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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薄茧漂亮可怜地窝在她怀里

围着田酒的大黄大黑掉头,朝嘉菉撒欢跑来,狗嘴大张舌头乱甩,欢快极了。

眼看两条狗就要跑过来,田酒赶紧道:“快扔回来!快呀!”

嘉菉还怔愣着,身体却仿佛

能自动执行她的命令,他还没反应过来,就举起沙包丢了回去。

他臂力惊人,即便是坐着也丢得又高又远。

田酒仰头,视线追着沙包,步步倒退,大黄大黑又跑回去,一跃而起咬住沙包,滚地玩闹。

两条小狗你追我赶,玩得开心。

田酒好不容易才从大黄口中夺过沙包,又喊道:“嘉菉!”

她扔出沙包,大黄大黑又朝他跑过来。

可他只看着她,看她在阳光下飞扬的发辫,想象它拍过来的力度,看她红扑扑带汗的小脸,眼睛那么亮地望着他,叫人移不开眼。

离她远点,怎么做得到呢?

他没接住沙包,大黄大黑追着沙包玩耍,天气热,没一会两条狗又回树荫下趴着吐舌头。

嘉菉眼神慢慢落在大黄的项圈上,准确来说,是落在那个小小的小狗木牌上,上面刻着大黄端坐的上半身。

那是田酒刻的。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下小狗木牌。

此时此刻,他忽然有些羡慕大黄。

它只是条狗,但它能永远留在田酒身边,从生到死。

可无论心绪如何起伏,日子仍要一天天地过。

地要扫,饭要做,衣要洗,狗要喂,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人伤感。

一个普通的清晨,晨风稍带燥热温度,走出家门,越走太阳越高,阳光亮得晃眼。

路边草叶上的露珠被晒得不成型,留下些斑驳干涸痕迹,蹭到裤腿上就是一个灰点子。

三人踏过草叶,田酒兴致勃勃地说:“今天去修茶树,王铁匠送来两把新剪刀,咱们三个人正好够用。”

往常话多的嘉菉罕见地沉默,只嗯了一声。

安静了会,既明开口:“那还真是多亏了他。”

田酒点点头:“是呀,有个手艺总是好的。”

说完,她侧脸看了眼嘉菉。

嘉菉还是没说话。

他背着背篓,里面是三把硕大的花枝剪,眼神不像平常一样总跟随着田酒,只望着小路地面。

空气又沉默下来。

三人一路无话,到了茶山茶地,茶叶如今价贱,茶树许久没摘过新芽,修剪平整的茶树又长出新枝,深绿之上形成一个浅绿圆润弧度。

每年采摘过后,茶树都需要进行修剪,去掉过密的枝叶,让茶树通风透光,也能增加茶叶新芽生长的空间,来年的茶叶也会更茂盛。

田酒“咔嚓咔嚓”上手,几下修剪好半棵茶树,招呼他们。

“你们看,像我一样,把新长出来的突出细枝全部剪掉,剪的时候要干脆利落一剪刀下去,不能扯断磨断。”

“我明白了,你看是不是这样?”

既明学着她的姿势,咔咔剪去几条细枝叶。

田酒肯定:“对,可以再稍微剪深一点。”

她又看向嘉菉,嘉菉默默拿起剪子,三下五除二剪好一棵茶树,看向田酒:“这样吗?”

田酒抿了下唇:“嗯,对。”

嘉菉点点头:“好。”

相对无言。

两人都低头剪茶树,一时间地里只有咔嚓咔嚓剪枝的声音。

嘉菉动作快,又心无旁骛地干活干活,越干越上手,没一会剪过半行茶树。

既明和他一比,动作稍显笨拙,一用力剪刀就乱歪,差点戳上自己的大腿。

田酒瞥见他的动作,实在看不下去,教他:“手臂也要用力呀,动作干脆点,别把茶枝都剪劈了。”

既明戴着草帽,额头汗水零星,俊秀脸庞被晒得泛红,狼狈着说:“我用力了。”

田酒被他逗笑,走过去两只手握上他的手,带着他去剪。

“你看,咔嚓一下,咔嚓再一下,你可以慢点剪不着急,但每一下要用力,直接剪断。”

“我试试。”

既明让她松开手,学着她刚才的力道,放慢节奏,每次下剪刀的时候再痛快用力。

“对,就是这样,”田酒夸道,“学得很好嘛。”

既明嘴角弧度上扬,又剪了几下,抬头道:“这样好像也能更省力。”

“是啊,这是细活,慢慢来。”田酒拍拍他的手臂,笑着鼓励他。

既明眼神落在她的手上,眸光微晃。

或许田酒自己都没发现,她时常会拍一拍或碰一碰嘉菉,不是多亲密的动作,但也明晃晃显示出某种被划入领地的亲昵感。

他注意这件事很久了,可田酒很少这样对他。

但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既明抬眸,狭长上扬的眼盛着笑意,眸光明亮温柔:“谢谢小酒。”

田酒微一怔:“客气什么,不用谢。”

两人接着剪枝,田酒时不时看一眼既明的进度,随口教他些剪枝的窍门,一路有说有笑。

远处隐隐约约听到两人聊天的嘉菉:“……”

他不经意一回头,还借着修剪前一棵树做借口:“这棵树好像没修好,得再剪剪……”

嘉菉自言自语,眼尾慢慢扫回去,正瞧见田酒的手刚从既明手上挪开,也不知两人方才做了什么。

通常笑不露齿,就算露齿也是冷笑的既明,这会居然晾着一口大白牙?

说什么呢?怎么开心?

他迈步就要走过去,可脑海里又想起喜宴时既明的话。

他不能喜欢田酒,他应该远离她。

两人融洽相处的画面像根刺,时时扎着他的心,他想把这跟刺拔出来,可又不能。

焦躁煎熬的情绪似无处不在的火苗炙烤着人,难以忍受却又不得不忍受。

远处田酒似乎要抬起头,嘉菉心一跳,猛地转过脸,盯着茶树咔咔咔就是剪。

“嘉菉——”

田酒的声音响起,遥遥传来,明明才一早上不和她说话,可听到她唤他的名字,他竟有种阔别再见的恍惚之感。

他下意识回头,田酒皱眉:“你怎么逮着一棵树猛剪,茶枝都快剪秃了!”

