菉拎着小凳子,像拎着个玩具乱晃,嘲道:“怎么,几天不见,眼神也不好了,看不清这里站着几个人?”

白衣人垂首,黑衣人答:“三位。”

“既然是三个,你们怎么只看得见两个?”嘉菉冷声呵斥。

两人垂首:“属下知错。”

复又向田酒抱手行礼:“见过田姑娘,我等失礼了。”

“呵呵。”田酒简单应了声。

嘉菉冷哼,既明淡笑:“白鹤,你如今是越发不将我放在眼中了。”

“公子,”白鹤抬头,忙道,“老爷有命,我等不敢不从。”

“老爷?”嘉菉用凳子敲了敲门框,“看来你们只听老爷的话,是吗,黑豹?”

黑豹拱手低头:“属下不敢。”

气氛一时凝滞,田酒左右看看,大黄在几人间来回穿梭,到处闻闻,主要是闻白鹤黑豹的气味,狗鼻子戳着他们的腿一顿嗅。

两人一动不动。

田酒招呼道:“大黄过来,我们摘石榴去。”

她拿过嘉菉手里的凳子,低头看了眼,木质边缘被磕出个小坑。

田酒皱眉:“下次不准动我的凳子。”

本来还冷着脸的嘉菉,对上田酒的目光,春水融化般的,嗓音软和下来。

“磕坏了?我再给你做一个,现在我也能做些木工活。”

“随便你。”

田酒横他一眼,抛下一句话,提着凳子去石榴树下。

嘉菉毫不介意她的脾气,屁颠屁颠地跟过去:“酒酒,我等会就去做凳子,你教教我呗。”

黑豹低着的头抬起来,眼珠子一路跟过去,满脸都是震撼。

从来眼高于顶,对谁都不假辞色的叶家二公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竟然在一个小姑娘面前伏低做小?这还是他认识的二公子吗?

白鹤抬眼,注意到既明转冷的眼神,心里一震。

只怕不止是二公子,就连大公子都对这位田姑娘另眼相待。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两个雄心壮志的公子已然成了耽于情爱的愣小子,这姑娘有些手段。

田酒可不管别人在想什么,即便既明嘉菉今天就走,她又拦不住,也并不想拦。

别耽误她吃石榴就行。

田酒摘过几个,看上树顶最红最大的石榴,她站上凳子伸手去够,嘉菉两只手张着,把她完全护在怀里,仰头看她的动作。

“左边那个红,摘那个。”

田酒摘下左边那个,他又说:“前面那个大,还有右边那个,都裂开口子了!”

田酒本来就被日光照得晃眼,他一会说左边,一会说右边,她看得晕头转向。

“哎呀,那你自己来摘好了。”

田酒一手抱着几个大石榴,另一只手按着嘉菉的肩,居高临下看着他,哼了一声。

暖黄光线透过树叶,把她微微炸毛的辫子打得金黄。

嘉菉看着她鲜活可爱的模样,心都要化了。

这和撒娇有什么区别嘛。

“好好好,你下来指挥,我来摘。”

嘉菉手臂一个用力,把田酒抱下来,安稳放到地上。

田酒直接往回走:“我懒得指挥你,你自己摘就是了。”

路过门口默默看着她的三人,想到既明看她喂大黄的眼神,田酒拿起一个裂开缝的大石榴,塞进既明手里。

“这个给你。”

既明疏淡眉眼一动,像是石榴的红染进那张白皙面庞,一副凝住的画瞬间生动起来。

“我把石榴籽剥出来,再给你送去。”

田酒懵了下,摆手道:“这个是给你吃的。”

“还有很多呢,先给小酒剥。”既明嘴角翘着,抬手揉揉她的头。

别说黑豹,就连白鹤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他什么时候见过大公子用这种态度对别人,还是一个姑娘?

大公子最喜洁,旁人的东西他连沾都不愿沾,现在他要给别人剥石榴?

别人不要,他还非要剥?

要不是人还是那个人,臭脾气也一如既往,白鹤真要怀疑是不是找错人了。

田酒被好几双眼睛看着,一转头,白鹤黑豹睁着眼睛看她。

田酒想了下,又拿出两个大石榴,一人塞了一个。

“想吃就说呗,不用客气。”

给完石榴,田酒脚步轻快回去堂屋,辫子一跳一跳。

白鹤黑豹拿着石榴面面相觑。

谁客气了?谁想吃了?

