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别会错了意,傻乎乎掏真……
新闻发布会如期举行。宽敞的会议厅里, 记者们严阵以待,扛着长枪短炮的摄像,敲着笔记本随时准备发稿的记者, 还有拿着话筒准备提问的媒体人, 将台下坐得满满当当。
这个事件早已超出企业内部腐败问题的范畴,在社会上引起广泛共鸣,掀起轩然大波。而段氏雷厉风行的整改措施和完全透明的处理方式,很大程度上平息了公众的怒火。
更妙的是,在段英酩和裴迟的操作下,几家看戏的竞争企业也同样被卷入舆论漩涡, 成功分散了火力。与他们那些遮遮掩掩的传统处理方式相比,段氏这一系列操作又赢得不少好感。
此刻,这场面的主角们还都没出现,会议厅里的气氛却已经变得微妙而紧张, 有等着看笑话的,有真心支持的,还有那些竞争对手派来的, 正恨得牙痒痒, 所有人都在盯着这场会议。
侧门开启的瞬间,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段英酩一行人。裴迟站在段英酩身侧, 突如其来的闪光灯让他略微不适。
段英酩却从容不迫。他出身优越,形象好, 履历惊艳, 品行端正, 完全符合大众对精英阶层的所有想象,因此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是媒体的宠儿。
现在的镜头也大多都对准段英酩。
不过,段英酩身边的裴迟对众人来说是完全的生面孔, 灯光下,他西装笔挺的身影与段英酩如出一辙的精英气质,让人不禁好奇这位突然出现的年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一时不少审视探究的目光都向裴迟看来。
发布会的主持人先行上台维持媒体的秩序,段英酩和裴迟站在第一排几个空座前。
“紧张吗?”
裴迟没什么感觉,但是他好奇段英酩知道他紧张会说些什么,“有点。”
段英酩上手整理了一下裴迟的衣领,十分自然地道:“把他们当萝卜白菜就行了。”
“你从前也是这么干的?”
段英酩嘴角微扬:“嗯,以前小时候上台我母亲教我的。”
两人的动作的亲昵惹得在场的媒体都变了眼神,正色起来。裴迟越过段英酩的肩膀,看见不少记者正悄悄调整镜头对准他们。
而段英酩显然早就察觉了,却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熟稔与自然。
发布会第一排坐着几位前天饭局上见过的老总,段英酩三叔也在其中。他们主动与裴迟攀谈寒暄,段英酩只坐在一旁听着,裴迟明白他这是刻意给自己让场子。但段英酩那种与生俱来的气场,即便沉默也令人无法将他视作陪衬。
众人落座,灯光暗下,全场焦点汇聚到台上,记者会正式开始。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走上台站在聚光灯下的并非众望所归的段英酩,而是那个身姿挺拔的陌生年轻人。
会场短暂地寂静了一瞬。
裴迟从容地笑了笑:“各位媒体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段氏临时专项调查组组长裴迟。”他的声音清朗有力,在安静的会场里格外清晰。
段英酩在台下首先鼓起掌来,众人才如梦初醒一般跟着鼓起掌来。裴迟的目光越过众人,与第一排的段英酩四目相对,他就这样轻巧的被段英酩推上了商界的最高处,踏上了上辈子的终点。
钱权还真是能叫人失了神智,迷了双眼。
随着发布会正式开始,裴迟收起开场时的轻松幽默,神情变得严肃而专业。
他条理分明地汇报了段氏一周内取得的整改成果,声音沉稳有力:“作为老牌企业,段氏将引入全新的内部监管模式,与时俱进完成变革。”
每一个数据、每一项措施都精准到位,展现出超乎年龄的成熟与老练。
到了提问环节,原本摩拳擦掌准备欺负新人的媒体也都很快发现这个看似青涩的年轻人并不好对付。
与段英酩铜墙铁壁般的风格不同,裴迟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却能用最得体的官话将尖锐问题一一化解,滴水不漏。
台下,段英酩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台上的身影,眼中的欣赏毫不掩饰。当裴迟谈到未来规划时,那种意气风发的模样,让段英酩想起第一次在段峥嵘处正式交流时,对方那个锋芒毕露,难掩自傲的模样。
媒体们虽然碰了个软钉子,却也不得不佩服裴迟应对自如的本事。不少消息灵通的敏锐的记者已经反应过来,这场发布会不仅是段氏的危机公关,更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段氏二公子的正式亮相。
而段英酩如此大张旗鼓地将他推到台前,背后的深意不言而喻。
发布会圆满落幕,庆功宴随即在同个酒店的宴会厅举行。到场的除了合作律所代表,还有不少商界老总。虽说是非正式的小型聚会,但气氛格外轻松融洽。
整个晚上,裴迟和段英酩身边就没断过敬酒的人。记着段英酩醉酒后的模样,裴迟全程不动声色地挡在他前面,大半的酒都进了自己肚子。等到宾客散得差不多了,他执意要陪段英酩去洗手间。
段英酩本来是拒绝的,但是裴迟实在坚持,他就也只能由他。
卫生间外,裴迟懒散地倚在墙上,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他低头划拉着手机屏幕,神色从容潇洒。
屏幕上,私家侦探发来最新进展,郑元果然如他所料,已经和潘子欣搭上了线。
他现在已经不再借唐仁嘉的手搞这些动作了,当然除了出于对唐仁嘉的保护,还有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因为段英酩,他对自己在段家地位稳固的有恃无恐。
前段时间他送的礼物可不是那么好消受的,马上就该到他开始收取利息的时候了。
不过他送礼物送得也刁钻,除了鲜花,裴迟送的其他东西都是有心意却又难段时间出手的物件,能养肥了潘子欣的欲望同时又会让他更空虚。
至于郑元,更是他精心安排的局。买通郑家司机带着人在星宇附近转悠,不过是个引子。就连那天和唐仁嘉约在星宇,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裴迟脸上,照出他唇角一抹冷笑。他下意识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腕——鱼儿,该上钩了。
“站这躲清净呢?”
裴迟闻声抬头,迅速收敛神色,段季左走到他跟前,他招呼了一声:“三叔。”
“嗯,这回我如果再问你和英酩关系怎么样,你不会再说气话了吧?”
裴迟探不透段季左的意图,只笑笑:“上次是实话,这次当然也说实话,哥他人好照顾我而已。”
“哼,我看他从小看到大,你糊弄不了我。”
见段季左没有要走的意思,裴迟从兜里摸出烟盒,递了根给段季左,又掏出打火机替他点上。
段季左深吸一口,“你不抽?”
“我戒了。”裴迟道,收起烟盒。
段季左暗含深意地笑了一下。
“英酩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一家人之类的话?”
