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他有一种冲动,他想要段……
铃声坚持不懈, 大有一种无人接起来就会一直响的架势,声浪震耳,在一片黑暗寂静的办公室、写字楼里, 他不能任由电话继续响下去, 没有再多做犹豫,他用带着手套的手拿起听筒,搁在桌上。
周遭太安静了,即便没有开免提,话筒里的声音也清晰地从听筒里传来:“你到了?很准时嘛。”
是程太安。
裴迟的目光扫过来电显示,这个号码并不是当时程太安名片上印着的那个号码。他不动声色地记下这串数字, 同时捏住鼻子,将声音压得低沉:“嗯,东西在哪?”
“你是……”程太安听他声音陌生,略微警惕道。
裴迟平静而简洁地回答道:“拿钱办事。”
对于那个人的信任让程太安也无比信任这个交易的保密性和安全性, 听见裴迟的话就放松了警惕,冷笑调侃道:
“真没想到连高健行都变得这么谨慎了。东西就在抽屉里,不过钥匙”他话锋一转, 语气突然热切起来, “你们确定可以带我见到先生吗?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 总不会这时候还把我当外人吧?”
裴迟眉头紧锁。
高健行……那个人事?
先生?看来这就是他们背后的人了。听程太安这语气, 显然现在还没能进入那个人的核心圈子。
“先生有先生的安排。”裴迟顺着程太安的话故弄玄虚。
他说完,电话那头突然陷入沉默。片刻后, 程太安的声音阴冷地问:"你究竟是谁?"
裴迟屏住呼吸, 没有立刻作答。
“你的声音不对你故意压声!”程太安明显起了疑心, 连着追问裴迟,"你有内部指令吗?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难道就要这么被识破?
裴迟不说话,电话两端陷入死寂, 只有程太安逐渐加重的呼吸声在听筒中清晰可闻,他越来越焦急。
在那个临界点,裴迟才淡淡地开口:“程太安,下周你会接到调任众与的通知。”
“什么?”程太安一时没能听懂裴迟话中的意思。
“市场运营总监,p7,还会给你段氏的期权,你满意吗?”裴迟一字一顿道,“帮我看住裴迟。”
程太安那边呼吸依旧急促,但这时候却是惊喜,他要成为p7了,百万年薪……终于,日子还是让他熬出头了。
“否则,”裴迟继续道,“你就滚回那个穷乡僻壤去。这是先生的原话,让我一字不差地转告你。”他的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
这时候程太安的态度一下子软化了下来,毕恭毕敬地将钥匙的具体位置和盘托出。
裴迟:“我知道了。”
裴迟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按下录音键,一页页翻检着这些见不得光的证据,“简单复述下文件内容,我需要确认。”
此时的程太安已然完全卸下防备,事无巨细地交代着公益基金文件里的细节,言语间还不忘暗戳戳地强调这些材料的重要性,以及一旦曝光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还有其他遗漏吗?"
"没了。"
得到回答,裴迟没再多说一个字,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他将听筒放回座机,拿起那两份关键文件仔细拍摄留存备份后,将原件妥帖地收进夹克内袋。
他背对门口而立,身后是一片黑暗。
唯有安全通道指示灯在远处泛着幽幽绿光。
这时候窗外传来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警笛的光映在裴迟锋利的侧脸上。
裴迟简单处理一下自己留下的痕迹,正准备离开,一声劈风声从他耳后传来。
他迅速躲避,却仍被那物件重重砸中肩膀。锋利的边缘划过脖颈,顿时一道血痕显现。温热的血珠顺着那道细长的伤口渗出,在呼吸间缓缓滑落。
裴迟回身捂着肩膀,定睛看来人。
是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胖子,这一身打扮比他更像来做坏事的,看来这就是程太安真正等的人。那身形隐约有些眼熟,但一时难以辨认。对方见偷袭未果,直接朝他扑了过来。
那个胖子冲上来时竟真差点近了裴迟的身。裴迟一把抓着一边的椅子划过来横挡在两人中间,猛地往前一怼,办公椅的边缘重重撞在对方的腿上,胖子吃痛闷哼。
裴迟趁机踢开椅子欺身上前,将人压制之后就是几记重拳。胖子不比他动作反应都迅速,慌忙架起双臂护住面门,硬生生挨了几下。
混乱中,胖子瞥见裴迟手心崩裂的伤口正往外渗血。他龇牙咧嘴地抓住机会,一把攥住裴迟受伤的手,指甲深深抠进裴迟的手心。旧伤破开撕裂,鲜血顿时汩汩涌出,染红两人掐在一起的双手。
此时的裴迟肾上腺素狂飙,痛感全无,反而借着这股狠劲反手扣住对方手腕,猛地向后一掰。
胖子一身虚胖的肉没什么真力气,明显不敌裴迟,几个回合下来已经气喘如牛。两人从程太安的办公桌一路扭打到何史的工位,所过之处,何史桌上那些零碎物件哗啦啦散落一地。
裴迟将胖子的上半身死死按在何史的桌面上,伸手就要去扯他脸上的伪装。对方拼命扭动脑袋挣扎,裴迟目露凶光,手上下了死力气,二话不说照着他膝盖窝又是一脚,那胖子立刻尖叫起来,趁他吃痛的空档,裴迟拇指勾住口罩边缘猛地一扯。
高健行狼狈地喘息,感觉脸上一凉。
裴迟满是嘲讽:“怎么是你啊,高主管。”
高健行脸色涨得通红,汗珠顺着肥腻的脸颊往下淌。他这些年坐办公室惯了,哪里是年富力强的裴迟的对手,此刻瘫在桌上活像块待宰的猪肉,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裴迟展开名单,居高临下地晃了晃:“你是来找这个的吗?”
"你他妈明知故问!"高健行龇牙咧嘴地吼道。
“抵抗情绪这么强?看来你不喜欢有话好好说的风格。”裴迟话音未落,又是一脚狠狠踹在他另一条完好的腿上。
钳制松开,高健行当即摔倒在地,蜷缩着抱住伤腿,像只肥虫。
裴迟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抬脚就朝他后背踹去。
高健行又痛得在地上打滚,肥硕的身躯撞翻了旁边的垃圾桶。
裴迟冷冷地问:“贪了多少?”
“没、没多少。”
裴迟踩中高健行的手指。
“啊——真的没多少,我就是个跑腿的!”高健行嚎得撕心裂肺。
裴迟矮身问:“去福利院打砸的人是你找的?”
“是、是!”
裴迟觉得怒火攻心,单膝蹲下,揪着他的衣领将人提起来:“你们的上线是谁?那个先生是谁?”