正懵然时,既明直接拿走白鹤手里的石榴:“不吃给我。”

白鹤更懵了。

黑豹震撼,大公子真像是疯了。

但很快,嘉菉过来扫过一眼,劈手从黑豹手里夺过石榴。

“你吃什么吃。”

黑豹:“……”

二公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嘉菉找到一个竹筐,往黑豹手里一塞,吩咐道:“你们两个,去把树上的石榴都摘了。”

“公子,我们是来……”

“我管你是来干什么的,叫你去就去,这点活干不了?”嘉菉冷眼看过来。

“干得了。”

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怎么办。

摘呗。

两人把衣摆系到腰上,一个拎小凳子,一个端竹筐,任劳任怨把石榴树摘空。

端着满满一筐石榴回来,果香四溢,还真别说,摘完之后心里竟有一股满足感。

黑豹小心翼翼把石榴放到廊檐下,一转头,就看见仙气飘飘的大公子挽着袖子,操着大勺在炒菜。

烟熏火燎的灶房里,嘉菉正坐在灶膛前添柴,脸上好几道炭灰。

黑豹瞳孔震动,一转头,白鹤已原地石化。

完全不敢相信,那个掌勺大厨竟然是他的大公子。

嘉菉见两人杵着,啧声道:“傻站着干嘛?没看见水缸空了吗,去挑水。”

从前怎么不觉得这两人这么没眼色,简直像个愣头青。

“啊,是。”

黑豹赶紧应声,白鹤摇水,黑豹挑水。

两人干着活,都有种不真实感,怀疑自己莫不是在山中误闯了精怪地界,精怪变成大公子二公子的模样,才造了这一场幻境。

第69章 烈焰他就要插足其间,嘉菉受不了就滚……

饭香四溢时,田酒一出来,眼前四个男人陀螺似的转。

白鹤黑豹似乎已经完全融入,一个摆碗筷,一个给大黄放饭。

水缸是满的,地上一片落叶也没有,灶台窗户干净得能反出光亮……

他们下午是干了多少活?

饭桌上摆满饭菜,白鹤黑豹还站着,没有落座的意思。

田酒看了眼饭菜数量,知道既明做了他们的饭,她道:“坐呗,一块吃。”

“多谢姑娘,不必了。”白鹤客气拒绝。

既明给田酒盛汤,汤碗稳当放在她面前,手里的汤勺却不轻不重敲下去。

“小酒让你们坐,坐便是了。”

“是。”

白鹤立马坐下,黑豹看向嘉菉,嘉菉拉了把椅子过来:“坐。”

“谢公子。”

黑豹这才坐下。

不得不说,虽说白鹤黑豹在叶家干了那么多年,这还是第一回,和两位公子在同一个饭桌上用饭。

甚至这饭菜还是既明嘉菉亲手做的。

白鹤吃着饭,脑子里念头杂乱,但唯一确定的是,这位田酒姑娘绝对是个神人,了不起。

吃过饭,白鹤黑豹又被赶出去。

田酒望着薄暮中他们远去的背影,既明并肩站在她身边:“在想什么?”

“你们不和他们回去吗?”田酒问。

“小酒很希望我离开?”

既明转过头,看着她的侧脸,风吹过来,粉荷钗流苏轻晃,发出轻轻的叮当声。

田酒坦然而平静:“这件事我说了不算,你们迟早会走。”

既明沉默:“迟早会走,那就等到迟的那天再说吧。”

从前刚来这里时,他想的是缓兵之计,只要情况缓和,立马回上京。

可如今,形势早已转变,他却不想走了。

他想再拖一拖,陪一陪她。

或者说,让她再陪一陪他。

自那天之后,白鹤黑豹来田家的次数变得频繁,每次一来,总是会干上一天的活,吃一顿饭,再被赶走。

茶山的秋天总是很短暂,夏天似乎和初冬接着壤,秋天短短一晃眼,已成了记忆里金黄凉爽的过去。

田酒带着他们用自制的竹筒捉螃蟹逮龙虾,上山和小鸟抢熟透的柿子,摘多多的桂花回来做桂花糕,每个人都带上桂花的甜腻气息……

就算是再短暂的秋天,在茶山也有太多太多事可做。

可世界很大,不止有眼前的小小茶山,还有遥远的上京。

他们迟早要走,而最迟的时候来了。

初冬时节,天气是生冷的,早晨呵出一圈白气,田酒挥手打散时,门口站着默默不言的白鹤黑豹。

他们的眼神像一声没说出口的叹息,带着她看不透的复杂意味。

田酒把手里的柿饼递过去:“很甜的,要吃吗?”