嘉菉低头一看:“……”

光秃秃的茶树可怜巴巴,比旁边两棵树小了一圈,还麻麻赖赖的。

嘉菉赶紧停手,想说句什么,眼见着田酒朝他走来,他胸口一窒,慌乱中,心头涌起惊喜感。

可只一瞬,既明一声惊呼。

嘉菉眼睁睁看着他趴地上了,再眼睁睁看着田酒跑回既明身边,毫不犹豫。

嘉菉长呼一口气,捏紧了拳头。

“既明,你怎么了?”田酒关怀道。

“我没事,就是手抽筋,被剪刀撞了下。”

既明摆摆手,白皙掌心红通通一片,手腕上筋络跳动,指尖微微抽搐。

“你别动。”

田酒一手按住他手腕,一手揉上他的小臂,掰着他的手指,帮他舒缓疼痛。

既明唇色发白,轻“嘶”了一声,腰都软了,直往地上跌。

田酒腾出一只手来,把他拉回来:“别往地上栽,靠着我。”

既明动作微顿,低低“嗯”了一声,靠上她肩头,苍白嘴角翘起细微的笑。

田酒帮他来回压手,捋手筋,问道:“怎么样,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呀,小酒。”

既明靠得很近,侧脸若即若离地蹭着她脖子,说话时吐息温热,轻柔撩过她耳廓。

田酒只觉得耳朵痒痒的,脖子也有点麻。

她歪了下头,看向既明。

既明白着一张脸,眉心微蹙,鸦羽似的长睫垂落轻颤,像只淋湿的小鸟儿,艳丽羽毛收敛,漂亮又可怜地窝在她肩头。

田酒看一眼,又看一眼。

她挺直腰,擦掉既明脸上蹭到的灰尘。

她的手常年摘茶叶做木工,指间覆盖一层薄茧。

手指刮过他单薄得似乎能看见淡青血管的脸庞,立马压出一道浅浅红痕来。

玉色俊美的一张脸,眉睫如墨,黑白分明间一抹嫣红,难免看得人意动。

田酒的手有些痒,甚至想再摸上去,留下一道痕迹。

莫名的破坏欲。

这种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田酒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怎么这么坏,想要弄坏别人的脸。

田酒甩甩头,抛开奇怪的念头:“你还疼吗?”

“没那么疼了,还好有你帮我。”既明眉心蹙着,嗓音低弱,微微哑着。

“那就好,你先起来吧。”

田酒不太自在地动了动,感觉怪怪的。

“我这就起来。”

既明慢吞吞地从

田酒肩头爬起来,方才跌在地上,现在浑身都是土,脏得他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自己都嫌弃自己。

他望向田酒,嗓音低柔恳求似的:“小酒……”

田酒又是一激灵,她揉揉酥麻的耳朵:“没事,我带你去洗洗。”

“那真是太好了。”

两人并肩离开,田酒好歹还记得回头和嘉菉说一声:“我带你哥去洗把脸。”

嘉菉牙快咬碎,才忍住冲过去的念头。

“知道了!”

凶巴巴的一句回话,听得田酒直皱眉。

既明轻叹道:“嘉菉就是这样反复无常的性子,习惯了就好,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搞不明白他。”

提起嘉菉,田酒情绪低了些,她自然能察觉到嘉菉态度的变化。

明明之前大家都开开心心,突然他就不爱说话了,眼神也躲避着她,两人之间像是什么东西隔着。

“没事,我今天回去和他说说,让他收收脾气。”

既明眼神关怀又体贴,望着人时眼波柔缓,让人自然而然地放松情绪。

“不惯着他,你也别管他,让他自己气去吧。”

田酒虽说脾气好,但也不是个泥人。

从巴豆到扇子的误会,再到今天莫名其妙的疏远,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她买人回来是干活的,又不是当祖宗的。

她才不要惯着他胡闹。

既明嘴角笑意愈深:“好,我都听你的。”

“还是你乖。”

田酒闻言满意,由衷夸道。

一个乖字,既明笑容古怪,倒没反驳。

很快走到上次那片小潭,树林掩映,绿荫连绵,潭水在微风中泛着绿波,像是夏日之外的一处小天地,清幽凉爽。

田酒顺着小路走过去,蹲在水边,舀起一捧水扑在脸上,舒爽凉意叫人燥热的心静下来。

她睁开眼,既明垂目望着她。

田酒笑笑:“我洗把脸就走,你慢慢洗。”

她还记得上一次的事,她不回避既明就不动弹。

可这回,既明轻声开口:“你别走。”

田酒一怔,懵然道:“嗯?那你怎么洗?”

虽说村里天热时,也有许多男人打赤膊,嘉菉也早在她面前赤过上半身,但既明不一样。

他静静站在幽静绿荫下,眉目如画,干净漂亮地像捧雪像块玉。

谁能想象得到他衣衫半褪的模样,只是想一想,都让人觉得太过冒犯。

“可我一个人在这,有些害怕呢。”

既明低垂着眼,手捏着衣摆,嗓音低低的。

似是说出这样的话,有些羞耻。

第42章 心房仿佛玉体横陈的人不是他…………

“那好吧,我不走,”田酒短暂犹豫了下,答应他,“你洗,我不偷看你。”

既明抬眸,轻轻一笑:“我一个大男人,还怕你看吗?”

田酒:“嗯……也对。”

但又感觉有哪不对。

她挠挠头,背对潭水坐下,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饼啃,忙活半上午,还真有点饿了。

将她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的既明:“……”

他难道还没一块饼子吸引人?

她就这么饿?

既明轻叹,脱了上衣和外裤,拍干净上面的灰,在水里简单过了遍,洗去灰尘,晾到太阳底下。

这会阳光烈,要不了多久就能晒干。

他看了眼身上蹭到的泥土,嫌弃地蹙眉,在凉水流中慢慢洗净自己。

头发已经长出来很多,还没及肩,显得不伦不类,但在他身上又种奇异的秀丽感,反而让人将目光集中在他的脸上。

他想冲洗一下弄脏的头发,但在岸上不大方便。

田酒还在啃饼子,感觉有点干,又摸出水袋子喝两口,喝着喝着,逐渐被后方的水声吸引注意。

她凝神听了会,问道:“你下水了?”

既明一只脚刚踩进水里,一惊回头:“嗯?”

“这里不能下水,水底特别滑……”

田酒一急,直接回头,眼前晃过一大片耀眼的白,干净雪地似的。

既明也不知是急着想上来,还是想躲到水里,动作完全乱套,脚一滑,人倒进潭水里,溅起大片水花,水沫子甚至落到田酒脸上。

田酒傻眼,赶紧跑过去,边跑边甩掉挎着的小口袋。

“你没事吧?”

既明在水里直扑腾,显然是不会水。

田酒见状,扑通一下跳进去,划水朝他游去。

既明脸色惨白,长手长脚,在水里乱动。

田酒仔细判断了下,从他身后靠近,用力勒住他脖子,往岸边带。

既明下意识挣扎,田酒不耐,勒住他脖子的手往下一滑,在他胸口狠狠捏了下,一点没留手。

“叫你别动!”

既明疼得一激灵,虚弱地“啊”一声,不动弹了。

他一配合,田酒很快把他捞上来,两人湿淋淋地,躺在草地上直喘气。

田酒几下脱掉湿透的外衫,坐起来一看。

既明没有力气,仰面躺着胸口起伏,雪白一条人,只有一条湿裤子遮羞,白到晃得人眼花。

脖子上田酒留下的勒痕,红通通一片像被如何凌虐过。

还有胸口的嫣红指痕,更添了分说不出的意味。

“啪”一下,田酒把手里的外衫扔到他肚子上。

既明疼得哼了声,湿透的衫子确实有点重,但他的声音总让田酒觉得耳朵痒痒。

好一会,既明还躺着一动不动,田酒又看过去,上上下下把他看了遍。

“你没事吧?”

田酒戳戳他的膝盖,发现他的膝盖居然粉粉的,顿感新奇。

她又摸了下,顺滑温凉很趁手。

既明腿一抖,撑起上身看过来,嗓音虚软:“你做什么?”

