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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走路都牵手。◎

盛夏。

牧朵儿是一名刚刚毕业的高三学生。

一个月前,她高考完毕,无事一身轻。

分数也查到了,挺好,预料之内。家里知道她辛苦,给了她一大笔零花钱,让她随便玩。于是在接下来的暑假,她无需考虑复读,不用提前学什么大学通用语考级,懒得马不停蹄考驾照,彻底放松了下来。

家里蹲了一个月,她和自己同为Beta的朋友约好出门旅行。

毕业旅行!

身为一名平平无奇的Beta,牧朵儿从生下来开始就普普通通。

她随着大流学习考试,一点点长大,成年,高中毕业,成为一名准大学生。她从小就是个乖孩子,长大了性格也没变多少,在大人眼中她一直很乖,这次旅行还是她第一次独自和同龄人出远门。

推上行李箱,带上手机遮阳帽,牧朵儿提前出了家门,一改那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像条撒欢的鱼似地融入了人群之中。

她和朋友约好了,在省会安都汇合,晚上去坐游江船,隔天早上再搭乘游轮,一路向东。

年轻的Beta兴奋得不行,站在小区门口等她打好的出*租车。

五分钟后,司机打电话说太堵了,过不来,让她取消订单。

牧朵儿想起今儿是周末,同意了司机的请求,重新在打车小程序上叫了车。

等了十分钟,新车姗姗来迟。黑色的,门边沾着泥浆灰尘,风尘仆仆的样子。

牧朵儿扫了眼车牌号,笑着让司机开后备箱。

啪嗒一声,后备箱缓缓打开。她拽着自己的行李箱往后备箱塞。

废了点力气,牧朵儿安顿好了自己的行李箱,坐上副驾驶,报了自己的手机尾号。

车辆起步,融入前往高铁站的庞大车流。

不出三分钟,开始堵车。

司机不耐烦地摁了摁喇叭。

牧朵儿好奇问司机为什么这么堵。

司机清了清嗓子,讲起市里的高铁站正在翻修,附近一片都乱得不行,不知周末,工作日也天天堵。

牧朵儿抿了抿唇,抬手看了看时间。

司机还在针对高铁站的翻修事宜侃侃而谈,过了几分钟,发现牧朵儿没回应他,又拍了拍喇叭,抬手摁了手机。

车内音响传出机械的电子女声。

牧朵儿听了一耳朵。女声讲的是小说,内容是标准的狗血豪门打脸虐渣龙傲天爽文。

她勾了勾嘴角,靠在椅背上,将安全带翻来翻去。

车辆走走停停二十多分钟,牧朵儿注意到司机中途接了个订单,不久后将她放在距离高铁站一条街的路口。

牧朵儿:?

司机说太堵了开不进去。

牧朵儿环顾四周。

好吧。

她绕到车后,又绕回去,说让开后备箱。

在身后车辆的喇叭声中,她赶紧把行李箱抬下来。烈日当空,她霎时出了一身的汗。

后备箱关上的那一刻,车辆扬长而去。

牧朵儿推着行李箱往高铁站走。此刻距离检票还有半小时。

走了一会儿,她摸出耳机,挑了首动感的音乐,将嘈杂的车流和人群与自己隔开,步伐一下子轻快了许多。

转过街口,抵达青市高铁站。

高铁站翻修,原本宽阔的广场改成了一道长长的临时搭建的楼梯。

牧朵儿:……

她拿了张纸巾擦汗,吭哧吭哧上楼梯,又吭哧吭哧下楼梯,总算抵达高铁站门口,需要扫身份证进站。

牧朵儿取下背包,翻了个底朝天,没摸到身份证的影子。

她站在门口安静了两分钟。

然后拿出手机,先看时间,然后搜临时身份证的补办方法,最后找到对应的APP扫脸,五分钟后扫了临时身份证进场。

看着眼前排队安检的乘客,牧朵儿握紧了行李箱拉杆,挑了个最短的队列排上去。

结果前面有个独自出行的老人,行李出了问题,和安检员交谈半天,挡住了口子,拖得整条队列的行进速度都慢了下来。

牧朵儿好巧不巧排在正当中,高不成低不就,只能跟着队伍慢慢挪动。

又等了好多分钟,总算搞定了安检。

背上书包,提上行李箱,牧朵儿正要走,却突然被安检员拦下来了。

“打开一下行李箱。”

安检员的声音冷冷淡淡的,没有什么感情,带着一股子疲惫,语速很快,仿佛命令。

牧朵儿:……?

左右看了看,在对上安检员的视线后,她停下脚步。

她胸口有些闷,有点喘不过气,耳朵透着隐隐约约的红色。

“怎么了?”