白鹤眼神闪动,接过那个不算圆的柿饼,上面薄薄一层白糖霜。

他在上京也吃过柿饼,规整一个圆饼,糖霜像一层薄雪均匀遍布,挑不出一点不好。

眼前的柿饼肚子鼓鼓,边缘不圆,有些地方糖霜都蹭掉了,不算好看。

但他记得,他是如何爬上树,如被一只腹部带斑点的小鸟啄在指头上,记得黑豹被一只掉下来的柿子砸到,流了一脸的黄柿浆,记得屋檐下橙黄的圆柿子一天天扁下去,渗出雪白的霜。

再好的柿子也比不上眼前这一个。

“多谢田姑娘。”

这一次,不用既明嘉菉赶,他们只说几句话,说完便自觉离开。

堂屋里生了火,田酒穿着棉袄,坐在矮矮的小凳子上,趴在膝头,火钳子在炭火灰里来回扒,扒出几只黑乎乎的红薯,焦黑的皮带着几点火星子。

红薯晾了会,她用手指小心试探了下,嘶地又收回手,吹了吹烫红的手指头。

大黄趴在火堆旁,睁开眼皮,嗷了一声,田酒摸摸它的狗头,它又闭上眼睡了。

田酒又等了好一会,再摸上去,终于没那么烫了。

她挑一只最大的掰开,外皮脏兮兮的,但里面是漂亮的橙黄色,冒着热气,甜瓤裂开几条缝隙。

田酒咬了一口,还是烫,但软糯香甜,舌尖一抵就能化开,好吃极了。

吃了好几口,一转头,既明嘉菉都静静看着她。

田酒眨眨眼睛:“你们要吃吗?还有呢,可香了。”

“要吃。”

嘉菉拿起一个,掰开,咬了一大口,对田酒笑起来:“好吃。”

既明也拿起一个,并不在意白皙指尖被红薯外皮蹭黑,他掰开红薯吃了一口,也笑着说:“很好吃。”

一天时间,她们都依偎在火盆前,没怎么说话,偶尔说话,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明灭火光中,炭块表面从鲜红变成暗红,再一点点蒙上一层灰。

冬日天黑得很早,白日时间短得像一眨眼。

嘉菉抱着田酒,下巴蹭着她的脸,田酒看了眼窗外的昏暗天光,忽然道:“我们晚上吃锅子吧!”

“好,我去准备。”

既明当即起身,嘉菉犹豫了下,还是接着陪田酒。

田酒抬起脸,亲了下嘉菉绷着的嘴角:“你不开心吗?”

嘉菉眉目一松,垂眼看她,眼底映着温暖明亮的火光,他轻吻了下她眉心:“在你身边,我就开心。”

“可我希望你永远都开心,不管在哪里。”

田酒抬手摸摸他的脸,他下巴上胡渣硬得扎手。

他从来都刮得很干净的,最近却经常忘了这件事。

嘉菉握住她的手,揉揉她指尖:“扎到你了?我等会就再刮一遍。”

他忽略掉田酒上一句话。

炭火烤得人昏昏欲睡,田酒在他怀里,鼻端都是熟悉的味道,他的胸膛暖烘烘,靠起来很舒服。

没一会,既明招呼:“小酒,锅子好了。”

田酒迷糊地睁开眼,锅子的香气先一步唤醒神经,鲜香辣味冲上来,瞬间勾起沉寂的食欲。

“好香呀!”