高健行却不说话了,这种姿势让他感到屈辱,但他绝不能说出先生的身份。
他太清楚当初那些高层是怎么跪着求来"先生"的庇护。那位的手段他也是心知肚明,要是敢吐露半个字,别说自己这条命,连老婆孩子都得跟着遭殃。
他这些年经手的脏事何止公益基金这一桩?随便哪件捅出去都够判他十年八年。上面那些人肯定会把他推出去顶罪,罪名绝对轻不了。
如今被裴迟逮个正着,他算是彻底完了。
横竖都是个死。
高健行余光瞥见落在角落的壁纸刀,绝望的眼神骤然变得阴毒。在一片昏暗中,他那只没被压制的手悄悄向刀摸去。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你先让我起来。”
“哼。”裴迟冷哼,手上的力道丝毫未松。
这时候高健行猛地一个肘击打在裴迟肋下,趁他吃痛的瞬间转身抄起壁纸刀就往裴迟胸口划去。裴迟急退半步,却还是感到胸口一凉,布料撕裂的声音后,火辣辣的痛感立刻蔓延开来。他暗骂一声,抬腿就是一记窝心脚。
裴迟捂着胸口,血已经从衣物外渗出,他突然觉得有点烦躁,差点阴沟翻船。
高健行捂着心口,看着步步逼近的裴迟,握着刀的手不停发抖,在身前胡乱挥舞:"别过来!你他妈别过来!"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裴迟一脚踢飞高健行手上的刀,高健行连滚带爬地躲,眼睛四处搜寻武器,最后只能盯着裴迟脚边那个最初被他扔出去的玻璃奖杯。
高健行警惕看了一眼裴迟想扑上来抢,裴迟脚尖一挑,奖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他稳稳接在手中,他握着奖杯底一步步继续逼近。
高健行顿时怂了,开始求饶,裴迟冷脸挥高奖杯,在高健行恐惧的眼神里,裴迟砸下。
高健行昏了过去。
——
公司内到处都是监控,裴迟又废了好些功夫才捂着伤口下了楼离开。
他身上的伤不算重——脖子上的小口子已经不再流血,胸前的刀伤虽在渗血,但远不及上次以身作局时那般惨烈。
只是这次,没有向他奔过来的段英酩和段峥嵘,也没有关心他心疼他的姜敏,他只能狼狈的离开,他也不想去医院。
浑身无力,不作生死思考,他浑浑噩噩地回了段家。
这个时间本该空无一人的宅邸,却在推开门时透出一线光亮。
是本该在大洋彼岸的段英酩,此刻人却出现在段家老宅。
段英酩下了飞机没回自己的公寓,直接拉着行李过来了。听佣人说裴迟晚上出了门,他便洗漱完抱着本书坐在客厅等,一直等到深夜。
裴迟下意识拢了拢外套,站在玄关处与灯光下的段英酩四目相对。灯光下,段英酩穿着件深灰色的家居服,领口微敞,露出半截锁骨,膝上摊着本书。
“哥,你回来了。”裴迟嗓子有些发紧。
“嗯。”段英酩合上书,目光落在他掩着的外套上。
裴迟侧身换鞋,听见段英酩平淡的应答,只觉得短短几日不见,两人之间仿佛隔了层看不见的屏障,他和对方之间的距离又被无形之间拉远,变得陌生。
他的唇色不自觉地更苍白了几分。
段英酩会发现他受伤吗?发现了会是什么反应?是责怪他在公司闹事,还是会担心?这样想着他似乎有点魔怔了 ,攥着胸口的伤口处的手不断地收紧,鲜血从指缝间渗出,渐渐浸透了周围的衣料。
坐在沙发上段英酩无意识地摩挲着身后藏着的丝绒礼盒,看着裴迟浑身低气压的样子,竟有些无措,开口问:“你……吃饭了吗?”
他看裴迟依旧磨磨蹭蹭地换鞋,声音低沉沙哑:“吃了。”
这样。
那让阿姨准备的晚饭白留了。
段英酩还想再说什么,裴迟已经换好拖鞋准备上楼:“哥出差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这是怎么了?
段英酩困惑地蹙眉,起身想要追问。察觉到他的动作,裴迟也停住了脚步。
偌大的段家客厅里,两人遥遥相望。裴迟双眼通红,明明什么都没说,段英酩却仿佛听到了无声的渴求。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几步。
这时候他才看清楚裴迟身上的伤,深色外套上的血迹本不明显,但胸口那道刀伤的痕迹却无处可藏。他定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反倒是裴迟,见此情形反而一步步朝段英酩走去,故意将自己最狼狈的模样展现在他面前。看着段英酩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裴迟心里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奇迹般地,身上的伤口突然不痛了。连眩晕感也消失殆尽。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只有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他感觉自己快要失控,整个人都要炸裂开来,恨不得让面前的段英酩浑身都沾染上他的气息。
他有一种冲动,他想要段英酩紧紧抱住自己。
“哥,我闯祸了。”
他看着眼前的段英酩匆匆走来捉住他的肩膀,那双薄唇开合着,却听不清在说什么。眼前骤然一黑,裴迟直接栽倒在段英酩怀里。
——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间很宽敞,很简约,有一股清淡的香气。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外面的天是黑的。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他眉眼间投下浅淡的光晕。
他的身上的伤口都被妥善处理过,脖颈处贴着防水创口贴,胸前缠着纱布,连手上的旧伤也重新上了药包扎好。
他扭头才发现段英酩正伏在他的床边,脸朝他头一侧睡着。屋内只留了一盏台灯,暖黄的台灯光照在那张润泽的脸庞上,眉眼口鼻的轮廓全都镀上了一层暖意,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额发垂落几缕,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这次又是他救了自己,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把他随便扔在哪个角落。
裴迟侧过身躺下,缓缓伸出手轻轻撩起那缕调皮的头发,罢了手指在段英酩脸上半空停顿了一会才克制地收回。借着灯光细细描摹段英酩的睡颜。从微蹙的眉峰到紧抿的薄唇,目光流连许久。直到倦意再次袭来,他才伴着那均匀的呼吸声沉沉睡去。
意识朦胧间,一道刺目的光线晃过眼帘,他做了一场被他遗忘在记忆角落的梦。
那时他刚来段家那天,他被带到了一个四处都亮堂的地方,那时候他在福利院吃不饱,他的身体很瘦很矮,他身边走着一个老人为他引路,仰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庞然大物。
段家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压迫。
整面外墙爬满了深绿的常春藤,在微风中沙沙作响。高大的罗马立柱上,精致的蝙蝠团寿纹浮雕蜿蜒盘绕,在光影交错间栩栩如生。
那老人自我介绍道自己是段家的管家,这位从段老爷子年轻时就跟在身边的老人,现在已经回家养老,当时在公馆里说话很有分量。
裴迟听见自己怯怯地开口叫了一声:“管家爷爷。”
老管家却很严厉的纠正他,他们是主仆,不用叫他爷爷。
裴迟垂下眼帘,称是。
段家院内主楼正面五开间,管家领着他穿过气派的大门。空荡荡的客厅里,脚步声在高高的穹顶下回荡。柚木拼花地板随着他们步伐发出沉闷的响声,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沉香与鲜妍的花朵交织的气息。每一处细节都精致考究,虽显陈旧,却依然透着不容忽视的体面与尊严。
老管家告诉他不要动站在这里等他,他去请先生。
说完之后,他就自己上楼去了。
裴迟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来时的路上下了雨,他下车时不小心踩进泥坑,唯一一条体面的裤子溅满了泥点。他的鞋被佣人捏着提到了外面,现在脚上套着的一次性拖鞋薄得像纸,根本挡不住地板渗上来的寒意。