裴迟浑身一滞,等段季左的下文。
段季左掸了掸烟灰,“他那话里的意思可没那么简单,别会错了意,傻乎乎掏真心。到头来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
裴迟皱眉,段季左和他不熟为什么和他说这种话,但是还是装傻问:“三叔这话什么意思?”
段季左却不愿意多说,随便又闲聊了两句无用的就找借口走了。
走廊里只剩烟味袅袅,和裴迟若有所思的目光。
这已经是段季左第二次私下提醒他与段英酩保持距离了。为什么?段季左与段英酩有嫌隙?就不怕他直接告诉段英酩?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对这位看似与世无争的三叔有什么好处?他这么故弄玄虚,难道他就是……
裴迟越想脸色越难看,直到段英酩走到身旁轻拍他肩膀才猛然回神。
“怎么了?”
“啊,没事。”
段英酩只当他是应酬累了,没再多问。两人并肩下楼准备离开,却在半路被裴迟一通电话打断。
“落了点东西,我回去找找。你在车里等我,很快回来。”
段英酩坐在后座,透过车窗看着裴迟的身影消失之后开始闭目养神,但过了许久都不见裴迟回来,他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睁开眼,前面司机也不敢说话,段英酩看了眼时间和司机说:“我去找他,麻烦再多等一会。”
司机回:“少爷这么客气干什么,不如我去,您这还醉着呢。”
“我去吧。”他有点担心。
段英酩只要坚持没人能改变他的主意,他下了车上楼,宴会厅的服务生正在收拾残局,问了一圈却都说没见裴迟回来。
沿着长廊往前走,没多远就听见休息区的动静。转过拐角,只见裴迟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对面是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那男孩说话时双颊泛红,时不时偷瞄裴迟一眼,眼波流转间尽是羞怯,桌上放着一只表,应该就是裴迟落下的东西。他看着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他竟然一时之间觉得鼻腔酸涩,胸口闷痛,心仿佛一下子被人揉皱了。那两个人站起来身好像是要告辞,段英酩下意识躲到一边角落,背贴着冰冷的墙壁。
他躲什么呢?
他摸着今天不同寻常的心,想不通自己这是怎么了。
第32章 第 32 章 就在我家,我等你
潘子欣对于郑元的计划没什么意见, 郑元虽然人暴力一些,但比起那些又丑又臭的小老板,还算好伺候好糊弄。不过他没想到, 郑元叫他做的事竟然是去勾引人?
这是完全没把他当人看,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压下心里的愤怒,仔细看郑元给的资料。
他看着资料上那个面容俊逸的青年,履历一板一眼,和纨绔子弟完全不沾边,潘子欣只觉得可笑。这种人物怎么可能被他这种小角色吸引?
可金主的命令不得不从。毕竟郑元是他唯一攀上的权贵, 还许诺帮他寻找亲生父母。
他接着看裴迟的资料,慢慢的艳羡就变成了嫉妒、厌恶,尤其是在看见裴迟实际上是被段家收养的,还和他出身一家孤儿院的时候。
同人不同命, 潘子欣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无名火。同样是孤儿出身,凭什么这人就能飞上枝头?那种被命运戏弄的愤懑,让他对素未谋面的裴迟平白生出几分厌恶。
郑元打发他去接近裴迟, 但发布会安保森严没能混进去。最后他扮作服务生, 才成功潜入了庆功宴。当看清裴迟面容时, 潘子欣猛地想起自己在星宇曾经见过这个人。
看着被众星捧月的裴迟, 潘子欣嘴角扯出个讥诮的弧度。什么青年才俊,不过也是个在风月场所挥霍的金玉其外的纨绔。这认知让他心底的厌恶更深了几分, 却也莫名坚定了成功的决心。
机会来得意外地快。当裴迟被人敬酒弄湿衣袖, 摘下手表擦拭时, 潘子欣悄无声息地凑近,将那块价值不菲的手表藏进了角落。果然,这些公子哥对百八十万的物件根本不上心, 转眼就忘了个干净,被落下了。
宴会结束,他拿走手表,迅速换了身行头,收拾好打了通电话叫住要离开的裴迟,在楼上守株待兔。
只是他没想到,裴迟和他从前接触过的那些客人全然不同。这人表里如一得近乎纯粹,言谈举止间尽是教养良好的君子风度。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望过来时,清澈透亮得让潘子欣心头一颤,竟不由自主生出几分不该有的绮念。
或许……等拿捏住这人后,他大可以甩了郑元另攀高枝?
虽然郑元嘱咐他直接把人搞进房间拍些不堪入目的照片交差,可那杯加了料的水裴迟连碰都没碰。更让他意外的是,当他故作矜持地碰了碰对方的手,这位大少爷竟像触电般缩了回去,耳尖瞬间红得滴血。潘子欣险些笑出声,没想到这年头还有这么纯情的公子哥。
最终两人只交换了联系方式就匆匆告别。
裴迟强撑着离开潘子欣的视线范围后,终于忍不住那股翻涌的恶心感,冲进洗手间干呕了好一阵。他撑着洗手台,镜中映出一张阴沉到极点的脸,恍惚回到死前。冰凉的水流冲刷着被碰过的那只手,搓洗的力道大得几乎要蹭掉一层皮。
记起段英酩还在等着,他勉强压下心头烦躁,草草擦了手就往外走。可当他赶到记忆中的停车位时,那辆熟悉的宾利早已不见踪影。裴迟不死心地跑遍了负二、负三层,来来回回找了好几趟,最终不得不承认,段英酩把他扔下了。
站在空荡荡的车位前,裴迟的表情从最初的愤怒,到后来的受伤,最后归于一片死寂。
骗子。
车上,段英酩脑中思绪纷乱,他辩不清道不明,那些陌生的情绪像潮水般涌来。
心口的刺痛,看到那个男孩时的酸涩,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下意识就想逃避,回过神来他已经让司机开车走出去很远了。
久违的幻听如附骨之疽般缠上来,耳畔充斥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谩骂与诅咒。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手指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少爷,你怎么了?”司机从后视镜里察觉异常。
段英酩:“没事……”
段英酩颤抖着打开储物格,取出医生开的药。白色的药片躺在掌心,他就着矿泉水吞下药片,强迫自己调整呼吸。
幸好在山庄时裴迟和他说过一次叫他去看医生,他听了进去后来去看了医生,开了药在身边常备着。
趁着还有回头路,他对司机说:“掉头,回酒店。”
司机二话不说在前方调头。夜色中,宾利划出一道急促的弧线。
可惜,他们赶回酒店时,裴迟已经不见了踪迹。
发布会之后,裴迟和战投部单独聚了餐,马达也和众人告别,不少人也得和裴迟离开,众人一边欢喜一边又因为分别不舍。
几轮酒下来,已是深夜。马达借口要照顾儿子,整晚都喝着汽水躲酒,故而裴迟大半夜的被马达送回家。
裴迟单肩搭着西装外套,挥挥手送走马达,一个人走进了段家。
门一开,裴迟退了一步,屋内还有人没睡,站在厅中,是段英酩。
自从那晚酒店一别,他们各自忙碌着,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疏离。
段英酩站在原地,玄关的灯光暗黄,他看不清裴迟脸上的表情,他弄不明白为什么最近两人没有交流,他总感觉裴迟在故意冷落自己。
裴迟这时低声道:“哥。”
“嗯,你回来了?”