“羊腿骨煨的汤,加了辣子,冬天吃正好。”既明笑着说,过来摆好小火炉和锅子。

嘉菉松开田酒,帮忙把灶房里码好的配菜一块端来,还有调好的料汁。

锅子咕嘟咕嘟,安安静静的堂屋瞬间被美食惊醒。

三个人围坐在小火炉前,红汤翻滚冒泡,配菜码得整整齐齐,腊肉和鲜肉片、豆腐、片好的各种蘑菇、冬瓜片、绿菜叶、鱼肉丸子……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既明分门别类地往锅里下菜,红辣锅短暂平静,很快又翻滚出更浓郁霸道的香气,淌烫熟的肉片卷曲着,冬瓜晶莹剔透。

田酒迫不及待地下筷,夹起一片颤巍巍的肉,吹了吹,冒着热气送进嘴里。

“烫烫烫……”

她用手扇了扇,嘴巴烫得发红,嘉菉赶紧拿了个青枣,塞进她嘴里:“怎么吃这么急?”

枣子冰凉凉的,缓解掉嘴里的火辣。

田酒囫囵几下,枣子和肉片一齐吞下去。

她满足地笑了:“好吃!”

既明锅底调得好,即便不蘸料,也回味无穷。

嘉菉见田酒筷子不停,吃得鼻尖冒汗,他问既明:“你这汤怎么做的?”

既明夹起一筷子蘑菇片,慢条斯理地吃下,即便是吃锅子,他面前的桌面也干干净净,没滴出一点红油。

嘉菉指节敲了下桌子:“耳朵又不好使了?”

既明吃完,才抬目道:“你问我便要答?”

嘉菉哼声:“小肚鸡肠。”

既明冷笑:“不尊兄长。”

田酒吃得欢,抽空给他们一人夹了一筷子肉,安抚道:“好啦好啦,最后一天啦,不要吵了。”

话一出,既明和嘉菉都沉默下来。

嘉菉眼里闪过一抹懊恼,很快他又带起笑脸,和田酒一样,吃得热火朝天,讨论是蘑菇好吃还是冬瓜好吃,肉片涮多久最嫩滑……

既明则时刻注意着田酒,她碗一空,他就夹菜,时不时帮她擦掉嘴边的油渍,还照看着锅子火候。

嘉菉不甘示弱,帮田酒剥橘子,给她倒杏子蜜水喝,帮她挽掉下来的袖子……

田酒一顿饭吃得舒舒服服,冷嗖嗖的天气窝在小屋里吃锅子,肚子吃饱,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暖洋洋的,再畅快不过。

她丢了个脆甜的青枣进嘴里,咬得咔咔作响,随手把窗户拉开。

带着草野味道的冷空气扑面而来,稍稍冲散掉屋里的锅子味道。

田酒鼻子嗅了嗅,冒汗的鼻尖更红了。

嘉菉既明收拾掉锅子,小火炉还留着,既明煮了壶桂花酒,清冽酒香和桂花甜香交织着,只是闻着,好像都让人醉了。

火炉旁烤一圈板栗,还有几个橘子。

田酒趴在窗台上,暮色四合,天空黑沉,冬日里星子稀疏,夜空显

得黯淡。

嘉菉手指一用力,捏开烤熟的栗子,剥掉棕皮,送到田酒嘴边。

田酒摇摇头:“不吃。”

嘉菉栗子还往前送,直到碰了下田酒的嘴唇,手才收回来,又把栗子丢进自己嘴里。

既明眼尾扫过去,冷冷淡淡。

嘉菉坐到田酒身边,和她一样趴在窗台上,屋子里暖烘烘的,但窗外是冬日冰凉的风,拂过发梢。

他两只手从背后盖住她耳朵,掌心的热度慢慢暖热凉凉的耳廓。

嘉菉手掌揉她的耳朵:“不冷吗?”

“不冷啊,这样吹着很舒服。”田酒慢吞吞地说。

既明端了碗桂花酒,送到田酒手边:“来,抱着这个,省得手冷。”

田酒接过来,笑道:“既明真贴心。”

嘉菉立马啧声,手指捏住她的耳尖晃了晃。

“他看顾你的手是贴心,我照顾你的小耳朵,你怎么看不见,果然活儿还是得在人前干。”

田酒头跟着他的手晃,毛茸茸的头发蹭着他的手,像只小猫咪。

“你当然也贴心,不一样的贴心。”

嘉菉哼声:“是吗?哪里不一样,说与我听听。”

既明坐到田酒另一边,手肘放在窗台上,手支着脸,看向田酒。

田酒乌黑眼珠转了转:“哎呀,突然好想吃橘子。”