佣人们在客厅里穿梭忙碌,却都对他视若无睹。有人抱着新鲜的花束从他身边擦过,有人更换着沙发上的绣花靠枕,还有人蹲在地上擦拭着本就光可鉴人的地板。每当他们经过时,都会用眼神示意这个挡路的孩子让开。裴迟只能局促地往后挪两步,没人跟他搭话,他更不敢擅自坐下,就这么僵着身子站着。
直到他站得脚底发麻,身下那块木地板似乎都被焐热了。眼前发昏,膝盖开始发酸,后背也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在衬衫上洇出浅浅的痕迹。
楼梯上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询问:"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
红楼梯,暖白的暗纹壁纸,一盏巨大的吊灯从穹顶垂落,千万颗水晶折射着柔和的光晕,悉数洒在那个十八岁的段英酩身上。
裴迟几乎心脏就这么紧缩了一下,真好看。
——
再次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枕边空荡荡的,段英酩不知何时离开了。裴迟摸到手机,屏幕显示已是第二天下午,他昏睡了将近一天一夜。
他打开手机查看公司内部论坛,果然看到了高健行的最新动态。
今天有加班的同事去了公司正撞见保安把高健行救下来,趁乱偷拍了几张照片:平日里趾高气扬的人事主管被扒得只剩一条宽大的平角裤,还被用废弃光缆线五花大绑在椅子上,活像根油光发亮的腊肠。
那张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额角还挂着干涸的血迹,看起来十分滑稽。
这帖子瞬间引爆了整个论坛。
高健行平时最爱摆官威,没少欺压手下人、骚扰部门里的年轻女孩,早就惹得众人心里讨厌。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评论区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甚至还有不少人都来趁乱踩一脚。
【天呐,这就是天道好轮回吗?老天终于是开了眼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是碰上哪个不好惹的硬茬了吧?哈哈哈哈哈。】
【看到我讨厌的人也被大家讨厌着我就安心了。】
【咱就是说到底是谁干的啊?我敬他是个汉子!】
【你们这是干嘛,不管怎么说都是同事,这是在咱们公司里暴力犯罪吧?你们不应该害怕吗?】
【怕啥怕?有些人不会看g猪被打了开始对号入座怕挨揍吧?】
吵着吵着,帖主也下场来爆料。
【我听到了点保安他们发牢骚的话,g猪被打是和咱们公司的公益基金项目有关,当时猪身上有一张复印件,是他协助gg贪污的证据。】
【炒。】
【……】
【帖主你这说的这是中国话吗?这是可以说的吗?】
【有这种爆料进入内部论坛,我们段氏也是好起来了。】
众人开始担心帖子会不会被封,但是直到晚上被裴迟看见,帖子都没有任何被封禁的现象。
【不过据我所知这个基金不是要被撤销了么?】
【对啊,战投二组一个新人在做的项目。】
【新人独立做项目?不会是走后门的吧?】
【贪污,还要撤销,专门给他做?这新人估计也来头不小吧,说不定就是哪个gg的手下呢。】
【战投举手,那个新人很好的……你们别瞎猜行吗?】
【和颜值即正义的人没话说。】
不知道是不是程太安那边看见已经跳了脚,找人想下掉帖子却失败,看着有了苗头就开始找人把脏水向裴迟身上泼。何史也参与其中。
【你是战投哪个,我就是他组长,这小子不服管教的很,我看他就是有大背景。】
何史几乎实名参与,拉高了可信度,程太安手底下的人跟上,像疯狗一样开始撕裴迟。
事态愈演愈烈,他们开始造谣,说裴迟是凭关系进来的关系户,入职就受经理特殊照顾,专门安排最有经验的老人带着做大型项目。更有人信誓旦旦地晒出裴迟的身份证复印件,还有与某位高层所谓的家庭合照,他和段英酩都没有合照,这帮人倒是编造得有鼻子有眼。
眼看着众人不平的怒火烧到裴迟身上,零星几个战投的同事帮裴迟说话的,都被这群人追着骂,渐渐地,再没人敢发声。整个帖子充斥着扭曲的仇恨,像一锅煮沸的毒汤。
直到第一条真正的实名楼层出现,吵闹的帖子霎时间平静。
这是一条匿名贴,但是参与者是可以选择回复匿名与否的,前面就算是何史也只是那样说,依旧是匿名,毕竟这样还有狡辩的余地。
但马达不是。
他顶着自己的花名和真名发了很长一条。
【我是马达,前面有人说裴迟是我带的,但其实不是,我们只合作过一个项目。他的优秀从来不是靠我这点有限的经验,而是他本身就足够出色。裴迟是我的朋友。
我希望大家停止对他的谩骂。这样大规模散布谣言、煽动网络暴力的行为,是可以走法律程序的。
以我与裴迟共事的经历,他绝不是会与这些事牵扯的人。他为项目熬过的每一个深夜,付出的每一分心血,我都看在眼里。我愿以我的工作担保,他与这些指控毫无瓜葛。】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面对这样掷地有声的发言,再刻薄的人也不忍心继续恶语相向。那几个程太安的人也变成了跳梁小丑。
裴迟没想到马达会这样挺身而出。那些话语直白简单,却字字发自肺腑,重若千钧。
很快,战略部里熟悉或不熟悉的同事纷纷实名现身。他们或许不能像马达那样用工作为裴迟作保,但是他们的真心依然让裴迟心头微热。
裴迟垂眼,熄灭屏幕,深呼吸。
随后,他匿名上传了昨晚的电话录音,只简单处理了自己的声音。
这段录音如同一记惊雷,舆论瞬间反转。众人纷纷调转矛头谴责程太安,更有甚者开始深挖程太安背后的"高层"究竟是谁。而马达再未在帖子里发言。
裴迟在战略部的团建群里发了感谢,同事们纷纷应和。他私下又单独联系马达,对方也只回了,这都是应该做的。和马达简单聊了两句,马达又开始晒娃之后,裴迟终于是结束了和马达的聊天。
虽然裴迟和大多数战投同事都没再在帖子里发声,但这场风波依旧愈演愈烈。不知是谁将事情捅到了外界,记者们闻风而动,甚至翻出去年福利院的旧闻一并报道。
——
晚餐是家里的阿姨亲自送到房间的。放在往常,段家的佣人从不会正眼瞧他,如今托段英酩的福,竟也得了这般妥帖的照料。这种被庇护的感觉让裴迟心头微动,不由想起那张守在床边的睡颜。
从佣人那儿得知段英酩还在书房处理工作,裴迟端着刚煮好的咖啡寻了过去。
书房的门虚掩着,灯光从缝隙里漏出来。裴迟屈指在门扉上轻轻叩响。
门内应了一声,裴迟推门进去。段英酩从文件中抬头,见是他,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裴迟来前特意擦了身子,换了身干净的家居服。他将咖啡轻轻放在段英酩桌角,他这次是专门买了豆子找人磨的粉,比起段氏办公室的豆质量好很多,他看段英酩常喝咖啡不喝茶,专门准备的。
段英酩正在通话中,看情形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他朝对面的座椅抬了抬下巴,示意裴迟先坐。
裴迟落座后,手肘支在桌面上,托着下巴直勾勾盯着段英酩看。段英酩不动声色地偏开视线,却也没避讳通话内容,就这般当着他的面继续与电话那头交谈。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内容果然与裴迟有关。对方正劝段英酩尽快封禁公司内部论坛的讨论帖,说现在已经造成了恶劣影响。如果真要处理,可以之后私下进行。现在消息已经传到媒体那边了,虽然段氏持股的几家还没发声,但不少关系好的媒体都来探口风。有几家激进的媒体已经抢先发了报道,事态的发展即将变得不可控制。
段英酩难得看出一丝怒意,“我不认同。”
对面看似苦口婆心,“英酩啊……闹出这么大的事,我们就应该趁着压下去才对,什么事都内部来解决,咱们都是一家人,想当年你祖父还在的时候针对内部的问题那也都是这么做的。”
听到这,裴迟看了一眼段英酩,正巧段英酩也在看他。
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但是爷爷是爷爷,我……段英酩是段英酩。”裴迟直视着段英酩开口。
“你谁啊?”