身后还在源源不断进人,她往旁边躲了躲,蹲下身打开行李箱,自己的私人物品接触到车站人来人往的空气,让她有一点点窒息。

从隔层翻出防晒喷雾,被告知这个超容量了不能带进高铁,可以选择邮寄或者丢弃。

牧朵儿垂眸。

这还是她新买的,没用几次。

她没坐过几回高铁,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翻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牧朵儿咬咬牙,把喷雾瓶推给安检员。

“我不要了。”

她轻声说,把手机搁在腿上,蹲身赶紧合上行李箱。起立的时候却忘了手机,一下子滑落到地上,瞬间被来来往往的旅客踢走几米远。

牧朵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一秒就要呕出来了。

她下意识朝那边扑过去。

紧接着,视线中,一只白皙骨感的手闯入视野,割开人流,牢牢握住手机,将它捡起来。

手机不大,握在那只手里显得更加小巧。

她甚至能看清那只手上突起的肌腱,青色的血管,修剪得体的指甲。这些小小的细节,因为捡东西的动作愈发清晰。

顺着手掌向上,白色的腕表,简单的黑色T恤,做了白色的假两件拼接而添了层次感,奶白色的背包随意搭在肩侧,身边靠着个墨绿的大行李箱……

她看到了一双灰色的眼睛。

对上视线的那一刻,牧朵儿忘了眨眼,呼吸也忘了。

那人头发半扎,眼睫微垂,凌厉而线条明确的五官透露出明显的冷意。

牧朵儿用力咽了咽。

一个女Alpha。

目测一米八,长得好看又好凶。

她不会骂她吧?

牧朵儿有点站不直腰,腿有些轻微的发麻。

然后那双灰色的眼睛像是锁定了她,微微一弯,眼睛的所有者也朝着她走来。

一步一步靠近,最后站定在她面前——

“你好,这是你的手机吗?”

女Alpha开口,嗓音出乎意料得温润,带着浅浅的笑意,伸手将手机递到牧朵儿面前。

牧朵儿的心脏在一瞬间重重摔回原位,扑通扑通的,震耳欲聋。

氧气在这一刻争先恐后灌入肺部,重新激活四肢大脑,眼前渐渐清明。

她终于站稳了脚步,忙不迭地道谢。

“谢谢谢谢!”

妈妈,我好像恋爱了。

牧朵儿接过手机,按在胸前。微微发烫的手机屏幕隔着夏日薄薄的一层衣料,热了她一片心口。

*

在牧朵儿陷入“恋爱”状态的两分钟里,好看得仿佛天使下凡的女Alpha绕到她身侧,帮她拉好了行李箱的拉链,提起来,推到远离人流的地方去。

牧朵儿回过神来的时候,女Alpha手里正握着一瓶防晒喷雾。

她的。

她刚才不要了的。

“这不是满满一瓶嘛。不要了多可惜。”女Alpha笑道,抬手指了指不远处,“自助寄件柜就在那边呀。”

牧朵儿有些恍惚:“……呃,嗯?寄件柜?”

她没做过这些事,脑袋空空一片。

“你什么时候的车?”

牧朵儿下意识翻出手机查看:“还有半小时。”

“寄件就三分钟的事儿。喏。”

防晒喷雾和刚才的手机一样到了她面前。

牧朵儿抬头,视线随着防晒喷雾朝向她的末端漂移,喷雾瓶往左她往左,喷雾瓶往右她往右。

一个来回过后,牧朵儿终于意识到自己走神,红着脸赶紧接过瓶子,看都不敢看面前的Alpha。

她埋着头就往寄件柜冲,扫了眼上面的提示,填好了信息地址,把防晒喷雾寄回了家。

再转头一看,女Alpha已经不见了。

和她牧朵儿交流的一切就像是好人的日行一善,连句谢谢也用不着听。

顺手帮个忙而已。

有了这么一打岔,牧朵儿从出门到现在的坏心情全部消散。

只留下了越来越热的心口,不停颤动的睫羽,还有脸上藏不住的开心。

嘿嘿。

好人帮她捡手机,还注意到她的喷雾。喷雾也没丢,被她好好装进寄件柜送回家了。

嘿嘿。

牧朵儿抬手抹了把眼睛,推着行李箱上二楼,找到了她要进的六号检票口。

好巧不巧,又碰到了那个女Alpha。

她就坐在六号检票口前的座位上,守着行李朝着电梯这边张望。

牧朵儿上前跟她道谢。

女Alpha弯着眸子说没关系。

牧朵儿翻开背包,送了她一只泡椒鸡爪小零食,坐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候车。

余光注意到女Alpha张望的动作,牧朵儿忍不住也随着她的视线往电梯那边儿看。

上来许多人。

到了二楼,电梯上挤成一条线的人以扇形分开,汇入不同的等车队列。

形形色色,五花八门。

牧朵儿看入了迷,目光从每个人的面庞上划过,最后落在一张白净的脸上。

愣神两秒钟,脑子里被“我去好好看”这句话刷屏。

那人黑发长眉,一双孔雀蓝的眼眸,五官精致端正,形状大小都往最标准的样子长,让人一瞧过去就知道这是一个顶顶好看标致的Omega。

妈妈,我好像又恋爱了。

进能Alpha退能Omega的Beta牧朵儿女士这样想到。

男生身上是一件墨绿加米白的横条纹T恤,配了条浅色的过膝休闲短裤,推着个复古红色的小行李箱,站在原地看了看,继而施施然过来了。

牧朵儿礼貌地把目光从人家脸上撕下来,固定在人家的行李箱上。

然后看着行李箱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她的眼前,对着她的旁边。

牧朵儿:!!!

她抬头,再侧头,那个日行一善的超好心女Alpha正在和过来的红色小行李箱持有者对视!