拙劣地转移话题,但很成功。

既明嘉菉两人立马回身去拿橘子,又一左一右剥橘子,田酒端着桂花酒缩回椅子上。

桂花酒冒着热气,酒气熏人,她抿了一口,甜丝丝的,像蜜水,喝下去很舒服。

她忍不住多喝几口,再一抬头,面前两只手。

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如玉,一只宽大粗粝,蜜色手掌。

两只手同时晃了下,指尖都是鲜黄的橘子瓣。

顺着手掌看上去,嘉菉对她挑眉,既明温柔含笑,田酒犹豫了下,张开嘴巴。

既明轻笑出声,嘉菉无奈又拿她没办法:“就你坏。”

两只橘子瓣同时放进她嘴里,一只是烤过的温热软嫩,一只是鲜果,冰凉水润,一起吃味道也不错。

嘉菉带着小小的不忿,捏了捏她的脸蛋,还没捏几下,手被既明啪地打开。

既明上手,揉揉田酒被他捏红的脸颊肉。

“小酒,疼不疼?他太粗鲁了。”

“也还好啦。”

田酒维护嘉菉的话才说出口,既明当着嘉菉的面,直接亲田酒脸颊一口,亲得“吧嗒”一声响。

两人本就离得近,嘉菉压根来不及阻止。

田酒也愣住,没反应过来。

她好像才答应嘉菉,再也不亲既明。

田酒眼神飘忽看过去,果然看见嘉菉黑如锅底的脸色。

但这是既明亲她,不是她亲既明。

她也没反应过来呀。

“你……!”

才说出一个字,既明手指掐着田酒的小脸转过去,堵上她的唇。

田酒眼睛瞪大,毫无征兆的一个吻。

他不仅亲她,还伸舌头,嘬得啧啧作响。

既明用力地吻,不复从前的温柔小意,下颌快速动作,让人无需怀疑这个吻的激烈程度。

扣在田酒后颈的修长白皙手掌,紧紧压着田酒,让她仰面接受他的吻。

他甚至边吻着,垂下的眼睫边缓缓掀起,隔着田酒发间的粉荷钗看向嘉菉。

漆黑眼眸如同海底封存的烈焰,冷静之下是无尽的疯狂。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知道小酒更喜欢嘉菉,甚至知道他们两情相悦,但那又如何。

他就是要插足其间。

即便得不到小酒的心,他也要得到她一时一刻的甜蜜馈赠。

即便这馈赠是他争抢来的。

只要他能让小酒快活,嘉菉就算无法忍受,又能怎么样,受不了就滚。

这样更好,他很乐意接手田酒的喜欢。

田酒被吻得神经迟钝,舌尖阵阵发麻,带着后颈肩膀都一阵酥麻。

可又一阵心虚。

她才答应过嘉菉,再也不亲既明。

虽然这是既明主动亲她的,但这样也不好。

田酒抬手想推开既明,刚触上他胸膛,既明低哼一声吻得更深。

她舌头瞬间一疼,被不轻不重地咬了口。

她不敢动了,生怕既明疯狗一样,直接咬破她的舌头。

第70章 寻常甘愿溺死于甜蜜水潮

田酒僵硬着,屋里还有嘉菉。

一个没看住,两人就在他面前拥吻,还吻得那么深。

他都没法下手把人分开,怕伤到田酒。

“既明,你发什么疯?你放开!”嘉菉怒声斥责。

既明狭长眼眸闭上,一只手捧着田酒的脸,一手握住她抵着他胸膛的手,吻得沉浸又动情。

两人的脸都慢慢潮红,嗓子里溢散出低低的喘。

嘉菉实在忍不了。

他一把抓住既明的肩膀,手掌用力,直接让既明潮红的脸顺便疼得苍白。

可既明就是不松口,甚至更吻得更紧密,用一种几乎要把人吞吃下去的姿态,亲到田酒软倒在他怀里,仰头接受他的的吻,鼻子里直哼哼,快要呼吸不过来。

既明嘴角翘着,这才慢慢停下,惨白面上,一双唇艳鬼似的鲜红,笑中泛着血色。

那是田酒咬破的伤口。

他伸出舌尖,舔了舔伤处,轻嘶了声,垂首笑着。

嘉菉一把抓住他衣襟,把他拉开,提起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若不是田酒不想看到他们吵架,他的拳头早就砸下去了。

“你该死!”