“裴迟。”段英酩看似是回答电话那头的人,目光却是直勾勾地看着裴迟。
对方还想分辩些什么,毕竟他觉得段英酩是个讲礼数的孩子,往常是最维护段家、段氏形象的人,肯定是能听进去他说的话,现在不听他的也就是一时昏了头,他多劝两句,往后对方肯定要感谢他的。
没想到段英酩却道:“好了孙叔,您再说下去我就要怀疑你也参与其中了。”
“嗨!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可是三朝老臣!我在段氏干了一辈子,我尽心尽力,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英酩——”
“您年纪大了就该多歇歇,也到时候了。”段英酩说话客气,却是一语双关。
时间晚了就该睡觉,年纪大了就该退下去给有本事的人让位置,不要半夜给他打电话倚老卖老。
其实段英酩也并不想针对他,他能看出来,这孙总大概是被人拿着当枪使才闹到他这来的,毕竟胸有一点城府就不可能这时候给他致电,白白惹嫌疑。
老头哑了火,段英酩终于得以挂断电话,看向桌上的咖啡伸手就要端过来喝,裴迟伸手挡住,段英酩疑惑:“不是给我的吗?”
“是,但我觉得你现在还是别喝了,你应该好好休息。”裴迟的声音轻了几分,“都是……都是因为我,我当时太冲动了,我错了。”
“你的确错了。”
段英酩淡淡道。
裴迟听见段英酩真这样说,却委屈了起来,嘴唇抿得紧紧的。
“你错在找到证据不早一点告诉我。”段英酩的语气渐渐柔和下来,“错在总想着一个人去冒险。”
裴迟缓缓抬起头,正对上段英酩无奈又温柔的目光,“我们是家人,处理这种事不需要也不值得你以身涉险。”
裴迟一怔,眼睛都睁大了一点。
段英酩朝他展颜一笑,不是往日那种转瞬即逝的偷笑,也不是被美景惊艳时的浅笑,而是只为他绽放的、真真切切的笑容,只对着他的。
“家人?”裴迟怔怔地开口。
“嗯。”段英酩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心尖,“你要相信,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永远站在我这一边……”裴迟看着段英酩花瓣一样的双唇,痴痴地重复。
“所以你为什么这么针对那个程太安?”
裴迟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得心头一跳,险些脱口而出"他害死了我"。段英酩实在太敏锐,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仿佛能看穿所有伪装。
裴迟抿紧嘴唇不作声。他既不想对段英酩撒谎,又知道实话听起来太过荒谬。索性垂下眼帘,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段英酩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捏了捏眉心。不知道拿裴迟如何是好。
他说:“既然是你惹出的事,还在论坛里发录音闹大,你早就有想法了是不是?”
裴迟顺着梯子爬,“我说怎么办?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当然。”
裴迟条理分明地提出方案:立即召开记者会,快速与公司内部敲定处理方案。对涉事人员先行处置,同时承诺彻查到底,表明段氏的坚决态度。公益基金不仅不能关停,更要更换负责人、加大投入,并在发布会后迅速走访相关福利院,举办公益活动。
他一二三四列得清清楚楚,虽然整套方案颇为激进,比如继续深查很可能牵出更多问题,哪个企业经得起细查?表面平静下不知藏着多少暗流。
但眼下舆论已然发酵,段氏展现的决心越大,越能扭转风向。若再有个与段氏关系紧密、在查办过程中态度坚决的代言人,效果必然事半功倍。
两人目光相接,彼此的心思已然明了,无需再多言语。
一阵无言,段英酩就已经联系总裁办将记者会和名单排查的事安排上日程了。
历经裴迟这一遭,说不定能将他原本对企业内部人员的优化计划速度加快一大半,他们两个也算是互相成就了。
只是他没想道裴迟算计得如此深,他这一环在算计之内吗?段英酩这才明白段峥嵘夸裴迟的话的另一半,他能帮你。不过那个程太安,究竟是什么人,值得裴迟这样操盘布局,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算计进去?
他不觉得可怕,只觉得佩服,今天顶了孙总一顿,他也体会到了即时发作的那股神清气爽。
裴迟看段英酩吩咐完工作之后就看着他不说话,让他坐立难安。
段英酩问:“身上还痛吗?”
裴迟身手好,要不是那个高健行玩阴的他也不一定受伤,伤都不深,抹了药之后什么感觉都没有。
但是他看着段英酩,还是说:“有点疼。”
段英酩却表现平淡:“嗯。时间也差不多了,回卧室吧。”
他不禁有点失望:“啊,哦。”
裴迟原以为是要各自回房休息,可段英酩却始终走在他身侧。段家宅邸虽大,走廊却设计得不算宽敞,两个成年男子并肩而行,段英酩的肩膀总和他一碰一碰的。
直到他推开他睡的那间房门,段英酩也在他身边停下。
他回头迟疑:“你……”
段英酩神色自若地道:“怎么了?这是我房间,”他先走一步进入屋内,“快进来。”
裴迟顿时像被点了穴似的僵在原地,听见段英酩的指令才动弹,“哦。”
“愣着干什么?”段英酩回头瞥他一眼,“衣服都脱了。”
“啊?”裴迟双手护胸。
第24章 第 24 章 那处竟生得这般粉嫩……
看到段英酩拿出药箱的那一刻, 裴迟感觉自己有点死了。
真是尴尬。
他还戳在门口扭扭捏捏的撒癔症,段英酩朝他招了招手,他才慢吞吞地挪过去。
想到自己方才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裴迟只觉得自己亵渎了这份纯粹的关心。他老老实实在床沿坐下, 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盖上。段英酩拧开药膏的动作很轻,房间里只剩下药瓶开合的细微声响。
段英酩手上动作一顿,才发现裴迟精心收拾的不同:“你自己还换了居家服?洗澡了?”