两人相视一笑,女Alpha一边问着牧朵儿不好细听的私人问题一边起身给来人让了位置,自己撑着行李箱站着。

接下来的一切都恍恍惚惚。

牧朵儿恍恍惚惚坐着和这两位一起候车,然后一起听到检票通知,前后脚上站台,最后进了同一辆车厢,坐在了同一排座位——牧朵儿在三人座靠走廊的位置,旁边儿双人座就是他们。

候车检票一路上,牧朵儿能听到他们些许的交谈,知道他们也是出来旅游的毕业生。

关系还很好。肉眼可见的好。走路都牵手。

妈妈,我应该失恋了。

牧朵儿默默地想。

她坐在座位上,端端正正靠着椅背,双手交叠胸前捧着手机抱住自己,皱着眉头却嘴角带笑,挂着一副“幸福安详”又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就这样待了两分钟,祭奠她飞速逝去的“爱情”。

然后睁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给手机对面的朋友噼里啪啦发消息——

“小雨我跟你说我今天倒霉死了!但是后面遇到一个特别好提别好的小姐姐……”

窗外,盛夏阳光明媚热烈,列车起步,提速,呼啸着向前。

【作者有话说】

[红心]大家好。很抱歉断更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我在忙毕业的琐事,找工作考试面试等等,忙得晕头转向实在是分不出时间,现在稳定啦,很抱歉断更了这么久。现在恢复更新,会给每个当前评论的小伙伴派送小红包(如果有的话),会好好完结这一本书,第一次写感情流有太多不足,谢谢每一位支持过我的读者,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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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这才是这双眼睛该有的样子。◎

哗啦一声轻响,列车窗帘被拉下,将过于浓烈的日光隔在窗外。

望雀收回手,还没转过身,肩膀上就砸下来一个热乎乎毛茸茸的脑袋。

她侧眸下看,靠上自己肩膀的还是少年的额头。

脑门正当中,结结实实撞上来,像是一直看着她。看着她放好行李,收起座位之间的扶手;看着她取下两个人的小桌板,拿出水杯;看着她拉下窗帘,然后终于撑不住精神,“扑通”一声栽倒下来。

有了窗帘的格挡,阳光不再刺眼,望雀眼神柔和下来,帮少年调整了姿势,让他躺得更舒服些。

他确实是累坏了。

一周前,余都终于松口答应了旅游,田晴便喜气洋洋在群里分享了她早就做好的计划文档。

上至旅游路线游玩项目下至消费预算,条条框框分门别类,翻开就能用,一点点细微的粗糙无伤大雅。

计划文档一面世,群内六人皆叹为观止,余都响应最为热烈,吹了五分钟的彩虹屁——她最怕做这种东西。

田晴被夸得飘飘然,不好意思地说其中有些内容是她好几年前做过的,现在可能过时,然后又根据大家的商讨意见做了一番更细致的修改。

田晴父母都是教师,和她一样拥有寒暑假,每次假期都会出门畅游祖国大好河山。

还不止出游一次。

她从小被带着到处跑,从听从父母安排到自己做计划,现如今已然熟门熟路,大家提个大体的游玩方向,她就能给出好几版不同的方案。

除开田晴,群里其他人都不怎么出门。

毛情杏还算旅游频率较高的。剩下余都懒得出门,谭文岭身体不好出门很容易找死,薛向笛要跟着阿姨看店。

至于望雀,小时候家里还经常一起出门玩。但在她父亲出事之后,也有两年没出过青市了。

自然而然,田晴就成了本次毕业旅游活动的队长导游总负责人。她负责统筹计划安排分配工作,其他人无条件听从田晴队长的指挥。

出行第一站定在了省会安都。从青市到安都约两小时的高铁。不要求同一时间出发,在出行当天抵达余都订好的酒店就行。

是的,预订酒店的任务交给了余都。

在旅行之前,田晴已经颇有先见之明地预料到了余都大概率会缺席很多团体活动,大手一挥,将她发配去订酒店,让她自己保证自己休眠区域的环境质量。

本来,今天望雀是要和薛向笛在五街口见面,然后一同前往高铁站的。

可临时出了意外。

昨天下午,薛向笛收到阿姨消息:

他的生理上的父亲,薛信鸿,回来了。

彼时薛向笛才回了老城区两天,正坐在王记帮着看一会儿店,一边翻着账本一边期待着翌日的旅行,那头阿姨从阁楼上下来,轻巧飘过来这句话:

“你爸下午回来。”

薛向笛撑着脑袋,眼睛盯着数字,脑子还在神游:“哦。”

王画楚多看了薛向笛一眼。

薛向笛似有所感,抬眸和王画楚对视。

“你爸,薛信鸿,下午从外地回来。”

“……”

薛向笛眨眨眼。

然后“蹭”的一下从前台站起来,吓了店里顾客一跳。

“什么?!”