“你怎么生得像朵杏花,浑身上下这么白。”

田酒眼睛睁大,看他的目光像是发现新玩具的小孩。

既明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闭了闭眼,无力跌了回去。

田酒瞬间惊奇:“你怎么又变红了?!”

既明耳根子红透,胸膛绯红蔓延开,他手盖着脸,露出紧抿得发白的唇。

“你,暂且避一避……”

“你刚才不是不让我避吗?”田酒直白又不解。

既明:“那不一样……”

“我们还是先出去晒太阳吧,没有衣裳能换了,总不能穿着湿衣服回去。”

田酒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一时不防,衫子落了地。

既明:“……”整个人彻底红透。

田酒好心把衫子捡起来还给他,既明抖着手接过去,挡住身体。

两人挪到太阳能照进来的地方,敞开手脚晒太阳。

田酒见他脸还红着,随口安慰他:“没事,男人身体都一样,你也就是白了点而已,不用这么害羞。”

“……?”

“都一样?你还见过谁的身体?你确定都一样?”

向来沉稳的既明连发三问。

田酒有点懵,转头看他,眨眨眼睛:“嘉菉呗,他打赤膊我见过,他下田裤腿撸得老高我也见过。”

“不过,他确实比你壮点,肌肉多点,再黑点,除此之外也差不多啦,”田酒掰着手指数完,点头肯定自己,“男人不都长一个样嘛。”

既明只觉得胸膛一口气快要上不来。

好一会,他轻声道:“我就没有一点好吗?”

他问得可怜巴巴,单薄白皙的胸膛在明亮日光下,那层薄薄的水光蒸腾着,氤氲湿气缭绕,半遮半掩着他俊秀眉眼。

葱绿山林间,简直像是幽潭草木凝出的漂亮精怪。

田酒怔然看他,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干巴巴地说:“也不是,你长

得好看。”

“是吗?”

既明目光轻柔一递,长睫上的水珠滚落下来,顺着脸颊滴到锁骨上。

田酒直着眼,眼神跟着那滴水珠往下走。

她一个连镇子都没出过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人都傻了。

既明抬手,蹭了下胸口殷红清晰的指痕,轻声道:“可你从前说我太瘦了,说我没有嘉菉好看,你忘了吗?”

“……啊?我说过吗?”

田酒眼神又跟着他的手,落回他脸上。

“你当然说过,你不肯承认吗?”既明似恼,蹙眉带嗔望着她。

这话像一句开关,田酒本来迷蒙的眼睛骤然睁开,中气十足道:“谁说的,我田酒敢做就敢当!”

既明:“……”

场面好像忽然变得正气凛然了。

田酒扫他一眼,起身噔噔噔,拿来他最开始晒的衣裳。

“你这衣裳差不多干了,先穿上吧,要是被村里人看到,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呢?”

既明:“……你说得对。”

他换好衣裳,把半干的衫子还给田酒。

田酒扯了扯身上烤得冒烟的衣裳,忽然道:“这里离藕塘近,莲蓬估计结果了,我们去看看。”

既明理着衣领,衣裳穿好,人也正经不少,仿佛刚才那个玉体横陈的人不是他。

他温文莞尔:“好啊。”

两人往荷塘走,既明没来过这里,一路上田酒给他介绍地方,他一一认真听着,心情无比轻松。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真的不一样了。

从前他不是没有用这幅皮囊来引诱过她,可她却怀着一颗石头心,什么都看不见。

自从他帮过李桂枝,他对于田酒来说就不同了。

她终于开始看见他。

夏日清风中,既明嘴角惬意勾起,脚步轻快,离她更近,草地上两人的影子拉长交叠。

走过蜿蜒山路,风中传来淡淡荷香。

既明道:“快到了吗?”

田酒拉着他脚步一垮,拐过弯,露出个大大的笑。

“看!”

眼前林荫密林褪去,明亮阳光下,连绵荷叶轻轻摆动,像一块碧绿丝帕婀娜轻摇。

荷花亭亭,稍显稀疏,但莲蓬支支饱满挺立,荷叶边缘泛波,更显绿意,别有一番趣味。

“果真结了好多莲子!”

田酒惊喜,鞋子一脱就要下水。

既明赶紧拉住她:“这水深吗?会不会有危险?”

田酒停住,看看水,又看看既明,叹了口气:“水不深,但水底有淤泥,还有蚂蟥,你应该下不了水。”

既明一听到蚂蟥二字,瞬间回想起某种触感,眉头皱起,露出一种将呕未呕的表情。

“那算了,我也不下水了。”

田酒又把鞋子穿上,总不能她一个人在水里玩得开心,他在岸上干看着。

既明心稍稍放下:“我们在岸边走一走,也能摘到些。”

田酒点点头,绕着荷塘开始走,眼神到处搜寻,很快就找到目标。

“你看!”

她叉着腰手一指,荷叶掩映间,赫然是一艘木船。

“我就记得这有艘野船。”

没等既明说话,田酒直接跳上船,老旧木船一阵晃荡,她披散的长发也随之一晃。

既明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小心!”

“没事。”

田酒跟着木船晃动,站得稳稳当当,还随手清理了下木船里的杂物,才朝既明伸出手。

“下来,我接着你。”

夏日风中,她微微眯着眼,满是笑意的眼睛弯如月牙,鼻尖上汗珠细细,脸蛋红扑扑的,生动得像是阳光扑面而来,照亮所有久不见天日的角落。

见既明怔住没有动作,田酒疑惑地歪了下头,看了眼自己沾灰的手,忽然明白过来。

“你等等。”

她弯下腰,在水里洗干净手上的灰,又甩掉水珠,才重新伸出手。

还是一样的笑容。

她不怪既明毛病多,也不觉得自己被嫌弃,她只是简单又纯粹地生活。

“现在下来吧,我接着你。”

既明搭上她的手,湿润微凉的小手,把他带到船上。

木船又是一阵晃,那只紧紧握着他的手,坚定而牢靠,既明不合时宜地生出一种安全感。

从前在上京,护卫高手无数,但暗处的刀光剑影更多。没有任何地方是完全安全的,没有任何人是完全安全的。

可在这个小山村里,在田酒身边,他竟觉得无比安全。

这个小小的姑娘,无所不能,包容万物。

“好了,不晃了。”

木船稳定,田酒收回手,既明目光不自觉跟着那只手走,心头涌起淡淡的遗憾。

“船上有两根桨,虽然破了点,勉强能用。”

田酒捡出两根船桨,递给既明稍完好的那根。

既明摇头,将两根都接过来,微微一笑:“撑个船而已,我还是可以的。”

田酒惊讶,从前他可不是这样的,那会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什么都不想做。

忽然争着干活,田酒还不太适应。

“好吧,你可别让我们都掉水里。”

既明无奈:“……就这么不放心我?”

田酒一摊手:“谁让你笨笨的,洗个脸都能落水。”

笨笨的……这种词安在他身上,要是叫上京那些久闻叶公子大名的人听见,怕是要惊掉下巴。

可既明心中没有丝毫不快,反而升起一种诡异的愉悦感。

他没反驳,站在船尾,撑桨一荡,小船轻巧滑进荷塘深处,水声哗哗,荷叶噼啪打上船身。

四面八方都是荷叶荷花,消散暑气,带来清凉之感。

小船走得很稳,既明一扬嘴角,看向田酒。

田酒对他比大拇指,高兴道:“没想到你很会撑船嘛!”