裴迟莫名有种被抓包感,支吾道:“嗯……没有,就随便擦了擦。”
“这两天伤口别碰水,”段英酩打开棉签的包装, “有事就叫我。”
裴迟觉得关系亲近了,但是都是男人他还真不好意思让段英酩帮自己洗澡,硬挤出几声笑:“哈哈没事,家里不是有佣……”话没说完就在段英酩的眼神里消了音, 老老实实改口,“嗯,谢谢哥。”
“嗯。”
得到这个还算乖顺的回应, 段英酩这才动手解他衣扣。这居家服看着板正, 扣子却意外地好解。
裴迟身上统共三处伤:胸前一道寸长的划伤, 脖颈上一道细痕, 还有手心被玻璃碴子扎破的口子。
但被重物砸中的肩膀后侧和被那死胖子狠掐过的腹部都青紫交加。要上全了药就得全脱了,裴迟配合段英酩的动作褪去上衣, 露出那片常年不见阳光的白皙皮肤, 只是此刻却布满淤青, 没一块好地方。
之前在小臂上那道伤终究还是落了疤。不过这些年裴迟在段家摸爬滚打,身上早就是伤痕纵横,也不差这一处了。
只是段英酩看着裴迟一身的伤痕, 手上动作停了两秒,抿唇不语。
段英酩的动作极轻,棉签蘸着药膏在他胸前一点点涂抹。微凉的触感像羽毛拂过,痒得裴迟直打颤,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偏生那人还一脸专注,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品似的。
段英酩其实也有些不自在。他早就知道裴迟身材好,那次雨夜上车时就瞥见过。但没想到那处竟生得这般粉嫩,在灯光下格外扎眼。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又忍不住用余光去瞟。
段英酩额角沁出薄汗,他向来不是易出汗的体质。幸好裴迟正仰头盯着天花板发呆,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他推了推裴迟没受伤的那侧肩膀,让人转过身去。往掌心倒了化瘀的药油,停顿了几秒才贴上那片淤青的肌肤。皮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段英酩下午特意请教了医师按摩手法,此刻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他的手掌修长,初碰时带着玉石的凉意,揉开后渐渐温热起来。裴迟很快就把先前的尴尬抛到脑后,舒服得眯起了眼睛,甚至不自觉地发出几声轻哼。
这声音让段英酩原本就勉强维持的专注彻底溃散。又按了几下,他便起身去了洗手间洗手了。
裴迟穿好衣服,亦步亦趋地跟到洗手间门口。他道:“谢谢哥。”
段英酩拿洗手液一根根手指洗地糊涂,一边手上动作不停,一边勉强将思维脱离那年轻鲜嫩的□□,想起正事问裴迟:“你以后是想继续在战略投资做,还是上楼。”做段氏的COO。
裴迟没想到段英酩问起来了,他就直接说了:“我要去众与。”
段英酩洗过手去了客卧,裴迟怎么挽留那都没留下,但他也没让裴迟再回那个一层的小房间。
两人都躺下,但都睡不着。
刚刚裴迟看出来段英酩情绪不高,但这也没办法,这件事他已经做了决定,总要告知对方的。
说出口后,心里一块大石总算落地。
段英酩的目光扫过床头柜上未拆的丝绒礼盒和冰箱贴,胸口莫名空了一块。
另一头裴迟想起来那个勇敢追爱的gay网友,临时起兴打开软件问对方:
【回国了吗?咋样?礼物送出去了吗?】
等了片刻没回复,他又发:
【人呢哪去了?就这么见色忘友是吧?】
裴迟又等了一会对面还是没回复,他就切出去联系了马达,和对方约好了每天见面聊聊,裴迟希望能把马达也一起带走,一组里面不少程太安的心腹,尤其那个白利竹,他可不想要。
他这边和马达约好了,马达还说自己孩子在烘焙班做了小饼干,知道裴迟爱喝咖啡,专门做了一份很甜的嘱咐爸爸上班给裴迟哥哥带去。
这时候那个论坛上的gay给他来消息了。
【没送出去。】
裴迟道谢表达期待之后和那父子俩暂且告别,赶去问:【怎么回事?】
【没怎么,就是没有时机。】
【没时机?怎么会呢?那人是你谁啊?你们就没什么独处的时机吗?】
【有,但是最近……太忙了,他还受伤了。】
【受伤?他还出去打架啊?你谈的不会是个未成年吧?】
裴迟不知道自己说自己是未成年,段英酩看见这个网友说裴迟是未成年很不认同,对方就这一点很不好,成见很大,对人很不包容,他阅读速度又快忽略了句子当中怪异的地方,只想着给裴迟辩解。
【事出有因,他很稳重,这只是个意外。】
裴迟看着对面这说不得心上人的酸样撇撇嘴,【好好好,稳重~意外~但受伤不应该让你更好送温暖吗?】
【主要是他想走。】
【什么意思?说明白点,想让我支招你就别遮遮掩掩的。】
【他要去别的地方工作了,我原本以为他愿意留下,我准备的这些是他的升职礼物。】
铁暗恋,说不定人家都没察觉。
裴迟真是服了,但也不想说的太直接打击这家伙的自尊心,斟酌了一会用词:【哦……这样?你觉得你俩关系怎么样?】
段英酩思索一会:【挺好。】
【那一起约着上下班过没有?一起压过马路没有?一起喝过咖啡看过电影没有?】
上下班?下雨那天不算约好吧。压马路也没有,喝咖啡……在茶水间那次应该算得上吧……至于看电影……
【只有喝咖啡,在公司。】
【不会是茶水间吧?】
【你怎么知道。】
裴迟差点一个白眼翻上去,【那您说你俩关系好吗?】
【……】
【你跟人家说话得殷勤着点,直接着点。】
【殷勤直接?】
【那当然。】不然谁能发现您老先生喜欢人家啊。
他开始给对方布置战略,并且催促对方明天就开始实行。
第二天清早,裴迟早早起身下楼,回到了自己原先的小房间。自从知道昨晚睡的是段英酩的卧室,他连碰东西都小心翼翼,更别提用卫生间了,那马桶圈都让他觉得烫屁股。
换上一身墨蓝色西装,正巧和也下楼的段英酩撞见,段后森不在家,两个人一起吃早饭。
裴迟在自己往常的桌角处落座,段英酩迟疑了两秒,凑过去在裴迟身边坐下。
计划一:拉近和对方的距离,各种意义上。
裴迟看着段英酩在自己跟前坐下,不自在了一下,但也就不自在了一下,段英酩吃饭细嚼慢咽,和他不一样,动作缓缓像做什么优雅活计一样,看着赏心悦目。
就是吃的有点少。
他发现了段英酩这个人吃的少睡得少,却是干的最多,这种精力实在令人费解,仿佛全凭一口仙气吊着。人也清瘦,下巴尖尖的。
段家佣人见人下菜碟,但是各自的本事却不含糊。厨房两位阿姨加一个帮工,各自都有拿手绝活。裴迟每尝到合口的,就往段英酩碟子里夹一筷子。起初还担心对方嫌弃,后来发现段英酩虽然不言语,但夹过去的菜都会默默吃掉,便愈发大胆起来。
可段英酩一口一口的吃,可碟子里的食物却不见少。他早已习惯了克制饮食,但看着裴迟每夹一筷子就眼巴巴望着自己笑的傻样,那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直到胃里实在装不下了,他才夹起一只盐焗虾,轻轻放到裴迟碟子里。
裴迟抬头看他。
“这个好吃,你也尝尝。”段英酩说。
裴迟向来讨厌这些带壳带皮的,觉得麻烦,但这时候看着自己面前的盐焗虾,觉得香气扑鼻。
吃过饭后,两个人一起坐着段英酩的宾利去上班,这辆比起上次裴迟坐的那辆更商务一些,后座的空间非常宽敞,裴迟长腿舒展,说起上午和相关部门约的那个会议。
段英酩的团队不愧是精英中的精英,审计团队的方案安排得滴水不漏。裴迟合上文件正要递还,却听段英酩说这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上午的会议他也要参加。
他也要参加?这可不是在发布会上发言出出风头的事,这种层次的会议内容是绝不允许外传的,每一句话都是机密。
他摸索着手下的文件,目光闪了闪。
停顿了有那么几秒,笑着问段英酩:“那我们谁唱红脸谁唱白脸?”