薛信鸿的公司开在外地,薛向笛一直知道。

自从他母亲生他难产去世过后,薛信鸿仿佛就讨厌上了他母亲去世的这个城市,缓冲了几年后,毅然决然选择去外地发展。

而就在缓冲的这几年,他和王画楚结了婚。初期两人相互付出相互利用了一段时间,待到各自稳定后,便不再多联系。

薛信鸿也彻底断了和家乡的联系,在外地开了公司,越做越大。现如今,叫一声“薛总”“薛老板”也不为过。

这些薛向笛都不是很清楚。

他只知道他生理上的这位父亲很有钱,一年比以一年有钱。从前一个月给他三位数,后来四位数,再后来,可能是心情好了,五位数五位数的给。

薛向笛一分没花。

高考过后他去新办理了一张银行卡,把原来卡上薛信鸿打给他的钱和王画楚打给他的钱分开彻彻底底算了一遍,分别存进两张卡里。

薛信鸿给他的钱,他用阿姨给他的全部补齐了,一分不少。

“他的公司,我有股份,每年还有分红。”昨天,王画楚一气儿把有关薛信鸿的事告诉了他,并以此做结。

薛向笛闻言表情一变,被王画楚按下。

“你是不是猜到我把分红给你了?”女人笑眯眯的,“不想要是不是?这么想和他划清界限啊?”

薛向笛抿抿唇,坐回台前,垂眸不语。

他愿意跟阿姨有牵扯,愿意用她的钱,愿意以后给她更多的钱回报她,但要是这之间掺杂上了薛信鸿,他心里就不舒服。

王画楚从旁边绕进来,坐在前台另一条板凳上,看着薛向笛扫码收银,从试吃盘里叉起一块蛋糕塞进薛向笛嘴里。

“好吃吗?”

薛向笛眼眸微微张大,嘴巴嚼了嚼,接着点头。

“这个月做的新品,明天出去带点?”

薛向笛咽下那一块小蛋糕,奶香甘甜充斥口腔,人也跟着平静下来。

“好。”

“缺钱了就告诉我,我给你打。”

“……好。”

然后他被王画楚薅了把脑袋。

“该干什么干什么,你早就成年了,管他薛信鸿干什么?”王画楚站起身,指尖按在柜台上敲啊敲,薛向笛知道这是她烦躁时的小动作,“分红是我个人的财产,和我烘焙店赚的钱没区别,其他我和他的那些合作啊交易啊更是与你无关,别操空心。”

“他来也不是来找你的,我只是跟你通知一声。”

薛向笛抬头,目露疑惑,甚至还有一丝丝微不可察的警惕。

王画楚把用过的牙签投进柜台下面的垃圾桶,语气淡淡:

“他来跟我离婚。”

薛向笛心跳漏了一拍。

*

早年的王画楚,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比现在多了一分年轻人才有的锐气。

在办公室当了几年白领,甚觉无趣,念头一起,便辞职专心学了门喜欢的技术。

薛信鸿作为她的老同学,在她最为困难时出钱帮过她一把。

后来她开了王记,盈利了,回了薛信鸿一大笔钱,在他妻子怀孕时送去过礼物,帮忙拍过视频。

又过了几年,王画楚在店门口见到了风尘仆仆的薛信鸿。

那个时候,他的日子很糟糕。

妻子亡故,工作不顺,存款所剩无几,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儿子需要照顾。

王画楚只借了他钱。

但两人之间的交流没有断。

几年后,两人结了婚。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不过同辈人都结了婚,他们刚好一个Alpha一个Omega,事业工作之间有牵扯,结婚是个当下来说很合适的选择。

很适合各取所需。

王画楚没有兴趣体会薛信鸿的爱恨遗憾,对她来说,他只是一个还不错的老同学,她走投无路时他不计回报拉过她一把,她觉得他心地不坏。

但这不代表她喜欢他。

他还有太多缺点,传统,懦弱,自我,一大堆Alpha会有的缺点,他都有。

和他结婚后,某一天,他突然问她要不要标记。也许是想到自己现在新结了婚,可以重新经营一段崭新的婚姻,可以对新的婚姻负责。

王画楚当时打量了他半晌,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

气氛瞬间沉默下来。

薛向笛当时两岁,出生证明上只有一个临时填上去的乳名。

隔天,薛信鸿给自己儿子取了大名,又回到了之前沉浸在妻子去世的阴影中的状态。

王画楚懒得管。

直到薛向笛十三岁时,她从衣柜里找到烧得浑浑噩噩的小孩。

小孩五官里藏着母亲的影子,缓慢抬头时,她看见他满面的泪痕,平静到异常的表情,还有那双无法掩饰脆弱与恐惧的眼睛。

孔雀蓝色的眼睛。

和他妈妈一模一样。

王画楚登时心脏一紧。

她想起早年,那个女人还在世的时候,总是笑着,眼睛弯着,浑身写满了幸福。

但十三年后,她的孩子一个人躲在陈旧的衣柜里,躲在带着灰尘味道的厚衣服中,空气中飘荡着樟脑丸刺骨的香味,混杂着极其浓郁沉重的酸苦,像是自己给自己找好了坟墓。

王画楚屏着呼吸,拉上了小孩的手。

而后慢慢减少了与薛信鸿的联系。

小孩越长越像他的母亲,而王画楚与薛信鸿越来越无话可说。

她从不与小孩讲他的母亲,也不讲父亲,讲也只说坏话,让他别跟他爸学。

某次小孩问她,薛信鸿是不是真的那样爱他的母亲,爱到因为他的出生而厌恶他,王画楚扯了扯唇角。

“他跟你说的?”