夸完她趴上船头,先摘两支大荷叶,自己顶了一只,走到既明面前。

小船随着她动作轻微摇晃,她头顶的荷叶边缘微微翘着,碧绿之下是她乌黑的眼睛。

田酒举起荷叶,朝他招手,笑容干净明丽。

“你低头,我给你戴上。”

既明听话地低下头,手掌握紧了粗糙的船桨。

冰凉荷叶触着他的脸,他闻到清新荷香,还有无法忽视的淡淡皂角味道。

那是田酒发间的香气。

既明心头颤动,胸膛里悄然也开了朵香气四溢的花,引来蜂群一拥而上,震颤着要攻破这间最坚实的心房。

而他难以抵挡。

第43章 莲蓬像个癫狂质问妻子的妒夫

田酒松开手,离远点看一眼,又上手调整荷叶的位置。

“没挡住视线吧?”

“没有,这样就很好。”既明轻声道。

“那我去摘莲蓬,今天多摘点,给桂枝姐和王铁匠送些去,夏天吃莲子清热去火,再摘点嫩荷叶回去煮粥……”

田酒坐在船边,一边采摘一边念叨着,兴冲冲道:“荷叶还能炒鸡蛋呢,也很香,你会不会做?”

既明怔了下,温柔一笑:“我没做过,你教教我。”

“很简单的,嫩荷叶去掉叶柄洗干净,切丝和鸡蛋一块下锅炒,很好吃的。”

田酒说得绘声绘色,给自己都说馋了。

既明认真听完,被她咽口水的样子逗笑:“回去就做给你吃。”

“那太好了!”

田酒砸巴了下嘴巴,感觉又有点饿了。

她挑了个盘大的莲蓬掰开,手指灵巧剥出莲子,剥一个吃一个,甜丝丝脆生生。

连吃好几个,既明还在尽职尽责地划船,荷叶下俊脸都晒红了。

田酒赶紧招呼他:“过来歇会,随便飘着就行,回去时再划。”

“好。”

既明放下船桨,擦了擦脸上的汗,一坐到田酒身边,她递过来一把剥好的白胖莲子。

“快尝尝,可好吃了!”田酒期待地看着他。

既明心头一暖,拿起一颗送入口中,水嫩清脆,鲜美中带着自然的荷香。

“很好吃,自己亲手摘的果然不一样。”

“那当然。”

田酒笑了,要把手上的莲子都塞给他。

既明轻轻推回去她的手,自己挑了一只莲蓬:“没准自己剥的也更好吃呢?”

田酒:“那我自己吃。”

两人咔咔咔剥莲子,田酒剥一个吃一个,还随手往水里抛几个,喂船边冒头的小鱼。

等她剥累了,既明正好举

过来一捧白莲子,含笑道:“你来尝尝,我剥的好不好吃?”

田酒不客气地接了,品味一番后,煞有其事道:“不错不错,只比我差一点。”

说完她嘻嘻一笑,既明也跟着她笑,吃掉剩下的几颗莲子,莲子甘甜。

他轻声道:“确实没有你剥的好吃。”

“那我再剥点,”田酒甩甩手,随口道,“回去让嘉菉尝尝谁剥的好。”

嘉菉两个字一出口,原本和谐的氛围微妙地发生了变化。

既明面色未动,只是眼神暗了暗。

田酒皱了下眉,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提起了他。

“他或许不愿意呢,”既明轻笑,又拿起一个莲蓬,“但我很愿意。”

他敛眸,睫毛安静垂着,修长手指剥开膨大的莲蓬,露出青色莲子。

冷白如玉的手指灵巧摘出莲子,拢到一起,再细细剥掉青皮和白膜,去掉苦芯。

模样俊雅的人,即便是坐在木船上剥莲子,也是美景美人。

田酒看着层层叠叠的荷叶发呆,过了会,视线被吸引回来,又看着既明发呆,思绪完全放空。

既明也不说话,只静静剥莲子。

剥一只送一只到田酒嘴边,她张嘴吃了一个又一个。

又过了会,既明看她脸上沁出细汗,洗了手撩起衣摆,轻轻给她扇风。

“是不是有些热,瞧你都出汗了呢。”

动作体贴又细致,田酒受宠若惊:“是有点……”

怎么这兄弟俩一个赛一个地不对劲。

既明目光落在她散开的长发上,眼神一闪,抬手轻轻摸上她的发尾,一寸寸上移。

田酒一惊:“怎么了?”

“你的头发干了,我帮你束起辫子,会凉爽些。”

既明抬目,嘴角笑意温柔,长睫掩住眼底沉晦眸光,带着些难以察觉的别样兴奋。

“也行。”

田酒确实觉得热,她转过去背对着他……

既明指尖扫过她的脖颈,将所有细碎发丝拢到身后,手指穿梭梳理,长发绸缎般在他手中流动。

风过,荷叶摇摆。

他轻轻捧起她的发,嗅了嗅她的发尾。

几缕发丝被风吹起,柔柔扑上他面颊,像一张细密柔情的网,扫出细微痒意。

他不想挣脱这张网。

那点痒,叫他心也痒。

还来不得细细体会,那缕发丝又无情飘落,只余下淡淡皂角香气。

“你在扎辫子吗?”

田酒忽然动了下,他太久没动静,她想回头。

既明拢住她的发,轻轻拉了下,安抚道:“再等一等,很快就好。”

田酒不动了。

既明抓握她的长发,手指灵活地将长发分开再合并,没一会就扎好辫子。

“好了。”他松开那只辫子,几乎是依依不舍的。

“好了?”

田酒摸摸自己的头发,虽然看不到,但摸起来很平整。

她惊喜道:“你的手真巧。”

既明指指自己的短发,状若苦恼:“巧是巧,却无用武之地。”

“怎么会,”田酒一甩辫子,“我头发长,你可以给我扎。”

既明笑:“那是再好不过了。”

两人带着一大捧荷叶莲蓬回去,嘉菉在地里等得快冒烟了。

一听见脚步声,他直接背过身去,假装没看见她们。

直到闻见一股荷香,嘉菉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见两人怀里的莲蓬,还有戴着的一对荷叶,瞬间跳脚。

“你们居然背着我去玩?还玩那么久!”

他沉默一早上,突然发作,田酒吓一跳:“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带既明去洗脸。”

“洗脸?去荷塘洗脸?”嘉菉不依不饶。

田酒也不乐意了:“莲蓬结果,我顺道去摘点,又怎么了?”

“顺道去?为什么偏偏顺道和他去?”

嘉菉脸色黑沉,像个癫狂质问妻子的妒夫。

“好了,你吵什么?”

既明站出来,看嘉菉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小酒刚才还念着你,说给你带莲子吃,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话?”

嘉菉一听直接炸毛:“我在和酒酒说话,你又插什么嘴?她和你说了什么我不想知道!”

田酒眉头皱起,严肃道:“嘉菉!你凶什么!”