段英酩闻言也从文件中抬头,看着裴迟笑了出来。
——
马达比约定时间早了半小时到咖啡厅。他选了临窗的位置坐下,透过落地窗能看到段氏大厦进出的员工。这家开在一层的咖啡店是许多同事解决早餐的老地方,空气中飘着现磨咖啡和可颂面包的香气。
几个战投部的同事正在收银台排队,看见马达便过来打招呼。自从周末那场论坛风波后,大家对这位仗义执言的同事都多了几分敬佩,言语间透着股战友般的熟稔。
正寒暄着,忽然有人低呼:"快看!"只见一辆锃亮的宾利稳稳停在公司正门台阶前。那车牌号再熟悉不过,正是他们大老板段英酩的座驾。
但是段总从没这么高调过,今日这是……
车里的裴迟也奇怪:怎么停这了?
段英酩已经下车了,他刚想下车,段英酩扭身就抢了司机的活,给裴迟开了门,司机和裴迟都愣住了。
不远处咖啡店马达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所有人都向那扇开着的车门齐刷刷的看过来。
第25章 第 25 章 裴迟低头看着几乎贴在自……
“哥, 你这是?”
段英酩淡淡地道:“一起上班。”
裴迟觉得今天的段英酩实在是反常,但是也不能三个人就这么在大门口戳着,再待一会这宾利都要被这群人盯漏了。
他率先下车, 长腿一迈就穿过旋转门, 刷卡过闸机,快步冲进了员工电梯。
段英酩则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对每一位问好的员工颔首致意。就在电梯门即将合拢的瞬间,他伸手按下按钮,硬是挤了进来。
"你不是有专属电梯吗?"裴迟低头看着几乎贴在自己怀里的段英酩。
"在维修。"段英酩面不改色。
电梯狭小的空间里,两人呼吸交错, 鼻尖最明显的就是对方身上的香水味。
裴迟尽力向后退了半步,和段英酩拉开距离,仰头盼着电梯上的数字能跳的快点。
他俩站在最外面,没看见站在他们后面员工打字的手都要冒火星子了。
【段总带来的帅哥谁啊?】
【眼熟……是不是之前来开过会的?】
【门口排场可大了, 段总亲自开车门。】
【宾利车门打开,一张帅脸之后是另一张帅脸。】
【这是大老板的弟弟?还是“弟弟”?】
【嘻嘻,我赌后者。】
【毕竟段总不近女色, 那想必是近男色的。】
【不是……那车上下来的, 是裴迟……】
【……】
若是放在几天前, 或许还有人要问“裴迟是谁”。但经过周末那场风波, 这个名字在段氏早已无人不晓。
原来这不是什么可怜的实习生,也不是什么贪污腐败高管的儿子, 而是他们大老板的——
咖啡厅内, 在远处围观全程的白利竹开口:“他是段家二公子, 段总的弟弟。”
——
经历一大早这么一遭,裴迟没办法和马达再在咖啡厅谈了。段英酩知道了他要和马达聊聊,直接把总裁办公室外侧的洽谈室借给了他们用。
马达还是头一回进这间洽谈室。这里平时只接待上亿级别的项目合作方, 厚重的实木门一关,外界的嘈杂立刻被隔绝。
裴迟提前弄了三杯咖啡,两人面前一人一杯,另一杯低咖的在里头大办公室那人的桌上。
马达欲言又止:“你真的是……”
裴迟笑笑点头。
马达也没再多问,也没觉得被瞒不平,也不觉得昨天一阵仗义不平白费,就像没有这事一样,摸出包里摆出来他儿子让他带的小饼干。透明的玻璃纸带着童趣印花,包装可爱,上头还打了个深蓝色的蝴蝶结。
“你儿子这点可不像你,这精致劲。”裴迟对着饼干袋子拍了十几张照片才舍得拆开。
马达抿了一口咖啡:“儿子像妈,你一会还忙吧?说事吧,你有什么事要和我面谈?”
裴迟立刻正色:“我要走了。”
“去哪?”
“众合。”
马达得到回答点点头,既然是二公子总不能就这么龙困浅滩,总是要动的。
裴迟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马达这才真正露出惊讶的神色。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绝不勉强。”裴迟语气诚恳,“毕竟你的家在这里,孩子也在这边上学。我不一定能成为你离开的理由。”
马达闻言笑了,心里的抵触消散不少:“你这话说的,到底是希望我跟你走,还是不希望我跟你走?”
“我知道跟你搞计策玩心理没用,你真心对我……”裴迟定定看着马达说,“我当然也真心对你。”
马达注视着裴迟,目光沉静而审慎,片刻后认真答道:“我知道你,你的为人和能力都不可多得,我……”
裴迟忽然截断他的话:“能让我再说一句吗?如果你还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马达点头:“你说。”
裴迟微微仰身靠在椅子上,指尖在桌面上轻叩两下,像是斟酌词句:“我去了众合准备开拓海外市场,开展芯片自研。我知道你早年的经历,你最初创过业,是一家科技公司,对吗?”
“但那时候国外巨头打压太狠,芯片技术又完全受制于人,举步维艰。你的过往经历很符合我的需求,所以我今天抛出橄榄枝绝对不是出于什么情面。”
“我懂。”
“后来你加入段氏时,他们的战略投资也做得不理想吧?投什么跌什么,并购的事业部更是每况愈下。”
裴迟抬眼,“但你今年主导的幻云项目,是段氏近两年最成功的战略投资,你面对挑战很冷静,眼光毒辣,你的发展绝不止步在执行上。”
马达沉默,洽谈室一时陷入凝滞,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
裴迟放轻声音,终于打出那张感情牌:“众合的状况和以前的战投也差不多,更何况……”他苦笑了一下,“我一个人去我大伯那儿虎口夺食,连个能交心的帮手都没有。”
马达的眼底闪过一丝动摇,那神色转瞬即逝,却没能逃过裴迟的眼睛。
裴迟看得分明。马达骨子里从来就不是甘于平庸的人,他天生就是个冒险家,热衷于挑战不可能的快感。只是可能孩子的到来让他收敛了锋芒,而他也渐渐接受了这种改变,享受起平淡快乐的日子,但他心底那簇火苗从未真正熄灭。
此刻的马达也不禁在心底自问:若是拒绝裴迟,往后的日子里,这份未竟的遗憾会不会在某个深夜悄然浮现?