既明脸上带笑:“想打就打吧,即便你将我打死,我的鬼魂也会飘回来,扒在小酒身上。”

他决不会放手。

旁人只以为叶既明温雅公子,阳煦山立,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个睚眦必报冷漠凉薄的人。

他认定了田酒,什么成全,什么退出,都是决不可能发生的事。

从生到死,即便田酒更喜欢嘉菉,即便以后她们会在一起,那又如何。

人与人之间总有空隙,而那些空隙,就是他得到田酒眷顾的机会。

即便不会赢,他也绝不会输。

嘉菉了解既明,正因为了解,他却犹豫了。

上京形势变幻,回去之后,既明的战场是朝堂,而他的战场会是尸山血海。

若他死在别处……

嘉菉没有再想下去,但抓着既明衣襟的手松开。

他又一次妥协了。

他不能那么自私,用自己的独占欲来要求田酒,他现在什么承诺都给不了她,又凭什么向她要承诺。

“嗯……”

田酒哼唧,她本来就喝了大半碗桂花酒,热酒下肚,酒气蒸腾,又被既明饱含欲念地深吻了一通。

这会在椅子上晕乎乎地晃,大半个身子歪出来,差点掉下去。

大黄爬起来,用狗嘴去拱田酒,把她往椅子里推。

既明跌跌撞撞走过去,扶起田酒,又在她润泽的唇上亲了下。

“小酒……”

但只一下,嘉菉一把抓住他肩头,把他甩开,俯身抱起田酒,往里屋走,一眼都不多看他。

走到门口,嘉菉没回头,冷声道:“你若敢进来,我就卸了你的手脚。”

既明躺在地上,浑身摔得青紫,脸上却带着苍白的笑。

嘉菉了解他,他更了解嘉菉。

如果他们之间有一个人,会在田酒意识不清时同她云雨。

那这个人必定是叶既明,而不会是叶嘉菉。

不进就不进,又能如何。

屋内,嘉菉抱着田酒停在床前。

田酒窝在他怀里,发丝凌乱,桃子似的小脸绯红,张口哼哼唧唧地说胡话,小脸无意识来回蹭着他的胸膛,叫他煎熬的心感到些安慰。

可下一瞬,她手掌无力推他了下。

她说:“坏既明……”

短短三个字,嘉菉的心瞬间像被尖锐利爪抓得粉碎,血水淌了一地,血腥气都要蔓出来。

田酒恍然不觉,微微张开的唇娇艳可爱,却被吻得微微红肿。

或许是觉得疼,她舌尖探出来,舔了舔上唇。

嘉菉脑子里那根弦“啪”地一下断掉。

他抱紧田酒,垂首吻上去,不让那截舌尖有退回去的余地。

既明能做到的,他同样也能做到。

而且他会做得更好。

心头所有的迷惘痛苦烦闷,都倾泻在这个吻里。

田酒眼睛疲倦地半阖着,被吻得喘不过气,整个人轻飘飘挂在他身上,乖巧得不像样。

嘉菉抱着人上了榻,倒进满是皂角香气的被褥里。

田酒撞在他怀里,两人的唇短暂分开,又迅速深深铆合。

田酒意识模糊,只觉得好热,她挣扎着脱掉厚衣,光洁如破茧而出的白蝶,肩膀舒展开,像是夜空中悬挂的弯月,莹润如玉。

她身上的香气和桂花酒的醉人幽香交缠着,裹住嘉菉。

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压抑不住自己的冲动,胸膛里烈火燎原,烧得理智寸草不生。

他吻她的唇,含咬她的耳垂,蹭她的下巴,流连忘返。

像沙漠中行走的旅人,渴求水源一样渴求她,汲取她。

田酒脸蛋是红的,身体也泛起红,本能反应让她往嘉菉怀里钻,脸蛋贴上他的胸膛,不住地蹭。

嘉菉低头忍不住啃咬她的肩,又压下暴烈的欲念,细细舔吮,不留下一寸未知的味道。

田酒像是化开的蜜糖,哪里都是甜的,热情地像只小疯猫,缠人又蹭人。

年轻男女干柴遇烈火,一点就火光冲天。

可临到关头,嘉菉看了眼身下,细细拉长如蚕丝的理智又回归了些。

酒酒会疼的。

他也不能这么鲁莽地决定她们之间的一切。

田酒低低哼着,身体本能原始的念头催发她缠着人,却又不得其法。

“酒酒,会舒服的。”