“……我凶什么?”

嘉菉看着并肩的两人,她们都用责备抵触的目光看他,好像他只是个令人厌烦的局外人。

他忽然觉得无比委屈,一个字都不想再说。

他转过身,直接朝山下走去。

田酒喊他:“嘉菉!”

嘉菉头也不回,只下一个远去的背影。

“你别生他的气,他总是这样,像个孩子。”既明轻轻握住她的肩头,安慰地捏了捏。

田酒勉强笑了下,一转头,地里所有的茶叶树都修剪完毕,一行行规整又利落。

甚至剪下来的茶树枝也都清理干净,整块茶叶地焕然一新。

田酒怔住,站了会,抿了抿唇角。

她好像真的和既明离开了很久。

既明也注意茶地的变化,想来嘉菉一个人干完活,左等右等不见人。

结果她们一回来,还带着荷花莲蓬,他自然委屈又气恼。

既明眼眸微眯:“小酒,要不我们回去看看他吧。”

田酒望着茶树半天没说话,又抬头看了眼天色,同意了。

“这块地他都修剪好了,我们中午回去吃顿饭,睡一会,下午太阳不毒了再出门。”

两人抱着荷花回去,既明本就话少,一路上开了几次话头,田酒都兴致缺缺,他便也沉默下来。

家里院门半开,刚一走近,大黄出来欢迎。

最近天热,田酒不让大黄跟着她们出门,怕给它晒坏了。

“我回来了。”

田酒揉揉大黄的狗头,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院子里没人应,田酒走进去,院子里没人。

“嘉菉,嘉菉?人呢?”

田酒到处转了一圈,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既明慢悠悠地把荷花插进罐子,放到供桌上,再拖出个水桶,放进一大捧荷叶和莲蓬。

等田酒找完一圈,他才淡淡道:“不用担心,他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估计是和咱们赌气呢。”

田酒没说话。

既明在水里绞干布巾,递过去:“瞧你,一头的汗,快擦擦。”

田酒接过来,胡乱擦了擦脸,忽然想起来:“我知道他在哪了!”

说完没等既明反应,人已经冲了出去。

大黄也跟着她往外跑,舌头甩得很欢快,院子里只剩下满室荷香和一个既明。

他嘴角的笑慢慢下落,最后趋于平淡。

田酒出了门,直接拐到屋后菜园,果不其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背影。

嘉菉坐在她曾经坐过的位置,木架爬藤遮挡大部分阳光,斑驳亮斑投下来,有一块正好落在他头顶。

田酒看着,忽然笑出声。

嘉菉:“……”

一听这肆无忌惮的笑声,不回头都知道是谁。

田酒走到他身边:“怎么在这坐着?”

嘉菉别过脸去。

田酒坐下,衣摆擦着他的衣摆,传来细微的摩擦动静。

嘉菉感受得真切,却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大黄摇着尾巴转到嘉菉面前,去啃他的手。

嘉菉捋捋它背

上的狗毛,手指被项圈拦了下,小狗木牌一阵摇动,他烦躁的心又多了丝沉重。

他不理田酒,田酒也没再说话,在他身边窸窸窣窣不知道做什么。

两人就这么坐了会,嘉菉想回头看一眼,可又犟着。

脸上面无表情,心里抓耳挠腮地好奇。

她到底在干什么?

她为什么不和他说话?

难道她也生气了,不想理他?

一想到这个可能,嘉菉的心提起来,忍不住悄悄转头,想飞快看一眼。

眼神刚移过去,正好对上田酒笑吟吟的眼睛。

“嘉菉!”

“干嘛?”

嘉菉眼神飘了下,想看她又不想看她,不太自在。

“刚剥好的莲子,要不要吃?”

田酒手心一捧白莲子,送到他面前,清淡荷香萦绕。

嘉菉看了眼莲子:“你剥的?”

田酒点头,眼睛漆黑明亮:“我专门给你剥的!可甜了!”

嘉菉没忍住勾起嘴角,反应过来,又赶紧压下笑,暗骂自己不争气,一捧莲子就哄好了。

“既然你知道错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吃一个吧。”

嘉菉抬着下巴,拿了一颗莲子吃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莲子虽小,却又甜又香,甘美得不可思议。

“怎么样?甜吗?”田酒问。

“甜……也就还行。”

嘉菉咽下脱口而出的话,生硬转了话头。

“你现在想起我来了,你摘莲子的时候怎么想不到我?”说起这个,他还是一脸哀怨。

“你还生气呢?”

田酒吃了颗莲子,用肩膀撞了下他的手臂。

“我看到你修剪茶树了,修得整齐又漂亮,我敢说,咱家的茶树肯定是村里修得最好看的!”

嘉菉被夸得嘴角上扬:“真的吗?”

田酒小脸认真:“当然是真的呀,我都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剪好茶树。”

嘉菉听到这,又失落了:“你为什么只带既明去摘莲蓬,不带我去,我真的等了你们很久很久。”

茶地又热又晒,剪刀笨重,他一边满怀期望等她们回来,一边猜测她们在做些什么。

可直到他修完所有茶树,她们都没回来。

“不是不带你去,那片潭水离荷塘近,我顺带去了趟。你如果想去,我下次专门带你去,好不好?”

田酒专注望着他,给他承诺。

嘉菉的心乱跳,跳着跳着软成一摊温水,哪里还说得出一句不好。

“说好了?”

“说好了!”

田酒眼睛一弯,把手里的莲子分他一半,再塞几颗莲子进大黄嘴里。

两人并肩在绿藤蔓下坐着,嘉菉堵着的胸口顺畅了。

田酒忽然问:“你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

想起刚才的所作所为,嘉菉羞赧地挠头,确实显得不太稳重。

“你不生气,轮到我生气了,”田酒小脸一沉,“你这两天一直魂不守舍,也不爱说话,你到底怎么了?”

第44章 影子难道我的胸不健硕吗?

嘉菉一时语塞,他没想到田酒居然这么敏感。

“我……”

他也想把事情都说清楚,可是没有办法。

他不知道他能在这里停留多久,田酒不能喜欢他,他更不能喜欢田酒。

他希望田酒能永远简单快乐地生活,不要被任何人影响。

包括他自己。

“你也会因为我不开心吗?”

嘉菉轻轻地问,话里藏着点难以发觉的小心翼翼。

他既希望田酒不会被他影响,可心底某个角落又期盼着,田酒也会被他牵动心神。

“当然会。”田酒不假思索地答。

嘉菉笑了下,很快笑意又沉下去,他慢慢地说:“你放心,我不会再和你闹别扭了,我……会好好陪在你身边。”

一句带笑的话,却说得伤感。

田酒正要问一句,身后传来既明的声音。

“谈好了吗?回来吃饭。”

“来了!”

嘉菉应声,率先爬起来,拉起田酒,对她露出个大大的笑。

“好饿好饿,我们回去吃饭吧!”

田酒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回到家里,堂屋里摆好饭菜,一大盘嫩荷叶丝炒鸡蛋,切成丁的辣炒腌豇豆,一盆葫芦蛋花汤,还有几个焦黄的大饼子,和一碟切好的甜瓜。

“哇,荷叶炒蛋!”