裴迟点点头就要进屋去,段英酩起身,裴迟没像从前一样定住脚步向他走过来。眼看着人就要走远,他开口问:“怎么这么晚?喝酒了?”
裴迟脚底下步伐忍不住沉重起来,没想到段英酩竟然先开口了没话找话,他停下脚步。
“嗯,战投部门团建。”
说完正欲转身上楼梯不做纠缠,没想到那人又问:“你们去哪了?”
他又回头,这回两人对上眼神,段英酩躲闪了一下,然后才和裴迟四目相对。
不是扔了他走了吗?怎么又主动找他搭话?眼神还……还那么……
“就吃饭,唱歌,喝酒,没什么。”他笼统的说了一番,算是报备没办坏事。
以为这下对话总算会结束,毕竟段英酩之前和他在一块时候也不怎么会聊天,两个人能聊几句全靠他接话捧着。
没想到那人又问:“吃的什么?好吃吗?”
这什么意思?像是独守闺房的小媳妇盘问丈夫似的。
“哦,就滨江那家日料自助,部门人有点多,没吃到什么好吃的,味道就一般吧,原本我还推荐他们去吃新开的那家火锅呢。”既然都这么追着问了,他就给面子多说了几句。
他说完等了一会,段英酩半晌没动静,他觉得段英酩这回算是没问题了,裴迟瘪瘪嘴上楼。
突然背后那人又出声。
“那我们过两天一起去吃那家火锅怎么样?”
裴迟这下子算是愣住了,他瞪大了眼睛转身,就看见底下段英酩冲自己笑,屋内没开灯,大落地窗透进的月光,让裴迟恍惚回到了在山庄的那一夜。
这么可怜看着他干嘛……让人心软。
“不去。”他偏过去目光,嘴硬道。
余光中那人因为他两个字打击了,垂下头去,两个人距离很远,但裴迟就是偏偏好像能看到那个人低着头眼睛眨来眨去,睫毛翩跹。
“你到底有什么事,直说吧。”
他问。
那人又抬起头来,“我……那个家里的咖啡机可能有点问题,你能帮我看看吗?”
裴迟笑了,给台阶也不下,那就别怪他,故意道:“想喝咖啡你得去找阿姨,机器坏了找师傅修,我没本事,恐怕帮不上忙,不合人心意。”
“还有,和你说一声,我马上要搬出去了,你借我的那辆车我放在公司了,明天你去看看,别再答应我好好的,收下说了没问题,转头又把我忘了。”
裴迟心中含着怨气,以为自己不在乎,可嘴上得理不饶人,狠狠刻薄了段英酩一番,转头上了楼。
裴迟如今在段家谁都不怕谁都不管,搬出去那天跟谁都没说。他东西本身就没多少,很快就清空了自己在段家家中的所有痕迹。
原本就是还在意着段英酩才迟迟没走,他买了的那套三室一厅的房子空了许久了。
段英酩看着人去楼空,裴迟下月就要去京市了,那时才一切都来不及了。
不论如何,没有时间给他想清楚、犹豫了,先做了再说。他已经查到了许多消息,他原本不想对裴迟用手段,但是眼看着就要来不及了,也只能先这么办。
当天他给裴迟去了电话,打了两个裴迟都没接。
这几天裴迟没有工作,除了搬家就是吊着潘子欣耍,潘子欣看不上他还偏偏要讨好他,讨好他时又忍不住对他动心,那副傻样看得他心里爽快、胃里恶心。
直到昨天他才故意在潘子欣跟前提及自己之前一直送他礼物,没想到潘子欣直接愣在原地傻住了,连裴迟约的他心心念念的空中餐厅都不去了,失魂落魄地跑了。
裴迟抱臂看戏,心身都冷的像冰窖。
他在这等着潘子欣和郑元虚与委蛇因为他闹一番,却没想到先收到了潘子欣车祸进医院的消息,他在医院看着潘子欣做手术,潘子欣在进手术室之前拉着他哭得梨花带雨,看起来好像是爱他爱得不行了。
只是这时候裴迟看着段英酩的电话打进来,总让他觉得潘子欣这场车祸略显诡异。
段英酩契而不舍,他不接就一直打,裴迟只能屈服,“喂?”
“小梧。”
裴迟听着这动静身子都软半边,“咳,有急事?”
“火锅你吃不吃了?”