嘉菉忍下自己的欲念,矮身下去,心甘情愿地做她脚边的小狗,只用唇舌表达对主人猛烈的爱意。

田酒的哼声尖了些,像是哭腔,两条腿乱蹬。

嘉菉抱着她的腿,潮湿热意中,沙哑着嗓子哄人。

“酒酒乖,你会喜欢的……”

他对她有多温柔,对自己就有残忍,田酒的乱踢乱踩他全盘接受。

即便如此,他同样也能感受到灭顶似的快慰,如无垠海浪,叫人在甜蜜水潮中溺死也甘愿。

他在喘,田酒也在喘,带着细细的哭喘。

嘉菉爬上去,把她紧紧拥入怀中,不住吻她的发,颤抖着唤她。

“酒酒,我的酒酒……”

田酒湿漉漉的睫毛张开,涣散瞳孔倒映出他通红的英俊脸庞。

她抬起疲软的手,捏住他的耳朵,用力拧了下。

“你不要脸……”

田酒鼓着脸骂人,嘉菉笑了,他凑过来,用鼻尖轻蹭她的脸。

“那酒酒喜欢吗?”

他说着,想吻她,被田酒嫌弃地推开。

“你的嘴巴离我远点。”

嘉菉愣了下,闷声发笑。

两人紧紧贴着,他起伏的胸膛热乎乎挤挨着田酒腰身,笑声带起震动。

嘉菉故意往前凑:“怎么,你还嫌弃你自己?”

“不要不要!”

田酒嗓子也哑了,推开他的脸。

嘉菉顺着她的力道听话地离开,脸庞贴上她的肩,散落发丝扫着她的脖颈。

激烈心跳慢慢平复下来,嘉菉低声道:“酒酒。”

田酒声调懒洋洋地:“嗯?”

嘉菉张张口,想说的话还是没说出来。

“也没什么。”

田酒低头,亲了下他的额头,亲完又骂他:“小混蛋。”

嘉菉又笑了,嘴角挑高,带着点邪气,抬目看她潮红的小脸,乌黑的眼睛,脸颊不住去抵蹭着她。

“我的酒酒怎么这么可爱,真想把你装进袖袋里带走。”

田酒闻言笑出声:“那我得比一只山雀还要小。”

“比山雀还小,你每天只吃一只柿饼,就能吃得肚子鼓鼓。”

嘉菉在她肚子上揉了揉,触感温热柔软,他忍不住多揉了几下。

田酒手指搭在他肌肉鼓起的健壮胳膊上,玩闹着往下按,等那块肌肉变硬,就掐几下。

她随口道:“看来变小也有好处,不缺吃穿。”

“何止不缺吃穿,你还能坐在我头上,我带你去大江南北,看无数风景,天气冷你就住进我胸前的衣襟里,天气热,你就迎风坐在我肩上。”

嘉菉说得有鼻子有眼,像真有这么回事似的。

“你这么想让我变小呀?可我不想变小怎么办?”田酒歪头看他。

“那我变小,我们也能永远在一起。”嘉菉抬起头,下意识又想亲她。

田酒躲开,狡黠笑道:“你变小了,我们还怎么做羞羞的事?”

嘉菉哑然,耳朵红了。

方才情事激烈,也不见他羞赧,这会还羞了。

“好像也是……这法子不妥。”

田酒觉得好玩,手指抬起他的下巴,不让他躲闪。

“你刚才嘴巴厉害得很,蹬都蹬不开,这会倒躲闪起来了。”

嘉菉眼神闪烁,看她坏坏的小模样,心里一阵发痒。

他扑上去,把人压住,做出恶狠狠的神色。

“你方才倒是一直哭,这会跟我厉害上了,那再来一次,看你蹬不蹬得开。”

田酒在他怀里笑,白生生的脚胡乱踩了踩。

“今天我才知道,原来男人喜欢让人踩,是单单你喜欢,还是男人都这样?”她好奇地问。

嘉菉耳根子红得滴血,闷哼两声,捉住她脚腕,捏了捏她调皮的脚趾。

“我可不喜欢让人踩。”