田酒惊喜,赶紧洗了手坐过来。

既明给她盛好饭递过来,又舀了一勺荷叶炒蛋给她:“你尝尝合不合胃口,我还是第一次做这道菜。”

田酒迫不及待吃了一口,嫩荷叶一点也不涩,又滑又嫩,微微脆,正好中和鸡蛋醇香厚重的口感。

一口吃到最后,荷香中回味出淡淡的清苦,不仅不涩,反而格外爽口。

“好吃!你做得比我吃过的更好吃!”

田酒毫不吝啬地夸赞,就着荷叶炒蛋吃了一整张饼。

“喜欢就好,还剩下许多荷叶呢,晚上还做,再试试荷叶粥。”

既明边给她夹菜,边温声说着,简直温柔又贤惠。

嘉菉看得头疼,只觉得这画面真扎眼。

若是以往,他也该凑上去,可他又不能。

既明又道:“别光吃饼,喝口汤,晾得正好入口,葫芦和鸡蛋都打碎了,一口就能抿下去。”

田酒本来吃荷叶炒蛋吃得正起劲,却被既明两句话勾起了喝汤的欲望。

“那来一碗。”

手刚伸出去,既明已经盛好汤送过来:“要不要勺子?”

田酒摸了摸碗身的温度,一点不烫,她摇头道:“不用,直接喝就好。”

她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葫芦汤清淡可口,鸡蛋丝丝缕缕游在汤里,嫩滑的葫芦碎多了层丰富口感,滋味甚好。

田酒又喝两口,满足地喝空一碗汤。

木碗刚放下来,既明的手不知从哪钻出来,轻轻印上她唇角。

田酒茫然看过去,既明动作轻柔地擦了下,眼眸含笑。

“都吃到脸上了,跟个孩子似的。”

嘉菉:“……”

田酒哦了一声,没放在心上,接着啃饼子,吃饱了就来上几块冰凉的甜瓜。

甜瓜不像西瓜那么甜,但更清爽脆口,像肉厚的桃子。

越吃越饱,越饱越困,田酒歪在椅子上打瞌睡。

既明见状,一手吃饭,一手拿了扇子,轻轻给她扇风。

嘉菉:“……”

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你……”

刚开口,既明朝他“嘘”了一声,小声道:“别吵着小酒。”

田酒还没完全睡过去,听见动静,头一歪落空,懵懵地揉了揉眼睛,像只睡不醒的小猫。

“嗯?你叫我?”

既明嘴角翘了翘:“不是叫你,困了去屋里睡,这里我收拾。”

“好。”

田酒含糊咕哝了句,起身晃晃悠悠进了里屋。

既明目光一直跟着她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才收回注视,眼底都是温柔情意。

一回头,嘉菉正愕然望着他的领口。

既明低头一看,宽松领口敞开了些,露出一片胸口。

而胸口上方赫然是一点清晰指痕,颜色已经从鲜红转到暗红,微微发青。

在雪白胸膛上,极其显眼招摇。

“你……!”

嘉菉喉咙里逼出一个字来,几乎咬碎牙齿,眼中怒火沸腾。

若不是既明是他亲哥,又文弱得紧,恐怕他早就悍然出拳,砸在那张脸上。

“嘉菉,你听我说……”

话还没说完,嘉菉提起他的领子,把人从椅子上生生拎起来。

也幸亏既明身量高,不然怕是要被提得离地。

“跟我出来!”

嘉菉好歹顾及着里屋的田酒,怕吵到她。

他攥着既明的领子,把人半拖半带到灶房里,指着他的胸口:“你给我说清楚!你对酒酒做什么了!”

既明倒是淡定,虽然狼狈地被拉扯着,也还笑得云淡风轻。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嘉菉面色铁青,厉声道:“误会?我就知道你不安分!肯定是你故意骗

酒酒的!你说,你对她做什么了!”

既明抬手推了推他的拳头,压根推不动。

他轻叹一口气:“你也不想想,就算我想对小酒做什么,起码我得压制得住她吧。”

一句话点醒了嘉菉,让他从暴怒状态中稍稍脱离。

对啊,就算既明想做什么,他又打不过田酒,田酒才不会让他得逞。

这么一想,嘉菉松了口气。

但眼神瞥见他胸口的纤细痕迹,心里还是窝火。

“那这是怎么回事?酒酒为什么要捏你?”

她明明说过他才是最俊的男人,为什么要去捏既明。

难道他的胸不健硕吗?

嘉菉低头扫了眼自己鼓鼓的胸口,心里委屈得紧。

“你又误会了,”既明一脸正气,振振有词道,“那潭底都是青苔,又湿又滑,我跌了进去,是小酒把我救出来,才不小心留下了痕迹。”

他掐头去尾,只说了这么一截。

“只是这样?”嘉菉狐疑,不太相信。

“当然,你可以自己去问小酒,小酒可不会撒谎。”既明坦坦荡荡。

嘉菉思考片刻,决定相信他:“算了,你以后离她远点。”

“你这话我可不敢苟同,你喜欢小酒,所以你要远离她,可我又没这么说过。小酒也是人,也会孤单,难道我们两个都要不理她?”

既明说了一长串,全是谴责。

嘉菉一听,居然很有道理。

“好像……也对?”

“知道就是,收拾收拾睡吧,下午还要接着修茶树呢。”

既明唬住他,立刻结束话题,不等他再多说什么。

夏日晌午炽热又悠长,三人一觉睡到半下午,太阳热度萎靡。

几人吃了个凉瓜,戴上草帽出门。

中午的谈话很有作用,三人恢复和谐状态,既明嘉菉似乎也兄友弟恭。

三人齐心协力,在太阳落山前,多跑了两座山修剪茶树。

踏着晚风归家时,田酒脚步都轻快了。

“晚上还吃荷叶炒蛋!”

“水桶里养了不少荷叶,还能在吃几顿呢,你想吃我就做。”

既明走在她身侧,顺手摘掉她辫子里一片干枯的茶树叶。

嘉菉不甘示弱,走在另一侧,也想碰一碰田酒,可又想起自己的承诺。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他抬起的手又放下。

夕阳拉长三人的影子,田酒脚步欢快,影子里辫子也一下一下地跳,像只调皮的小鸟栖在肩头。

嘉菉无声伸出手,影子代替他,轻轻摸了摸那只小鸟。

“嘉菉!”

摸上的一瞬间,田酒回头,辫子甩过来。

嘉菉下意识握上去,又瞬间松开,心绪一乱,“怎么了?”

“没怎么,看你不说话,叫你一声。”

田酒眉眼弯弯地笑,嘉菉也笑了。

“不是不说话,我只是……”在想你。

“是什么?”

田酒凑过来,歪头去看他躲避的眼神。

“在看我们的影子。”嘉菉眼神闪烁,低声说。

“影子?”

田酒扭头一看,因为她凑过来的姿势,两人的影子正好交叠在一起,像是一对亲密拥抱的眷侣。

她微微一怔。

嘉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神色滞住,心头泛起无措的酸软。

他移开眼神,不再看那对相拥的影子。

田酒张口正要说什么,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酒儿妹妹!”