裴迟转身离开医院走廊,按了电梯下楼,但嘴上还是拿乔:“现在?吃火锅?上次不是说了不吃。更何况我现在恐怕没时间。”
“那太可惜了,火锅是姜敏阿姨专门弄的,底料都是从老家寄来的。”
裴迟眉头皱起来,觉得哪里不对。
段英酩又轻声问:“你还来吗?就在我家,我等你。”
“来,等着。”
第33章 第 33 章 隐在桌下段英酩的手顺势……
裴迟一路轻车熟路到了段英酩家, 他到了门外下意识要输密码,之前段英酩醉酒那次之后,就给了他他家里的密码。
手悬停在上面顿了一会, 还是按了门铃, 很快门就打开了,是段英酩,对方微笑着迎他。
段英酩一身白t格纹长筒居家裤,头发也全都放下来。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略微有一些尴尬,姜敏见两人不进屋也迎过来。
这下姜敏似乎就成了两个人中间的调停者, 三个人在饭桌上刚一坐下,姜敏就看出来裴迟和段英酩气氛尴尬,猜出来两兄弟似乎闹了点矛盾,这一整顿饭都尽力调和着, 让这个和那个搭话,让那个给这个递东西。
只不过收效甚微。
红油锅中,牛肉下下去一会, 姜敏看着变了颜色就招呼裴迟, “来, 牛肉熟了, 小迟尝尝。”
裴迟刚伸筷子进翻滚的红油里夹,姜敏就说:“也给你哥夹两块尝尝。”
“哦。”姜敏的话他不得不听, 他也知道姜敏看出来他俩有问题, 在尽力调和, 没办法违抗好意,只能给段英酩不情不愿的夹了一筷子。
“谢谢。”段英酩看着他目光灼灼。
“嗯。”
吃了一会裴迟和姜敏聊的开心,没注意塞进嘴里一口牛肉卷花椒, 麻得脸都皱成了一团,还因为吸气抽进去了辣油,只能捂着嘴咳嗽。
姜敏正扭身在岛台上忙活着给裴迟添油碟没看到。
情况紧急,裴迟整张脸都红了,段英酩直接伸手去接,裴迟已经被呛迷糊了,没多犹豫就吐在了段英酩手里。
段英酩神色不变,随便抽纸擦了一下手心,就又默默推过去一杯豆奶。
裴迟抬眼,手里捧着玻璃杯,一下子脸尴尬得又红了。
段英酩淡淡地说:“喝吧,漱漱口,解解辣。”
裴迟:“你干什么用手接啊……”
“担心你。”
裴迟一噎,就是吃火锅呛着了而已,说这么郑重好像他要呛背过去人没了一样。
裴迟把眼睛瞥到一边,不过别以为这点小恩小惠就能把事情翻篇,他可没那么好哄,什么豆奶他也不喝。
“我去洗个手。”段英酩起身离开。
姜敏转身回来又下了菜,茼蒿、香菜、空心菜,锅子的火又开大了点,屋里空调换气全开着,但那股水蒸气还是一个劲往裴迟脸上扑。
姜敏忙活完了,看见裴迟顶着热气喝豆奶。
“小迟要不去对面挨着小酩坐吧,看这热气直打脸。”
裴迟迟疑了一下,没多说,端着碗筷坐过去了。
段英酩从洗手间回来,就看见裴迟坐在自己的位置旁边,以为他是消了气,却没想到还是不和他说话。
两个人凑得这么近,裴迟起身夹菜总能挤他一下,他尽力给裴迟让位置,裴迟却还是能贴他很近,他莫名觉得热起来,额角都出了汗,显得更加局促,心脏跳得厉害。
裴迟看着段英酩从卫生间回来就开始心不在焉,一开始端坐着,后面他一凑近对方就躲,像躲瘟神似的。他偏偏不让段英酩如意,频频起身在锅里活楞,眼看着段英酩越来越惶恐不安的样,他得意坐下,不再给自己冒尖的碗里添菜。
段英酩精神全在身边这具滚热的人身上,抿着唇想办法。
而得到阶段性胜利的裴迟开始埋头苦吃,不对周围在做理会。
菜挂辣,裴迟把翠绿新鲜的空心菜沁在油碟里,和着底下的蒜末在香油里滚了滚,再用筷子提起塞进嘴里,过程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吸嗦,这次果然就没呛到。
香油香,还能快速降温,就算刚从锅里夹出来,过一遍油碟也差不多能进嘴。入口是芝麻油和蒜茸的丝丝辛辣和醇香,空心菜爽脆,还有种区别于一般绿叶菜的神奇口感,嚼了两口,这时候辛辣就开始在口中迸发。
味道实在是好,让裴迟这个吃辣的菜鸡有都点欲罢不能。
但他也不过就坚持了三两口,实在辣得不行了放下筷子,端豆奶喝。突然放在身侧的手上微凉,他手背猝不及防被碰了下。
他猛地转头,是段英酩的手。
被吓了一跳,他想把手抽出来,却没想到段英酩竟然趁他抬手五指钻进他的指缝紧紧攥着他不动,弄得裴迟挣脱的动作有点大,吸引姜敏问:“怎么了?”
裴迟一僵,霎时间浑身的肌群绷得像一块铁板,也不用力挣扎了,隐在桌下段英酩的手顺势用更舒服的角度紧紧握住了他。
“没、没事。”被姜敏看着,裴迟莫名紧张得手心出汗。
“行,那快吃吧,还要再下点什么吗?”姜敏什么都没发现询问。
“不、不用了。”
段英酩淡淡地说:“嗯,我们差不多吃饱了。”
半个小时之后,火锅吃完,姜敏带着裴迟把桌上都收拾了,让段英酩拿着自己带来的喷剂喷喷去味,裴迟看着摆在不远处十来万的布艺沙发,觉得这顿火锅吃的真有点破费了。
收拾完了,段英酩转头在水吧边忙活,裴迟把姜敏送出门,姜敏临出门还拉着裴迟手腕嘱咐他和段英酩早点和好了,得到他答应的回答,姜敏爱怜拍拍他肩膀走了。
他关门回身,在玄关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进去。
他觉得段英酩有点古怪,他搓了搓手指,谈事就谈事,求和好就求和好,在桌子底下偷偷牵他手算怎么回事,两个成年人又不是幼儿园小孩,难道拉拉手就能强行和好?
段英酩还背着身在水吧煮咖啡,不知道是追求什么仪式感,还戴了围裙,咖色的防水围裙,皮质系带紧紧勒着段英酩宽松衣物下的腰身。
“那天酒店为什么不等我?”裴迟抱臂做防御姿态问道。
段英酩捏捏手里的壶,动作停滞了一下后又继续,“等你了,也回去找你了。”
“哼,我可没看见,我在那楼底下停车场跑得满头大汗也没看见!你不是答应我在车上等我吗?答应我的不算话,中间离开了那么久还不是把我扔下吗?”
他说得稍微激动,到这顿了顿,平稳了一下气息才又说:“你不是说让我相信你吗?”
段英酩转身:“我不是把你扔下,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段英酩哪壶不开提哪壶,裴迟都要被气笑了:“不是把我扔下?不是把我扔下为什么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你说你回去找我了,但是已经晚了,我已经被你伤害了,你懂吗?”
段英酩又背过身头垂下去不说话了。
“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今天约在家里,应该也不只是吃火锅吧?”裴迟受不了和段英酩拉锯战,他直接说出自己的怀疑。
段英酩端着咖啡走过来,“我们坐下说吧,好吗?”
声音轻轻柔柔,裴迟发现了段英酩似乎觉得这招对他格外好用,从之前到现在不知道用了多少次了。
“不,就在这说,说完了我就走。”
段英酩垂下眼,又像那天似的睫毛颤巍巍,好像快哭了似的。
“好,”段英酩转身放下两杯咖啡,“我那天等了你一会上楼找你,的确看到了你和一个年轻人坐在一块说笑。”
“说笑?你哪只眼睛看我和他说笑?”
“不是吗?”段英酩歪头疑惑问。
“不是。还年轻人,你以为你有多大,不也才三十,张口说话跟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似的。”裴迟顶嘴,末了稍稍冷静又问,“你是不是查他了?”