小孩垂眸,轻声:“……我看到的。”

也是,放养了人家十几年,看不到才怪。

“他不是。”

王画楚正在做蛋糕,顺手就往小孩嘴里塞了颗草莓,再帮他抹去嘴角的奶油,结果越抹越花。

“养小孩很费心力的,他只是不想负责任。”

见抹不干净,她就不抹了,又捏了颗草莓,蘸了更多的奶油,继续投喂小孩。

“甜吗?”

小孩懵懵懂懂点头。

王画楚把最后半块草莓稳稳放在蛋糕顶端。

草莓在顶上围了一圈,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给你的,吃吧。”

王画楚捏起勺子,挖了一块带了草莓和奶油的蛋糕胚,喂给他。

“新品,帮我尝尝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小孩茫然地嚼了嚼,一下子笑得特别甜。

“好好吃。”

青蓝的眼睛弯弯的,洋溢着欢欣与幸福。

这才是这双眼睛该有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橙心]晚上九点应该赶不及,更新时间大多在晚上,但固定不了。

63

第63章

◎小孩是小孩◎

王画楚要离婚。

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薛向笛一中午没有平静下来。

他在王记待得坐立不安,心里一面想着逃避,离开这里,去找望雀,或者别的什么朋友,总之不要待在这里;另一面又想着,他要留下来,他不能留阿姨一个人待着。

说不清楚什么原因,明明王画楚大了他两轮多,都是妈妈辈的人了,不会出什么事。

但他就是安心不了。

可能潜意识里,他早就把薛信鸿当成了一个无恶不做罪无可恕的大恶人,一个各种伤感病痛的传染源,离得远还好,一旦距离近了,就会感染上脏东西。

像是平静的高原山湖投入了一块石头,往日的沉静霎时被打破搅碎,沉淀在湖底的层层沙土散开荡起,浑浊了整片清池。

坐在前台,薛向笛对着来来往往的客人机械性地展露笑容,扫码结账全靠这么多年帮工形成的肌肉记忆才没出错。

等一波客人离开,他又像失去了阳光的太阳花似地立马蔫下来,安安静静猫在前台那儿小块地方当蘑菇,不注意都看不见他。

几个循环过后,王画楚就把他赶到阁楼上去了。

“睡觉去,上面空调开着,小客厅那沙发上有毯子。”

她给出了一个不错的建议。

但薛向笛没有采纳。

上了阁楼,按照店长大人的吩咐窝在沙发上,他却没有半分困意。

脑袋里乱糟糟的,思绪的飞舞一刻没有停歇。

明天他就要出门和朋友们旅游了,合该高兴,合该期待,合该兴奋。朋友群里消息不断,叮叮当当,热热闹闹,大家都很高兴。

可他现在却一点都笑不出来,连带着几乎丧失了和朋友交谈能力。

真倒霉啊。

薛向笛扯了扯嘴角,拉着小毛毯在沙发上翻了个身,面对沙发靠背,将阳光抛在身后。

有点难受。

他长吁一口气,一点点地吐,缓缓地,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充盈与空虚。

明明只是一件小事。不过就是阿姨的结婚对象过来一趟,和阿姨离个婚,然后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彻底陌路。仅此而已。

他却在这里兜兜转转,寻思着,纠结着,绕着圈,打着结,回过神来已经找不到出口,把自己弄得格外狼狈。

像个没长大的小朋友。

一会儿害怕见到那个人,一会儿害怕他们离婚之后他与阿姨再无瓜葛…归根究底,他只是不想与薛信鸿有牵扯而已。

他不觉得现在的自己有能力完全掌控自己的未来,当原本计划好的路线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时,迷茫与恐慌便理所当然地找上他。

窗外,小阳台上阳光愈发热烈,晒蔫了一众绿植。

薛向笛起身,把那些经不住暴晒的盆栽挪回小客厅,顺便给自己找点事干,不要一直胡思乱想。

天气愈发闷热。

*

该来的还是会来。

下午三点,王记迎来了久违的客人。

男人西装革履,气宇轩昂,瞧着倒是人模狗样。

王画楚本想把人带到咖啡店谈事情,但后者开口就问了薛向笛。

“你什么意思?”

王画楚还算和善的表情一刹那冷了下来。

薛信鸿见状愣了愣,扯出一个讲和的笑容,眉目间带着些许似遗憾似受伤的神情。

“我只是想见见他,看看他过得好不好。”他说着,放轻了声音,“小笛他毕竟是我的儿子不是?”

“这些年我忙于工作,疏忽了对他的关照,多谢画楚你关心照顾他。”

“但我绝对没有弃他不顾的意思。你问问小笛,我每个月都有给他打钱,生怕他不够用。”

王画楚礼貌笑笑。

“小笛和朋友出门旅游了,不在家。”她一点儿也不客气,“你这回过来是来谈我俩的事的吧?别扯上小孩子。我俩之间也没什么财务纠纷,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赶紧了结。”

“最近暑期店里忙,我也没空招待你,不好意思哈。”

薛信鸿眼眸睁了睁,欲言又止:“他不在?”

王画楚提上手机身份证:“不然呢?他还等着你?”