田酒眉头一皱,回头,又是田丰茂。

“有事吗?”

在嘉菉戒备的目光中,田丰茂在离田酒几步远的地方站住,声音气弱:“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田酒干脆道,实在不想和他扯皮。

田丰茂支支吾吾,嘉菉看得不耐烦,冷声道:“一个大男人叽叽歪歪,有事就说,没事就滚,别耽误我们回家吃饭。”

既明不语,面目冷清,眼里带着淡淡的嫌弃。

“酒儿妹妹,这事和我娘有关,我想和你单独说……”田丰茂踟蹰着开口,面色恳求。

田酒一听和田婶子有关,正色朝他走去:“田婶子怎么了?有什么事?”

“是这样,我娘她……”

田丰茂说一半又停住,看了眼虎视眈眈的嘉菉既明,为难地望向田酒。

田酒回头道:“你们俩先回去吧,我等会就回来。”

嘉菉:“可是……”

“先回去。”田酒只留下三个字,就和田丰茂走远。

嘉菉还想追上去,既明拦住他:“小酒向来说一不二,听她的吧。”

说完,他掩面打了个喷嚏,不知怎的,今天下午累得格外快。

“那你先回去,我在这等她。”

嘉菉还是没妥协,他记得李桂枝成亲时,田丰茂看田酒的眼神,他绝对不安好心。

“这样也好,”既明揉了揉太阳穴,叮嘱了句,“记得早点回来吃饭。”

“嗯。”

另一边,田酒和田丰茂走出好一顿距离,田丰茂在前面左拐右拐,时不时还回头看她跟没跟上。

田酒眼中多了抹警惕,虽说她一脚就能踢飞田丰茂,但她也不想跟他进林子里。

“田婶子有什么事,现在能说了吧?”

田酒站住脚,不愿走了。

田丰茂也停住,回过头来:“和我有关,你就不感兴趣,和我娘有关,你就愿意听。”

他垂着脸,话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就怎么不待见我?”

田酒听得一头雾水,这都哪跟哪?

不过她确实不在乎田丰茂在想什么。

田酒直截了当地问:“到底是什么事,你再不说,我直接去问田婶子好了。”

“我说。”

田丰茂拉住她的袖子,生怕她跑了。

田酒抿唇,等着他的下文。

“我娘硬气一辈子,也没什么大愿望,她唯一想看的就是我成家立业,让她享享儿孙绕膝的福气……”

田丰茂情真意切地说着,田酒眉头皱得更紧。

“所以呢?”

“所以……你怎么敢拒绝我!我娘对你那么好,你个白眼狼!”

田丰茂抬头,眼珠几乎凸出来,凶恶地瞪着他,像是恶狼突然脱掉了伪装的人皮露出狰狞面目。

“你疯了?”

田酒甩手想挣脱,田丰茂死死攥着她的袖子,另一只手掏出一个纸包来,直往田酒脸上按。

田酒怒从心中来,好一个田丰茂,真以为她是个好捏的面团。

她直接提拳,丝毫没留手,狠狠砸上他的脸,用力到手腕都微微痉挛。

田丰茂惨叫一声,捂住脸往后倒,手掌缝隙里滴出一串鲜血来。

他手里的纸包随着动作散开,在空中扬起一团粉末白雾。

田酒刚蓄过力,胸腔一放松,不防吸了一口粉末,刺鼻得很,还带着苦味。

她连连后退,赶紧呸呸呸,也没吐出什么。

地上田丰茂打着滚叫唤,疼得缩成了虾米,那粉末也落了他一身。

田酒没想到他居然这么阴损,扭头就跑,她得立马去找大夫,这该不会是毒药吧?

刚跑出几步,田酒腿一麻,手也开始无力,像是猛灌了一坛子酒,脑子晕乎乎的想睡觉。

不行,不能睡!

田酒抬手给自己一巴掌,但手脚无力,巴掌也软绵绵的。

她东倒西歪地往前走,眼前阵阵发黑。

每一次闭眼,眼皮都像是粘在一块,抬都抬不起来。

“救命……”

嗓音发不出来,田酒像条上岸的水草,软软瘫倒在地。

不远处田丰茂也没了动静,昏得和死猪一样。

第45章 甘草这真的只是喜欢吗?

黄昏光线渐暗,鸟鸣虫叫,嘉菉被蚊子咬了一身包,两条腿不停在动,十分焦躁,时不时张望田酒离开的方向。

去多久了?她怎么还不回来?

嘉菉耐着性子又等了会,若不是怕自己贸然找过去田酒会生气,他早就过去了。

直到村里炊烟袅袅,饭菜的香气飘出来,嘉菉实在忍不了,从小路找过去。

竟不见人影,再往远处走,小路纵横交叉,连接着未知的远方。

嘉菉也不熟悉这边的路。

他短暂思考了下,果断回头,一路跑回家,远远招呼大黄。

“大黄,快跟我来!帮我找酒酒!大黄!”

话音未落,大黄奔跑着冲出院门,嗷嗷吠叫。

隔壁大黑也奔出来,跟上大黄细声细气地叫唤,李桂枝

抱着娃娃跑出来,惊慌道:“怎么了?酒丫头怎么了?”

既明快步走出来:“嘉菉,发生什么事了?”

“酒酒不见了!不知道被田丰茂那鳖孙子带哪去了!”

嘉菉快速说完,转身和大黄一块往外跑,一刻也不耽误。

既明面色一凛,毫不犹豫跟上他们。

李桂枝啊呀一声,把娃娃放别人家一放,也跟着出来找人。

“小酒!小酒!”

“酒酒!你在哪!酒酒……”

“酒丫头!酒丫头!”

三人两狗到处找,大黄冲在最前面,狗鼻子一抽一抽地吸气,寻找主人的味道。

直到夜幕降临,在大黄的带领下,几人才终于找到栽进草丛里的田酒。

她上半身都在草丛里,两条腿乱七八糟地扭着。

嘉菉一眼看过去,呼吸几乎都要停止,又慌又怕,冲过去都不敢碰她。

既明一阵阵地深呼吸,脑子里无数念头乱转,只觉得晚风像裹着刀刃,刺得他双眼发痛。

大黄嗷嗷嗷叫着,用爪子扒拉田酒的腿,咬着她的衣摆往后拖。

李桂枝呼天抢地扑过去,把草丛扒开,扶起田酒,回头怒道:“还不快来帮忙!”

嘉菉心都快跳出来,手脚都不像是自己的,慌里慌张地把人弄出来。

田酒像块软糍粑,歪七扭八地到处淌,好不容易把人安安稳稳抱进怀里。

她仍是柔软温热的。

嘉菉提起的心终于稍稍安定了些。

既明抖着手探她的呼吸和脉搏,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哑着嗓子道:“人没事,应该是昏过去了。”

李桂枝也吓得不轻,把田酒浑身上下摸了一遍,手脚都捏过:“都好好的,都好好的,没少……”

大黄大黑紧紧挨着田酒,狗头放在她的腿上,大黄嘴里还咬着田酒的衣摆,怎么都不肯松口。

三人俩狗缓了好久,一时间只有喘气的声音。

过了会,嘉菉咬牙切齿骂道:“该死的田丰茂,再见到他我一定打断他的腿!”