“嗯。”段英酩双手在身前合十点头。
裴迟看着段英酩,既然对方查了潘子欣就不可能不知道他和姜敏之间的母子关系,以这为线索,裴迟和这两人的关系呼之欲出。
他是当年姜敏被拐卖的孩子,唐仁嘉能查的出来,段英酩也一定能查的出来,就算查不到,他在段英酩面前少有遮掩,他和姜敏接触的又多,就算猜也猜出个七七八八。
所以今天段英酩要他来根本不诚心,他用手段,用姜敏作诱饵作人质,一定要裴迟来赴他的约。
再加上潘子欣的车祸,段英酩才是真正段家深层不露的危险人物。这或许就是段三叔所说的,危险。
不过裴迟对这些手段并不是很抵触,他没什么道德洁癖,潘子欣受伤他乐见得,段英酩不会对姜敏动手有分寸,至于他,他自己又何尝一开始不是利用段英酩靠近权利的中心呢?
不过这种行为依旧是对他底线的试探,裴迟神情严肃冷冽地道:“你拿我妈威胁我来,想问什么?”裴迟同时上下打量了段英酩一眼。
段英酩听见这句话才着急了,“不是威胁,小梧,我就是、就是怕你不来。”
“怕我不来干嘛?”
段英酩又故技重施,伸手来拉裴迟,“怕你疏远我。”
“咱们俩亲近过吗?”
“当然有过,我们、我们还约好了明年一起再过端午,我学了咖啡,我还给你准备了……”
裴迟有点受不了了,任谁被高高在上的段英酩抓着这么说话都受不了,“哥,别打感情牌,说点实际的吧。”
“……那你有什么计划?我可以帮你,详细的你也不用和我说,你要走了,我只想小梧你别不理我。”
裴迟实在有点绷不住了,抿唇,“咳嗯……你不觉得你这么说怪肉麻的吗?”
“啊?肉麻吗?”段英酩抬眼看裴迟。
“嗯,肉麻死了,不知道以为你哄姑娘呢。”
裴迟混不吝似的说,说完捏了一把段英酩的手,松开人家,不管段英酩愣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样,穿过去端咖啡品了一口。
脸上忍不住的笑意,“我给你一次机会,以后不能骗我了。”
“嗯。”
到这这出斗嘴一样的对质才告一段落。
过了一会段英酩才回神过来,两个人到了阳台上喝咖啡,看着街上的落日余晖,身边的花香阵阵,别有一番情调。
裴迟关心:“起风了,你冷不冷?”
段英酩摇摇头,裴迟还是拿了自己穿来的夹克给段英酩裹上了。
段英酩摸摸身上大一号的夹克,喝了口咖啡,他转眼问裴迟:“为什么还不和阿姨相认,那个潘子欣已经被你完全控制住了。”他不知道裴迟具体的行动,但是看潘子欣的行踪,他能推断出来。
裴迟也明白,他现在已经把潘子欣完全控制在掌心,就算可能会有偏差,还有一个郑元,往后郑元发现潘子欣这种人也背叛他选择向自己倒戈,嫉恨毒了他的郑元说不定要给潘子欣什么苦头吃。毕竟那个郑元手段不算干净,黄赌毒,三样全占。
更说不准解决潘子欣最后都不必脏了他自己的手。
他大可以和姜敏相认。
“大概是叶公好龙,近乡情怯,我有点害怕。”气氛正好,身边人用温柔的目光看着他,他直接控制不住地吐露心声。
本来他以为段英酩会鼓励他相认,或者温和教育他两句,他记得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段英酩就挺爱讲道理训人的。
没想到段英酩说:“慢慢来,时间还长。”
没想到段英酩会这么说,裴迟怔住,转念看着段英酩望着初升的月亮的侧脸,恍然间想起段英酩的母亲,他说过他在茂霖连挂一幅母亲的画像都不被允许。
甚至在母亲的葬礼上还差点被父亲掐死。
他心里一揪。他还有妈,他找到了母亲,找到了自己的家,可段英酩呢?
他开口:“如果哥不嫌弃我,以后我妈就算是我们两个的妈。”
段英酩双手捧着咖啡杯,和晚风中的裴迟对视,他微笑,“嗯。”
“那我这可能马上就有件事想让哥帮忙了。”
“什么,你说。”
“能不能给妈做个全身检查?”
段英酩看向裴迟,裴迟知道姜敏上辈子死于病痛,但又一时说不清重生之类的话,就说了自己之前做过梦,很害怕。
段英酩立刻答应下来,两个人一起编了借口,就说是企业赠送家属体检,他家没人,姜敏不用白不用。
夜风阵阵,吹散了春意,带来了夏天。
潘子欣住院,裴迟没再去看,潘子欣倒是起了黏糊劲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给裴迟打,裴迟有点后悔没给潘子欣单弄一个电话号码,导致他现在等段英酩电话都怕段英酩打不进来。
郑元倒是想起来潘子欣去看了一次,病房里潘子欣手腿都骨折了,身上还有好几处软组织挫伤,伤筋动骨一百天,他想出院找裴迟都不行。
郑元大爷一样坐在沙发上:“过来,跪下。”
潘子欣住的是单人病房,郑元一进门就迫不及待把门给锁上了。
“我现在不行,你找别人吧。”潘子欣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现在就是对这种行为莫名的抵触,他总能想起裴迟来,总会想起裴迟那一双含情的眼睛。
郑元震怒,大骂,看潘子欣一副贞洁烈妇的模样,嘴里难听的话像不要钱一样往出吐。
最后潘子欣还是被压着给他弄了,毕竟他现在没有反抗能力。
完事之后,郑元把自己收拾干净站在他身边嘲讽:“你不是真喜欢上那个裴迟了吧?”
“没有。”潘子欣眼神空洞,回答的果断。
“哼,那就好,别痴心妄想,赶紧给我拍到东西,别磨磨蹭蹭的,小心我踹了你找别人去。”
“他喜欢我,你找不到比我更合适的人。”潘子欣心底慌了一瞬,立刻这样说。
郑元也不说话了,他们两个都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我父母呢?有消息了吗?”