薛信鸿笑了下:“你给我他现在的手机号。”

王画楚皱眉:“我为什么要给你?”

“至少现在,你还是他的妈妈。”薛信鸿依旧笑着,仿佛旧日的一切已然成风,吹过便消散,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我是他的爸爸,知道他的手机号不是应该的吗?”

“他可不叫我妈。”王画楚嘴角抽抽,不愿在薛向笛的话题上纠结,“你走不走?再不去民政局下班了。”

薛信鸿沉默了下,正要抬步,忽听旁侧楼梯上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缓慢而清晰。

“阿姨。”

来人对王画楚笑了笑,继而将目光投向那个遥远的、面目陌生的西装男人。

后者同时也在看他。

往日小小一只的小孩子现如今抽条长枝,穿着一身简单的T恤休闲裤站在阶梯上,姿态笔挺端正,脸上除了沉静没有多余的表情,一双眼睛像极了他的亲生母亲。

青蓝的,澄澈的,恍若盛满了世间全部的真心。

薛向笛秉持着基本的礼貌也对男人笑了笑:“你好。找我有事吗?”

他走下来,在王画楚身前一步站定,微微抬眸直视薛信鸿。

*

傍晚,某中餐厅包厢内。

薛信鸿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一样对着薛向笛嘘寒问暖,而后者对答滴水不漏,礼貌得体,饭桌上气氛融洽祥和,却又隐隐约约暗含着一股诡异的平静。

王画楚在一旁默默夹菜,给自己夹,也给薛向笛夹,饶有兴趣看着薛向笛和他爹说话。

明明是亲父子,对话却搞得像是商业会谈。一方略显锋芒穷追猛打,一方铜墙铁壁无懈可击。

直到薛信鸿抛下一个炸弹——

“你跟我回家,以后去我公司实习。”

薛向笛筷子一顿,抬眸:“……我?”

薛信鸿笑着说下去:“你是我儿子,不是你还能有谁?你好好学,以后公司也可以是你的。”

现如今他没了配偶,父母早年亡去,薛向笛就是他的法定第一顺序继承人。

“这段时间还可以报志愿吧?听你刚才说高考考得不错,报了哪所学校?什么专业?别学什么冷门没用的东西,我建议你报……”

薛向笛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什么,玩意儿?

这个人在说什么?

他下意识看向王画楚,在后者的眼中也捕捉到了一丝惊讶,随即了然。

原来如此。

王画楚已经懂了。

薛信鸿此人,传统,懦弱,又自我。

她原以为他们离婚除了关系恶化之外,还有薛信鸿遇见了新的真爱的原因,却没想到对方还真没有什么第二春。

既然没有第二春,那就没有除开薛向笛之外的亲生子女。以这个人的脑回路,薛向笛是他的儿子,那一辈子就是他的儿子,合该继承他的东西,老来为他尽孝。

对于他来说,以往对薛向笛不管不顾又不是出于他的本意,他当年也难,后来情况好了,他不也一直有给薛向笛打钱?

几年下来好几十万呢。

薛向笛可以因为一时的赌气不认他,但闹久了就是不懂事了。

这样的父亲,对于薛向笛来说,好算不上,坏又没有坏到骨子里。

像一块无色无味的黏皮糖,扯不掉,吃起来又味同嚼蜡。

听完了薛信鸿发表的关于薛向笛未来规划浅谈,薛向笛挡在桌下的手已然捏紧,指甲刺入掌心,留下几道红色的月牙。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拍桌而起。

他到底有多厚的脸皮,从小忽略他,在他需要长辈帮助教育时无限缺位;又在他长大后,在他不再需要他之后大摇大摆地走到他的面前,对他说,你一直都是我的儿子,我永远是你的父亲。

多冒昧啊这个人!

之后的时间,薛向笛全程保持微笑,没有多说什么。薛信鸿抛给他什么话题,他皆敷衍而过。

王画楚主动接过了话头,于是下半场就成了王画楚与薛信鸿的你来我往。

薛向笛埋头吃东西时一直在听两个长辈说话。

王画楚也没把话说死,只是帮着薛向笛推脱,说他年轻,说他未来还长着,说他应该先去到处看看,多经历,多感受。

可能未来见多了,还是觉得自家老爸给的路最好,还是会回家的。王画楚一边笑着跟薛信鸿喝酒,一边按下了薛向笛的杯子。

一顿饭宾主尽欢。

饭馆外,月明星稀。薛向笛站在王画楚身边,看着薛信鸿的车远去,融入车流,消失无踪影。

一大一小两人转身,向着家的方向走。

几步路后,王画楚幽幽开口:“有话说?”

薛向笛脚步顿了顿,扯出一个笑。

“我不想和他讲那些东西,我对他的公司也没有兴趣。”

“那你刚才怎么什么都没说?”王画楚笑问。

薛向笛摇了摇头:“我没有你处理得好,我相信你。”

王画楚就笑得更灿烂了些。

她是该高兴。

离了婚,撇开了不重要的人,养了好多年的小孩心里有她,天上的星星有一颗算一个,都特别明亮。

“你才十九岁,你还特别年轻,你还没有上大学,还没有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王画楚一个字一个字地讲,语气平缓又缓和,这话和刚才她跟薛信鸿的说辞差不多。

薛向笛侧眸看她。

王画楚眨了眨眼睛,抬手薅了一把薛向笛的头发。

“我还是那句话,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大人是大人,小孩是小孩。我告诉你这一切,没有阻碍你和薛信鸿见面,因为这些都*是你的权利,你有权知道,可以见他。”

“但剩下的事情都与你无关。我是大人,你是小孩,你做好小孩该做的事就行了,好吗?”