裴迟早有准备,从容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烫金封面的简章。
“小家伙的学校我也找好了,京华国际学校,多语沉浸式教学,精英培养体系。和你儿子现在的学校氛围相仿。”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校区就在公司隔壁,说不定午休你们爷俩还能一起吃顿午饭。”
马达接过简章:“连这个都备好了,还说不玩心理战术?”
裴迟嘿嘿一笑,却透着几分得逞的狡黠。
马达仍有些迟疑,孩子能否适应终究是个未知数。但终究松口应下会认真考虑。裴迟提议他不如直接问问孩子的意见,把马达送下了楼。
十点半整,专项调查组的首次会议在肃穆的氛围中拉开帷幕。裴迟与段英酩并肩端坐首位,偌大的会议室里座无虚席。秘书手持文件提醒所有的与会人员禁止拍照录音,在会后离开之前要签署保密协议,之后会议正式开始。
段英酩率先发言,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他着重强调此次调查的不可逆性,字里行间传递出"零容忍"的坚决态度,防止内部包庇或干扰。
这是裴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和段英酩一起工作,两人同坐在一起,段英酩刚柔并济的处事手腕,强硬中透着人情味,决断时又留有余地。裴迟不敢分神很久,认真严肃起来,他相信他们并肩而立的那天不会太远。
会议敲定调查方案:首先锁定基金会主要负责人及程太安,三日内完成资金流水核查,本周必须突破四位关键人物,并且于这周五召开记者会。
段氏股价已现波动,时间紧迫。尽管段英酩认为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釜底抽薪才是上策,但来自董事会的压力依旧能让这位年轻掌舵者不太好受。
会议结束的时候午休都快过了,裴迟被段英酩一起叫着去吃午饭,本来以为是和审计他们一起出去吃,却没想到他被领着回了办公室,剩余人被另一个与会的主管带走去吃饭了。
裴迟被段英酩安排在的皮沙发上落座,自己去把微凉的饭热了热。
裴迟看被段英酩拆开的饭盒,朴素简单,不像是段英酩的东西,他心下了然,却还是抿了抿唇,故作不知地问道:“哥,你这饭是订的?”
“不是,我在附近有套公寓,雇了位阿姨负责午饭晚饭。”段英酩将热好的菜摆在茶几上,在裴迟对面落座,
是姜敏做的菜。
饭桌安静,只有筷子偶尔碰撞的轻响,平日里段英酩总是一个人用餐,忙起来甚至顾不上吃饭。此刻虽然无言,却莫名让他觉得放松舒坦。
看着裴迟吃得津津有味,明明早上已经比往常的一杯咖啡多太多了,但这时候他也觉得饿起来,多吃了一些。
四菜一汤,竟被两人吃得干干净净。
“这么合你胃口?”段英酩看着埋头苦吃的裴迟,“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嗯,好吃,就顾不上说话了。”裴迟鼻尖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却还是又夹了一筷子辣子鸡,“我是从沿海的南方被收养的,但我觉得我挺喜欢吃辣的,可能我的亲生父母是川蜀人吧。”
段英酩闻言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茶几上某处虚无的点。
“哥,”裴迟的筷子尖在碗沿轻轻一磕,“你昨天……是不是生气了?”
段英酩倏地抬眼,眼底闪过一丝仓促:“我……”他的声音发紧,顿了顿才道,“没有。”
“哥别生气,”裴迟的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他对段英酩是珍重的,“你不是说,我们是一家人么?”
是除了血缘上的母亲外,待我最好的亲人。
段英酩望进裴迟的眼睛,那里面盛着的真诚让他心头蓦地一软。
“嗯。”他回应声音轻柔,却填进了裴迟的心里,让他最后的愧疚不安消失。
裴迟忽然笑了,眼角弯起一个乖巧柔软的弧度:“放心,就算我暂时不在,我也会永远站在哥这一边的。”
段英酩一怔久久没能回神。
饭后的裴迟这才后知后觉,为了压下那股辣他吃了太多米饭,结果不仅没缓解,反而被碳水冲得大脑昏昏沉沉。明明说好要一起工作,此刻却连眼皮都撑不开。
“去睡会儿?”
裴迟摇摇头,指腹用力揉着太阳穴:“不了,五天调查期,时间紧任务重。”说着从口袋里摸出鼻通,正要往鼻下送。
段英酩伸手挡了一下,“里面有间休息室,去休息吧,我帮你看着时间。张弛有度才能保持效率。”
“是吗?我看哥你既不睡觉也不按时吃饭,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这么没说服力呢?可是哥都这么劝觉了,盛情难却,我睡半小时?”
“好。”段英酩无奈笑道。
书柜旁的隐形门后,是间二十来平的休息室。床铺、沙发、书桌、衣柜、浴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裴迟实在抵不住困意,妥协着躺下。段英酩替他带上门,转身离开。
奇怪的是,脑袋一沾枕头,属于段英酩的那股香味立刻将他包围,昨夜在段英酩卧室里的那种手足无措感又回来了。裴迟反而清醒过来,目光落在衣柜那条微微敞开的缝隙上。
他突然好奇段英酩的衣柜长什么样。在段家段英酩的衣帽间和卧室是分开的,他没机会观赏。
休息室外,段英酩同样心不在焉做不下去工作,索性打开论坛回复那个人。
【你的办法真的有用,我们的小误会解开了。不过他还是决定要走,接下来怎么办,我的礼物还要送吗?】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估计也在工作,聊天几次他发现对面这个人年纪比他小,事业心却强得可怕。
这时行政秘书的电话打了进来:“段总,酒店昨天送来一套干洗好的衣服。您一直没去取,他们就闪送到公司来了,已经放在休息室的衣柜里了。”
衣服?段英酩心头一跳,酒店干洗……是那晚在酒店他穿的那套礼服,他们……时他穿的那套。如果被裴迟看见……
他猛地站起身,几乎是冲向了休息室的门。
第26章 第 26 章 裴迟就这样呆愣愣地被带……
裴迟在屋内正纠结。
要不要看看?算了, 还是索性睡觉,一个男人的衣柜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他脑海里又浮现出段英酩那一把细腰来,平时看起来人清瘦, 腰也细, 但那次在茶水间段英酩只穿着马甲没穿外套,定制的衣服布料紧贴身体曲线,前胸后背弧度分明,薄背蹋腰下面又隆起,显得……
显得有几分说不出的风韵。
不过转念一想,段英酩日常穿来穿去无非就是那几套经典款商务西装, 领带也多是纯色,连波点花纹都少见,几次在家虽然穿得稍显放松但也都是素雅的白、灰色系,离不开衬衫、西裤。
难道他就没有什么跳脱的衣裳吗?人们往往都说外表最禁欲严肃, 内心越可能很离经叛道,段英酩会不会是这样的人?看起来段英酩也真没什么兴趣爱好,总不会三十岁里外一样闷。
他突然萌生的窥探欲望就这么一发不可收拾。
段英酩匆匆推门时, 正好撞见裴迟翻身下床走向衣柜, 他手忙脚乱先站直身子, 笑眯眯地先发制人问, “哥,怎么了?”