郑元随意搪塞:“找了,哪有那么快,赶紧养好了伤,去勾搭裴迟,过段时间和我出国一趟。”
随即甩手离开,只留下潘子欣在原地出神。
第34章 第 34 章 我有点想你了
和好之后段英酩又好久不见人影, 这两天网上那个好友也不理人了,裴迟心里堆着许多疑问,本想找那人聊聊, 这下更是满腹心事无处诉说。最近不管做什么, 总会想起段英酩牵着他手低声说话的模样,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了。
海外的公司也一切进展顺利,他们破格拿下了顶级奢侈品牌的电商平台优化项目,团队规模已逾百人,连国外科技媒体都开始报道他们这家新兴的科技公司。
但裴迟依旧选择隐在幕后,所有公开场合都交给代理人出席。只有重大决策时, 他才会在深夜的越洋视频会议里现身。
众与那边也公开了他即将接手的消息,据说段孟谦气得当时差点一个仰倒进了医院,闹得全家鸡飞狗跳,段孟谦儿子还专门打电话去段家问, 结果他段英酩段后森没一个人在家,被家里佣人接起来,他们一腔火无处泄, 后面又去找段峥嵘评理, 结果又碰了软钉子, 反被激了一顿。
这事逐渐在圈子里也不是秘密, 不少以前不爱搭理裴迟的少爷小姐们都给他抛橄榄枝邀他出去玩,裴迟才不去。从前他们对自己爱答不理, 上辈子他被段家赶出去他们也没少落井下石, 现在他好起来了又想起来有他这号人物了?晚了!
他忙着呢。
这些天趁着他们才知道消息, 裴迟把众与内部查了个底朝天,从项目进度到财务报表,再到人事变动, 事无巨细。
当初段孟谦接手众与时,公司里还有不少跟着段峥嵘打江山的老臣。可这些年,段孟谦夫妇往高层塞了不少自家亲戚,搞得公司乌烟瘴气。真正有本事的人被排挤走,溜须拍马之辈反倒平步青云。如今段峥嵘当年的亲信,就只剩下一位资历最老的范亚秋还在苦苦支撑。
裴迟觉得这位老先生或许可以接触合作。
江北区最近也传出来拆迁的消息,不少人削尖了脑袋要买江北一套房,但是上边早就有了对应的政策,打击了那群盼着倒腾房子投机倒把赚差价的人。唐仁嘉得到消息人都傻了,当时裴迟给了他两千多万,直接拿了江北一块荒地,现在那块荒地和几幢破楼房已经价格翻了一番了,抢银行钱都来不了这么快。
唐仁嘉跳着约裴迟今天晚上庆祝一下。
裴迟看他乐成那样,就答应了他,顺道路过段氏的大楼上来了一趟,却没见到想见的人,又扑了个空,真不知道段英酩这样事事鞠躬尽瘁的样怎么能坚持到现在的。
许久没上这天台了,没过去多少天,现在一看却像是恍若隔世。下意识往兜里摸烟,却想起来自己已经戒了,只能在一边贩卖机买了杯小甜水过过嘴瘾。
“好巧。”他一扭头看见不知道来了多久的白利竹,白利竹果真没被开除,不过还是被约谈调了岗,现在似乎是在给一个高层做行政秘书。
“不巧,又蹲我来着吧。”裴迟挑眉。
白利竹笑笑:“瞒不过你。”
“听说你转去做秘书了?我看你挺适合,做奸臣耍心眼,不过,你这算不算变相升职啊。”
裴迟开口就是挖苦,没办法,他对看不上的人就这样。
白利竹倒是不怒反笑,“嗯,的确,我觉得现在的工作内容更适合我,只可惜我们没有合作的机会了。”
裴迟听着白利竹这充满遗憾的模样,皱起了眉,聪明人难缠,聪明又会利用规则钻漏洞利用人的人更难缠,没有千日防贼的,这白利竹到底什么意思。
白利竹看他戒备的样子,无奈笑笑,递出自己拿着的牛皮纸文件袋。
还是密封的。
“这什么?”
“你能用上的东西。”
裴迟将信将疑,直接拆了文件,白利竹就安静站在旁边看着他拆,里头一堆旧文件,全都是和众与相关的文件,那些众与的老人的名字还有那个范亚秋都赫然在列。
这份资料的价值不可估量。
“你怎么拿到的?”
“也是资料室,细心总会发现一些惊喜。”白利竹微笑,一双狐狸眼眯起来,那坏心眼都要冒黑水了。
“你想要什么?”裴迟相信白利竹不会这么给他白送资料,他肯定有目的。
“我们能不能做朋友?”
“哈?”裴迟以为自己耳朵坏了。
“我很期待能和你有机会合作。”
裴迟背过身去眼睛一转,想办法拒绝这只狐狸,不过这文件,他在手里攥得紧紧的,也不想还回去。
见他迟疑,白利竹也明白自己原先给程太安做事,这一份资料并不能完全打消裴迟的疑虑,他来示好也纯粹觉得裴迟这人有趣,他期待在裴迟身边能看更多的好戏。
他想起段英酩,笑笑,“你要走了放不下你哥,我在段氏可以帮你也帮他,他有事我给你报信,怎么样?”
“谁用你报信。”裴迟当即转身否定。
“现在不用也可以,以后谁又说得准呢?京市那么远,众与内部又是一团乱麻,如果段总遇到事情不说,你又怎么会知道呢?”
是啊,段英酩就是个闷葫芦,到现在上次没等他的事看似翻了篇,实际上最终也没和他说个正经的理由,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裴迟思忖一会,没说话。
“考虑得怎么样?”白利竹站在裴迟边上笑。
“花言巧语。”裴迟看白利竹这样,更不想轻易答应。
“不敢当,不过我应该大你一岁,有什么感情问题,你也可以问我。”
裴迟不屑,“谁稀得问——”
段英酩亲他,牵他手,约他年年月月在一块的样又在眼前浮现。
他扭头,白利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哼一声,还是试探问出了口:“我有一个朋友。”
白利竹笑意更深点点头。
裴迟继续:“他吧,他遇见一个男的,那男的喝多了亲他,两个人闹矛盾那人还在饭桌底下偷牵他手,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朋友男的女的。”
“当然是男的,不然我问你干嘛?”
白利竹笑意更深:“既然是男的,应该就是想好好相处的意思吧。”
“这样吗?可是我感觉……”
“你感觉什么?”
白利竹看戏的样太明显,裴迟反应过来,“没什么,我就是觉得相处起来有点奇怪。”
白利竹说:“你知不知道有种说法,要看你和一个人处不处得来一起旅行一次就知道了,你……你让你朋友和他兄弟出去玩一趟,如果玩得好就继续相处,玩的不好就是处不来,就分手。”
旅行?裴迟有点动心。
正思考着可行性,手机来了消息,唐仁嘉在催了。他转身和白利竹说要告辞,白利竹缠着他非要一起去,今晚只有裴迟和唐仁嘉聚,两人本来就是一起吃顿饭,这个白利竹如果非要去也不是不行。
裴迟上了车,白利竹想上他副驾,裴迟一下子叫停。
“欸,停,下去。”
“我又不能去了?”白利竹挑眉。
“不是,我说话算话,你可以去,但是你不能坐这车,这是我哥的车。”
“所以呢?”