薛向笛深吸一口气,咧嘴笑开。

“好。”

【作者有话说】

[黄心]

64

第64章

◎一夜安眠。◎

解决了一件大事,薛向笛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回到家就扑到床上,重新翻出被自己设置了免打扰的手机。

果不其然,朋友群已然99+。

大概翻了翻群内的消息,薛向笛捧着手机翻了个身,熟练从最近联系人里找到望雀,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喂,小薛?”

手机听筒传来熟悉的声音。

薛向笛霎时心口一热,某种不可言说的热流暖意自心脏流向四肢百骸,让他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是啊。她在。她还在。

薛向笛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意,摸出耳机带上,抱着枕头跟望雀絮絮叨叨讲了今天下午发生的那些事。

听完整了整件事,电话那头,望雀沉默了良久。

她似乎思考了很多,想说很多,但是最后,她却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安心后的轻松,又像是游刃有余的轻笑。

没有过多的询问,没有看似关心的指责,仿佛简简单单翻过一页书,读出了下一个情节的开头,令人振作,令人欣然,令人跃跃欲试——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

薛向笛捧着手机笑得灿烂:“明天早上!我早一点去找你!”

然而这天晚上,薛向笛难得失了眠,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没有睡着,睡着后梦里纷纷乱乱,搅得人头疼。

待到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时间已然没剩多少。

他火急火燎穿衣起床洗漱,提着收拾好的行李箱,背了只小挎包,急匆匆往火车站赶。

安检进站上楼,他在对应的检票口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明明只是一两天没见着,却像是过了好久好久。

正值暑期,还是周末,火车站人来人往,望雀关心了他几句,起身把自己的座位让给薛向笛。

而薛向笛却是摇了摇头,抬手跟望雀来了个拥抱,整个人处于一种莫名亢奋的状态,手舞足蹈跟望雀比划来比划去,压着声音将他那个生物爹从头到尾锐评了一遍,可谓是酣畅淋漓。

直到检了票上了车,他才后知后觉感到疲惫,脑袋一歪就砸到了同行人身上,毫无顾忌地放任了自己的意识深陷再深陷,右手还模模糊糊追过来,扯住望雀一片衣袖。

望雀看着靠着她睡觉的少年半晌,略显克制地勾了勾唇角。

要是换了刚谈恋爱那会儿,薛向笛在她面前哪儿有这样轻松的样子。

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肯定会强打起精神,斟酌着告诉她别担心,他已经解决好了,一点事儿也没有,睡了一觉过后就什么都过去了。

说不定,他还会因为睡过头而迟到这件事反复道歉,心怀愧疚,将这点小事在心里为自己记上无数笔,绞尽脑汁将错误烙在心头,反反复复提醒自己下次绝对不要犯同样的错。

然后再小心翼翼地盯她再盯她,帮着她放行李关窗调座位,如果她神色有什么不好,他就宛如惊弓之鸟。

但他们是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的人呀。

他要是永远这样紧绷,总有一天会累,会麻木,会对他们的关系失去任何期待;望雀接收不到对方真实的信号,同样会产生隔阂。

他们就走不下去了。

实际上,心情不好,见到了讨厌的人,见面迟到,都只不过是生活中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

就算真的因为迟到导致没有赶上列车,又能怎么样呢。办法总比困难多,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望雀望着窗帘上明明暗暗的光影,打了个哈欠,往薛向笛那边靠了靠,跟着闭上了眼睛。

*

安都。青市所在省份的省会城市。

发展在全国看来算不上最好,但对于他们这些小城市出来的年轻人,完全算得上新奇而瑰丽。一条大江穿城而过,将繁华的城市分割成两个部分,江上游船渔船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他们也会在明天早晨前往码头,搭乘其中一搜游轮,沿江东行。

望雀薛向笛两人先在酒店附近找了个小餐馆解决掉午餐,而后提着行李去了酒店。

余都将酒店订在了江边。

总共三间标间,房间分配一如既往,和寒假去民宿玩时一样,情侣住一起,两个Beta分给各自熟悉的朋友。

一进房间,两人熟练开始收拾行李,明天要穿的衣服挂出来,护肤用品摆出来,不一会儿规整的酒店房间就染上了生活的味道。

因为列车上两人都睡了一觉,这会儿也不困。在群里报备了一声,两人下楼游逛。

等到饭点众人到齐,望雀和薛向笛已经把酒店周边摸了个底朝天,俨然成了半个本地通,带着大家伙儿吃了一家性价比超高的苍蝇馆子。

出行第一天,田晴也不想把行程排得太紧,挥挥手表示解散,拉着谭文岭去江边看水去了。

剩下四人一起回酒店。

一路上,望雀和薛向笛讨论着刚才那家饭馆里红烧肉的做法,猜测加入了那些调味料;余都和毛情杏落后一步,一个盯着脚下的砖块,一个望着周边的灌木,默然无声。

余都沉默很正常,她懒癌犯了经常性一个字也不想说,多开口一次都是消耗她本就岌岌可危的精力值。但毛情杏……

进酒店房间前,望雀朝毛情杏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被薛向笛拉回了房间。

盘腿坐在床上,两人面对面玩了一会儿竞技游戏,时间差不多了就轮流洗漱,各自上床。

望雀按灭了夜灯,厚重的遮光帘缓缓阖上,房间陷入寂静。

五分钟后,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响起,望雀感觉自己的被子被掀开,灌入一股冷风,被窝里挤进来一个微凉的身体。