段英酩看着裴迟站在自己衣柜前, 一颗心吊了起来, 但还是表情平淡遮掩道:“没事, ”他走进卧室内,不动声色把裴迟和衣柜隔开,“你怎么不睡?”
裴迟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参观参观段英鸣的衣柜, 显得自己有点变态。
他尴尬地咽了咽唾沫:“啊,我习惯那个……脱了睡。”
段英酩扯了扯嘴角,脑中正在暴风思考,如何能让裴迟在不看见那件西装的情况下,拿出去,一心二用回了裴迟一个,“嗯。”
嗯?
裴迟见段英酩站在衣柜前面不走,他一时嘴欠说要裸睡现在只能又硬着头皮将错就错脱衣服。
反正不是第一次让段英酩看见自己光着,这次不是他脱自己衣服说不定就没那么尴尬了不是。
可是他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事态的发展,段英酩一直站在哪就不动了,好像要看着他脱完似的,被盯得浑身发毛之后他只能趁着放下衬衫的时候顺势背过身去脱,动作好像英勇就义,一把甩开腰带之后他把手放在前门的时候一下子僵住了。
还不走吗?
他恍惚还觉着背后的那束目光依旧盯着自己,如芒刺背。
太不自在了,他试探回头看,悲壮地决心和段英酩坦白自己的龌龊,但他却发现段英酩没再看自己了,转身正打开衣柜在找什么遮遮掩掩的,他走进一步,跟着打开的时候从边上看看总没事吧?
他搭话,“哥?你找……”
后半句还没说完,段英酩想被惊了的猫唰地划上柜门立刻转身,背靠在衣柜上。
“没什么。”
就算这时候段英酩行径让明眼人一看便知有鬼,裴迟那点窥私欲也早被吓得没影了。
他清楚看见段英酩关上衣柜门时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被门夹了个正着,偏偏现在这人还强装镇定,把手背在身后。
裴迟不由分说拉了一下段英酩的手臂,“你过来,让我看看。”
此时段英酩身形僵硬心乱如麻,“真没事,我就找个东西,还没找到,你快去睡吧。”
裴迟看见的却是段英酩痛的脸色都发白了,更急,拉着段英酩就要往床边带,“哥,你是不是伤到了,快伸手让我看看。”
段英酩这时候听不进去裴迟的话,奋力挣扎,一个劲往后躲,裴迟怕拉扯间再伤到段英酩的手,情急之下只能使用非常手段,双臂收紧紧紧把人搂住,从段英鸣身后牵出手来查看。
这时段英酩才明白裴迟是看见他夹了手,真的在担心他,三魂七窍归了位,紧绷的身体软了下来,顺着裴迟的力道让裴迟把手牵出来在两人中间。
白皙修长的一双玉手四根指头上都横着一条红印,触目惊心,裴迟急着问段英酩常备药在哪,段英酩告诉他,自己被安置在了床边。
和前两天相比,两个人的位置好像颠倒了,明明其实也不痛,裴迟却要比自己流血还紧张,拿出药给段英酩抹。
段英酩看着近在眼前蹲在自己膝边的裴迟,又看了眼衣柜,似乎不用管那身衣服了,裴迟现在全身心的主意都在他的手上了。
裴迟给段英酩上药上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笨手笨脚哪下手重弄疼了段英酩,全程一直问,“这个力度疼不疼?”
裴迟举着段英鸣的手看着伤痕,忍不住嘟起嘴唇吹了吹,毕竟他看人家书上的大小姐都是痛感明显,皮肤吹弹可破,他觉得金尊玉贵长大的段英酩肯定也不差,只是能忍,“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段英酩抿唇,把差点溢出嘴唇的笑忍下去,“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三十岁也不大啊,还能管衣柜门夹到手呢,也得小心着点。不然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吧?我这就穿衣服。”
说着裴迟转身就要穿衣服一起出门,段英酩拉住他,“不用。”
“真的不用?”
段英酩再三说了自己不疼,不严重,裴迟才放下手里的衬衫,又蹲在段英酩脚边翻药箱,“还能上哪个药?要不要包扎上?”
段英酩这次笑了,梨涡微绽,“不用了,没那么严重,真的已经不痛了。”
裴迟还是不放心,还想再来一点药,段英酩怕这手一会被裴迟抹得五颜六色,拉着裴迟,“我们躺一会吧,你的午休时间都快被我耽误完了。”
“这怎么叫耽误呢?”裴迟呆愣愣地这么被段英酩拉上了床,他躺在段英酩刚刚坐着的地方,正巧后背能感觉到那股温热。
“你刚才吃饭提起你亲生父母……你想他们吗?你想找他们吗?”
段英酩是经常想起自己母亲的,不然也不会常常梦见母亲的模样,以己度人他觉得裴迟在段家处境艰难,一定也是思念自己的亲人的,裴迟当年是拐带又遗弃,如果裴迟愿意,他说不定可以帮忙。
“嗯,但以前我不记得他们,完全没有和他们相关的记忆,可能就算在街上擦肩而过,或者见面相识都不会认得出来。”
上辈子就是如此,他不敢想象上辈子的姜敏通过潘子欣认识自己的时候,认出他是自己失散了多年的孩子的时候有多心如刀绞。
他说以前自己不记得,也不算是骗,只是针对潘子欣的计划刚刚开始他不想让段英酩参与进来,这是他一个人的恩怨。
他一个讨债的冤魂还是别把自己的因果转嫁给别人。
段英酩侧目看裴迟,发现裴迟脸上又是那种麻木的表情,他忍不住侧过身来面对着裴迟,“没关系,活着就会有弥补的机会,即便见面不相识,命运兜兜转转也一定会相认的。我也会帮你的。”
裴迟看着近在咫尺的段英酩的脸,段英酩回望他,昏暗的室内他能看见段英酩那对往常冷若冰霜的含情眼此时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怔愣片刻,他点点头应下了。
两人互相陪伴着躺了十多分钟就再次起身去工作,因为段英酩的手受了伤,裴迟要求自己代劳全部段英酩需要使用到双手的工作,基本上打字回复消息都是裴迟,一个下午过去两个人配合默契。
直到六点钟,段英酩有一个其他项目的会议,裴迟不用参加,终于可以上天台透透气,本来打算要抽烟消遣,但是一想到一会还要和段英酩坐在一块,裴迟就把手里的烟收了回去,站在花坛边上一边望风一边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终于看到你单独行动了,真不容易。”
裴迟身后传来声音,对方的声音被风裹挟着听起来有点模糊,裴迟依旧能从语气当中分辨出他是那个讨人厌的白利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