“所以你不能坐,自己打车,我给你发地址。”
说罢,甩白利竹一脸车尾气。
白利竹站在原地看着那辆和裴迟气质一点也不相符的宾利没了影。
“有趣。”
——
最近裴迟吃辣上瘾,唐仁嘉就给裴迟推荐了这个他们医院附近的老牌湘菜馆,他提早订了小包厢,点了一桌子菜翘首以盼,没想到推门进来的裴迟竟然还带了个人。
“这是白利竹。”
裴迟随意介绍。
“这是我朋友,唐仁嘉。”
“这就是那次大暴雨还接你的朋友?”
裴迟摸摸鼻子,唐仁嘉奇怪自己怎么不知道:“什么大暴雨?”裴迟摆摆手敷衍。
白利竹向唐仁嘉伸手,“你好。”
“我不好。”唐仁嘉觉得这人和裴迟之间有秘密。
他下意识不太待见这个丹凤眼,躲着坐出去老远,他以为头盖骨长得好看的人一定聪明好看,但现在他恐怕要收回这个诊断。
白利竹看出来唐仁嘉不太满意自已,还像招猫逗狗一样来回逗他。
最后唐仁嘉为了避免裴迟私联,确保自己最好朋友的地位,他建了个三个人的群,要求裴迟和白利竹以后交流只能在群里,白利竹故意说不,唐仁嘉炸毛,两个人对着掐,吵得裴迟脑袋疼。
吃完了饭,他就寻隙先溜了。
回了自己的住处,他洗了之后正准备躺下,手机来了电话,他接起来,屋内灯光全都关了,只有窗外倾泻进来的蓝光。
“喂?”
没有回应,裴迟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段英酩没错。
“喂?”
“怎么不说话?”
安静的房间内,只能听见裴迟说话的声音在屋内回响,模糊中间能从话筒里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你下午来公司找过我?”
“嗯,你知道了?现在回家了吗?”
“刚到家,晚上那边结束之后秘书告诉我的,下次你去之前可以先问的,就不会跑空了。”
裴迟半躺在床上,浑身放松,“提前打招呼探班还有什么意思?”
“那……下次我让秘书给你同步一份我的行程表?”
裴迟笑了,“哥,不用,我们又不是……”他没说完,意识到自己说什么戛然而止。
对面也安静了。
裴迟想起白利竹的话,调转话头,“哥你最近有时间吗?”
段英酩回:“怎么了?”
“之前在福利院认识了个小孩,周末我想回去看看他。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好啊。”
两人又陷入沉默,裴迟发现电话和面对面的区别,他看不见段英酩的表情。
还是段英酩先开口:“怎么不说话?”
“嗯?”
“我有点想你了。”静谧的夜里,暧昧的话稍显缠绵。
第35章 第 35 章 我没穿那个
重生一辈子, 裴迟觉得自己改变得最多的就是从前多虑的性格,聪明人必然多虑,多虑者惧怕就多, 毕竟文豪都说, “知道的越多越是敬畏”,可是上辈子的失败证明了一味的小心多虑不一定有什么好结果,说不定还会错过太多自己原本该体验的事,该认识的人。
既然想念,不如见面。
裴迟留下一句等我之后,不出二十分钟, 就出现在了段英酩家门口。
开门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段英酩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造访,身上只松松垮垮地裹着件白色浴袍,发梢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敞开的领口, 皮肤泛着被热气烘出来的粉。他肩上搭着毛巾,手里还握着正在通话的手机。
“你怎么来了?”
段英酩的声音同时从面前和手机里传来,裴迟手忙脚乱地挂断电话, 突然为自己的冲动感到一阵尴尬。他干笑两声, 被段英酩让进屋时, 耳朵红得能滴出血来。
屋子里氤氲着沐浴后的潮湿水汽, 混合着段英酩身上淡淡的木质、陈皮的香气。裴迟突然意识到,段英鸣刚刚不会是一边洗澡一边和他通话吧?这个念头让他耳根烧得更厉害了。
段英酩站在沙发旁, 不自在地拢了拢浴袍:“你先坐, 我进去换一身衣服。”
“不用着急换, 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挺好。”
“什么?”
没想到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被对方追问,他遮掩道:“没有,我就是觉得你身上都是湿的, 现在换不舒服,再晾晾吧。”说着他上前拽段英酩在自己身边坐,“我又不是外人,你在我跟前不用那么在意形象。”
段英酩却愣了,犹豫着就被裴迟按在身边,浴袍下摆因为这个动作散开些露出一片白皙,他立刻又拢了拢,不知道说什么好。
“哥你吃晚饭了吗?”裴迟松开段英酩没话找话,看段英酩的头发还在滴水,他抓过毛巾,“我给哥擦头发,来,你坐我前面。”
段英酩挣扎推拒,“不、不用了。”往后躲了躲。
裴迟指尖一顿,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心底里有点难言的失落,“那好吧……那你说咱们是明天上午走,还是早起一点早晨走?”他摸出手机很忙似的,搜索着车票。
“不然我们开车去吧?”裴迟突然灵光一闪,激动着抓住段英酩的手。开车去说不定晚上走到那边正好能看见日出,听说那个小城有一处内海的海边,海岸边有座山,那小山上的日出很漂亮。
“你先松开我。”段英酩略显尴尬,轻轻推开裴迟的手,站起身来。
裴迟满心里的激动,慌张,期待被段英酩抗拒他的动作浇了一大盆冷水,连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哥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去?”
“不是……”
“还是哥觉得我突然来找你打扰到你了?”
“没有……”
裴迟忽然觉得胸口发闷,莫名有点着急,“那是为什么?电话里不还要给我报备行程吗?怎么这会又……”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了嘴里。
段英酩嗫嚅着,憋得一张白玉样的巴掌脸通红,“我没穿……”
“啊……”裴迟没了魂,看着眼前的美景呆傻了。
段英酩闭眼咬唇,凑到裴迟跟前咬耳朵。
裴迟先闻到一阵香风,而后才是段英酩的声音,吹他耳朵,“我没穿那个。”
裴迟听见还反应了一下,才回神:“啊……啊!”蹭的一下站起来,磕磕巴巴,“那、那先去换衣服吧,是得先换衣服。”
段英酩瞧着裴迟这副傻愣愣的模样,原先的尴尬反倒烟消云散,唇角微扬转身进了衣帽间。
独留裴迟在客厅坐立难安,一双手先是规规矩矩搭在膝头,继而不安分地东摸摸西碰碰,一会又紧搂着沙发上的抱枕脸扎在里头无声怒吼,到底坐不住,又蹭到厨房摸出瓶矿泉水仰头猛灌。
段英酩在衣帽间慢条斯理地收拾着,直到脸上那阵热意彻底褪去才踱步出来。他换了身考究的休闲装,v领华夫格灰白色上衣,炭灰色羊毛长裤,全然不似要就寝的模样,只是发梢还滴着水。
见裴迟杵在冰箱旁闷不吭声,段英酩信步过去,“能给我也倒一杯水吗?”