“是吗?”田酒声音拖长,眼神瞥下去,满是怀疑。

“因为是你,所以我才喜欢。”

嘉菉说完,又把脸埋进她肩头,亲昵地拱了拱。

田酒回抱住他,亲亲他的额头:“我也很喜欢你。”

嘉菉猛地抬头,眼里迸发出惊喜的光,一句话像一个炸开的烟花,怦然灿烂,转瞬即逝的美好几乎让他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也喜欢你,就像你喜欢我一样。”

田酒小脸认真,乌黑眼珠倒映出他红着脸的样子。

嘉菉忍不住笑起来,笑得格外傻气,凑上去,又被田酒推开。

“不准亲我。”

嘉菉只好用脸去蹭她,一下又一下,高大健壮的男人简直像只撒娇的小狗。

“喜欢酒酒,我的酒酒……”

温暖燥热的小屋,她们相互依偎,空气都散发着甜腻的气息。

这一刻,没有人比她们更幸福。

而门外,既明垂眸站着,手里是一碗刚做好的醒酒汤。

空中抬起的手不知僵了多久,终于迟缓垂下来。

拳头捏紧,玉色骨节泛白。

小小的木屋木门,能隔挡住什么?

木床摇晃的动静、田酒细细的哭喘、嘉菉的情话……还有那一句“我也喜欢你”,他全都听到了。

听得真真切切。

原来,他高看嘉菉了。

不止高看了他的品行,还高看了他的体力。

结束得这么快,连他都不如,小酒怎么可能看得上。

既明冷冷看了眼紧闭的木门,转身离开。

他总有机会上田酒的榻,不必同他争一时之气。

初冬时节,天寒地冻,北风呼啸。

一个寻常的早晨,就如同她将既明嘉菉带回家那天一样寻常。

田酒起床,既明和嘉菉已经离开,也不算不告而别,

毕竟她们彼此都知道,离别的时候早就到了。

堂屋里生着炭火,灶房里温着鸡汤,大黄肚子吃得饱饱,甚至狗碗都洗得干净。

家中一切都好,只是没有他们。

北风刮起来呼呼作响,田酒站在廊檐下,冬日太阳雾蒙蒙地氤氲,像隔着窗纱看烛光,热度稀薄。

田酒望着空茫的天地发呆。

大黄嗷嗷叫着,尾巴甩在她腿上,一下一下地打,隔着厚厚棉裤,力道也不轻呢。

田酒被逗笑,低头摸摸狗头,黑黑的狗鼻子冰凉湿润地戳她的手。

“这么冷,你怎么不回屋待着?”

大黄仰头看她,一直嗷嗷叫。

“好,我盛上饭,和你一块回屋。”

这话一说,大黄果然不叫换了,摇着尾巴跟上田酒,从灶房到堂屋,温暖气息又包裹住两人。

鸡汤很香,里面放了板栗和冬瓜,鸡肉嫩滑,板栗软糯,冬瓜清爽入口即化,好吃极了。

田酒吃着,忽然叹了口气。

“可惜,以后吃不到这些好吃的了。”

早知道,她也像嘉菉一样,跟既明多学几手,技多不压身。

田酒摸摸大黄搭在她脚上的狗头:“你以后也要吃我做的饭了。”

大黄轻咬她的脚踝,呜呜地叫。

田酒笑:“我知道你不嫌弃我。”

寒冬腊月,茶山万物凋敝,出门也没什么趣味,又冷得厉害,大家都猫在家里,做些手工活计,修修补补农具和房屋,准备足够多的食物,迎接漫长的冬天。

田酒也是一样,虽说她不用再用木工活补贴家用,但她喜欢做木工,时常一刨刻就是一下午。

她一个人吃饭,没那么讲究,动不动就是一碗大杂烩,什么都往里丢,煮熟后热乎乎吃上一碗。

大黄大黑都不嫌弃她做的饭,如今李桂枝在巧珍阁干活,王二的铁匠铺子也在镇上,她们小夫妻回来住的时间就短了。

因此大黑在田酒家吃饭,晚上回家去守门,除非冷得受不了,不然它是不会在田酒家过夜的。

北风呼呼,炉火温暖,一人两狗,时光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