既明也缓了过来,脸色还是苍白的,但一双眼在夜色中冷芒浮动。

“他是该死。”

短短四个字,李桂枝听得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这人说话怎么跟阎王索命似的。

田酒一直没醒,嘉菉担心得不行,把人背到村里大夫家,原来她是吸了蒙汗药,不致命但会昏睡。

大夫给她喂了甘草熬的水,叮嘱回去多喂些水,很快就能醒。

既明谢过大夫,又谢过李桂枝,送了不少莲蓬给她带回去。

三人一狗回了家,平时热闹的小院此时无比安静,田酒安睡在躺椅上,既明嘉菉大黄围在她身边。

既明用冷水给她擦脸手,嘉菉给她喂凉白开,大黄在她脚边呜呜哼唧,轻轻咬着她的脚踝。

田酒神思昏沉,眼皮沉重,最后是被一股湍急的尿意给憋醒的。

她眼皮迟缓撑开一条缝,眼前两个人影一个狗头晃啊晃,耳边叽叽喳喳都是声音。

嘉菉又往她嘴里灌水,田酒终于睁开眼。

“酒酒!你终于醒了!”

“没事吧小酒?身上哪里难受?”

“嗷嗷嗷嗷嗷呜呜呜~”

田酒昏头涨脑,手在眼前挥了挥,翻身要下去。

嘉菉赶紧按住她,急道:“你先别动,药效还没过呢,你再歇歇。”

“对,你要做什么,我们帮你。”既明安抚她。

田酒气虚:“我……要……尿尿……”

嘉菉脸一红:“啊?”

“谁让……你们给我……灌……灌……那么多水?”

田酒有气无力地爬下来,在两人的搀扶中去了茅房,坚决拒绝他们接下来的帮助,顽强独立地解了个酣畅淋漓的手。

出来又躺回椅子上,两人一狗都眼巴巴地望着她,眼神一刻都离不开。

“还难受吗?”嘉菉心疼地问。

田酒摇摇头,弱声道:“还好,就是头有点晕,身上没力气。”

既明用打湿的布巾,动作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汗,又捋开她侧脸上粘连的发丝。

“饿了吗?”既明柔声问。

平时这会早吃晚饭了,田酒摸着肚子,扁了扁嘴。

“饿。”

“饭菜都好了,我去端出来,有荷叶粥和荷叶炒蛋。”

既明放下布巾,很快就端了一碗一盘出来,显然是只有田酒的份。

嘉菉也没不满,自去灶房把饭菜一一端出来,还给既明也盛好饭。

既明坐到田酒旁边,田酒正要把饭接过来,既明摇摇头,眼波似水柔情。

“你歇着,我喂你就好。”

嘉菉:“……!”

药效才刚解,田酒浑身都累,确实不想动弹。

“好吧。”

田酒同意,既明嘴角轻轻一勾。

嘉菉嘴角向下,忽然很想打翻自己给既明盛的饭。

可他也知道田酒难受,不愿意她操劳,他来又不合适,毕竟田酒那么喜欢他,可不能让她再多喜欢了。

嘉菉低声一叹,和趴在地上的大黄对上眼神。

“大黄啊大黄,你如果是个人该有多好。”

大黄:“嗷。”

既明不理会他的絮叨,沿着碗沿刮起一勺荷叶粥,这样粥不会太烫,温度正好入口。

田酒躺着,饭来张口,不小心吃到嘴边,既明也会细心帮她擦干净。

吃了会,田酒忽然笑了下。

既明也跟着笑,问:“怎么了?”

“我们好像桂枝姐和她的娃娃,她平时也是这么给娃娃喂饭的。”田酒笑着形容。

既明:“……”这比喻合适吗?

嘉菉哈哈大笑,前仰后俯,指着既明道:“原来你是李桂枝呀!”

看来他还是急早了。

既明面上平静,淡淡一笑:“李桂枝怎么了?她细心照料孩子,你却背地里嘲笑她?”

嘉菉笑脸立刻收了,转头一看,田酒果然板着小脸质问他:“你笑谁呢?你凭什么笑桂枝姐?”

“我不是那个意思……”

嘉菉有口难辩,余光正好瞥见既明上翘的嘴角。

“好了,不吵了,让小酒安静吃个饭。”

既明出来打圆场,仔细地伺候田酒吃饭。

田酒哼了声,不说话了。

嘉菉:好一个心机深沉的既明!

一顿饭吃过,田酒又吃了几颗杏,胃口不错,力气也恢复得差不多,人还懒洋洋不想动。

嘉菉吃完饭,捏着拳头就要出门。

“你去哪?”田酒问。

嘉菉狠声道:“我去找田丰茂,打断他的狗腿!”

趴在地上的大黄忽然抬头,“呜”了一声。

田酒撸撸狗头,安慰道:“不是说你的狗腿。”

大黄对嘉菉打了个喷嚏,又趴下。

见嘉菉往外走,田酒扬声道:“回来!”

嘉菉脚步停住,却没回头,田酒重复一遍:“回来。”

磨蹭了会,嘉菉还是走回她身边,表情憋闷。

“为什么不让我去教训他?”

田酒拉着他坐下:“你们到处找我,村里人肯定都知道了,等田婶子过来再说,你现在就去打人,我们就没理了。”

嘉菉不说话了,但脸黑着,还是很不高兴。

既明也默然不语,他是赞成嘉菉的。

田酒又拿了个杏子啃,啃了会,忽然道:“其实这不是第一次了。”

嘉菉瞬间炸毛:“什么?田丰茂吗?我这就去打死他!”

“哎呀,你先坐下!”

田酒拉他的衣裳,嘉菉怕她受伤,又不敢用力挣脱,只好又气咻咻地坐回来。

“你以为我会干吃亏?”田酒对他俏皮眨眨眼。

嘉菉明白过来:“你揍他了?”

“不不不,”田酒摇摇手指,神秘道,“你们难道忘

了田丰茂的瘸腿?”

嘉菉一愣,惊讶道:“那是你打断的?”

既明也面有异色,不太相信:“不会吧?你怎么跟田婶子交代?”

他知道田酒容忍田丰茂,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田婶子。

田酒高深莫测道:“没人知道是我弄的,田丰茂自己都不知道呢。”

她故意卖关子,仰着小脸,眼里都是狡黠,更显得可爱。

既明眼里多了抹笑意:“这么厉害呀。”

嘉菉也催促道:“快给我讲讲,我想听!”

“之前有一次,田丰茂偷看我洗澡,我发现的时候他先一步跑了,他以为我不知道是他,但大黄直接把我领到他家门口,不是他是谁。”

田酒哼了声。

既明和嘉菉原本兴致勃勃的模样都变了,脸色个顶个地黑沉。

“我没声张,悄悄上山挖了大坑,故意不带大黄一个人去山上,他果然偷偷跟上来,没有丝毫意外,就这么掉进坑里,把腿给摔断了。他还不敢声张,谁都不知道他是跟踪我才摔的,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坑是哪来的,只能自认倒霉!”

田酒现在说起来,语气还很兴奋激动,手舞足蹈的。

以前这种事情她可以和阿娘分享,后来就没人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