裴迟言听计从。
水杯递过去时,段英酩顺手将擦头发的毛巾塞进他手里。裴迟怔怔望着眼前人,大脑一时转不过弯来。
段英酩说:“你刚刚不是说要给我擦?”
他攥了攥手中蓬松的毛巾,看着段英酩在高脚凳上坐定,发顶恰好抵在自己胸前的位置。裴迟小心翼翼地将毛巾覆上去,指尖隔着布料轻轻揉搓,生怕第一次做这种事会扯疼对方的头发。
水珠顺着发丝被一点点吸干,擦了一会,“哥你之前和别人一起旅行过吗?”他问。
“没有。”段英酩的声音从毛巾下闷闷地传来。静默片刻,他又道,“但是小时候我母亲很喜欢给我看一个影集。”
裴迟的动作不自觉地放轻了。他听见段英酩继续说:“她在嫁进段家之前在国外读的艺术,经常出去交换、游学,她有很多朋友,毕业之后还在非洲做过支教。那影集里面有她在世界各地留下的痕迹,她很喜欢给我讲她当年的故事。”
指尖的动作渐渐停了,裴迟慢慢收回手。
段英酩发觉裴迟不动了,抿唇:“你是不是不喜欢听我说这些?”
段英酩话音未落,裴迟突然扳着高脚椅将他转了过来。两人瞬间变成面对面的姿势,裴迟居高临下地站着,段英酩不得不仰起头。从这个角度望去,裴迟忽然发现眼前的人像褪去了所有伪装。
他曾经以为段英酩是虚无的纯白,或是沉郁的墨黑。此刻却看清了,那分明是忧郁的蓝。
“你是不是不喜欢听我说这些?”
“我是一个无聊的人。”
裴迟心头一紧。他忽然意识到,每次段英酩向他袒露一点真心后,总会这样自我否定。他似乎不习惯也不懂如何和人相处、维系关系,他原本一直以为他以前对他示好,段英酩总和他谈实际的回报是侮辱他,原来那些看似冷漠的“等价交换”,不过是这个人笨拙的相处方式
他一直没眨的眼睛也觉得酸涩。
裴迟一瞬不瞬地望进对方眼底答:“喜欢。”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段英酩心脏狠狠震颤。他最近那些模糊不清的情愫,似乎在这一刻突然就有了清晰的轮廓。他溺在裴迟盈满情意的眼眸里,一时失了神。
裴迟此时目光闪闪,亮得惊人,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雀跃:“我们现在就出发,我带你去,我们也拍照片,将来给你儿子女儿讲你的故事。”
段英酩双眼追着裴迟畅想的眼神,忽然轻声问:“那如果……我以后没有儿子女儿呢?”
裴迟正兴高采烈的表情一愣,“你是丁克啊?”
段英酩眼神暗了暗,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嗯。”
“那也没事,”裴迟很快又笑起来,语气轻快却坚定,“那就等咱们老了,咱们俩一起看。”
裴迟开车来的,车上本就备着一套换洗衣物。不够穿可以再买,反正他向来不讲究这些。说走就走,他又找来吹风机帮段英酩把头发彻底吹干,接着就风风火火地开始帮段英酩收拾行李。
裴迟在衣帽间叠着衣服,段英酩走进卧室,从床头柜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块手表,摆盒子的边上是一只冰箱贴。他的指尖轻轻抚过盒子的边缘,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衣帽间,段英酩的衣柜沉闷无趣,清一色的正装规整排列,连条休闲的牛仔裤都寻不见。裴迟想象着段英酩的样子,精挑细选着给他搭了两身,每件都叠得方正,套上防尘袋小心收进旅行包。
转身看首饰柜,想找副墨镜或是手链搭配。可入眼尽是规整排列的手表、领带夹,素净的袖扣,连件稍显张扬的配饰都没有。裴迟随手翻找,在角落摸到个黑丝绒袋子。
他以为是段英酩戴过但是收起来之后遗落在角落的什么首饰,想着拆开给段英酩摆出来。
小巧的黑色丝绒袋子,袋子上烫金的品牌logo格外眼熟,是个专做宝石袖扣的牌子,他想起来段英酩送自己那对蓝玫瑰就是这个牌子的定制。
裴迟心头一跳,指腹摩挲着袋子里硬物的轮廓,应该也是对袖扣。该不会是……段英酩偷偷订了对同款自己留着?
他解开系带,这时衣帽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丝绒袋倾倒的瞬间,一对金色飞轮袖扣滚落掌心。
一只还在转,一只却已经摔裂坏了。
他看着有些眼熟,仔细辨认了两秒才想起来这是当时他换餐厅位置救急时给段英酩的信物,但他当时只给了一只,另一只丢了才对。
他抬头,才发现段英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他问:“我这对飞轮袖扣怎么都在你这?”
段英酩原本脸上的喜色消失殆尽,徒留惊恐的苍白。
第36章 第 36 章 你们谈恋爱呢?
掩埋在记忆深处的那个夜晚重新在眼前浮现, 他将裴迟按在墙上肆意亲吻,无度索取、纠缠,把人从里到外吸了个够, 最后却将人狼狈地推出门外。
他垂在腿边的指尖不受控地轻颤, 电流般的麻意窜上脊背。僵在原地,脑海中一片嗡鸣。
完了。他隐瞒的事被裴迟发现了,这他要怎么解释呢?要怎么和他说自己强吻了他之后,再遇见却又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呢?
甚至用那种恶劣的心思去揣度他,试探他,防备他, 还想暗地里警告他,最好把他发配边远的公司去,两个人再也别见。
可后来他又被眼前的人的聪明本事折服,被他的热情真挚感染, 为他的莽撞自伤担忧……对他的□□灵魂动心动情。
当时鬼使神差留下的袖扣似乎早就预示着他今日的沦陷,笑他当初对裴迟的偏见和傲慢。
“小梧……我……”
他低垂着头不敢面对裴迟,他能感觉到裴迟正在慢慢地走近自己, 那具挺拔的身体被灯光打出的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近, 直到那双长腿在自己的面前站定, 过程中的每一秒对他而言都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