望雀下意识伸手揽住他。

只听见来人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向她这边蹭了蹭,缩了缩,轻轻笑了笑,占据了她枕头的另一半。

望雀也勾起嘴角,闭着眼睛拉了拉被子,慢慢缓了呼吸。

一夜安眠。

一整个六月两人都住在一起,同床共枕早已成了养成的新习惯。好在两人睡相都不错,清晨醒来,两个人还保持着睡着之前的位置,被子都没滑一下。

起床去餐厅吃过酒店提供的早餐,迎面碰上了来吃饭的毛情杏。

望雀笑着招了招手:“早上好!”

毛情杏还没看见望雀和薛向笛,闻言脚步一顿,抬眸张望,眼里装进熟人后扯出一个笑:“早上好呀。”

她眼下有着明显的乌青,这些青色在她白皙的肤色上无比显眼。

薛向笛问:“没睡好吗?”

毛情杏笑着摇了摇头:“前几天太激动了,有点失眠。”

望雀说:“那边窗口的小笼包很好吃,应该和你的口味。”

毛情杏笑意深了两分:“谢谢,我等下就去尝尝。”

待所有人都吃过早饭装好行李,田晴总导游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一块儿。

六人齐聚田晴所在的酒店房间,余都逮着床头往上一靠,毛情杏坐在了余都对面,谭文岭坐在田晴另一边,望雀和薛向笛自然而然挑了剩下两个位置。

“咳咳。”

总导游清了清嗓。

“今天我们有两个安排。第一,上午大家前往宜都最有名的连明广场逛一逛,中午就地解决午饭。第二,饭后回到酒店退房,前往码头搭乘游轮。总体来说就是这样,有疑问的可以举手了。”

总导游扬了扬下巴。

余都手举得飞快。

总导游转去目光:“讲。”

余都道:“我不想去逛街可以待在酒店睡觉吗?”

总导游颔首:“准了。”

毛情杏说:“需要什么可以群里发我们,我们帮你带。”

余都抬手比了个“OK”,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开门关门拉窗帘睡回笼觉。

爽。

然后被一阵烤面包的香味唤醒。

睁眼一张倾国倾城的貌美面孔。

“醒了?”

毛情杏笑问,解开烤面包的袋子。

余都从被窝里爬起来,拿了只面包,一边啃一边看了眼时间。

“这还早呀,怎么回来了?”

毛情杏笑了笑:“去了人太多,太阳太晒,我提前回来了。给你带了面包。”

余都点头:“好吃。”

毛情杏还是笑,没说什么,起身绕了一圈房间,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行李。

余都看着毛情杏绕来绕去的身影:“不好玩?”

原本他们这些人,毛情杏只和她认识,后来主持认识了薛向笛,再后来便是望雀。

不过后来,大家一起玩的次数多了,人与人之间也就熟悉了起来。

“不是不好玩。”毛情杏回答,“失眠了,有点累。”

余都眨眨眼睛,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本想开口提议毛情杏和她一起大睡特睡,手机突然响了。

接起来一看,望雀。

余都抬了抬眉毛,拿起手机接听。

“情杏回酒店了吗?”对面问,背景音有些嘈杂。

余都下意识看了一眼叠衣服的毛情杏:“回了。”

后者收衣服的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来,投来目光。

“那就好。”对面的声音温温柔柔的,仿佛溪水潺潺而过,“她还没吃午饭。”

余都了然:“我俩一起,你们放心,不用考虑我们这边。”

挂断电话,余都重新和毛情杏对上视线。

她总觉得毛情杏的眼神有些紧张。

“是望雀吗?”

余都点头。

“没说什么,让我们一起吃饭。”

毛情杏垂了垂眸:“好。”

【作者有话说】

[绿心]

65

第65章

◎“你在跟她说什么?”◎

在游轮上的夜晚,别有一番意趣。

望雀他们搭乘的不是什么豪华轮渡,只是一艘载客量三四百的小游轮,上下拢共也就五楼层的高度。

此刻,众人齐聚顶层的小酒吧,各自点了一杯酒,围在吧台前用手机APP玩剧本杀。

他们选的剧本杀质量一般,好在朋友三四皆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愣是把普普通通的剧本质量拉高了一大截,惹得吧台的酒保也加入了他们,跟他们一起谈天说地。

结束时已然凌晨一点。

但大家还是意犹未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捧着酒杯一口一口抿。

期间毛情杏忽然站起来,说是有点闷,转身去了甲板上吹风。